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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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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薑還是老的辣

  屋子裡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阿奶她有什麼錯,原本她同那李管家就是有親事的……就算是有錯,那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現在一把年紀了,你們還怎麼忍心責怪於她。她操勞了一輩子,也該安度晚年了。」

  閔惟秀聽著這話,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閔惟青紅了臉,沒好氣的看了過來,「你笑什麼?」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你十分的孝順,實在是為閔家老祖宗開心呢。惟青說得真在理,一會兒我就把祖母送去你們那兒。」

  閔惟青嗖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麼?有大伯父在,祖母怎麼著也輪不到我們三房管。」

  「啪啪啪,」閔惟秀鼓起掌來,「祖母既然不歸你們三房管,那你之前嗶嗶那麼多做什麼?」

  「怎麼著,一甩嘴皮子,把那孝順的大旗高高舉起,然後讓別人累死累活,你自己個在旁邊做好人?慷他人之慨,這句話,你真是學得透透的了。」

  閔惟青完全沒有想到,閔惟秀說話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完全不給人留臉面。

  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你一個做阿姐的,就這麼欺負遠道而來的妹妹?不怕傳出去,對你的名聲有礙麼?」

  閔惟秀簡直不想同這個傻子說話了。

  「咦,之前在門口,你不是說,大三天的阿姐,算不得阿姐麼?現在你既然承認我是你阿姐了,那麼做阿姐的,教妹妹做人,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倒是你,一個晚輩,長輩們都沒有說話,就站出來指手畫腳的,還挺理直氣壯!」

  她竟然說閔老夫人沒有錯?

  她喜歡姓李的,就同老國公和離了,去同姓李的一塊兒吃糠咽菜不就好了麼?既想要榮華富貴,又想要老情人,天底下哪裡有這等好事?

  等何況,在閔惟秀心中,閔老夫人上輩子可是狠狠的插了她們一家子一刀。

  這輩子,閔惟芬去搞閔惟思的事,她就不信,其中沒有閔老夫人的手筆。

  若不是念著武國公對她還有母子情分在,她早就恨不得一棒子把那老妖婆打死了。

  還沒有出,讓她安度晚年,美得她呢!

  臨安長公主聽到現在,這才瞪了閔惟秀一眼,對著閔三叔夫妻笑道:「惟秀這孩子,被她阿爹還有舅舅寵壞了,脾氣大得很,都怪我管教不嚴。阿娘好著呢,我著了僕婦二十人,日日伺候著阿娘。」

  「她的吃穿用度,一應俱全。只不過出了那檔子事情,阿娘喜歡清靜,覺得見了我們也尷尬,只一心……一心給那李管家還有那個兒子祈福求佛……我們也不好去打擾。」

  「不過每逢初一十五,晨昏定省是萬萬沒有省的。如果這還不是安度晚年,我這個做大伯娘的,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做了,還請惟青指教一二。」

  閔惟秀聽得心中啪啪的鼓掌,薑還是老的辣啊!

  她阿娘就是會說話,閔惟青想給她們扣一個不孝順的帽子,門都沒有!

  閔三叔同閔三嬸一下子著急了起來,閔惟青一個做晚輩的,若當真對著臨安長公主說三道四的,那成什麼樣子了。

  臨安長公主撥了撥茶蓋子,話鋒一轉,又說道:「有一件事,我這個做大嫂的不明白,還請問阿弟。我們為了維護阿爹阿娘的顏面,只說那姓李的害死了阿娘的兒子,讓自己的兒子頂替進了府,便是那閔二郎。」

  「我家夫君,怕說了真相,阿弟你受不住,對你們也是這麼說的。那麼,惟青侄女兒,應該只會同情祖母,又怎麼會談什麼是非對錯呢?」

  「莫非,三弟你們一家子,早就知曉了。只是瞞著你大兄同四弟呢。」

  武國公同閔惟秀兩個傻子對視了一眼,這才想明白其中的問題所在,異口同聲的說道:「什麼,你們早就知道啦!」

  臨安長公主抽了抽嘴角,她還以為閔惟秀日日跟著姜硯之斷案,多少學聰明了一點,但是,種的明明是瓜娃子,你想要她變成聰明豆,那是她奢望了。

  閔三叔眼眶一紅,撲上來抱著武國公就嚎啕大哭起來,「大兄,我心裡苦啊,我心裡苦啊!」

  閔惟秀悄悄的退了一步,三叔啊,你一個滿臉鬍子的大老爺們,能別抱別哭嗎?

  看得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啊!

  武國公將他一把推開,怒吼道:「你他娘的給老子說清楚,你知道為何不早說?」

  閔三叔吸了吸鼻子,「打小兒,阿娘就偏疼二哥,你常年在外打仗,心比那缸還粗,壓根兒不在乎;小老四呢,那不是阿娘親生的,他覺得理所應當,倒是也日子好過。」

  閔四叔聽得,憨厚的撓了撓頭,他一個庶出的,很自覺的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從來不在嫡母面前晃蕩,若不是還姓了個閔字,簡直就不是這家裡的人。

  閔三叔又拿出帕子擦了擦鼻涕,「人都說,娘疼么子,爺疼長孫!我明明就是阿娘最小的兒子,可是阿娘更加喜歡二哥!後來有一日,我……我瞧見阿娘同……同那李管家私會,還帶著二哥……」

  「我那叫一個又驚又怕……所以立馬求了大兄你,幫我謀了個差事,遠遠的逃開了開封府。我膽子小啊,我想著,萬一啊,萬一啊,我也不是我爹親生的,那可如何是好?」

  「按照阿爹那個暴脾氣,還不把我們全殺了。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回來啊,我怕啊!這次你來信,說二哥的事情,我就知道了啊!我……我想著,到底還是應該搞明白了,我到底是誰的兒子啊!」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不敢告訴你啊,你的脾氣像了阿爹,萬一萬一你一下子沒有想開……」

  閔惟秀簡直無語了,三叔啊,你只要找個鏡子照一照,就知道你絕對是老國公的兒子啊!

  你擔心受怕這麼多年,就是吃飽了撐的啊!

  武國公一把將閔三叔推開,抬手就想揍他,「你個臭小子,我說怎麼有一段時日,你恨不得抱著我大腿睡呢!你摸摸自己的鬍子,再看看自己的塊頭?你覺得還用問阿娘嗎?」

  閔三叔樂了,過了一會兒,又艱難的小聲說道:「大兄,你確定嗎?不會除了李管家,還有別的王管家之類的麼?」

  閔惟秀差點把口水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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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0: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鬼婚(一)

  閔惟秀覺得,幸虧這屋子裡都是自己家人,若是管家在,那還不得嚇跪了去。

  武國公這下子真忍不住了,一巴掌就呼了過去,打得閔三叔暈乎乎的,閔惟青立馬衝了過來,擋在了閔三叔的前頭,對著武國公咆哮道:「你為什麼打我爹?武國公了不起啊!」

  武國公看了閔惟秀一眼,快把這個傻子拉開,我不打女人的。

  閔惟秀回了他一個憤怒的眼神,你不打女人?那你咋天天打我!

  武國公又看了閔惟秀一眼,你是女人?不好意思,阿爹忘記了。

  閔惟秀氣了個倒仰,她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二愣子家族裡啊!

  當然了,每個二愣子都覺得別人是二愣子,只有自己一個人是聰明人。

  閔三叔回過神來,將閔惟青拉開了,高興的說道:「阿爹這麼多年,一顆心總算放回肚子裡了。這是我親哥啊,若不是親哥,你大伯哪裡會下手這麼輕,早就一拳把我打死了。哈哈,這下子我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他說著,有些尷尬的說道:「大兄,你不怪我這樣想阿娘吧。我……打小阿娘也不喜歡我,我都是奶嬤嬤帶大的,又很小就離了家……那日骯髒的一幕,實在是印在我心中,刻骨銘心。」

  閔三叔說著,嘆了口氣,「你別看我如今一把年紀,閨女都要出嫁了,我還經常被噩夢驚醒,嚇得要命。夢到阿娘發現我了,要殺了我滅口,有時候又說,來來來,這個才是你爹……」

  「雖然說出來難為情,但是我當真是不吐不快。有時候我又做夢,夢到阿爹發現了,要殺了我們,我站在那裡,不知道幫誰才好,阿娘有錯,但那也是把我生下來的人……我……大兄,都怪我沒有用,不敢說出來,只敢遠遠的逃開了。」

  武國公伸出手來,閔惟青以為他又要打人。

  武國公卻像是平日裡對待閔惟秀一樣,揉了揉閔三叔的腦袋。

  閔三叔眼眶一紅,「大兄,小時候,你安慰我的時候,也是這樣揉我的腦袋的。」

  武國公點了點頭,「你想去看阿娘,就去看吧。告訴她別再整么蛾子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閔三叔搖了搖頭,「明日再去罷。」

  閔惟秀冷眼看著,明明是兄友弟恭的一幕,她卻半點都開心不起來。

  上輩子的時候,家裡出了事,三叔也還像縮頭烏龜一般,半句話也沒有替他們大房說。

  這樣的人,像是纏枝花一樣,到了關鍵時刻,真的能夠靠得住麼?

  不過經過閔三叔這麼一番折騰,屋子裡的人,好似都親近了幾分,沒有之前因為太久不見的疏離感了。

  閔惟秀這才又關注起閔惟丹起來。

  她生得十分的好看,不像閔三叔,倒是像極了閔三嬸。

  一樣的皮膚白得宛若羊脂,生了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眼角輕輕上挑,顯得頗有幾分嫵媚之色,一雙薄唇是好看的桃粉色,真正是男子會誇讚美貌的那種小娘子。

  難怪姜硯之看呆了。

  閔惟丹看閔惟秀看過來,對著她笑了笑。

  這時候閔三嬸已經熱絡了起來,「這次一回來,當真是覺得我們已經老了。你瞧,惟學已經定了親事,惟思的孩子都會說話了,幾個大侄女,也就是四娘同五娘還待字閨中了。大嫂,我可真是羨慕你,日後就享兒孫福了。」

  「我就沒有用,只生了兩個閨女,納了妾室,也都沒有生出半個兒子來,實在是……」

  臨安長公主笑了笑,「瞧你說這個,你的兩個閨女,個個出挑!說起來,惟丹說的是哪戶人家?是怎麼合上的?」

  閔惟秀一聽,想起姜硯之交代的事情,豎起了耳朵。

  閔三嬸顯然對閔惟丹的親事特別的滿意,笑道:「說起來也是緣分。說的呀,乃是張御史家的長子,雖然不是什麼勳貴之家,但是你三弟也就是做了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兒,正是門當戶對,我倒是想著,人品端方就好。」

  這開封城中,一塊板磚掉下來,就能夠砸中三個官兒,臨安長公主顯然不可能把所有的人全都記住。

  閔惟秀也實在想不起來一個什麼姓張的御史,畢竟他們是武將,別說一個御史了,就是呂相公,他也只知道說那個姓呂的老頭兒。

  其他的官員,說起來都是,姓王的老頭兒,姓李的胖子,姓張的麻子……要不被人參囂張跋扈呢!

  「人品端方就好,這麼說來,已經相看過那張家小郎君麼?」

  閔惟丹羞澀的低下了頭。

  閔三嬸樂得合不攏嘴,「說起來也是緣分。秀州雨水多,每到梅雨時節,我這個人怎麼都不得勁,兩個孩子瞧著心急,便去附近的廟裡給我祈福。那日雨下得特別大,回來的路上,不慎撞到了張衙內。」

  「兩個孩子嚇得不行,好在張衙內只是輕微的擦傷了。那張衙內是個懂禮數的,得知我身子不好,特定提了些開封府帶去的吃食,說以慰我思鄉之情。」

  「他家舅父,也在秀州做官,這一來二去的。張衙內便看中了我們惟丹,便請了他舅父做媒,登門求親,我也覺得這孩子脾氣好,便應了。」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那張衙內,你們就沒有打聽一下?」

  閔惟青一聽,有些不高興起來,「自然是打聽了的,我娘舅也在開封府做官的,阿娘托他們打聽過了,張御史家的確是有這麼一個長公子,名叫張儉,春上去了秀州看舅舅。」

  「我阿娘就我們這兩個女兒,自然是看得像是手心裡的寶一樣,都打聽得清清楚楚的。」

  閔惟秀就無語了,這閔惟青這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性子,是如何養出來的啊!

  真是夠了!

  臨安長公主笑了笑,「打聽清楚了就好,說起來你們舟車勞頓也辛苦了,看看是先用飯還是先去歇個晌,廚上一直準備著,你們的院子,早早的我也叫人收拾好了。」

  閔三叔一聽,趕忙行了禮,「我們先用了飯,再休息不遲,多謝嫂嫂操勞。」

  閔惟秀想了想,又問道:「不知道阿姐的婚期定在哪一日,惟秀也好準備賀禮。」

  閔惟丹紅了臉,「張家著急,我在年前就要出嫁了。」

  臨安長公主一愣,「這可是沒有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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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鬼婚(二)

  閔惟秀一聽,也覺得奇怪起來,這都已經入了臘月,離年節不過半個月了。閔惟丹若是想要從武國公府上出嫁,怎麼著三叔三嬸一家子,也應該提前來信,讓他們有所準備才是。

  不然的話,又是要採買,又是備席面,還有請賓客的問題。

  總不能夠武國公府的小娘子出嫁,冷冷清清的沒有人來吧?

  閔惟秀突然靈光一閃,看向了閔惟丹的小腹,該不會已經珠胎暗結了,所以這麼著急吧!

  她看得隱晦,閔惟丹並沒有發現,只是紅著臉上,「張家是御史,不喜張揚,怕被人參。給長公主添麻煩了。」

  臨安長公主收回了錯愕的眼神,笑道:「無妨無妨,我才嫁了三娘,又在給大郎準備婚事,這操辦起來,十分的熟練,定在了那一日,我好快些準備起來。」

  閔三嬸笑了笑,「這嫁妝什麼的,我在開封府有一些鋪子,提前叫掌櫃的給置辦好了。其他的就要勞煩大嫂了,尤其是想給惟丹挑選一些京中時興的首飾。」

  臨安長公主點了點頭,「這是肯定的,明日咱們就讓銀泰樓的拿小冊子來,給惟丹挑。我也不攔著你們多說了,咱們邊吃邊說。」

  許是因為舟車勞頓,三叔一家子胡亂的吃了些,便回自己家的小院歇息去了。

  閔惟秀也沒有再開口問閔惟丹,她算是瞧出來了,這一家子人糊塗著呢。

  「阿娘,我出去一會兒。」閔惟秀將茶盞一擱,討好的笑了笑。

  臨安長公主瞪了她一眼,罵道:「你別胡亂的多管閒事,我瞧你三嬸對這樁親事滿意著呢。」

  閔惟秀拍了拍胸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這我知道的!」

  若不是閔惟丹快要死了,就憑閔惟青那麼討厭的性子,她才懶得管三叔家的事情呢。

  臨安長公主擺了擺手:「你快滾吧,在家中也幫不上忙,看著就來氣。」

  閔惟思一聽,忙不迭的跟著閔惟秀就要走,臨安長公主的茶盞一擱,「你跑到哪裡去,你都是孩子爹了,還想出去玩,還不帶忘兒去。」

  閔惟思欲哭無淚,天知道自從蔡忘進了府,他已經變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媳婦了。

  唯一一次出門,嗯,就是今日,站在大門口接三叔。

  憑什麼小娘子都能夠出去浪,他卻不能!

  臨安長公主斜了他一眼,「你阿妹那是一般的小娘子麼?你若是掰手腕子比她強,我也讓你出去。」

  閔惟思頓時歇了心思,「阿娘,我不是要出門,我是要去書房溫書。」

  說完拔腿就跑了。

  臨安長公主搖了搖頭,對著身後的嬤嬤說道:「你去看忘兒醒了沒有,醒了餵他吃一些蛋羹。這一家子,沒有一個省心的。」

  閔惟秀可不管這麼多,她輕車熟路的一翻牆,就進了壽王府。

  姜硯之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嗖嗖的就飛奔了過來,「怎麼樣怎麼樣,有什麼眉目麼?」

  閔惟秀點了點頭,「咱們先去張御史家,邊走邊說。你之前不是說馬車上有陰氣,你以為是馬車撞死了人麼?她們那個馬車,的確是撞過人,不過沒死。」

  「撞的就是那張御史家的兒子。現在那個叫張儉的,同閔惟丹定了親事,三日後便要來迎親了。你說說看,若是那張御史同我們家定了親事,我阿爹哥哥在朝堂行走,我同阿娘也經常去酒宴。」

  「怎麼半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呢?這親事早就定下了的話,逢年過節的,怎麼著也該走動起來吧,見了面,怎麼著也該問個好,才符合禮數吧?但是我阿爹阿娘,對他們一家子,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這麼一說,的確是很古怪。三日,那時間也太緊了吧?那有這麼著急結親的,莫非你是阿姐已經,嘖嘖……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閔惟秀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胡亂說些什麼呢,沒得污了人家小娘子的清白。你不知道,小娘子們活得有多艱難啊!」

  坐著一旁的安喜心中暗自嘀咕,小娘啊,你忘記剛剛你也是這麼看人家肚子的麼?

  姜硯之疼得直抽抽,「我就認識惟秀一個小娘子,我看你活得一點都不艱難啊!」

  閔惟秀恨不得又踹他一腳,路丙對這開封府十分的熟悉,不多時就駕著車到了張御史的府上。

  馬車才一停住,張家的門房便看了過來,姜硯之同閔惟秀跳下了馬車。

  那門房一看,拔腿就跑,「郎君,娘子,不好了,黑白無常上咱們家來了!」

  閔惟秀同姜硯之呆愣在原地,路丙同安喜實在沒有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不一會兒,那張御史同張夫人便迎了出來,張御史有些尷尬的看了姜硯之一眼,鼓起勇氣說道:「三大王,就算是下官參了你隻手遮天,你也不能打上門來不是?」

  姜硯之驚訝的跳了腳,將手一伸,問道:「今兒有太陽麼?」

  張御史不明所以,「將出不出。」

  姜硯之笑了笑,「你瞧,我把手伸到你的面前了,你還能夠看得見天,我連你的眼睛都遮不住,你說我隻手遮天?」

  張御史臉一紅,「你你你……望文生義!」

  閔惟秀噗呲一下沒有忍住,笑道:「張御史,我是武國公府的閔惟秀,我三叔一家子,已經回開封府了。」

  張御史一愣,「我雖然也參過武國公,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難不成你還要來打我?」

  閔惟秀也愣住了,「我三叔一家子,已經回開封府了?」

  張御史看了張夫人一眼,「咱們家同閔三郎並無往來,素不相識,閔五娘子何故有此一問?」

  擦,三日之後,我家阿姐就要嫁給你兒子了,你竟然說並無往來,素不相識?

  閔惟秀心中敲起了邊鼓,那麼同閔惟丹結親的那個人是誰啊?

  「請問張御史家大郎,是不是名叫張儉,今年春日,去了秀州探望他舅父。」

  閔惟秀的話音剛落,張夫人便哽咽了起來。

  「我家大郎,的確是叫張儉。不過,他在秀州的時候,出了一場意外,人已經沒了。三大王同閔五娘子可是認識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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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婚(三)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該不會,那個同閔惟丹定親的張儉,壓根兒就是一個鬼吧?

  可是從閔三嬸的話中來看,他們一家子,可都見過張儉了,他們都沒有瞧出異常來,可見這張儉同活人幾乎毫無差別。

  這就厲害了。

  還有,閔三嬸還說,是張儉的舅父替他上門求的親。

  這個舅父又是怎麼回事?

  至於張家人撒謊,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哪個做母親的會撒謊說自己的兒子死了,而且張家靜悄悄的,半點都不像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我同張兄有過幾面之緣,還聽他說過家中想要他早些成親……」

  張夫人一聽,眼淚唰唰的往下流,她側開身子,「三大王,閔五娘子,還請進來說話。說起來,儉兒這事,都怪我。我們張家五代單傳,我也只有儉兒一個兒子。我便想讓他早些成親生子。」

  「可是他這個人,脾氣倔得很,非說要等金榜題名之後,再行嫁娶之事。我怕他不學好,也管得十分的嚴,他走了之後,三大王你還是第一個登門的友人。」

  「今年春日的時候,他落了榜,我便選了幾家的小娘子,想問問他的意思。」張夫人說著,親手斟了茶來。

  閔惟秀這才有心打量起張家來。

  這簡直是她見過的最小的宅院了,比之前去過的向家還要小,家中也只有三兩個僕人,正躲在一旁瑟瑟發抖。

  「可是儉兒卻是看也沒有看。許是他嫌我念叨著泛了,便說要去秀州看他舅舅。我拗不過他,便著了家丁,送他去散散心。豈料這一別,便是天人永隔。」

  張夫人說著,又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

  閔惟秀聽得偷偷看了姜硯之一眼,這廝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他怎麼就知道張家人想要張儉早些成親呢?

  姜硯之嘆了口氣,欲言又止的問道:「那張兄他……」

  「秀州多陰雨,那會兒正是梅雨季節,儉兒帶了小廝一塊兒,去秀州有名的一家寺廟裡去吃齋菜,半路上他的馬車壞了。小廝便步行上山,想要尋廟裡的僧人前來相助。」

  「儉兒則是留在原地,等人前來。可等小廝帶著人去的時候,他已經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我們夫妻二人,白髮人送黑髮人,實在是……三大王,多謝你來看儉兒,我知道他活在這個世上,並不是孤零零的,還有可以說話的人,心中多少好受了一些。」

  姜硯之安慰了她一番,同閔惟秀一道兒給張儉上了香,便告辭出了門。

  幾人上了馬車,都心有餘悸。

  尤其是安喜,煞白著小臉說道:「小小小娘……那張儉已經死了,可是丹娘不是三日後就要出嫁了麼?嫁到哪哪裡去……」

  閔惟秀趕忙給安喜塞了一個果子,她拽在手心裡,這才覺得魂回來了一般。

  「三大王,小娘,你們怎麼不告訴張御史,說丹娘同張儉定親的事?」

  閔惟秀搖了搖頭,「張儉已經死了半年了,他們好不容易才熬了過來。咱們現在,還不知道那個同我阿姐定親的張儉到底是鬼魂,還是有人假冒的,亦或是別的鬼……何必說出來,讓他們又徒增煩惱。」

  「尤其是張夫人,她心中肯定很責怪自己,覺得是自己非讓張儉娶妻,惹惱了他,他才去了秀州,然後死了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惟秀說得沒有錯,咱們還是先打探好情況。不過,從閔惟丹身上的陰氣來看,八成同她定親的人,是鬼不是人。」

  閔惟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之前我就想問了,你是怎麼知道,張夫人想要他早日成親的?」

  「你看那張儉,死了之後還惦記著娶妻,這分明是有執念啊!而且,哪個阿娘不催著兒子早日娶妻抱孫子的,這種事情,一說一個準。」

  好吧……還能這樣!

  姜硯之說著,一臉正色起來,「惟秀,你要做好準備,這鬼怕是同你阿姐糾纏很深。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當初應該就是你阿姐坐的馬車,撞死了張儉。張儉死不瞑目,所以纏上她了。」

  「我翻鄧康王的筆記,上頭說,那些鬼,都是因為有執念,所以才遲遲的不肯轉世投胎的。張家五代單傳,張儉死的時候,怕想的是,張家的根在他這裡就斷了……」

  「那麼,你覺得他未完成的心願是什麼?」

  閔惟秀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就起來了。

  「娶妻生子。」

  姜硯之鄭重的點了點頭。

  娶妻不可怕,生子才可怕。

  「可是我有一個疑問,按照我三嬸的說話,當時閔惟丹同閔惟青,是一起坐在馬車上的。那麼,為什麼張儉纏住的是閔惟丹,而不是閔惟青呢?」

  「還有,我三嬸說,是張儉的舅父登門提的親,張儉那時候已經死了,他的舅父怎麼會為他去提親?我三嬸的娘家人,還去張家打聽了,那會兒張儉應該已經扶靈回了開封府了,去打聽的人,難不成就不知道?」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看來,這其中還有故事,咱們得去問問你三嬸還有阿姐才知道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剛才安喜說的那個,是一個大問題。三日之後,那個鬼來迎親,把人迎去哪裡?按照你說的影子同陰氣,會不會,三日之後,新婚之夜,便是閔惟丹的死期?」

  不用姜硯之回答,閔惟秀都能夠想到,倘若他們兩個不能夠阻止,那麼三日之後,張儉怕是要把閔惟丹帶入墳墓裡去入洞房了。

  簡直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

  路丙駕著馬車,一行人又回了武國公府,這時候,天已經微微有些擦黑了。

  閔惟秀看著地上自己同姜硯之黑黝黝的影子,又忍不住去看了看路丙同安喜的,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五,怎麼站在門口也不進去,三叔他們回來了麼?」

  閔惟秀回頭一看,只見閔惟學翻身下了馬,手中還拿著兩個糖人兒,他遞了一個給閔惟秀,又摸了摸她的腦袋,「一個給你,一個給忘兒的。沒有想到硯之在,沒有給你買。」

  姜硯之笑了笑,閔惟學自打同呂靜姝定了親之後,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說話都有些溫文爾雅起來。

  閔惟秀下意識的看了看他的影子,這才接過了糖人,「走吧,先進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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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鬼婚(四)

  武國公府內,明顯比閔惟秀走的時候,要忙碌了一些。

  畢竟閔惟丹三日後就要大婚,臨安長公主連庶出的女兒出嫁,都弄得熱熱鬧鬧的,沒有理由,到了侄女這裡,就不上心了。

  閔惟秀領著姜硯之直接進了院門,因為他常來,府上的人都不通報了。

  「哎呀,是你!三大王!」閔惟秀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裡頭正在幫閔惟丹選首飾的閔惟青,便大聲驚呼起來。

  姜硯之一個激靈,果斷的往閔惟秀身後微微挪了一步,然後對臨安長公主行了禮,「姑母。」

  臨安長公主笑了笑,「硯之來了,正好廚上做了醉魚,你愛吃。」

  姜硯之喜上眉梢,再一看閔惟丹的影子,那份喜頓時收斂了起來。

  他二話不說,伸出手來,指了指地,「惟秀,你看!」

  閔惟秀低頭一看,頓時大駭,只見閔惟丹的影子,還是淡淡的,卻偏生在小腹那,有一團濃重的黑影。

  你看著他,他好似還蠕動了一下一般。

  閔惟丹的小腹平坦,但是那影子,像是突然懷孕顯懷了一般。

  她看著,都忍不住同姜硯之一道兒,往後退了好幾步。

  姜硯之吞了吞口水,結結巴巴的說道:「鬼……鬼胎。」

  閔家人也順著姜硯之的手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閔惟丹兩姐妹,頓時嚇得尖叫起來。

  閔三嬸腿一軟,從椅子上滑落,驚恐的問道:「你……你說什麼?」

  閔惟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閔惟青,「我們去張御史府上打聽過了,他家的確是有一個兒子名叫張儉,但是那個張儉,在秀州的一個下雨天,突然死在路邊了。你們想起什麼來了麼?」

  閔三嬸一聽,拚命的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我們還見過張儉,他好端端的一個人,能說會道的,來過我家好幾回……」

  閔三嬸說著,臉上的表情越發的驚恐,原本搖著的頭,頓時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戛然而止。

  「你想到了什麼?」姜硯之問道。

  整個屋子裡,都聽到了閔三嬸的吞嚥之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指向了地上閔惟丹的影子,輕輕的喚了一句,「張儉……」

  肚子處的那團黑影,像是聽到了什麼熟悉的詞一樣,興奮的蠕動了起來。

  閔惟青一聲尖叫,頓時暈了過去,倒是閔惟丹,一張臉白得跟鬼一樣,卻還一直強撐著。

  閔三嬸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著閔惟丹,忍不住往後退了好些步,這才說道:「那個人,幾次登門,都是夜裡來的。我當時心中歡喜,並未覺得奇怪……惟丹,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你們說在路上不慎撞倒了他,說他只是輕微的受傷。」

  她再也不敢提張儉這個名字了。

  閔惟秀見閔惟青軟倒在椅子上無人問津,勾了勾嘴角,急忙跑了過去,對著她的人中就是一頓猛掐,閔惟青只覺得自己的嘴巴皮子都要被戳穿了,嗖了一下清醒了過來。

  她一睜開眼睛,卻也顧不得說閔惟秀,急忙的跑了姜硯之的身後,「三大王,救我!」

  姜硯之瞟了閔惟秀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的奔到了閔惟秀身邊,留下了一臉懵的閔惟青。

  原本恐怖的氣氛,被他們三人這樣一鬧,倒沒有那麼讓人窒息了。

  閔惟丹煞白著臉,依舊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肚子,眼淚順著雙頰流了下來,「惟青……」

  閔惟青轉了轉身,不言語。

  閔惟丹深吸了一口氣,說起了當日之事。

  ……

  在秀州城郊外,有一座靈秀峰,靈秀峰上有一座靈秀廟,靈秀廟裡頭,有一汪聖泉。

  廟中的僧人用這聖泉水做的齋菜,遠近聞名,不光是味道鮮美,而且傳說能夠延年益壽。

  因此這靈秀廟那叫一個香火鼎盛。

  那日姐妹二人在廟中祈福之後,便叫了一桌子的齋菜,用那食盒裝好了,準備提回家去帶給阿娘吃。

  豈料二人剛走到那廟門口,便下起了瓢潑大雨。

  「兩位小娘,這雨來得急,跟瀑布似的,老漢趕車,都看不見前路,不如咱們在廟裡等一等,等雨停了,再行回城吧?」給閔家趕車的車夫姓楊,乃是秀州本地人士。

  「那可不行,這齋菜若是涼了再熱過,就失去了靈性。我阿娘病得厲害,為人子女的,不應該為了父母捨身取義麼?這麼一點雨算什麼?你這麼說,是要我們做那不孝順之人麼?」

  車夫的話音剛落,閔惟青便劈裡啪啦的反駁了他一通。

  閔惟丹有心要打圓場,可閔惟青這帽子實在是扣得大,她正在擇婿的關鍵時刻,也不想擔上不孝順的名聲。

  再則她性子溫和,姐妹二人,雖然閔惟青年紀小,但遇事做主的,反倒是她。

  車夫一聽,心中也有氣了,「小娘,老漢好心相勸,我趕車已經三十載了,這種鬼見愁的天氣,也是萬萬不敢出門的。這種雨來得急,去得也急,稍微等一會兒,就好了,不會耽誤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萬一出了什麼事……」

  閔惟青哼了一聲,拉著閔惟丹就上了馬車,「我今兒個就偏要去了。你當趕車誰不會似的,不用你,我連騎馬都會,還怕了趕車。等我回了府,一定要跟我阿爹說,不要你給我家趕車了。」

  閔惟青說著,推了她的貼身丫鬟小文一下,「你坐前頭,趕車。你不是說,你阿爹也是車把式麼?你趕。」

  小文一愣,結結巴巴的說道:「小娘,我阿爹是車把式,但我不是啊!」

  閔惟青一時氣血上了頭,將小文一推,「我來趕。阿姐,你想想看啊,若是今日我們把這吃食,安安穩穩的送給阿娘吃,阿娘病好了,這一傳出去,還不人人誇讚我們孝順。到時候,那求親的人,一定踏破了門檻。」

  閔惟青說著,提起馬鞭就是一鞭子,那馬車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跳上了馬車,「小娘,還是老漢來吧。」

  閔惟青走進了車廂,眨了眨眼睛,得意洋洋的笑了起來,「阿姐,你看吧,我就知道,楊老漢到底還是會聽話來趕車的。我哪裡會趕,我就是嚇唬嚇唬她,嘿嘿,阿姐你看我厲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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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鬼婚(五)

  閔惟丹無奈的笑了笑。

  她家中只有姐妹二人,隨著爹娘的年紀越大越大,再生一個兒子的可能性便越來越小了。

  這兩年,他阿爹也歇了心思,只想著讓他們姐妹二人,留一個在家中招贅婿。

  她是長姐,原本應該留在家中侍奉父母,但是她的性子綿軟,不如惟青活潑伶俐,像個小子一般。

  於是阿爹阿娘,便決心留惟青在家中招婿。

  還特意的請了夫子登門,教她孝順父母之道,教她如何厲害一些頂立門戶。

  畢竟這年頭,但凡有點本事的人,有誰願意當上門女婿?

  一家子人,都覺得對閔惟青有所虧欠,處處相讓。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養成了這麼一副一言難盡的性子了。

  雨越下越大,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要停的跡象。

  楊老漢心中發慌,他行路三十年,總歸是有一些特殊的直覺,總覺得今日要出事似的,於是不敢揚鞭跑快些。

  閔惟青感覺自己像坐牛車一樣,心中又著急起來,「您快著些,不然我阿娘就吃不到熱菜了。」

  楊老漢裝著沒有聽到的樣子,閔惟青卻是抽起馬鞭,對著那馬就是一鞭子,正準備再得意一番,就只聽得嘭的一聲。

  然後馬車顛簸了一下,跑出了好長一段路,這才停了下來。

  楊老漢艱難的扭過頭去看了看,雨太大了,實在是看不清楚,「糟了,小娘,我們好似撞到人了。」

  閔惟丹頓時心慌起來,「快快快,快回去,若是受傷了,趕緊送他去醫館。」

  閔惟青披了蓑衣,「阿姐,你身子弱,別淋了雨,我同車夫一起去看看。這麼大的雨,路上怎麼會有人走,肯定是撞到木頭了。」

  閔惟丹不放心,遠遠的跟了過去,還沒有走到,就看到閔惟青同楊老漢驚慌失措的回來了,「怎麼樣,是不是撞到人了?」

  閔惟青搖了搖頭,「阿姐,沒事,只受了一點輕傷,我說要送他去醫館,他說沒事,我便把身上的銀子都留給他了。」

  楊老漢欲言又止,被閔惟青看了一眼,縮了縮手。

  閔惟丹看了看,雨太大,壓根兒看不清楚,便上了馬車。

  「惟青,那人真的沒事麼?」

  閔惟青嘴唇有些發白,「沒事,真沒事,阿姐,我騙你做甚?」

  她想著,閉上了眼睛。

  何止是沒事,那個人躺在地上,都沒有氣了。

  楊老漢想要去報官,可是那人衣著華貴,一瞧就是個讀書人,且不是秀州打扮,當時從外地來的。

  若是真死了,人家尋上門來,她們姐妹二人,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段路,壓根兒沒有旁的人,根本就沒有人瞧見她們撞死了人。

  閔惟青想著,果斷將自己的荷包取了出來,倒了倒,將所有的銀子,全都塞到了楊老漢手中,「咱們來看他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活著呢,對不對?」

  楊老漢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

  閔惟青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出事麼?車是你駕的,人也是你撞死的!」

  楊老漢說不出話來,明明就是閔惟青一鞭子……

  閔惟丹鬆了口氣,沒有想太多,拿出帕子來給閔惟青擦頭髮,擦著擦著,突然說道:「咦,我送你的那根小狐狸簪子怎麼不見了,你該不會也給那人了吧?」

  閔惟青一驚,摸了摸自己的頭,臉色變了變。前幾日,阿娘給她們打了新首飾,閔惟丹選的圖樣子是一隻小狐狸,她選的是貓兒。可是首飾送來之後,她覺得狐狸戴起來更加好看,今日出門的時候,便軟磨硬泡的從閔惟丹那裡要了過來。

  現在卻不見了,該不會掉在那裡了吧。

  閔惟青穩了穩心神,自打天寶女帝喜歡將愛貓打成首飾戴在頭上之後,這種花樣的簪子便到處都是,富貴人家用金子打,貧窮的小娘子也用木頭雕,十分的常見,便是被人撿了,也發現不了什麼。

  「阿姐,真是太可惜了,我不小心弄掉了。」

  閔惟丹雖然有些心疼,但是見閔惟青十分的累,不想說話,便也不多問了。

  姐妹二人回了府,沐浴更衣喝了熱茶之後,便好了許多。

  原本他們以為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可就在第二日一大早,卻發生一件古怪之事,楊老漢的家人來報,說他昨兒個淋了雨,感染了風寒,沒有扛過去,天快亮的時候,人沒了。

  閔三嬸給了他們家不少銀錢,送了人出去。

  閔惟青一聽這事兒,頓時嚇得病倒了。

  該不會是哪個惡鬼來索命了吧?閔惟青心中發慌,又不敢多言語。

  當天夜裡,就在閔家人要熄燈歇了的時候,突然,門房來報,有一位來自開封府的張小郎,拾到了府上小娘的簪子。

  閔惟青嚇得要命,不敢出去相見。

  這上門就是客,閔三嬸去廳上迎客,一見那張儉生得眉清目秀,談吐文雅大方,再一問家世,心中便動了心思。

  閔三叔外放,經常會挪地方,把閔惟丹嫁去哪裡,她都不放心,萬一人走茶涼,被人欺負,連個娘家都不能回。

  但是開封府就不同了,有武國公府鎮著呢,誰敢欺負閔惟丹?

  她越瞧張儉,便越覺得合適起來。

  閔惟丹躲在簾子後看,見那張儉拿出了狐狸簪子,便明白他就是昨日受傷之人,她心中過意不去,便主動現身相見,「這位張家郎君,實在是抱歉了,昨日我姐妹二人魯莽,駕車撞了你,不知道可好些了?」

  張儉笑了笑,「無妨無妨,一點小傷。我暈了一會兒,起來之後便去了醫館,郎中說已經無大礙了。是我的錯,馬車壞了,原本應當站在路邊才對,我卻站在路中間,這才被撞了,怪不得小娘。這簪子可是府上的?」

  閔三嬸一瞧那小狐狸簪子,笑得越發的深意,「丹娘回來同我說,我還將她罵了一頓,撞了人,怎麼著也該送你去醫館才是,可這孩子守禮,男女授受不親,斷然是不敢讓陌生男子上馬車的。還好只是小傷,不然的話……」

  「這簪子,可不就是我家丹娘的,她正擔心著,若是被那不正經的人拾了去,可如何是好,沒有想到,張小郎給送回來了。」

  ……

  等送走了張儉之後,閔惟丹又去瞧閔惟青,「惟青,你看這是什麼?你的狐狸簪子,那個張小郎又送回來了。」

  閔惟青大駭,「你說誰?」

  閔惟丹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就是那個被咱們撞到的張小郎啊,他說他暈了一會兒,沒有大礙。他撿到了你的簪子,便送回來了。」

  閔惟青驚呼出聲,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他沒有死?」

  閔惟丹越發的糊塗了,「什麼死不死的?你不是說他只受了輕傷,你還給了銀子給他看郎中麼?」

  閔惟青回過神來,大喜過望,拚命的點頭,「沒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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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婚(六)

  那天雨那麼大,打在地上劈裡啪啦的作響,她同楊老漢過去,見張儉躺在地上一身血,一動也不動的,都嚇了一大跳。

  楊老漢胡亂的探了一下鼻息,便說人死了。

  現在想來,指不定那人當時只是被撞得閉了氣,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他們心中有鬼,這才被嚇了一跳。

  閔惟青想著,突然靈光一閃,指不定是那楊老漢貪財,故意想從她這裡拿封口費,這才誆騙她說人死了呢!

  你瞧,不義之財不好拿吧,那楊老漢就遭了報應,得了風寒死了。

  閔惟青這樣想著,越發的覺得自己想得對了起來。

  閔惟丹見閔惟青表情古怪,將那簪子拿了出來,「簪子他送回來了,你可要收好了,別再弄丟了。」

  「阿姐,之前是我做得不對,我已經有一隻貓兒簪子了,這個小狐狸,還是你自己個留著吧。」閔惟青看了那簪子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雖然那人沒有死,讓她心中大定,但是這簪子,她多少是不想要了。

  閔惟丹習慣了她的任性,只是笑了笑,便將那狐狸簪子拽在了手心裡,說句實在話,她原本也挺喜愛這個簪子的,既然惟青不要,她自己留著也好。

  更何況,閔惟丹想著,臉微微有些發燙。

  她阿娘剛才同她說了,覺得這張儉人品端方,家中又無兄弟姐妹,日後沒有妯娌紛爭,他自己個還是個上進的讀書人,真是再好不過的女婿人選了。

  若是能成,也是一樁佳話。

  她剛才也偷偷的瞧了,張儉的確是長得不錯。

  ……

  閔惟丹說到這裡,像是明白了什麼,對著閔惟青哭道:「我是長姐,又想著你日後要在家侍奉父母,對你處處忍讓,可是惟青,你不能害我啊!你明明瞧見那張儉已經死了,怎麼還誆騙於我?」

  「我就奇怪了,為何每次張儉登門,你都藉口不出來……你心中也怕是不是。」

  閔惟青縮了縮脖子,搖了搖頭,「阿姐,我真不知道他是鬼啊!我就是不好意思,畢竟是我撞了他。阿姐,我真不知道!」

  閔惟丹又哭了起來,「不管如何,你撞死了人,也不該就這麼跑了啊!說不定他那會兒沒有死,咱們送他去醫館,還能救他一命呢?現在現在……」

  閔惟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神色復雜起來。

  閔三嬸攔在了閔惟青面前,嚎啕大哭,「事到如今,你再罵惟青,也於事無補啊。咱們趕緊去山上尋道士和尚來做法,一定要將這個惡鬼給驅了。」

  閔惟丹搖了搖頭,「阿娘,不行,若是讓人知道我身懷鬼胎,那我閔惟丹,日後還有何面目見人,你不如一根麻繩把我勒死算了!」

  姜硯之見母女三人就要撕起來了,趕忙岔開了話題:「後來呢?你們不是讓人打聽了麼?就不知道那張儉已經死了?」

  「就在這之後的不久,張儉同他的舅父一道兒來提親了,我從見了他第一次之後,便去信讓娘家人打聽。他們說張御史的確是有一個兒子叫張儉,學問不錯,今年落第了之後,去了秀州探親。身份是沒有錯的!」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閔三嬸問得急,這其中怕是出現了個時間差的問題。

  閔三嬸娘家給秀州回信的時候,怕是開封府的人,還沒有得到消息,說張儉人沒了。

  他們是女方,打聽也不會直接登門,怕是拐彎抹角的問了旁人,這旁人消息哪裡能夠那麼靈通。

  「他那舅父,不是在秀州做官麼?你們就沒有見過?」

  閔三叔搖了搖頭,「秀州大著呢,他舅父同我們並非在同一個縣,倒是沒有見過。當時我光顧著高興,沒有多想,現在想來,他那舅父的確是很古怪。」

  姜硯之忙補充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他們是夜裡來提親的,不肯上座,坐了一個離燭火最遠的地方。當時我覺得奇怪,還問了幾句,他只說他眼睛不好,隔得近了,被熏著了會流淚;哦,對了,他還一口茶水都沒有喝。」

  「我高興惟丹尋到了好親事,還拿出了我珍藏的好茶,可是他一口沒有喝,我肉疼得不行,浪費了我的好茶。」

  閔三叔說著,懊悔不已,「當時只覺得這是一個怪人,並沒有多想,早知道……」

  「惟青,你……」閔三叔說著,舉起手來,就想打閔惟青,那手高高的舉起,又落了下來,到底沒有捨得打下去。

  閔惟秀無語的看了閔三叔一眼,她算是明白,閔惟青為何這德性了。

  慈母多敗兒?

  如果不光是慈母,還有慈父,慈姐呢?

  那豈止是敗兒了,根子都爛了啊!

  閔惟青撞了人還不管別人死活跑掉,自己膈應那個狐狸簪子就塞給親阿姐,簡直是毫無人性啊!

  那個張儉是眼睛瞎了麼?才會報復錯了人!

  臨安長公主也猶如便秘了一般,神色古怪的看著閔惟青。

  倒是武國公忍不住了,「你娘個腿的,你捨不得打,我替你打!這都鬧出人命來了啊,還尋什麼天師啊,三弟,把惟青捆了,咱們去張御史家中負荊請罪去,要殺要剮隨便他!」

  「你莫要說什麼臉面不臉面的,臉面能當飯吃麼?你再不果斷點,那惟丹無辜得很,憑什麼代替惟青受過?」

  武國公二話不說,像是老鷹抓小雞一般,提住了閔惟青的脖子,就要往外走。

  閔惟青可著勁兒的撲騰著,「阿爹,阿娘,阿姐,救我!你憑什麼抓我去!就算是你我大伯父,也不能管我家的事!」

  閔三叔同閔三嬸都一臉不忍心的看著,閔三叔紅著眼睛,「大兄,我就只有兩個女兒……若是你家惟秀……」

  武國公一聽就炸裂了,「要是惟秀撞了人,還敢跑,不用鬼來纏她,老子親自剁了她!」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她只想唱一曲,小白菜兒,地裡黃啊,有個爹啊,要砍她啊……

  她正想著,姜硯之突然湊了過來,「你看到那個狐狸簪子了麼?能把它拿下來,塞給閔惟青麼?」

  閔惟秀不明所以,但是姜硯之這個時候應該不會胡來,她點了點頭,朝著閔惟丹走了過去。

  說來也奇怪,她一走過去,閔惟丹肚子上的那團黑影,頓時乖覺的一動也不動了。

  若不是影子上還有一個明顯的黑點兒,她險些要以為,壓根兒沒有什麼鬼胎的事情。

  「阿姐,你先喝口水壓壓驚,讓我們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閔惟秀說著,給閔惟丹撥了撥頭髮,然後快速的將那狐狸簪子拔了下來,藏在了自己的袖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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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迎親

  「大兄,再等一等,今天晚上,我們夫妻好好商量一下,等明日,明日天亮了,再帶惟青去張家。惟丹也是我親生女兒,我也疼她啊!」

  武國公哼了一聲,一鬆手,閔惟青便掉在了地上。

  武國公懶得看她一眼,「那你們好自為之。」

  他說著,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開玩笑,他連皇帝老兒的臉都不給,還理會一個多年不見的弟弟。

  更何況這個弟弟還磨磨唧唧的,遇事只會逃跑,實在是太不對他的胃口了。

  臨安長公主都習慣了,無語的笑了笑。

  等武國公一走,整個屋子好像都鬆快了不少。

  那種感覺就像是之前這裡有頭老虎,雖然不咬人,但是光是同他共處一室,都讓人瑟瑟發抖啊!

  閔惟秀看著地上的閔惟青,走了過去,將她扶了起來,「惟青,你也先起來再說吧。」

  她說著,將那狐狸簪子插在了閔惟青的頭髮上。

  他們聽閔惟丹說那個故事,不知不覺的天都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這事兒到底是閔家三房的事情,他們遲遲下不了決定,臨安長公主也不好多言,只讓人送了他們回房去。

  等他們一走,長公主這才拉著姜硯之問道:「你看閔惟丹還有救麼?那鬼莫非不知道是誰撞死了他,怎麼會尋錯人了呢?」

  姜硯之搖了搖頭,「姑母,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不過有聰明人,就有糊塗鬼。說不定那個張儉當時還沒有死,也就沒有變成鬼,瞧見撞他的是何人,又是誰來看了他。只是撿到了那支狐狸簪子。」

  因為閔三嬸說是閔惟丹的,所以叫他誤會了。

  臨安長公主心中慎得慌,「你今日就別回府了,先去惟思的院子住著,萬一出了什麼事,有你在,姑母也放心一些。惟秀同她爹爹,都跟爆碳似的,我就擔心出什麼事兒。」

  姜硯之大喜過望,天哪,竟然有這等好事!

  雖然之前他住得離閔府一牆之隔,但是留宿還是頭一遭啊!

  這麼一想,張儉這個鬼,也沒有那麼討厭起來。

  「那個張儉不來,我們怎麼抓他?」閔惟秀好奇的問道。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他總歸是要來的,不是三日之後,前來迎親麼?」

  閔惟秀點了點頭,其實她之前想的,同武國公想的差不多的。做錯了事情,去承擔不就好了麼?

  張儉不肯投胎,整出這麼多事,還不是心中不忿,有冤屈。

  若是閔惟青去負荊請罪,張儉的死真相大白,他就能夠消散了怨氣。

  但是顯然,閔三叔一家子都沒有這個勇氣,那麼他們就只能夠守株待兔,等著張儉前來了。

  因為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家人都沒有什麼心思用晚食,胡亂的吃了一些,便歇了去。

  閔惟秀迷迷瞪瞪的睡著,就被一陣喜樂聲驚醒了,「發生何事了,安喜?」

  安喜推開窗子一看,大聲驚呼起來,「小娘,小娘不好了,那那那個張儉來迎親了,三房的院子裡,站滿了人!」

  閔惟秀大駭,不是三日之後來迎親麼?怎麼今日就來了!

  閔惟秀披上衣服,快步的跑到了三房的院子門口,姜硯之已經在這裡守著了,一見閔惟秀,就塞給她一團東西。

  「惟秀,你拿著。」

  閔惟秀看著手中被塞得滿滿當當的符紙,鄙視的看了一眼姜硯之,「這是什麼東西?跟鬼畫符似的?」

  姜硯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就是符紙啊,我照著鄧康王的筆記畫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閔惟秀胡亂的塞到了袖子裡,拽著姜硯之就往裡頭擠。

  只見一個穿著紅色長袍的少年郎,正笑吟吟的看著眾人,他對著閔三叔同閔三嬸行了個大禮,「岳父岳母,小婿前來迎親了。」

  這個張儉當真是膽子大,竟然直接來了,可是他就不怕,閔家已經設下了天羅地網,要抓他麼?

  譬如請了什麼高人之類的,他竟然這樣的有恃無恐。

  閔惟丹穿著白色的中衣,在那裡瑟瑟發抖。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快步上前,看了看那張儉。

  雪白的月光映襯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笑容顯得越發的詭異起來。

  所有來迎親的人,仔細看上去,都像是薄薄的紙片一樣。

  一陣風吹來,其中一個吹嗩吶的人,臉上的皮被風吹破了,迎著風搖擺了起來。

  閔惟丹看到這樣的場景,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難怪之前那個去提親的舅父不能喝水,不敢靠近光亮,怕是同這些來迎親的人一樣,都是紙糊的人。

  這張儉並非簡單的鬼。

  姜硯之吞了吞口水,快步上前,「張儉,我們已經知道是閔惟青駕駛的馬車,撞死了你,這個案子大理寺接了。人鬼殊途,你莫要執迷不悟,快些投胎去罷。」

  張儉笑了笑,「你是三大王,我見過你。」

  他說著,抖出了一張婚書,「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閔惟丹必須嫁給我,別說大理寺了,就算是到了官家面前,到了閻王面前,也只能如此。」

  姜硯之面色一沉,輕輕喊了一聲,「惟秀。」

  閔惟秀正看得有趣,聽到他這麼一叫,頗有一種關門,放狗的既視感。

  但是嘴上嫌棄,手中已經抓起狼牙棒,就朝著那張儉劈過去。

  「得罪了,雖然你可憐,但是也不能隨便害人吧。」

  那張儉閃得雖然快,但是哪裡有閔惟秀的狼牙棒快,一下子就被打在了胳膊上。

  閔惟秀感受著手中的重量,皺了皺眉頭,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些迎親的紙人,見閔惟秀凶悍,也都畏畏縮縮的動起手來,他們像是真長了眼睛一般,全都朝著姜硯之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衝過去。

  這些人到底是紙糊的,便是姜硯之,出幾個小拳拳也能把他們打得缺胳膊少腿的。

  閔惟秀見他能夠應付,鬆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情想起了姜硯之給她的那些鬼畫符,她胡亂的抽了一張,啪的一下,拍在了張儉的身上。

  那張儉頓時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硬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而那些紙人,都像是瞬間失去了控制的術法一般,癱倒在地,顯露出破破爛爛的紙人模樣。

  閔惟秀拍了拍手上的灰,這武藝高強就是好啊,便是打鬼也像是切菜一般。

  她想著,拍了那張儉一下,頓時臉色一變,大呼道:「不好,中計了,閔惟青呢?她怎麼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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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個都不能少

  姜硯之忙跑過來一看,只見那個穿著新郎喜袍的「張儉」,如今已經被閔惟秀拍成了一堆紙殼。

  他竟然不是那個鬼,而同樣也是一個紙人。

  那麼張儉的鬼魂跑到哪裡去了?

  「走,去看閔惟青。」姜硯之同閔惟秀想得一樣。

  張儉不在這裡,閔惟青也沒有出來,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壓根兒就是去找她了。

  「之前我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現在想來,便是紙,那也是有實體,有影子的。張儉是鬼,他不應該有影子。而且我打他的時候,幾乎沒有用力,一碰他的胳膊就掉了。」

  「我沒有這樣同鬼對打過,還以為鬼都是這麼脆弱的。」閔惟秀懊惱的說著。

  姜硯之一邊跑,一邊回應道:「是我想差了,我以為冤有頭債有主,那個張儉是找錯了人。還讓你把那個狐狸髮簪插到了閔惟青頭上,就想著讓他找對人。閔惟青心思惡毒,便是死了,那也是死不足惜。」

  「卻忘記了,那個駕車的車夫,早就死掉了。他哪裡是找錯了人,他分明是一個都不想放過。」

  閔惟青的屋子,就在閔惟丹的旁邊,兩個人很快就衝了進去,但是屋子裡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閔惟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姜硯之同閔惟秀默契的扭頭就走,才跑到門口,閔三叔同閔三嬸就圍了上來,「閔惟青不在屋子裡,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閔三嬸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閔惟秀嘆了口氣,說不定迎親的人來之前,張儉就已經把閔惟青給帶走了。

  兩人快步的跑出了府,武國公府的家丁們,此刻也接了消息,低調的去找人。

  天又下雪了。

  零星的雪花落在了地上。

  閔惟秀正準備要阿福套馬車,卻被姜硯之攔住了。

  「咱們再去張御史府,騎馬去,你帶我,能快一些。」

  閔惟秀點了點頭,翻身上了馬,姜硯之屁顛屁顛的也跟著坐了上來。

  等到自己身後一暖,閔惟秀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起不對勁來。

  這廝真是不要臉,都什麼時候了,還淨想這些。

  姜硯之笑得眼彎彎的,一本正經的問道:「惟秀,怎麼還不走?」

  閔惟秀真想將他踹下馬去,但是救人要緊。

  閔惟青就是再該死,也不應該死在莫名其妙的鬼的手中。

  兩人一路狂奔,也沒有發現半點蹤跡。

  一直快到張御史府門口,才看到一輛馬車遠遠的行駛了過來,而閔惟青則是呆愣愣的站在路邊,不知道想著什麼。

  她的身後,分明站在一個人,不,一個鬼,正是那張儉。

  張儉瞧見了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著他們揮了揮手,然後猛的用力一推。

  閔惟秀大驚,喊道:「小心!」

  可到底晚了一步。

  那馬車飛奔過來,將閔惟青撞飛了出去,又重重的在她的身上碾壓了過去。

  馬車顛簸了好一會兒,才在路邊停了下來。

  閔惟秀拉了拉馬韁,穩穩的停在了閔惟青身邊。

  閔惟青雙目圓睜,已經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鮮血流了一地,零星的雪花落在血上,融化了進去。

  閔惟秀想,當初閔惟青的馬車,就是這樣碾死了張儉吧。

  這個世間,當真有所謂的天道輪回,有所謂的報應麼?

  那麼上輩子,他們一家人並沒有作惡,為何卻遭了報應?

  姜硯之見閔惟秀有些發怔,摸了摸她的腦袋,「別難過了,咱們還要抓張儉呢。」

  閔惟秀回過神來,的確此時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她翻身下了馬,提著狼牙棒朝著張儉飛奔過去,張儉原本想逃。

  卻瞧見一道門打開了,一對年邁的老夫妻跑了出來,「哎呀,造孽啊,是一個小娘子。老婆子,你快點去拿藥箱來,看看這個小娘子還有沒有救。前頭的馬車,你撞到人了,怎麼也不下車,你阿爹就是這麼教你做人的麼?」

  張儉傻愣愣的站著,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閔惟秀提著狼牙棒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那跑出來的兩個老人,正是張御史同張夫人。

  張御史看到了閔惟秀也是一愣,「這不是閔五娘子麼,大晚上的冷得很,你拿著個棒子做什麼?快過來救人,你有馬,快快快。唉,我家儉兒,就是這樣沒的,當時要是有一個好心人,救了他該多好啊!」

  閔惟秀轉過身來,張御史他,竟然是看不見張儉的。

  「你阿爹他看不見你?」

  張儉沒有回答,他只是靜悄悄的走了過去,對著張御史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姜硯之見張御史還在不停的救人,嘆了口氣,也翻身下了馬,扶起了他,「張御史,這個小娘子她已經死了,救不活了。」

  張御史手一僵,苦笑道:「是啊,已經死了。」

  姜硯之看了跪著的張儉一眼,「你恨那個撞死張儉的人麼?」

  張御史捂了捂眼睛,「我家儉兒,打小性子就很溫和。他年幼的時候,養過一隻小狗,後來那狗不小心跑出去被人打死了,儉兒十分的生氣,摸了一塊石頭,想要去砸那個打狗的人。」

  「可是他去了,瞧見那一家子,窮得飯都吃不上了,便扔了石頭,把自己的銀子全都留下了。他是一個好孩子。我就這麼一個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誰不恨呢?」

  「可是比起恨,我更希望我的儉兒,能夠早登極樂,下輩子能夠投個好胎,平安順遂一輩子。比起恨別人,我們更恨自己,若不是我們逼著他娶妻,他也不會賭氣去秀州了,不去秀州……」

  姜硯之嘆了口氣,指了指地上的閔惟青,「就是她撞死了張儉,現在她死了。」

  張御史緊緊的掐了手心一下,然後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重重的嘆息了一聲,「又有一家,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婆子,咱們回去罷。」

  直到張御史夫妻二人關上了門,張儉才停止磕頭。

  他轉過身來,直勾勾的看著姜硯之。

  姜硯之對著他點了點頭,「你阿爹阿娘是好人,如果他們願意,我可以牽線,讓他們收養一個人品端方的孤兒,這樣他們就不至於孤獨終老了。你已經殺了兩個人了,放過閔惟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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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背後有人

  張儉沒有說話,只對著姜硯之行了一個大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閔惟秀覺得張儉的身形變得淡了一些,他大概要去投胎去了。

  「你背後的人是誰?」姜硯之突然又問道。

  張儉深深的看了姜硯之一眼。

  姜硯之又開了口,「你一介書生,也沒有修習過道術,生前更加沒有什麼特殊的靈異之處,也沒有手握重寶。」

  「就算變成了鬼,也不可能突然就會操縱紙人了。那個人是誰?」

  閔惟秀想了想,姜硯之問的的確沒有錯,他們見過的鬼也不少了。

  在七義鎮的女鬼還不冤麼?她們一共有七個人,卻基本上連話都說不出來,沒有一個像張儉這麼厲害的。

  不光能夠顯露在人前,宛若常人一般談笑風生,竟然還能夠操控紙人。

  哦,他還能夠讓閔惟丹懷上鬼胎,作為一個新鬼,未免也太厲害了一些。

  張儉搖了搖頭,「不能說。但是你的交易,我答應了,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若是你再見到我阿爹,對他說一句,下輩子,我哪裡也不去,還要繼續做他的兒子。」

  張儉說著,整個人都變得透明了起來,緊接著,便像是碎了一樣,變成了一點點柔和的光點。

  那種場景,十分的溫暖,壓根兒不會同鬼怪什麼的扯上關係,反倒很像是,夏日的螢火蟲。

  等著一切都消失了,閔惟秀才收回了視線,看向了姜硯之。

  姜硯之依舊是一副若有思的樣子,「惟秀,他說的是不能說,而不是沒有那個人。所以,背後是有這麼一個人吧,一個像鄧康王一樣,真正有道行的人。」

  「不是像我們這樣的半吊子,而是真正有道行的人。」

  「我長這麼大,看見過很多鬼,卻從來都沒有哪一年,猶如今年這麼密集。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但是我就是在感覺,好似有一個人這樣的人,站在我的對面,像是趕雞一樣,把那些妖魔鬼怪,都趕向了我。」

  「每一個人做事,都是有訴求的,這個人,他的訴求是什麼呢?他總不會吃多了無聊,來幫助張儉報仇吧?」

  閔惟秀也不能回答這些問題。

  她是靠手吃飯的,靠腦子這種事情,她還修煉得不夠。

  「咱們先將閔惟青的屍體帶回去吧,一會兒雪下大了,她該被埋住了。而且,那個馬車還沒有走呢。」

  閔惟秀說著,指了指那馬車,然後將自己的披風取了下來,將閔惟青裹好了,放在了馬車。

  再同姜硯之一道兒,朝著馬車行去。

  姜硯之走近一看,愣了愣,這個車夫他認識,乃是太子的車夫。

  自從上一次因為張方的事,他同太子大吵了一架,兄弟二人,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說話了。

  閔惟秀也認出了太子的馬車,姜硯之顧念著兄弟情誼,她對太子可沒有什麼好感。

  雖然閔惟青是突然衝出來,才被馬車撞死的,但是太子就這麼當縮頭烏龜,一直不出來,也實在是讓人噁心得很。

  一想到這樣的人,日後要成為大陳的君主,閔惟秀覺得自己膈應得八個胡餅子都只能吃下七個了。

  「殿下的馬車撞了人,不敢下車一見麼?」

  那車夫尷尬的笑了笑,「殿下不在車中,小的剛送他去了東陽郡王府。三大王同閔五娘子都瞧見了,是那個小娘子突然跑出來,才被我撞飛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小的也不敢逃,三大王說該怎麼辦,小的認罰,不敢有半句怨言。」

  「只是先頭張御史在,殿下雖然不在馬車上,但是小的是太子府的人,怕給殿下惹麻煩,因此才不知道如何處理是好。」

  車夫說著,還特意的打開了馬車門,裡面果然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姜硯之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街角,淡淡的應了一句,「是麼?」

  那馬車夫忙不迭的點頭,「三大王慧眼如炬,小的哪裡敢在您跟前撒謊。」

  「惟秀,咱們回去吧,你家裡的人該找得急了。」

  閔惟秀見姜硯之情緒有些低落,輕輕的嗯了一聲。

  馬上已經托著閔惟青了,她同姜硯之只能夠自己走回去。

  地已經下白了,馬靴踩在雪地上,露出並排的淺淺的腳印。

  閔惟秀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姜硯之才好,說實在,她並不會安慰人。

  武國公府的傳統,安慰人就是摸人家的腦袋。

  但是她總覺得,如果她摸姜硯之的腦袋,有一種阿娘摸兒子的頭的感覺,平白無故的,讓自己老了幾分。

  她想著,從袖帶中拿出了一條肉乾,遞給了姜硯之。

  姜硯之接過來了,狠狠的咬了一口,「惟秀,我覺得,我同我大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閔惟秀也拿出一根肉乾啃了啃,「人生不就是這樣的麼?同親近的人,越走越遠,同陌生的人,越走越近。如果是一路人,終究會殊途同歸,如果不是一路人,即便曾經同行,日後也會背道而馳。」

  「我同你,今日並肩而行,又豈知,他日不會拔刀相向?」

  姜硯之一驚,忙說道:「不可能,我同你一定會一直走一直走的。」

  閔惟秀笑了笑,「嗯,這是我能夠想得出來的最正經,最有深度的話了。起碼消耗了我六個胡餅子,才想出來的。」

  姜硯之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嗯,惟秀最聰明,別人的腦袋瓜子總有用完的一天,惟秀的不會,因為用完了六個胡餅子,咱們再吃六個補回來。」

  兩人相視而笑,頓時覺得鬆快起來。

  武國公府的人,看到的就是這麼驚悚的一幕。

  他們府上的小娘子,還有那個詭異的三大王,牽著一匹馱著死屍的馬,還若無其事的啃著肉乾。

  這讓他們忍不住有一種令人窒息的聯想。

  閔三叔瞧著馬背上的閔惟青,兩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

  閔惟秀嘆了口氣,對著武國公搖了搖頭,「我們去晚了一步,人沒了,被馬車撞死了。」

  武國公擺了擺手,示意人將閔惟青放下來,抬進去斂了。

  閔惟丹則是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她的臉色依舊很白,影子卻好像比之前夯實了不少,肚子處的黑點兒也已經不見了。

  閔惟秀鬆了口氣,看來張儉說話算話,閔惟丹的小命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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