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三戒大師] 一品江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1
發表於 2021-9-23 00:2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四章 真相大白(下)

一住八一,精彩。

皇儀殿中,一眾軍官等到心焦,才聽到一聲通傳:“陛下駕到!”

二三百號軍官忙一齊恭聲行禮,口稱‘聖壽’。

“平身吧!”趙禎似笑不笑答應一聲,便在須彌椅上坐下,目光掃過眾人道:“諸位都是元勛之后,有的祖上是開國元勛,最少父輩也是打過澶淵之戰的,都有功于社稷。所以你們和寡人,也稱得上世誼,這關系肯定比一般人近,也親密。”

眾將連成不敢,面上卻一臉自豪。

“寡人也特別信任你們,讓你們為寡人帶兵,這樣我才能睡上安穩覺,是不是?”

趙禎的微笑暖人心脾,眾將激動得微微顫抖,紛紛大聲道:“陛下放心,只有我們在,大宋江山就穩著呢,陛下只管一萬個放心。”

“真的?”趙禎淡淡一笑。“真的!”眾將一起點頭道。

“讓寡人放心,”趙禎點點頭道:“首先就是一個‘誠’字,你們拍著胸脯說一說,對寡人真的誠實麼?”

這下,就是傻子也聽出,官家是話里有話。聯想到今日的種種異象,眾將囁喏起來。

“我相信你們對寡人是誠的。”趙禎笑道:“但是對‘如朕親臨’的欽差呢?也誠實麼?就沒欺負他們年少,哄騙過他們?”

“這……”眾將更加無言以對。

“呵呵呵……”趙禎笑容不變道:“也怪寡人,派兩個毛小子去辦差。估計是言語間有些冒犯,惹惱了諸位,所以你們才跟他們開起了玩笑,對吧?”

“這……”許多人面上見汗,雖然趙禎一直和言細語,給他們的壓力卻越來越大,讓他們艱于呼吸。很顯然。官家什麼都知道了。

“兩個小子都是頭一次辦差,如果有所冒犯,寡人代他們向你們賠不是了。”趙禎竟真的站起來拱拱手。

眾將哪敢托大。趕緊紛紛避讓,口中連稱:“我等惶恐。”

“沒什麼惶恐的,你們是前輩。不要跟后輩一般見識。”趙禎笑笑道:“寡人已經把他們叫回來反省了,你們看,是不是也不要再開玩笑了。”

見眾將還是一臉迷茫,或者說,揣著明白裝糊涂,他不由笑容漸冷道:“收了障眼法吧……”

這一聲,讓大殿中的溫度驟降,眾將如從三伏來到了三九,不僅立即收了汗,還開始發顫。

“有道是。響鼓不用重槌。”趙禎語氣依舊平淡,但在眾將聽來,卻有毛骨悚然之感:“這汴京城說大不大,方圓幾十里,東面敲鑼。西邊唱戲,有什麼能瞞得過人的?何況還是動輒成千上萬人的大戲,怕只有瞎子和聾子才沒察覺吧?”頓一下幽幽道:“寡人像是天聾地啞麼?”

眾將一起搖頭。

“既然如此,你們打算讓寡人重新查呢,還是自己主動說?”趙禎微笑道:“要是讓寡人繼續查呢,我這就傳旨。把所有禁軍集合到一塊兒,把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官員,全都派出去,一個軍一個軍的查,一天查不完,咱們就查三天,什麼時候查完了,諸位再回家。”頓一下道:“不過這樣太麻煩,寡人素來不喜歡折騰,所以還是希望你們說,你們要是自己也不清楚,就把手下發餉的人叫來,他們肯定一清二楚……”

“人都是要面子的,”見有人要開口,趙禎擺擺手道:“當眾說這種事,沒面子。所以你們也不用說,我讓人給你們筆紙,再給你們個信封,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這時一個小黃門端上一支線香,趙禎道:“一炷香的時間夠了吧?”

“夠了……”眾將小聲道。“寡人還是那句話。”趙禎沉聲道:“既往不咎,哪怕你營里只有一個活人,說不咎便不咎。但是要敢隱瞞?數罪並罰,誰也怪不得寡人吧?”說著一甩袖道:“好好想想吧。”

小黃門開始分發紙筆,趙禎起身離去。“恭送陛下……”眾將已經被官家的化骨綿掌,給打成了繞指柔……

"好一番軟硬兼施,陛下使得好手段……”富弼一臉敬佩的迎接趙禎道:“事實證明,只要陛下振作,大宋朝就沒有人能亂來。”

“你不用給我戴高帽。”趙禎接過胡言兌奉上的茶盞,呷一口遞回去道:“有道是‘一人治家、百人治縣’,這偌大的大宋朝,幾萬人來治理都嫌少,寡人就是三頭六臂,能看得過幾人來?還是得君臣同心同德才行。”富弼眼眶有些濕潤。

“怎麼了?”趙禎看看他道。“老臣似乎看到,官家年輕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富弼哽咽道:“等了多少年了,終于又盼到了。”

“年輕時麼……”趙禎目光有些迷離道:“寡人何嘗不想振作,可惜要麼大臣和我架秧子,讓人寒心;要麼大臣志大才疏,讓人灰心,唉……二三十年,就這樣蹉跎了。”富弼知道,趙禎所說的讓人寒心的,是呂夷簡和夏竦。讓人灰心的,是范仲淹……這些當年的名臣,隨著時間的流逝,都顯出成色來。趙禎一直認為,是自己遇人不淑,被他們給耽誤了。

“姜子牙八十拜相,王剪七十掃,官家比他們年輕得多,只要振作,為時不晚。”富弼鼓勵趙禎道:“大宋如今盛世隱憂、百弊興焉,正待官家來革舊布新,一掃頹勢呢!”

“嗯,”趙禎也被鼓起了勁兒道:“是啊,要振作了,不為別的,就算為未出世的皇子,也要,哈哈……”忍了這些日子,他還是沒忍住,告訴了富弼。

“恭喜陛下……”富弼深深一躬道。君臣說了會兒話,趙禎問一旁的胡言兌道:“到點了吧?”“已經到了。”胡言兌輕聲道。“都寫好了麼?”

“老奴去看看。”胡總管便轉出去,過了一會兒,捧著一摞信封回來到:“都收上來了。”“愛卿看看。”趙禎示意富弼道:“這回又吐出了多少。”

“是。”富弼起身接過托盤,將一摞信封打開,里面的信紙掏出來,一張張展平擱在大案上,待把所有紙擺好,他便輕聲念道:“天武左廂第一軍,額定兩千四百九十七人,實有……一千六百三十人。”“天武左廂第二軍、額定兩千四百七十七人,實有一千五百一十人。”“天武左廂第三軍、額定兩千四百八十人,實有一千四百九十人。”

“天武右廂第一軍,額定……”他在這邊念著,兩名小黃門,在那邊飛快的打著算盤,將總額和實數統計出來。統計數字還沒出來,僅聽著各軍的單獨數字,趙禎已經有些要暈厥了,他兩只瘦長的手臂,扶著御案案沿邊,緊閉著眼睛,臉冷得像鐵。見到官家臉上汗珠滾滾,胡總管趕緊把毛巾在冰水里浸了浸,拿出來輕輕一絞,輕輕替他印干面上的汗珠。趙禎卻仿佛一切都不存在,只有耳邊的報數和珠算聲。那珠算聲如此清晰,透過層層紗幔,傳到前殿的眾武將耳中。就像是催命的魔音一樣,聽得他們噤若寒蟬。

突然,珠算聲停了,紗幔內一片寂靜,眾武將的心跳都要窒息了。

“啟奏陛下,經統計,在京禁軍總額二十三萬八千一百人,各將所報人數總和為十八萬七千人三百人。”富弼輕聲稟報道。趙禎沉默許久,才緩緩問道:“差額是多少?”

“差額是,五萬零八百。”

‘啪’地一聲,趙禎手邊的玉筆筒落地,摔了個粉碎。“五萬人,每年要花朝廷多少錢?”他幽幽問道。“一名禁軍,每月給糧二石,一年給餉錢五十貫、單棉衣各一身、鹽三斤、炭五百斤、以及各項雜賜……不算盔甲馬匹,只合錢糧衣賜,一年約百五十貫可養一禁兵。”富弼輕聲道:“五萬人就是,七百五十萬貫……”

“七百、五十萬、貫!”趙禎的雙手青筋暴起,重重一捶砸在桌案上,登時鮮血崩流。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些人吞吃兵血,到了何等瘋狂的地步!胡言兌趕緊上前查看官家的傷,卻被趙禎一把推開。

扶著桌沿,趙禎面色蒼白,雙目噴火道:“這還是在寡人眼皮底下的禁軍,還有六十萬不在京城的,還有七十萬廂軍,他們到底吞掉了多少民脂民膏,這大宋朝……到底是誰家天下?!”再文雅的皇帝,也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但根據富弼掌握的情況,在京禁軍的缺額,其實還要多,應該在三成左右……所以他們還是存了僥幸,沒把那些濫竽充數的軍屬和閑漢刨去。而京城禁軍的缺額程度,比河北路的禁軍還要好些,據說那里缺額更是達到四成,甚至到了一半!這就是他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裁軍的原因。不裁,真的要亡國……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2
發表於 2021-9-23 00:2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五章 丑聞(上)

河北東路,大名府。

當年真宗皇帝御駕親征,曾經駐蹕于此,澶淵之盟后,時任宰相的呂夷簡,便奏請將大名府,升格為大宋北京。確定了此地為整個河北路的心臟、整個對遼防線的核心地位,其重要可想而知。

知大名府的守臣,便是河北軍政第一人,非公相即大帥,從無例外。上一任是以平章政事出鎮的賈昌朝,這一任大名知府李昭亮,雖屬武將,但出身之顯赫無人能比。

他是太宗明德皇后的外甥、名將李繼隆的兒子,四歲就當了東頭供奉官,歷經三朝、聖眷日隆,以平章政事、景靈宮使、昭德軍節度使銜為朝廷鎮守北面。

這位位極人臣的宿帥,如今卻將自己的衙門讓出來,給別人當作行轅。

大宋朝能讓他這樣做的,只有一個人,就是官家假子趙宗實……官家來了北京有皇宮住,自然不會住府衙。當然趙宗實也不想搶,但他非要讓,人還沒到北京,就先帶著家眷搬出去,讓你不住也得住。

其實趙宗實得到父親指點,明白這次出來,是要顯出自己本事的。把差事辦的漂漂亮亮,讓天下人刮目相看……原來十三賢王不只有菩薩心腸,還有金剛吼。好讓那些說他綿軟無為的家伙閉上嘴。

所以他是想立威的!這老元帥知情識趣,讓他一頭,自然再好不過,推辭之后。還是帶領一班人馬住了進去。

安頓下來后,他便大動干戈,先是命人將轉運使司、各軍指揮使司的賬冊檔籍全都抄收回來。然后命各部集結待命,無故不得離營,各軍都指揮使即刻到大名府報道。

河北文武見趙宗實行事如此果斷干練,有的欽服、有的害怕、有的詫異,沒有敢違逆的。三天之內,河北東路的十七名都指揮使,全都趕到大名府。便見府城中已經戒嚴、知府衙門內外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煞是肅殺嚴整。

待眾將在二堂坐定,便聽一聲高呼道:“欽差駕到!”

堂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眾將齊齊起身,便見趙宗實身著紫色官袍。腰纏玉帶,掛小金魚走在中間,十六名帶刀侍衛,三十二名小黃門跟在身后,端的是威風凜凜、排場十足。

待侍衛和黃門在堂中分列左右,趙宗實宣旨。眾將對官家行大禮接旨后,又對趙宗實行禮。

趙宗實這才換了副笑臉道:“大家都起來吧!”說罷居中案坐了,款款道:“此次本人奉旨清查河北東路兵額,讓大家著急趕來,實在過意不去!”如果有人見到趙禎在皇儀殿對禁軍將領訓話的場景。一定會驚訝……這叔侄倆的舉止、神態、語氣,怎麼能這麼像?

廢話,你專業模仿二十年,你也像。

不過終究是畫貓畫虎難畫骨,趙禎那副菩薩心腸。光靠學,是學不來的。

趙宗實掃了一眼眾將,語調平緩道:“國家耗費泰半、募軍養兵,原意為使失業之民生有所托、各路強鄰無所施其暴。實在是保國護民、安撫百姓之本旨。”頓一下道:“然而多年以來,各路禁軍出現缺額、不補不報,與有司互為隱匿。吃空餉、喝兵血的現象,已是愈演愈烈,堪為國朝之大恥!”

說著他加重語氣道:“諸公食朝廷俸祿、受官家托付、領兵出鎮,捫心自問對得起朝廷的信任麼?對得起官家的深仁厚澤麼?!”

一陣夾槍夾炮,轟得滿堂硝煙四起。

但也僅此而已,參見京城的禁軍將領,是怎麼應付趙宗績的,便知道他們早就修煉的又厚又黑,何況還早就從京城得到消息,做好了萬全準備……與京城的同行一樣,他們也花高價,雇了當地百姓、還有成建制的廂軍,把軍營充實起來。

有道是家中有糧、心里不慌,爺們兒們便一臉木然的聽趙宗實訓話,心里卻盤算開了,好容易來一回北京城,回頭可得好好去翠香樓風流一下……

見自己說說干了嘴,眾將還是一副雞同鴨講,趙宗實不禁火氣上涌,拍案道:“你們不說不要緊,我已經拿到了各軍的名冊和發餉記錄,我自己去查就是!”頓一下道:“不過在我查清之前,諸位不必回去,暫時在這府衙中休息。不妨請放心,我是很寬厚的,不會虐待諸位。你們安心住著就是!”

語畢,拂袖而去,不理滿堂面面相覷的武將。

趙宗實說到做到,打那天起,他真把河北路的一應都指揮使,全都軟禁起來,任何人說情都不行。而被軟禁的官員,除非要主動交代空額,否則甭想再見他一面。

同時,趙宗實讓韓琦派給他的干練之臣,去各州一軍一軍的查,務必將所有貓膩都摳出來。據說,被派去辦差的官員,到了軍營第一件事,就是給所有士卒沖澡,但凡黥面一洗就掉的,統統打三十軍棍,趕出營去。

毛子曰過,世界上的事情,就怕‘較真’二字。在趙宗實的嚴厲督促之下,喜人的戰果一個個報來。

大名府,云騎軍查出一千七百缺額;雄武軍查出兩千一百缺額,武衛二軍,查出一千三百缺額……

真定府,武衛一軍,查出一千九百缺額;武騎軍,查出一千八百缺額……

河間府,飛武軍,查出一千七百缺額;飛武二軍,查出兩千缺額……

清查才進行了一半,趙宗實的匯總冊上,便已經累積了超過兩萬的缺額。

“這樣算來,最后四萬之數應該不成問題……”跟他來幫忙的趙宗輔,樂觀估計道:“這樣,就算我們拿出一萬,緩和一下與河北將領的關系,也還有三萬之數,加上老九那邊的兩萬,就有五萬之數。聽說,汴京將門只打算讓出兩萬,還是趙宗績和趙從古兩個人分。肯定把他們比得沒皮沒毛。”

“呵呵……”趙宗實難得的露出笑臉道:“誰讓他們不敢放開手腳,這次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其實他也憋慘了,多少年來謹小慎微,啥都不敢做。這次好容易得到允許,放手大戰一場,那種感覺就像憋了好幾天的大便,終于屙出去一樣,雖然免不了菊花生痛,但是真心爽啊!

兄弟倆正在說話,便見府上侍衛頭領薛三快步進來。

“你怎麼來了?”趙宗輔皺眉問道。

“小人來給二位公子送信。”薛三行個禮,不顧風塵仆仆,從懷中摸出一個蠟丸,雙手奉上。

趙宗輔接過來,捏開蠟丸,展開里面的紙條,打眼一看,大驚失色道:“京城出大變故了。”

“怎麼,”趙宗實一下站起來,聲音發緊道:“發生甚事?”

“趙宗績和趙從古,捅破了京城禁軍的障眼法,把事情鬧到官家那里,最終官家親自出手,逼出了五萬空額!”趙宗輔沉聲道。

“啊……”趙宗實登時打翻了五味瓶:“他們敢爾?真是太、太不要臉了……”

“還有……”趙宗輔咽口吐沫道:“因為這件事,韓相公被調離西府,到東府任集賢相了……”

“……”趙宗實一屁股坐在椅上,滿腔的喜悅化為烏有,只剩下無比的揪心。

盡管集賢相與樞密使算是平級,可樞密使獨領西府,與東府分庭抗禮。而集賢相卻是昭文相的副手……以韓琦往日對富弼的不恭,可想而知,落到富弼手下,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當然,趙宗實並不關心韓琦去死,他只是在擔心,韓琦權力縮水之后,無法再對自己提供有力的庇護。

“官家這是釜底抽薪啊!”對一名受迫害妄想癥患者來說,他會將所有不利因素,都看成對自己的迫害。趙宗實一臉頹喪道:“看到我們把差事辦好了,就插手偏幫,還拿韓相公敲打我……不想讓我上位明說好了!”

“唉……”趙宗輔嘆口氣,心里卻暗啐道,你以為你是誰?官家會因為你而大動干戈?面上還要平靜道:“先別激動,還有父親的指示……”

趙宗績斂一下眼皮,表示聽著呢。

“父親說,讓我們不要受影響,把差事辦好就成,京里的事情一切有他。”趙宗輔輕聲道:“你不是恨官家麼?他的報應要到了。”

“嗯……”趙宗績點點頭,快意道:“可惜不在京城,看不到這出好戲。”

“本就是為了讓我們避免嫌疑,才選在這時候發動的。”趙宗輔道:“咱們就等著聽信吧,先把眼前這攤子處理好吧。”

“是,不能坐以待斃!”趙宗實一下從椅上彈起來,咬牙切齒道:“告訴那些王八蛋,不徹底交代,就不許吃飯!”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3
發表於 2021-9-23 00:2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五章 丑聞(中)

龐大的洛陽城是大宋西京,也是宋朝的第二大城市。繁華的背后是各種隱患,商店貨鋪、鱗次櫛比,勾欄瓦舍、棚屋相連。時有大火發生;人員魚龍混雜,極易發生各類案件。

為了維護西京的穩定和安全,宋朝除了由洛陽府負責安全緝盜外,還在各街坊設立軍巡鋪……巡鋪兵的責任,主要是負責夜間巡邏,哪里有火災盜匪,第一時間預警;白日里發生惡件,也需第一時間趕到,保護現場,等候洛陽府官差前來。

說起來,這份差事白天黑夜的忙,但大宋立國百年,積習之不善,已經體現在方方面面。大多數時候,巡鋪兵們都是白天在鋪里睡大覺,晚上隨便打發一個鋪兵出去轉轉,其余人便找地方吃酒耍錢,那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這天外面日頭毒辣,位于城西北巷口的永慶坊巡鋪房內,一眾巡兵正酣然大睡。

突然房門被推開,名身穿皂服的漢子涌進來,驚醒了睡夢中的巡鋪兵。

“干熟麼的?”鋪長費勁的睜開眼,待看清來人后,趕緊爬起來,點頭哈腰道:“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來的是軍巡鋪的頂頭上司,左軍巡判官程前,他看著屬下一臉的宿醉,厭惡的皺皺眉道:“哪個是叫油七的?”

“他,他叫油七。”順著鋪長所指,眾人便見一個白凈俊俏的小個子青年,坐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還沒從好夢中醒過來。

跟著程判官前來的捕快,便撲上去,一下將那青年撂倒,緊緊壓在床上。又有人從床下,搜出一口箱子,打開后,里面盡是華貴的衣裳、還有金銀珠寶。

“看來確有其事啊。”程判官哼一聲。一擺手道:“帶走!”

嘩啦一聲,便給油七戴上了‘金步搖’,程判官看看那鋪長。還有另外三個鋪兵道:“你們也一起走一遭吧。”

巡鋪兵們地位低下,哪敢跟上峰硬頂,趕緊穿好衣裳。乖乖跟著出了鋪房。

路上,那鋪長回過神來,湊到程判官身邊討好問道:“大人,油七到底犯了什麼事兒?”

“……”程判官本不想理他,無奈這廝聒噪起來沒完,只好說道:“潑才在賭場露富了,有人告到府里,說這廝向日精窮,突然暴富,肯定非奸即盜了。”

“哦……”鋪長不說話了。這油七才來半年。他也發現這小子不對勁,穿的衣服料子很貴,出手也很是闊綽。只是順手牽羊的事兒,誰也沒少干過,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樂得享受他的孝敬了。

‘看來這小子事發了,不過老子又沒參與,怕個球。’鋪長便放下心來。

一路無話,回到府衙,那胡判官便帶著他們,徑直到六曹院法曹房中。朝一名穿藍袍的文官行禮道:“參軍,人贓並獲了。”

那法曹參軍事看看他,才想起油七的案子,點點頭道:“先關起來吧。”

“大人,我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鋪長大叫道。

“啰嗦什麼,得先把前面的忙完了,才輪到你們。”那參軍便不再理他們。

“走吧。”程判官有些同情的看看鋪長道:“委屈兩天吧。”

“大人,幫著說說話,必有重謝。”鋪長可憐兮兮道,知府大牢那真是誰蹲誰知道……

“嗯。”程判官點點頭……有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兩天后,法曹便提審了油七。

訊問房中,還是那位參軍,身邊坐著記錄的貼司。

“說說吧,這些是怎麼來的?”參軍面前的桌上,擺著從油七床下搜到的華貴衣裳,金銀珠寶。

油七畏畏縮縮道:“掙得,誰還沒件裝門面的衣裳。”確實,宋朝雖有穿衣之制,但隨著市民越來越富裕,朝廷也管不了人們對綢衣錦袍的追求了,到大街上看看,滿大街都是綾羅綢緞,連賣菜的也不例外。

“放屁!”參軍啐一口,抄起一件薄如蟬翼,印有精美花紋的綢袍道:“綢子和綢子能一樣麼?知道這是什麼料子?貢綢!尋常人也不是不能買,一尺布一兩金,做這一件得多少錢?何況是十幾件!你一個小小巡丁,一個月才一貫半的兵餉,就是不吃不喝,一輩子你也攢不出這些衣裳來!”

“賭錢贏得……”油七換了種說法。

“哪天贏的,在哪個賭坊,可有證人?”參軍冷冷道。

“記不清了。”油七小聲道。

“看來得幫你回憶一下了。”參軍冷哼一聲,便有兩個官差上前,一腳將他踹倒在地,然后膝蓋頂在他背上,一人一只手反掰關節,痛得那油七哇哇大叫:“饒命饒命……”

“招是不招?”見這家話連開胃點心都熬不住,參軍有些輕蔑道。

“招,啊,斷了,斷了,我全招……”油七滿臉汗珠、嗷嗷大叫道。

“說,這些東西是從哪兒偷來的?”參軍道。

“不是偷的,別人賞我的。”油七大叫道:“這是我出力的報酬。”

“出什麼力?”參軍問道。

見他又支支吾吾,參軍哼一聲:“用刑!”

“別別別,我招。”油七忒也膽小,投降道:“我原先在東京,給貴人辦事,事成后得了這一箱子酬勞,然后就來了西京。”

“東京多好,來西京干甚?”參軍沉聲問道。

“因為有人要害我,我得出京去躲躲。過了小半年,覺著風聲過了,手頭又緊,就拿著箱子里的東西用起來。”

“你原先在京城,是做什麼的?”參軍問道。

“樓下相幫……”也就是妓院酒館里幫閑的閑漢。

“做的什麼事,值這份賞?”參軍好奇道。

“這事兒不能說,說了惹麻煩。”油七道。

“嗯?”參軍冷哼道。

“我說我說,是劉天王的差事。”油七忙道。

“哪個劉天王?”

“就是當今國舅姓劉諱化啊……”

“劉化?”參軍不信道:“你替他做了什麼事?”

“那還是去年冬天呢,我在汴京樊樓幫閑,那日正好伺候上劉天王,他打量我半天,突然對我說,他家里有個重病人,婆子占卜后說,要找個屬龍的少年去沖邪,病才能痊愈。我就笑道,巧了,小人就是屬龍的……”說著他訕訕道:“其實我是屬小龍的,但他說事后必當重報。所以我就撒了個謊。”

“說重點。”參軍哼一聲道。

“我見他說得懇切,就隨他上了車。我剛上車,車上的帷幔就放了下來,外面啥也看不見。還讓我坐到用竹篾編織的大箱子大約走了十幾里。約莫著應該是到了城外,后來接連過了六七個門檻,箱子打開,卻不見了劉天王,只有個很貴氣的老婦人。”

“隨后老婦人就讓我用香湯沐浴,還給我拿來了女裝。我問這是作甚?她說,這是沖邪需要,得男扮女裝。干我們這行的,別說男扮女裝了,就是賣屁眼都成……”

“這是什麼地方,敢出骯臟之言,掌嘴!”參軍啪地一巴掌,把他嘴巴子抽歪了。然后對眾人道:“你們都出去吧,”又看看那貼司道:“你也出去,我來記。”

“這不合規矩……”貼司道,大宋律法規定,司法官員不得單獨審訊人犯,必須有書記員在場,以作記錄。

“出去!”參軍一瞪眼,規矩馬上消失。也不知是他這一瞪眼威力大,還是規矩形同虛設。

待所有人都離去,那參軍蹲在油七身邊,瞇眼打量半晌,發現這廝眉清目秀、身材單薄,若是喬裝打扮一番,還真像個女人:“繼續說。”

“哎……”油七擦擦嘴角的血跡道:“之后一個月,那老婦人便訓練我,學女人的動作舉止,若是學不好,就不給我飯吃。學的我好長時間,都忘了自己是男是女。”

“……”參軍眉頭緊鎖,他猶豫著,是不是該繼續聽下去,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沒有叫停。

“大概是過年的時候,老婦人終于讓我離開那個院子,上了一輛香車,車上還有個和我穿一樣衣裳的女子,那女子囑咐我,一定要按所學的來,如果行差踏錯,就死定了。

“等下車的時候,我頓時驚呆了,只見亭臺樓榭,雕梁畫棟,燈火輝煌,快趕上樊樓氣派了。我忙問:‘這是什麼地方?’那女子瞪我一眼說:‘天上。’然后就讓我閉嘴。跟著她先在個偏僻的小屋子里待了半宿,等到二更天,她讓我起來和她一道當值,把我帶到一間富麗堂皇的屋子里,那里面坐著一位貴婦人,年紀很輕,樣子很美……我被留在那里陪她睡了覺。之后接連幾天,我都這樣白天不準出門,半夜去陪那女子睡覺,住了幾天后,她們又像來時那樣,把我送了出去。”

“回到家里,劉天王給了我這口箱子,並讓我永遠忘記這段時間的事情,不然就殺了我。我聽了怕極了,當天晚上就沒敢在家里睡,結果還真有人闖到我家里,放了把火,把我家給燒了。我知道他們是要殺我滅口,趕緊跑路來了洛陽……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4
發表於 2021-9-23 00:28: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五章 丑聞(下)

聽完油七的講述,那參軍已是汗濕衣背。

劉天王、扮女人、去宮殿、陪女人睡覺……哪怕是傻子,也能想清楚個中情由了。

呆了半晌,那參軍讓人把油七單獨關押起來,不許任何人與他接觸。然后他越過層層上級,直接找到府尹大人稟報。

而此時擔任西京留守、河南尹的正是前宰相文彥博!

文相公自從三年前離開汴京,便來到洛陽,負責為大宋看守留都,在他的治理下,這座華夏文明古都,漸漸恢復了昔日的風采。他還邀請天下知名學者文人,來洛陽開壇講學。三年期間,邵雍、龍昌期、張載、周敦頤、二程等學者云集洛陽,競相爭鳴,第三二五章丑聞(下)著書立說,版行天下,天下學子、負笈而來、求學儒家真義……這座千年古都,隱隱有超過繁華亂人心的汴京城,成為大宋文化之都的架勢。

但對于文相公這樣的國之大才來說,洛陽城還是小了、這點事兒還是少了,他時常覺著無所事事,只能呼朋引妓,優游林下、整日宴飲……每當此時,他總想起歐陽修的那篇《醉翁亭記》,才深深體會到那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苦悶。

這日,文相公正在府中與邵雍說易,兩人皆峨冠博帶,燃一爐檀香,于茅亭下對坐,神游天地太虛,口中玄妙百般,二位均十分快感。

此時正說到邵雍自創的梅花易數,文彥博問他。為何每卜必中,可有什麼心得時,邵雍淡淡道:“人謀有心,鬼謀卜筮無心。人心若與天心合,顛倒陰陽只片時。”

“什麼意思?”盡管文彥博號稱智者,但在半神半鬼的邵雍面前,總為自己的智商拙計。

這邵雍。正是當年陳恪在岳陽樓上碰到的那位,一轉眼八年過去了,他還是那副清瘦瀟灑、飄飄欲第三二五章丑聞(下)仙的鬼樣子。一點變化都沒有。聽了文相公的話,邵雍輕搖羽扇,笑問道:“今天有沒有其它客人來?”

“今日好容易請你過來。討教易學,早已命人不要打攪,”宋朝的知識分子,將《易經》視為萬法源流,所有學問的總綱,認為《易經》水平高,才是真正的大學問。故而在可能是周文王之后,易學水平最高的邵雍面前,向來自負的文彥博,也這樣謙虛好學:“即便我兒來此。也會立刻攆他走的。”

邵雍卻微笑道:“待會兒會有個小吏來找你,我必須要讓位給他,因為這個人你必須要見,而且得單獨見。”

這個年代,人們對邵大師的話。那是深信不疑的,文彥博也不例外,便叮囑兒子文及甫道:“待會兒若有人來,要立即向我稟報!。”

沒過一會兒,文及甫進來稟報道:“河南府衙法曹參軍事求見。”

從九品的芝麻官,在一品大員眼里。可不就是小吏麼!

“神了!”文彥博豎起大拇指道:“先生是如何預測到的?”

邵雍淡淡地答了一句:“其心虛明,自能知之。”

“何解?”文彥博心說,非得讓你說人話,我才能知道這里面的門道。

“惟至誠存心者,其心虛明。有心之用,無心之累,不累于物,乃能如神。”邵雍笑著起身道。

文彥博起身追問道:“沒有心,怎麼能學呢?”

“你想學無心,就已經有心了。”邵雍大笑道:“我若想教你,也就有心了。”

‘球、球、球!’文彥博大笑起來,心里卻大罵道:‘果然是‘最是滑頭算命人’,原來這邵雍更是滑頭里的祖宗!’方才自己問他,如何才能算得準。邵雍回答說要‘無心’,就是不能懷著目的去算。自己問他,如何學算卦?他說,你想學,就是有心,有心就學不會。我想教,也是‘有心’,有心就教不好。

言而總之,就是有事兒不要找我算卦,也不要學我算卦,更不要讓我教你算卦……

“先生留步。”雖然腹誹這廝奸猾透頂,但文彥博對他的本事還是很尊敬的:“不如一起聽聽,看那小吏找我作甚。”以他的身份,和那參軍之間差了數層,越級上報可是大忌,不是了不得的大事,誰也不敢觸這個霉頭。

“不聽,多知一事便多一份煩惱。”邵雍搖頭笑道:“我可不想瞎操心。”說完便灑然而去。

“這家伙,”文彥博搖頭笑罵道:“活成精了。”

這時,門子領了那參軍過來,誠惶誠恐的給文彥博行禮。

“免禮吧,”文彥博看看他,淡淡道:“找我什麼事?”

“小人有密情稟報。”參軍看看左右道:“必須要單獨稟報。”

“你們先退下吧。”文彥博揮揮手,待眾人離去后,道:“說吧。”

那參軍便將方才問訊得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稟報。

文彥博聽后,心中暗嘆:‘怪不得邵雍忙不迭走了,原來真是個天大的麻煩。’穩定下心神,他望向那參軍道:“你做的很好,這就把那油七提到我這里,還有所有知情人,都得過來。”

“沒有別人知道了,只有小人……哦,小人明白了,我會跟他一道過來。”

“嗯。”文彥博點點頭,道:“還有那報案之人,也帶過來。”

“是。”參軍點頭道。

待他下去后,便負手在園中踱步。這件事干礙太大,大到足以改變皇宋的傳承,讓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到底瞞還是報?瞞得話,就要面臨大宋天子之位,可能會被個野種竊據的結果,作為大宋的前宰相,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但報的話,又是潑天的干系……他可聽聞。如今宮中有兩個懷了皇子的妃子啊!

而且以文相公的智慧,不需要什麼證據,他就能嗅到淡淡的陰謀味道……實在太巧合了,怎麼可能在宮中剛剛爆出,大宋即將誕下皇子之際,就發生這種丑聞呢?再者,大宋的皇宮雖然守衛不算嚴密。可要想把一個男人運進去,給里面的妃子借種,絕對需要縝密的手法和強大的實力。試問,若那劉天王有這本事,怎會讓那二百五似的油七。逃得活口呢?

如果這真是一場陰謀的話,那所有人都掉進了算計,也包括自己——放眼朝堂,就沒有比自己更合適的爆料人。而且對方肯定知道,以自己的性格,絕對不會隱瞞不報,但也不會知無不言……

這種認知讓他焦躁不已,在府中等了良久,那參軍終于帶著油七和一個閑漢來了。

“這人就是告發油七的。”參軍指著那閑漢稟報道。

文彥博便盤問那閑漢,為什麼要告發油七。那閑漢說,自己賭錢手太臭,欠了油七一屁股債。偶然聽人說起,油七的錢財來路不正,誰要是去告了他。保準賭債不用換,官府還有賞賜。他覺著,油七是個外鄉人,不坑白不坑、坑了也白坑,今早便去府衙告發……

聽他說得合情合理,文彥博問道:“是誰跟你提的醒?”

閑漢茫然搖頭道:“昨晚賭坊人多嘴雜。也忘了是誰說了一句。”這些賭徒,賭錢時眼里只有賭桌,身邊就是站著天王老子,也不會放在眼里。

“人家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參軍惱怒不已,他現在是越想越害怕,覺著自己都可能小命不保了。

“把賭坊的人都帶來……”文彥博冷冷道:“就不信沒人注意到!”

他堅信一點,這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陰謀,只要是人為的設計,無論再精巧,也會有蛛絲馬跡留下……就算自己要報,也得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說,如果草率上報,豈不讓人笑話他文某人昏聵!

府尹大人一聲令下,賭坊的老板、荷官、伙計、還有賭客,全都被帶到了府衙。

文彥博也不用別人,就他和參軍兩人,一個個的仔細盤問,一個通宵之后,終于有了結果。

據賭坊老板交代,這幾日,一直有幾個素未謀面的外鄉人在賭場耍錢。據一個賭客回憶,似乎那句話,就是其中之一所說,因為覺著不厚道,所以看了那人一眼,因而有些印象。

‘是了……’用溫熱的毛巾,敷在紅腫的眼上,文彥博心中暗暗長嘆。不用再去找那幾個外鄉人,也無從去找,他已經可以篤定,這是一場旨在消滅皇帝子嗣的陰謀,陰謀的設計者無比高明,一直隱在幕后推波助瀾,不動手腳,不沾因果,就釀成了這場無以復加的丑聞!

只是,查出來又能怎樣?對方對自己實在太了解了……沒有證據的猜測報上去,並不能改變什麼,反而會讓自己配上未來。如果是范夫子那樣的純人,肯定毫不猶豫的去做,可平生只盡八分心的文彥博,是斷不會做的。

文彥博滿是自嘲的嘆息起來。然后把自己關在屋里半晌,寫了一篇簡短的密報,親手將凝在一根銅簽上的漆棒,在燭臺上烤熔了,糊上信封的封口。趁著烤漆未硬,他從袍袖里拿出自己一枚印章,蓋了上去,接著又從書案的一個木盒里拿出三根羽毛粘在烤漆處。

做完這一切,文彥博又是長嘆一聲,道:“來人,八百里加急送汴京……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5
發表於 2021-9-23 00:2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六章 哀莫大(上)

洛陽和開封之間,只有四百里而已,驛路如流星,朝發夕至。

是日暴雨傾盆,電閃交加,趙禎正在御堂中,與宰相們商定禁軍清查空額后的安排……那麼多空額查出來,不可能簡單的一裁了之,相反,還得補上缺員,使禁軍恢復戰斗力。所以留多少、減多少,是個大問題,必然也會引起激烈的爭執。

三司使自然想多裁一些,減輕財政壓力。樞密院自然想多留一些,保證軍隊的戰斗力,而中書省則要幫著皇帝平衡兩者,使結果兼顧國防與財政。

相公們爭得不可開交,趙禎讓御廚為他們備膳,吃飽喝足了好繼續再戰……相公們對此激動不已,有些人眼淚都下來了。這不是因為他們賤骨頭,大宋朝是歷史上最寵重臣的朝代,沒有之一,什麼樣的恩典,都不會讓他們動容,何況區區一頓御膳?

讓他們激動的是官家的變化——怠政多年的皇帝,終于肯加班啦!這是要振作的信號啊!

相公們一邊斯文的用膳,一邊心潮澎湃道:‘大宋朝,終于要迎來轉機了!’

趙禎也陪他們一起用膳,然而他的飲食很清淡,甚至不如大臣豐盛。對此,相公們曾經提出過批評,認為不合上下尊卑。但趙禎說,清清淡淡才是養生之道。大臣們說,那我們也陪著清淡。趙禎卻不許道:‘別人會認為,寡人慢待了宰輔,令天下士人寒心。’

于是這副千古唯一的奇景,便在大宋朝上演了。

趙禎此刻已經略飽,正端著一碗二米粥,慢條斯理的喝著。突然見李憲從殿門外急匆匆進來,低聲稟報:“洛陽八百里加急。”

相公們幾乎同時停下箸、擱下碗。

“繼續吃,”趙禎卻淡淡笑道:“擔大任者,當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這才對李憲道:“呈上來吧。”

“喏。”李憲應一聲轉出去。再回來時,身邊跟著一個渾身濕透的信使,雖已擦干了身上,但每走一步,還是在御堂的地磚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

大宋規矩,非國之大事,不得動用八百里加急。而八百里加急。也必須要當著皇帝的面開封。

文彥博不可能不知道輕重,所以趙禎雖然面上淡定,心里還是縮成一團。

胡總管接過信,查驗了封口和簽押,確認無誤后,才奉給官家。()

趙禎接過來,拿起桌上的拆信刀,將封口裁去,掏出里面的信瓤,展開一看……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風雨驟然間大了起來。暴雨挾著尖厲的呼嘯聲從遠處、從四面八方刮進了殿門。御堂的窗戶吱嘎直響,一道道紗幔呼呼亂舞。殿中的紅燭、宮燈,也被吹得猛烈搖動,各種影子便跟著亂晃起來,就像是群魔亂舞。

盡管如此,相公們還是看到,官家的臉上血色全無,身子也微微顫抖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張信紙,就像要用目光將其點燃一般。

“關了,快把殿門關了!”胡總管低聲對一種小黃門下令道。

守在御堂門口的幾個小宦官。趕緊頂著風。從里向外費勁去關殿門。

好容易,頂著好大的風,宦官們終于把殿門關上,那狂暴風和雨剎時間被關在殿外,聲音也小了很多。

燈影停止晃動后,群臣只見官家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只是臉上仍一片煞白。

趙禎將那封信,緩緩收入袖中,吐出嘗嘗一口濁氣道:“繼續吧……”聲音發顫發緊,顯然在強作平靜。

“天色不早,還是改日再議吧。”富弼就是再不曉事,也能看出官家是在強壓著怒火,這種狀態別說討論國家大事了,就算好好說話也不可能:“官家早些歇息吧。”

至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趙禎不說,他自然不會問。

“也好。”趙禎緩緩點頭。

“臣等告退。”眾相公便齊齊起身施禮,見趙禎微微點頭,便魚貫往殿門走去。

“包卿家你留一下……”眾臣將要離開御堂時,趙禎又開口了。

包拯便站住腳,走了回去。

其余人則離開了御堂,來到垂拱殿門口。

廊檐下,一頂頂抬輿,一群穿雨衣的小黃門,已經在那里靜候。官家體恤重臣,賜他們在皇宮乘雙人抬輿……所謂雙人抬輿,看上去就像是用兩根桿子駕著一把椅子,談不上多舒適,可比用雙腳丈量地面,要輕松太多。

關鍵是,這是一份死后要寫進墓志銘里的榮寵。

晴日,這些抬轎都是在垂拱門外等候,但遇到這種惡劣天氣,他們會在殿門口迎接諸位相公,當然會在抬輿上加個防雨的罩子。

上轎之前,富弼回頭望一眼已經緊閉上的殿門,深深嘆了口氣,轉回頭來,他望著韓琦道:“是不是有人搗鬼……”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讓韓琦一愣,恰這時,一到閃電劃過,天地間亮如白晝,照亮了相公們那一張張表情各異的臉……有的寫滿緊張,有的滿是擔憂,還有人眉頭微蹙,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韓琦開口說了句什麼,但正好響雷在耳邊炸響,誰也沒聽清。待到雷聲過去,他已經坐進抬輿里。

但富弼和他幾十年的交情,僅看口型,就知道他說了句什麼:

‘天下下雨,娘要嫁人!’

“誰也攔不住麼?”富弼不禁呆了。

北京、大名府,好一個響晴薄日。

趙宗實一聲令下,那些被軟禁起來的軍官,可就遭了殃。原先雖然撈不著出門,可還能好吃好喝、三飽倆倒。這下子,連飯都不給吃,誰能受得了?一個個餓得爬不起來,眼看就頂不住了。

河北路的官員們瞧不下了去,本來看在你是未來皇儲的份兒上,讓著你,不跟你一般見識,怎麼就蹬鼻子上臉了,一點面子都不給呢?

真以為沒法對付你?簡直是笑了個話。

于是兩天之后,邊境警訊四起,一本本奏報冒煙燎火的遞到大名府,說遼人趁著宋朝軍隊不許出迎,大肆越過邊界,燒殺搶掠。

趙宗實起先不為所動,但邊患越鬧越厲害,死傷失蹤的人數節節攀升,甚至出現整村被屠的慘案……至少是這樣報上來的。大名府的官員們,又整天在他耳邊危言聳聽,好像再不放人解禁,遼國人就會大舉入侵,大宋便會亡國滅種似的。

趙宗績這下慌了神,他倒不擔心遼國打過來……遼人的信譽還是不錯的,值此兩國剛剛締約之際,趁機越境打谷草會有,但斷不會大舉進攻。可是三人成虎啊,他擔心京里的風言風語,擔心那些清流大臣,會不會將自己視為‘酷吏’,擔心官家會不會認為自己無能,擔心那些支持河北將門的家伙,會不會鼓吹遼國威脅論,煽動朝廷把自己調回去。

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辦差,要是灰溜溜的收場,可該如何是好……

雖然他面上還不動聲色,但有人已經從他的舉止變化,看穿了他的心理。

這一日,趙宗實正在簽押房審閱文件。剛剛坐定,便見大名府尹李昭亮,紅光滿面的大踏步進來。

趙宗實連忙起身相迎,笑著讓座道:“聽說老爺子偶感風寒,本想把差事料理得略有頭緒就過去瞧你,不想你老竟來了。”說著端詳起來道:“看氣色該是大好了吧!”

李昭亮只一笑,揮手令眾人都退下,撩起衣擺坐下,笑道:“小王爺惦記著我,我更惦記你呢!老朽的病依然好了,可小王爺的病,何時才能好呢?”丘八就是丘八,到老了也不會拐彎。

“我有什麼病?”趙宗實干笑道:“能吃能睡,身體好著呢。”

“小王爺得的是虛火大熱之癥,得吃點涼藥瀉瀉火。”李昭亮笑道:“諱疾忌醫可要不得。”

趙宗實心里暗罵道:‘老丘八開的什麼藥?非得把人拉死不行。’

見他不動聲色,李昭亮又笑道:“小王爺不要多心,你自問來大名府之后,我待你如何?”

“竭誠竭力。”

“可曾給你使過絆子?”

“一直很配合。”趙宗實的臉色緩和不少。

“是,老夫一直在壓著那幫王八羔子。”李昭亮笑道:“這話本不想對小王爺說,老了老了,有些磨不開臉,不想跟表功似的。”

“多謝老爺子照拂。”趙宗實起身行禮道:“這些事你不說,我還不知道的。”

“小王爺這下應該明白,老臣的心跡了吧?”李昭亮定定望著他,捻須笑道。這話說的露骨,在目前這種情勢下,已經不能更直白了。

“明白。”趙宗實點點頭,有些興奮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既然小王爺明白,那我跟你說幾句掏心窩的話。”李昭亮呵呵一笑道。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6
發表於 2021-9-23 00:2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六章 哀莫大(中)

“請講。”趙宗實點點頭。

“官家到現在還沒有子嗣,若是后兩年生出個來,則全當我說的是廢話。”李昭亮呵呵一笑道:“可要是一直這樣的話,那大宋的嗣位八成就要落在小王爺的頭上了。”

“老爺子休開這種玩笑,”趙宗實還沒接觸過這種單刀直入的丘八,登時坐立不安道:“宗實萬不敢有非分之想。”

“呵呵,”李昭亮心說,你就裝吧。便淡淡笑道:“小王爺或許沒這個想法,但事實如此,容不得你有其他選擇,要是別的幾位上臺,還有你的活路麼?”頓一下,陰沉沉道:“正所謂‘預則立、不預則廢’,你是想立還是廢呢……趙宗實不說話了。

“小王想過沒有,為何上百名同輩兄弟中,大家偏偏都擁戴你?”李昭亮淡淡笑道:“是,你曾經被抱進宮里,當過幾天官家養子,可那不代表什麼,別忘了,你們現在還是叔侄相稱呢!”

這句話,戳到了趙宗實的痛點,被烙鐵燒了一下似的。

“其實大家最看重,還是你這個人本身。”李昭亮話鋒一轉道:“因為小王爺你最像官家,而大家早習慣了官家這樣的皇帝。”

“什麼是官家樣的皇帝?”趙宗實的笑容有些怪異道。

“與人為善。仁義待人,從不輕易作踐人。”李昭亮笑道:“臣子們誰不願意有這樣的皇帝?所以大家都爭相抬你。”

“呵呵……”趙宗實終于笑出聲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在自毀長城。對吧?”但笑聲十分瘆人。

李昭亮盯著趙宗實,點點頭道:“觀這些日子,小王爺似乎真是準備自毀長城,老朽才不得不來多幾句嘴。[就到]”

“我奉旨辦事,只一個‘盡心’爾,如何又自毀長城了?”趙宗實的臉色十分難看。換了誰。一番盡心竭力,被人說成是狗屎,都會氣炸肺。

“小王爺不自毀長城,你兄弟倆怎會把這河北東路。鬧得雞飛狗跳墻?兩路邊防重將,被你們關了禁閉,餓得都開始嚼草根了。”李昭亮冷笑道:“外面百官求情,卑躬屈膝、涕淚橫流,你們二位卻鐵石心腸,不為所動!”說著嘿然道:“汴京城里那位,至少還知道扯起官家這面大旗,躲在后面放冷箭。小王爺你倒好,殺氣騰騰的沖鋒在前,人擋殺人、佛擋殺佛!連邊防癱瘓、遼人入寇。河北路民眾危在旦夕也不顧。小王爺想過沒有,天下百官會怎麼看你?”

“……”趙宗實不言語了,這話正中他的隱憂。

“唉……”李昭亮緩和下語氣道:“當兵的不會說話,言語間觸怒了小王爺,請多海涵。只是小王爺啊,寒了眾人的心,再暖過來恐怕就很難了!”說著抱抱拳,轉身離開了。

趙宗實在那里呆坐了半晌,方緩緩抬頭。看到李昭亮用過的茶盞下,壓著一個薄薄的冊子。

便起身過去拿起來,原來是個賬本。打開一看,上面是一筆筆資金流動的記錄,若非他博學多才,還看不明白呢。快速翻動幾頁后,他目光突然一凝,一屁股坐下。

只見,那一筆筆從軍費中轉出來的資金,其中一大半,都轉移到了京里。接受孝敬的名單,遍布樞密院、中書省、三司、兵部、三衙……從堂堂相公,到下面的小吏,全都有好處拿。

甚至還有部分,直接轉移到了他家里。有給他父親的冰敬炭敬,有給他親近兄弟的好處……

趙宗實從心底憤怒了,這是怎樣的世道?上上下下、沆瀣一氣,肆無忌憚的啃噬大宋朝的民脂民膏,這是我趙家的基業啊!

但憤怒之后,他又是滿心的郁卒,就連自己的父親兄弟都不干凈,這還怎麼往下查?查來查去,非查到自己頭上不成……

就在趙宗實進退維谷、黯然神傷之際,跟他從京里出來的侍衛老何,一臉慌張的沖了進來。[]

“還有沒有一點規矩!”趙宗實滿腹邪火無處發泄,這下可逮著個倒霉蛋了。

“公子,公子,四公子他……”老何卻臉色發白,牙齒打顫道:“去了。”

“去哪了?”趙宗實一愣道。

“歸西了……”老何涕淚橫流道:“四公子歸西了……”

“什麼?”趙宗實有些回不過神來道:“你說笑的吧?”

“這種事兒,我怎麼敢開玩笑。”老何放聲大哭道:“四公子是真的去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趙宗實沉聲問道。

“這,這……”老何不知該從何說起,抹淚道:“去看看就知道了……翠香樓,是大名府第一風流去處,此刻卻被官兵團團包圍,大名府的官差全到了,把老鴇、姐兒、龜奴全都集中在大堂里,挨個挨個的審問。

老何帶著趙宗實一進來,開封府少尹李維謙便迎上來,低聲道:“小王爺節哀。”

趙宗實看也不看他一眼,老何便輕聲道:“四公子在樓上。”

眾人便簇擁著他上了樓,來到頂層最豪戶的包間內。便見趙宗輔身上蓋著一床綢被,圓瞪著兩眼。一動不動躺在大床上,已經死去多時了。

來路上。老何已經向趙宗實講明了來龍去脈。原來趙宗輔來大名府,除了幫著他辦差之外,還有心挽救一下自個的生意。所以在公務之余,時常接受當地官員、富商的宴請,希望他們日后能多多照拂自家的買賣。

昨天晚上,他與幾名錢莊老板在翠香樓吃酒。談完正事、夜已深沉,便各自擁著陪酒的姐兒,回房間快活去了。誰知道第二天一早,陪他睡覺的姐兒。發現他已經死透在床上,登時驚聲尖叫起來……

看到四哥猝死,趙宗實沒有多少悲痛,只是感到憤怒,他陰著臉道:“我四哥是怎麼死的?”

“仵作已經檢查過了,身上沒有傷痕,”大名府少尹低聲道:“但死后陽物仍堅挺如舉,初步判定,是因春藥服用過量,導致精盡人亡的。”

趙宗實的臉。登時變成了紅布,怒道:“爾敢污蔑我天潢貴胄!”

但那少尹心里清楚,必須把趙宗輔的死因,全推到他自己身上,否則此事萬難善了。便從床頭的小幾上,拿起一個瓷瓶道:“這是極品春藥‘春風酥’,只消一粒,便可讓人一夜金槍不倒,但四王子可能是醉了酒。竟連吃了六粒。”說著揭開綢被,讓趙宗實看趙宗輔的下體,還有滿床滿床的精斑,道:“那陪侍的女子,力戰不支,竟活活暈厥過去,早晨在醒來。下官已命婆子查看過,那女子下體受創嚴重,正是被過度征伐所致……”

“住口!”趙宗實再也聽不下去,一腳踹在那少尹的小腹上:“肯定是有人從外面進來,給我兄長下藥!”

那少尹被踹得連退兩步,捂著胸口道:“下官已經查看過了,這間屋子的窗戶,全都從里面閂著,沒有被撬動過的痕跡,而門口,一直有貴府的侍衛把守,所以排除了有外人進來作案的可能。”

“還有那賤人呢,為什麼不是她?”趙宗實恨聲追問道。

“根據老鴇和陪四王子吃飯的那幾個商人交代,這女子,本來是陪一名商人的,但被四王子看上,在入房前才換過來的。”少尹道:“所以,可以排除她的嫌疑。”頓一下道:“據她交代說,四王子一口氣就吃了好幾粒春風酥,這與我們的推測基本吻合。而且,據以前服侍過四王爺的妓女交代,他每次歡好前,必用春藥助興……”

“夠了!”趙宗實的臉,已經漲成了茄子,他一把揪住那少尹的領口,惡狠狠道:“你敢這麼寫報告,我就殺了你!”

那少尹心里卻松了下來……顯然,對方已經接受了自己的解釋。他捂著胸口道:“咳咳,下官明白,四王子是因為公務繁忙、四處奔波、勞累過度所致。”

“這座妓院,不要再開下去了,”趙宗實松開手,淡淡道:“還有那婊子,要為我四哥償命。”

“這,恐怕不行。”少尹壓低聲音道:“不瞞小王爺,這翠香樓其實是皇城司的產業,查一查也就罷了,封的話,大名府沒這全力,還得小王爺找他們施壓。”頓一下道:“至于那婊子,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也得有合適的罪名啊……”宋朝官員連皇帝都不怕,對未來皇帝的巴結,也是有限度的。斷不會為你去犯王法……

“哼……”趙宗實悶哼一聲,看一眼死狗一樣的四哥,轉身下了樓。

翠香樓對過的酒樓二層,兩個衣著普通的男子坐在臨窗的桌邊吃酒,看到外面亂成一團,看見趙宗績匆匆進去,又看見他面色如鐵的出來,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便扔一角銀子下了樓,消失在茫茫府城之中……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7
發表於 2021-9-23 00:29: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六章 哀莫大(下)

汴京城,折騰了一個月的清查禁軍行動,終于消停下來,世界似乎重回平靜。

但那些能洞察秋毫的人們,卻能看到死水微瀾之下,那激烈的漩渦!

陳恪外宅的后院是一處花園。園中花木扶疏、秀竹碧翠欲滴、假山玲瓏剔透,魚池清亮恰人。雖然七月的陽光還很耀眼,但園中濃蔭匝地,讓人倍感清涼。

此刻陳恪和趙宗績兩個,正坐在魚池邊,一個藤蔓葳蕤的葡萄架下。架下用方磚鋪地、苔痕上階,擺著兩把竹椅,中間是一個茶幾,上面擺有全套的茶具,還有幾樣時鮮的水果。

如此幽雅的環境,如此難得的閑適,按說兩人應該云淡風輕、愜意閑聊才對,但他們此刻的表情,卻比清查禁軍時,還要凝重……

“這些天宮門緊閉,要打探消息,十分不易。”趙宗績看看陳恪道:“好在你給我的錢,沒有全都砸到水里去,總算知道點消息。”

陳恪定定望著茶盞,聽他說著話,思緒卻飄到了半個月前,自己與小妹在這里吃茶時的情形。

那日兩人難得獨處,陳恪本想與她柔情蜜意一番,蘇小妹卻俏臉嚴肅道:“三哥,我聽說,你和一位皇室子弟走得很近。”

“嗯。”陳恪點頭笑道:“他叫趙宗績。是北海郡王家的老二,我們是在衡州認識的……”便將與趙宗績不打不相識的過往。對小妹細述起來。

小妹認真聽完之后,輕聲問道:“這麼說。三哥是準備,幫他和那趙宗實斗到底了。”

“不錯,”陳恪頷首道:“于公于私,我得這樣做。”

“那小妹有幾句話,”蘇小妹柔聲道:“不知三哥肯不肯聽。”

“你我夫妻一體,我豈有不聽之理?”陳恪朗聲笑道:“況且。小妹是女中諸葛,很多吃不準的事,你不說,我也要問問的。”

聽了陳恪的話。蘇小妹心里吃了蜜似的,甜甜笑道:“三哥,小妹果真沒看錯人哩。”

“那是當然。”陳恪笑道:“有什麼話,夫人請講,為夫洗耳恭聽。”

“小妹見識不長,只是喜愛看書,觀歷代帝王將相,總是可共患難,不能同富貴。世人常說,這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帝王不能容人。可小妹卻竊以為。很多時候,是那些大臣咎由自取,他們居功自傲、仗著和皇帝交情匪淺,便忘了為臣之道……”

“何謂為臣之道?”陳恪問道。

“三哥比小妹的學問可大多了,這是考較我哩。”小妹笑瞇瞇道:“我也沒當過大臣,哪里說得好,只是看《孟子》上說:‘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

“你就別拐彎抹角了。”陳恪伸手輕彈她粉嫩的面頰一下:“我打架打過不柳月娥。也沒說不娶她。你也甭怕比我聰明,我就會不要你了。”

“王弗嫂子教我說,要給丈夫留面子的。”小妹嬌羞笑道:“再說我都是亂講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但講無妨。”陳恪笑道。

“我看荀子的《臣道》一文,說的就挺明白。為臣之道,總結起來就是三個字‘順、敬、忠’。”小妹柔聲道:“觀歷代為臣者,但凡守著這三個字的,無論皇帝性情如何,都可善終。反之,則往往沒有好下場。”

頓一下,見陳恪凝神傾聽,她便接著道:“雖然趙宗績現在和三哥情同手足,但將來他真有那天的話,你們兩人便是君臣分際……有道是‘天家無父子,君臣無兄弟’,三哥,你若想和他善始善終,不能不防啊。”

“他要是真有那一天,我自然要守臣道。”陳恪輕聲道。

“不,現在就得開始。今日之因,種明日之果。”小妹正色道:“現在他仰仗于你,一切都好說,但誰知他心里作何感想……就算他不是秋后算賬之人,三哥小心一些,總沒有錯。”

陳恪默默點頭,他學富五車,何嘗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一來,后世思想作祟,總覺著自己與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加之趙宗績一直仰仗自己,所以他總是無法擺正自己的位置。

小妹說得太對了,所謂‘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自己不能因為趙宗績現在的寬容,便放松了警惕。

“順、敬、忠,”回過神來,陳恪低聲道:“我做的都不好啊。”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他現在正仰仗三哥,之前縱有冒犯,但不會太往心里去。”小妹笑道:“三哥以后改了,一點問題都沒有。”

“嗯,”陳恪重重點頭道:“聽老婆話吃飽飯,我知道了!”

那次夫妻談話之后,陳恪的心態便悄悄變了,但也不能變的太明顯,那樣就做作了。不過,改變也實實在在發生著,譬如趙宗績和司馬光合謀,將禁軍障眼法捅出去一事上,陳恪就保留了意見。這放在從前是不可能的……從前只要他不同意的事,一定要說出來,然后逼著趙宗績聽自己的。

再比如對宮闈秘事的刺探上。其實陳恪有很大的優勢,他的情報網觸及京城每個角落。想往宮中滲透易如反掌。但陳恪理智的保持了低調,擺出一副對宮中事情一無所知的樣子。

就算知道。也是決計不會在趙宗績面前透露半點的。不然試問哪個皇帝,能容忍自己的臣子,窺探宮闈的隱秘?哪怕自己刺探的當今官家的情報,也會給趙宗績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能對當今皇帝做的事,就完全有可能也對我這樣做。

便聽趙宗績低聲道:“據說是洛陽那邊捉到個小賊,說是曾與宮中的某位妃子通奸。官家得知后。命包相公在宮中徹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官家所納的‘十閣’之中,竟有好幾個賤人如此……”

陳恪一臉難以置信道:“皇帝的妃子與外人通奸。還是好幾個妃子,這皇宮內外的數千守衛,生了眼睛是用來喘氣的麼?”

“我也覺著不可思議,但事實就是這樣。”趙宗績兩手一攤,沉聲道:“而傳說懷了龍子的劉美人和黃美人,全都被查出了問題……”

陳恪登時不寒而栗,低聲道:“那官家如何處理?”

“還沒有查完,不得而知。”趙宗績搖搖頭,低聲道:“還有,官家把狄元帥召回京了。”狄青起先在武成王廟開辦武學。他實在太受歡迎了,以至報名者摩肩接踵。這引起了某些人的恐慌,攛掇著皇帝,將武學遷出了京城。

這幾年,狄青一直在應天府低調教書,存在感越來越弱,以至于經年累月沒人提起他來。想不到官家會在這種時候,又突然把他招了回來。

“看來官家最信任的,還是自己的面涅將軍。”陳恪輕聲感嘆道。

“是。”趙宗績點點頭道:“仲方,你分析分析,接下來會是個什麼局面?”

“我也說不好,不過這種局面,趙宗實肯定喜聞樂見。”陳恪淡淡道。

“說起來,那小子真是狗屎運!”趙宗績嘆道:“如此一鬧,官家的龍子怕是黃了,他依然是頭號熱門。”說著搖搖頭道:“還指望著官家能生個皇子出來,絕了他這份心呢。”

“冥冥之中自由造化……”陳恪眼神怪異的看趙宗實一眼,垂首道:“但官家,肯定要被打擊壞了。”

“是啊。”趙宗績點頭道:“老來得子,卻發現不是自己的,大喜大悲兩重天,我真擔心他老人家的身子。”說著嘆口氣道:“可官家連我們也不見……”

“看看吧,看看官家會作何反應。”陳恪低聲道。

“我們做什麼?”

“什麼都不做,”陳恪沉聲道:“這種特殊時期,最重要的便是不沾因果。左右該做的事情,趙宗實都會替你做,你又何苦去趟這渾水呢?”

“也是。”趙宗績點點頭,低聲問道:“你說,這件事,是不是他們捅出去的?”

“不清楚。”陳恪是一問三不知,道:“不過他們完全有理由這樣做。”頓一下道:“只怕官家也會這樣想的。”

“呵呵,這下黃泥巴掉到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趙宗績有些幸災樂禍道。

“如果官家懷疑到趙宗實頭上,你就很可能漁翁得利了。”陳恪猶豫片刻,還是低聲道:“但是,也不要太樂觀,也許在官家眼里,你們都是一丘之貉呢。”

“這……”趙宗績不禁啞然,陳恪所說的這種可能,確實最大。沉默半晌方小聲道:“但終歸是要在我們幾個里,選出一個的。”

“不錯,”陳恪淡淡道:“這就是官家的悲哀,但你更要打起百倍精神來,只怕往后,官家的心思會愈發敏感難測……”頓一下,一字一句道:“切記不可得意忘形。”

“嗯。”趙宗績重重點下頭道:“我曉得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8
發表於 2021-9-23 00:2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七章 于心死(上)


后世的南京,在宋朝叫江寧,宋朝的南京是宋州,也就是后世的河南商丘。()當年趙匡即以歸德軍節度使起家,宋州便成了所謂的‘龍潛之地’,所以宋朝建國后,將宋州升為應天府,后又再次升格為陪都。

比起汴京、洛陽、乃至成都、江寧來,應天府的城市格局、繁華程度,都是遠遠不如。但這里是個適合治學的地方,天下第一書院應天書院,就坐落于此。前二年,大宋皇家武學院,又從京師搬來,號稱文武雙全數第一。

但比起房舍千間、桃李天下的應天書院來,掛著皇家牌號,聽起來泱泱大氣的武學院,卻只是借用了白云觀后山,起了一片低矮的房舍,校場也是黃土夯成的,大晴天塵土飛揚,下雨天就成了泥塘,條件相當艱苦。

其實原先在汴京武成王廟時,武學院還是很氣派的,畢竟位于京師、眾所矚目,兵部也好,樞密院也罷,都不能太湊合,以免讓人笑話。可自打前年,欽天監提出武學院煞氣太重,導致官家無子,趙禎便同意將武學院遷到南京。

武學院離開了皇帝的眼皮子,便遭到樞密院、兵部乃至三衙官員的處處苛難,經費也克扣到不像樣子,全仗著狄青拿自己官俸來補貼。盡管他拿著大宋頂薪,可維持個學校還是捉襟見肘,學堂的日子依然很是艱難。

不少學生受不了這份清苦,悄然離開了。更大的打擊,則來自今科武舉,狄青悉心培養的四十余名學生應試,竟慘遭全軍覆沒……

看不到希望,這下連那些不怕吃苦的人也走了。

當初建校時的八百余名學生,如今只剩下百多人,這都屬于對狄青崇拜到極點,寧肯為他去死的那種……腦殘粉。

狄青對他們深感愧疚。這次接旨返京,索性便帶著他們,全當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了。

到了汴京,把他們安排在自己家中住下……狄青的宅子,還是當年平定嶺南后,官家賞賜的,制比王侯,他家里又人口單薄。再多住百來人也沒問題。

把學生們安頓下來。狄青來到后宅,與夫人和兒子相見。狄青沒有妾室,只有發妻王氏一人。夫妻倆育有二子,長子狄咨,現正在西軍戍邊。妻子也跟著去了陜西。次子狄詠則在京中效力,尚未娶妻。

是以此刻,一家人相聚,也不過只三口而已。

吃過飯,王氏換上茶,看著他爺倆說話。()

狄青打量著風華正茂的兒子,愈發英姿逼人,心說我這兒子,不知要迷死多少名媛貴女。卻想到這小子仍是單身。便板下臉對夫人道:“一眨眼,詠兒已經二十出頭了,你這當娘的,還不多上心?”

王氏苦笑道:“別人家的兒子,都是愁著找不上媳婦,咱們老二正相反,京城里想要他做女婿的。沒有百家也有八十,妾身是答應一個,就得得罪一片,還不得等著老爺回來做主?”

“哦……”狄青點點頭道:“回頭你跟我說說,都有哪幾家。便趁我在京這段時間。定下來罷。”

“父親,”狄詠臊紅了臉。岔開話題道:“在南京這段日子過得可好?我們都十分掛念你。”

“還好,”狄青自嘲的笑笑道:“朝廷隔三差五,就派使者噓寒問暖,我能不好麼?”

“他們這是想把父親逼死……”狄詠恨聲道。

“若是放在以前,你就是十個爹,也被他們整死五雙了。”狄青哈哈笑道:“但現在我想開了,不是官家懷疑我,而是那幫人嫉恨我,越是這樣,我越得好好活著,氣死他們。”

“父親比以前要通達多了。”狄詠欣喜道。

“多虧了我那位忘年交,”狄青感慨道:“他非但救為父于水火,這二年更是沒斷了寫信開導我,為父確實受益終生啊。”說著笑道:“這兩天你把他請家里來,我要好好謝謝他。”

“還是算了吧……”狄詠小聲道:“他現在和趙宗績走得很近。”

“哦……”狄青不說話了,他本身就是個遭猜忌的人,敏感時期,還是不要給陳恪惹麻煩了。

見有些冷場,狄詠輕聲問道:“父親打算什麼時候進宮?”

“自然是按規矩,”狄青看他一眼道:“今日已經報了到,估計這兩日官家便會召見了。”

“應該不會等那麼久,”狄詠輕聲道:“恐怕即可便會召見。”

“出什麼事了?”狄青一驚道。

“是出了些事情,宮門都鎖了四日,”狄詠點頭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說不好。”

狄青點點頭,這次皇帝急招他返京,他還道哪里又起了戰事,以為這下終于又有用武之地,但看來顯然不是這樣。

父子正說話,外面管家狄和進來,恭聲稟報道:“宮里來人傳旨了。”

“請正廳吃茶。”狄青趕緊換回了官服,來到前廳相見。

前來傳旨的是李憲,他朝狄青稽首道:“官家叫狄相公即刻見駕。”

“遵命。”狄青按下心頭的驚訝,便跟著李憲上了宮里來的轎子。

一路無話,轎子直達皇帝寢宮福寧殿。

狄青正襟危坐、目不斜視,下了轎子才發現,殿里殿外的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如臨大敵。

李憲進去稟報一聲,出來便道:“狄相公,官家有旨,你不必報名,自己進去就行了。”

一切都太反常了。若非曾經來過福寧殿,狄青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要設局陷害自己。他帶著滿心的忐忑,進了皇帝的寢宮。

穿過層層帷幔,狄青來到內堂,便見官家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乍見趙禎,狄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兩年不見,趙禎仿佛老了十歲。六月里天。原本最怕熱的官家。卻穿著厚實的醬色江綢長袍,身上還搭了床薄毯。他佝僂著身子歪在枕上,正望著殿頂的藻井出神。聽到狄青進來,才緩緩過頭來。

只見官家昔日里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竟略帶浮腫、滿是刀刻似的皺紋。顯得老態龍鐘、疲憊不堪。他鼻子一酸,趕緊躬身行禮道:“狄青拜見官家,官家萬歲金安……”

趙禎擠出一絲笑,聲音嘶啞道:“狄愛卿,你來了,快扶寡人起來。”

“是。”狄青顧不上內外有別,趕緊上前去攙扶趙禎,只感覺皇帝的身子輕飄飄的,似乎都沒有分量。不禁心酸道:“這才兩年不見,官家怎麼……瘦成這樣看,身邊伺候的人呢?”

“是寡人讓他們回避的,咱們君臣好說說話。”趙禎轉過臉,看著神采奕奕的狄青,他慘然一笑道:“寡人記得,你比我還大兩歲來著。看著反倒比我年輕了十幾歲……”

“官家一向聖體康泰,眼下不過是失了調養,將養些日子,自然重又龍馬精神。”狄青哽咽道:“你是萬家生佛的仁君,有老天爺保佑著。肯定會好起來的。”

“說什麼呢……”趙禎被逗得一笑道:“我還死不了。”

“是微臣不會說話。”狄青擦擦淚道:“看著官家這樣子,心里難受壞了。”

“你只有一顆忠心。寡人一直是知道的。”趙禎坐起來,拉著狄青的手道:“所以這次召你回京,寡人不放你走了,往后便常伴我左右吧。”頓一下,又緩緩道:“這次朕不再給你加銜,免得以后加無可加,也太招眼。你就還以平章政事,兼掌皇城司和殿前司吧。”

狄青瞪大了眼睛,驚疑半晌,方回過神道:“萬萬不可,怎能由一人同時執掌內外禁衛?”簡單來說,皇城司就相當于大內侍衛,殿前司則是御林軍,這兩者組成了守衛皇帝和皇宮的武裝力量。向來,應由皇帝的親信臣子分掌的。

“沒有辦法啊……”趙禎突然一臉悲哀,老淚在眼角醞釀道:“不這樣的話,寡人哪天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狄青一陣悚然,心里又很是激動,在官家感到安全受到威脅之際,想起的是自己,這說明陳恪說得是對的——在官家心里,就從沒懷疑過自己的忠誠!

多年的心理負擔一朝盡去,狄青感到自己像回到二十歲一樣,激動道:“微臣起于行伍,出身微末,是官家一步步提拔,我才能有今日。官家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既然官家讓我負責宿衛,微臣便定然將皇城司整頓成鐵桶,讓官家能睡安穩覺!”

“就是這個意思。”趙禎欣慰的點頭道。

“只是這殿前司,還請官家再擇一信得過的臣子擔綱吧。”狄青又道:“內外分治,才是王道。”

“呵呵,你這家伙一輩子謹小慎微,到老還改不了。”趙禎笑笑,凄然道:“可是這京城之內,已經沒有一人能信得過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39
發表於 2021-9-23 00:3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七章 于心死(中)

福寧殿寢宮中,趙禎緩緩道:“再說,殿前司又沒有調兵權,寡人只是讓你幫我鎮住他們不要作亂。殿前司里,大都是你當年的老部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至于閑言碎語,肯定是有的,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口水。”

“我知道你是心有余悸,怕再被群起攻之。但這回,寡人可以保證,如果我對你有懷疑,一定會當面詢問,絕不會假他人之口,亦不會用任何詔旨傳達。”趙禎頓一下,巴望著狄青道:“為了朕,無視那些惡毒的攻擊吧,就算寡人求你了……”

“陛下不用再說了……”狄青聽了官家這番推心置腹,萬般滋味涌上頭,想說什麼,嗓子梗著說不出來,半晌才道:“微臣從今往后,一心一意守衛官家,斷不讓宵小作祟!”

“正是此意。”趙禎點點頭,見狄青接下千斤的重擔,終于長舒口氣道:“皇城司和殿前司,摻了太多的沙子,愛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朕把這些沙子挑出來,實在沒辦法,連著米一起倒了,再重做一鍋吧。”

“是。”狄青心中一凜,點點頭道。

許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雖然說了好一會兒話,但趙禎的氣色,卻反倒比先前更好些,又說了好些勸慰寬心之語。趙禎才輕笑道:“還有一件事,寡人要厚顏向卿家一問。”

“官家言重了,”狄青恭聲道:“微臣自然知無不言。”

“放松點,”趙禎笑道:“和你說的是兒女家事,你家二小子,可定有親事了麼?”

“……”狄青搖搖頭道:“犬子尚未結親。”

“那太好了。”趙禎高興道:“我家十丫頭年已及笄。前日里我逗她。問將來想找這個什麼樣的駙馬。本以為她會害羞,誰知她馬上回道:‘我未來的老公就要像狄詠那樣的。’”老公、老婆一詞,正是宋時汴梁的口語。趙禎說著哈哈大笑道:“你家狄詠。真是個人樣子啊!”

“一個皮囊而已,”狄青道:“男人還是得靠本事的。”

“唉,狄小子是好樣的。同一輩的將門之后,寡人最看好的就是他。”趙禎說著看看狄青道:“寡人把慶壽公主許配給狄詠,咱們結個親家如何?”

“這……”狄青惶恐道:“微臣草芥之家,豈敢高攀帝女?”

“狄相公要說自家是草芥,那別人家是什麼,草根麼?”趙禎大笑道:“要是你不反對,這事兒就說定了。”

“微臣……”狄青恭聲道:“豈敢不從……”

“哈哈哈……”趙禎開心大笑道:“那咱們從此便是親家了。”

見官家心情好些了,狄青輕聲道:“微臣還有件事,請官家示下。”

“說。”趙禎笑道。

“本來不該現在提的。可是我那武學院的百多名學生,都跟我來了京城,要是回去后。告訴他們我往后得長隨帝側。怕是要寒了孩子們的心……”狄青有些動情道:“為臣慚愧,辜負了聖望。當初滿腔抱負要辦武學,為陛下培養將才,誰知志大才疏,把個武學越辦越凋零,就剩這百多名癡兒了……”

“這不怪你,說起來寡人的責任居多,”趙禎搖搖頭道:“是我寡人保護好你和你的學生啊。”說著哼一聲道:“他們做得太過了,四十三名武舉,竟悉數黜落,簡直是肆意妄為!可見平時也沒少刁難你們!”

“原來官家什麼都知道……”狄青悵然道。

“都怪寡人太蠢,自廢武功,”趙禎嘆道:“所以有今日也是活該。”

狄青不敢接話,只好跳過去問道:“那我回去,該如何向他們交代?”

“告訴他們,武學院不禁會辦下去,還會大半特辦!”趙禎沉聲道:“讓大宋朝的將領盡出此門!”

狄青又和官家說了會兒話,記掛著趙禎在病中,便起身告退。趙禎留他用膳,但天色還早,狄青只好說,微臣去外面看看,官家還能小睡一個時辰呢。趙禎這才放他離開。

待狄青走了,胡言兌輕手輕腳進來,他本來聽著趙禎在里面談笑風生,還以為官家終于放下了呢,誰知道進去一看,趙禎已是淚流滿面……

見皇帝感傷不能自制,胡言兌忙拿出帕子給他擦淚,自個含淚勸道:“過去的事情,大官不要再想了。多歇息歇息,養好聖體為要。”

“睡不著啊……”趙禎長長的嘆了口氣道:“老胡,你說寡人造了什麼孽,要讓我遭這份報應。”

“大官不要想了,”胡言兌垂淚道:“你是仁義天子,福厚著呢。這次千錯萬錯,皆因是奴婢老邁昏庸,沒有管好那些王八羔子,才讓大官蒙羞。”說著雙膝跪地,叩首道:“老奴不中用了,請官家治罪。”

“快起來,這是干什麼。”趙禎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方才聽我說,這京城里沒有可信的人了,便灰心了,對麼?”

“老奴不敢。”

“你雖然是入內內侍省的總管,但一顆心都撲在寡人身上,哪里管過那些雜七雜八的人事?”趙禎溫聲道。

“原先都是石全彬管著,但他勾結外人,”胡言兌抬頭道:“被發去給真宗皇帝守靈了。”

“是啊,寡人身邊缺一個石全彬。”趙禎道:“你看讓李繼和給你當副手,如何?”

“繼和有魄力、敢擔當,”胡言兌輕聲道:“正適合管理大內。”

“嗯。”趙禎點點頭道:“治理內宮和治朝廷一樣。不能只用好人。還得用壞人。以后你就不必管那些瑣事,專心在寡人身邊就是。”

“老奴謝恩。”胡言兌恭聲道。他知道,這是官家仁厚給他留面子。要是換了別的皇帝,宮里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自己十個腦袋都不夠賠的。說完便起身上前。扶著趙禎躺下。然后到另一頭,輕輕給趙禎按摩,過了一會,官家呼吸才勻稱了些,朦朦朧朧睡去。

胡言兌便輕輕起身,躡著腳兒要退出去,卻聽趙禎怒哼道:“賤人該死!”接著又道:“你們這下可快意了吧!”

胡言兌悚然瞧去,見趙禎仍舊閉著眼,知道他是說夢話。不由輕嘆一聲,暗罵老天無眼。外人不知道,事發后第二天晚上。官家曾經抽出寶刀。欲引頸自經,幸而他一直擔心守在外頭。及時把刀奪下來,這才沒有釀成慘禍。

可以想見,此事對官家的打擊有多深……

趙禎也沒有睡沉,不到半個時辰就醒了,胡言兌服侍他吃了安神丸,才輕聲道:“包相公在外面等了一段時間。”

“請進來吧。”趙禎強撐著下地,讓胡言兌扶著自己,躺在安樂椅上。

胡言兌又在他腿上搭了條毯子,才出去把包拯請進來。

見禮之后,官家賜坐,問道:“查的怎麼樣了?”

“回陛下,基本查完了,十閣外,其余娘娘清白自持,並無逾矩。”包拯沉聲道。

“其實你根本沒有細查。”官家前所未有的刻薄道:“你是擔心查得越深,丑聞便越甚,不僅寡人的臉要丟盡,就連朝廷也得跟著丟臉,對吧?”

“不是。”包拯心中暗暗難過,官家似乎走入了懷疑的極端,他堅決搖頭道:“老臣已經細細查過了,所有娘娘都是清白的。只有后來招進來的十閣,因為當初只注重是否易于生養,忽略了對其品行家世的審查。結果這些蠢人便以為,自己的目標就是生皇子,兩年未能成功,便鋌而走險……而之前的娘娘,都是慎選出來的淑女,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其實趙禎說得沒錯,包拯就是沒敢細查,他只是粗粗一查,就發現好幾個嬪妃通奸,哪敢再往下查?為了國家和皇帝的顏面,他只能如此葫蘆行事。

趙禎沉默片刻,終于默認了包拯的說法。

“至于涉事的宮女宦官,一共二十七人,都說只是奉命行事,不敢違抗。”包拯接著稟報道。

“奉誰的命?”

“那幾個犯事的貴人。”

“推得倒是干凈!”趙禎冷哼一聲。

“微臣看那幾個貴人,也是求子心切,才一時糊涂。”這種話,也只有包拯這樣的老絕戶,才能說得出口:“倒不像有什麼深沉計謀。”

“她們本就是一群蠢才,能知道什麼?”趙禎尖刻道:“問題出在皇城司、入內內侍省,出在寡人信任的人身上,沒有他們的縱容,就憑那幫蠢材,能給寡人戴上綠帽子?!”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包拯輕聲問道。

“他們不在乎皇子是不是趙家的人,只要是那些根基淺薄的女人生出來的便可,”趙禎越說越冷道:“他們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斷不想讓下一任皇帝,出自宮外!”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40
發表於 2021-9-23 00: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二七章 于心死(下)

“微臣再去細查……”包拯道。

“不用查了,查也查不出來。”趙禎灰心一嘆道:“一幫蠢材,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恐怕她們自己也不知道是誰在后頭搗鬼。”

包拯默然無語,其實落得今日,歸根結底,還是官家對下太過寬仁惹的禍。趙禎親政二十年,從不吝惜對內外臣子的賞賜。犯了錯卻只以教育為主,犯了罪則從輕處罰,哪怕是殺頭的罪,趙禎也往往會免死。

殊不知寵幸太過,則瀆慢之心生,恩澤不節,則無厭之怨起。正是因為官家給近侍們的寵幸和恩澤太多,才讓他們起了威福永續的妄想。擔心會被外面王府里的內侍班子取代,便故第三二七章于心死(下)意將宮禁形同虛設,給那些蠢人穢亂宮闈的機會。

等著十閣中的一位誕下‘龍子’,他們便擁有了未來的主子。根基淺薄的貴人,想要在險惡的宮中,保護‘龍子’長大成人,就必須仰仗他們,為他們所控制。

如果貴人想要擺脫控制,他們便可用‘龍子’的秘密來挾制她,她絕對無法反抗。

所以他們什麼都不做,便可得到最有利的結果,其心可誅!

然而他們什麼都沒做,最多也不過是個瀆職罪,至于其險惡用心,叫人如何征誅?

也許大部分皇帝,可以無需理由便殺掉他們。但趙禎顯然不在此列。那他從小被士大夫們洗腦教育出來的忍恕之心,已經強大到可以違逆本性的地步。

“宮里宮外的要害衙門,寡人都已經換了執掌。”趙禎仰面靠在躺椅上,緩緩道:“至于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寡人不想再見到他們了……看著官家都被背叛成這樣,還只想著把那些家伙趕出宮去而已,包拯就感覺無名火起。他本想對官家講講‘殺雞儆猴’的道理,但轉念第三二七章于心死(下)一想,卻又品出了另一番意思。便悶聲應下道:“是。”

“還有什麼事?”見包拯欲言又止,趙禎輕聲問道:“沒有問題便結案吧。”

“微臣還有兩個疑惑,”包拯沉聲道:“一個是一切太巧合了。為什麼早不敗露,晚不敗露,偏偏在有‘皇子’要降生的消息傳開后才暴露。”頓一下道:“還有,微臣至今未見過那油七,一直想不通,得多蠢的人,才會吐露此等抄九族的隱秘?”

“結案吧,不要再查下去了,油七你是見不到了。”趙禎嘆口氣道:“早些時候報上來,說那油七在押解路上畏罪自殺了……”

“死了?”包拯瞪大眼道:“怎麼死的?”

“晚上在驛館里上吊死的。”趙禎緩緩道:“刑部已經去驗屍了。回報說是自殺無異。”

“這……”包拯眉頭緊鎖道:“既然知道是個死,當初隨便編個理由,也好過如實招供吧。”

“可能,這是文相公在替寡人遮丑。”趙禎輕嘆一聲道:“不然那廝一到刑部,亂說一氣。寡人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包拯再次無語,這才是官家的真實想法……在最初的憤怒之后,趙禎更在意的是,如何不讓丑聞傳播開來,使自己由一位眾所景仰的聖天子,淪為市井百姓口中的笑柄。

包括從輕處理犯事宮人、盡快結案、都是為了大事化小、消除影響。所以一聽到油七死了。趙禎的第一反應竟是如釋重負。

只是官家啊,文彥博此舉還有可能,是在替別人擦屁股!或者說兩者兼有……以包拯敏銳的判斷,此種可能性極大。

真相,只有一個,豈能含糊了之?

但官家不想再查了,他太厭倦了,迫切需要一切恢復平靜。趙禎幽幽一嘆道:“算了,你也不要再查了。這些日子也辛苦了,今晚便回家睡覺吧。”

“是……”包拯只好應下:“微臣告退。”

趙禎點點頭,閉上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從寢宮里退出,包拯看到了狄青。下午時,他們奉旨通過氣,狄青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怎麼樣?”看到包拯出來,狄青問道:“如何處置那些人?”倒不是他八卦,而是不知道官家的態度,他無法下手整頓皇城司。

“官家說,”包拯站住腳,肅然道:“不想再見到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是什麼意思?”

“還要官家說得更清楚麼?”包拯幽幽道:“莫非你想讓官家背上不仁之名?”

“我知道了。”狄青點點頭,他從不在乎為官家殺人,遂沉聲道:“有些事,確實不能等著官家明示。”

“至于罪名麼,皇城司的人都心知肚明。”包拯淡淡道:“至于對外界,就說他們因為對裁軍不滿,懷疑是老夫為節省開支,而攛掇官家裁軍的,因此意欲對老夫圖謀不軌……”

“豈能讓你老背黑鍋?”包拯是狄青最尊敬的朝臣,沒有之一。

“都叫老夫包黑子,我不背黑鍋誰來背?”包拯捻須大笑道:“剩下的事,交給狄相公,老夫回家睡覺去了。”

“包大人。”狄青追問一句道:“這件案子,就這麼算了?”

“你說呢?”包拯的目光中,流露出堅毅的神情……當天夜里。皇城司和入內內侍省,同時展開整頓。

燈籠火把將入內內侍省大院,照得亮如白晝。

前代宮中只有內侍省,宋初亦然。國初,內侍省有內中高品班院,掌宮廷內部侍奉事務,因其重要性遠超別院。故而地位一升再升。終于在景德三年,立為入內內侍省,與內侍省號稱前后省。而更接近皇帝,故而入內內侍省,向來被視為大內首腦。久而久之。已凌駕于內侍省之上,成為內廷最高權力機構。

往昔,入內內侍省里的隨便一個角色,都是趾高氣揚、神氣活現的主兒。但此刻,一應押班、內東西頭供奉官、內侍殿頭、內侍高品、內侍高班、內侍黃門,全都如霜打的茄子,戰戰兢兢立在院中。

他們對面,是新任的入內內侍省副都知李繼和,這廝是馬賊出身,后來失手被擒。為保活命,凈身入了宮。十幾年來卻一直沒在宮里,而是被官家派去西北、定州這些戰場作監軍,據說是殺人如麻。這次被急調回京,一躍成為大內副總管……但其實總管向來不關事。所以他才是真正的總管。

宦官們都知道,這個馬賊回來是作甚的。院中一片死寂,只有火把在夜風中發出劈啪的爆花聲。

李繼和偏又一直不吭聲,也不知他在等著什麼。其他人站著的跪著的更覺得這夜不知何時天明。

直到一個小黃門進來院子,恭聲稟報道:“胡公公說,官家已經睡下了。”

“好。”李繼和點點頭。這才開始發配眾人道:“聽好了,因為爾等瀆職,咱家終于不用在西北吃沙,能回汴京來享兩天福了。”頓一下,露出森白的牙齒道:“為了表示感謝,送你們一頓板子吧!”

眾宦官心知,早晚是逃不了這一場的。不過內侍省掌刑司打板子是極有講究的。有的打得皮開肉綻,看上去血淋淋,煞是嚇人,其實只要外敷金創藥將養幾天,管你沒事;有的打完了連皮也不腫,卻讓你六腑俱裂,連命也保不住——據說練板子的用綿紙包了稻草,里頭的草打得稀碎,外頭的紙都不破。

因為早料到要吃板子,凡有瀆職罪過的宦官們,都提前使了錢,教那些行刑的黃門手下留情,是以起先他們是不慌的。

李繼和一聲令下,掌刑司的黃門進來,將一張張席子鋪在地上,十幾名宦官上前領罪。事到臨頭了,他們終于才有些害怕,朝李繼和作揖小聲道:“公公手下留情,咱們日后必犬馬為報。”

“好說好說,”李繼和獰笑道:“行刑吧!”

掌刑司的小黃門們,便將一個個宦官按倒,拔下褲子來,用一塊麻布蓋住。然后舉起棍子,開始掄圓了一下下的打。悶響聲、慘叫聲頓時響徹院中,打得他們皮開肉綻、鮮血崩流,觀者無不心驚膽寒。

但其實,別看打得這麼熱鬧,受刑的人,並沒受到真正的傷害……

“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計數的小黃門喊道一半,突然聽李繼和沉聲道:“行刑的累了,換人!”

“公公,我們不累。”那些拿著棍子的小黃門道。

“你們怎能不累?我看著都累。”李繼和冷笑起來道:“再羅唣,一起挨打!”

便有二十個身強力壯的太監……都是跟著李繼和從西北回來的,接過了刑杖。

小黃門們只好退到一邊。

趴在地上受刑的家伙里,有人意識到不妙,趕緊大叫道:“公公饒命啊!”

李繼和卻不為所動,沉聲道:“繼續!”

粗大的刑杖猛地擊向受刑者的后背,毫無花俏,唯力大爾。

只一下,受刑的宦官便噴出鮮血來,根本沒有慘叫聲,因為全都痛暈過去了。三五下后,鮮血便透過麻布滲了出來……

等到杖聲停下,行刑者伸手一探受刑者的后頸,片刻后起身,紛紛稟報道:“不慎打死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23 15:4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