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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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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2: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章 必定枯萎的花

  「三大王,夜深了,你先回去罷。」

  閔惟秀將身上藏著的所有好吃的,都掏了出來,肉疼的遞給了姜硯之。

  這閔惟丹姐妹二人的事情,說到底是閔家的事情,姜硯之忙活了這麼久,還又同太子鬧不愉快了,總不能讓人家空著手回去吧。

  姜硯之笑得眉眼彎彎的,突然小聲嘀咕道:「今日我與阿秀你同騎一馬了呢。」

  閔惟秀怕他又說出什麼不正經的話來,一步跳上了台階,飛快的跑進家門去了。

  姜硯之望著閔惟秀的背影,拿起一塊肉乾,輕輕的咬了一口。

  路丙瞧得牙疼,提醒道:「三大王,太子殿下那邊,許是會派人前來府上。」

  姜硯之收了笑容,「我性子倔,太子當會自己來,走罷。」

  路丙點了點頭,撐起了傘,雪花落在傘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武國公府同壽王府佔滿了一陣條街,說是一牆之隔,但是從這家的大門口,走到那家的大門口,也得好一會兒。

  姜硯之遠遠的看著前方。

  最近他總是想起小時候,他好似天生就不怎麼討喜,總是做錯事情惹官家還有母妃生氣。

  每到那個時候,太子都會跪下說,弟弟做錯了事情,都是他這個做長兄的沒有教好。

  然後官家就會很高興的誇獎太子,而他犯的錯,再也沒有誰會去計較了。

  他總是回想起,那會兒太子給他吃糖,把他放到肩頭的暖意。

  他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記性好,好到所有的事情,旁人都記不住了,在他眼中,卻好似昨日才發生過一般。

  雪已經有些大了,走在路上嘎吱嘎吱的響,姜硯之領著路丙到了門口,門房立馬來報,「三大王,殿下來了,在您書房等著。」

  「知道了。」

  路丙有些崇拜的看了姜硯之一眼,與他走得更近了一些。

  書房裡燒得暖烘烘的,太子背對著門口,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火旁,就連幾乎同他形影不離的路甲,都遠遠的守在門口。

  姜硯之擺了擺手,將路丙也留下了。

  「大兄,你來了。」

  太子悶悶的應了一聲,「硯之,大兄待你如何?」

  姜硯之一愣,太子這個人,說話做事總是磨磨唧唧的,不寒暄幾句,就直入主題,實在是少見。

  「很好。」

  太子苦笑出聲,「硯之,大兄今日就在馬車之上,你朝我藏身之處看了一眼,顯然是發現了我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大兄,這不過是一個小事,我同閔五都親眼瞧見了,是閔惟青突然衝出來,才被你的馬車撞死了,同你並無多大的干係。」

  「沒有干係?」太子突然尖叫出聲,嚇得姜硯之退後了幾步。

  像是知道自己有些失態,太子摀住了額頭,「旁人撞到了人了,那是無事,可是我是太子啊!整個大陳的眼睛都盯著我,但凡我做錯了一點事情,那些人就像是野狗發現了屍體一樣,開始進行一場狂歡盛宴。」

  「他們渴望著一戰成名,戰勝了平民,算得了什麼勝利,可是駁倒了太子,那才真的是青史留名。」

  「那個第一個發現我撞了人的是誰?是張御史,他那個人,猶如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一旦被他纏上了,那不死也得脫層皮。」

  「你我乃是一母同胞,看著你能夠優哉游哉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兄打心底裡羨慕。有的時候,我都在想,若我晚一些出生,不是頭一個,是不是也不用這麼夜不能寐了。」

  姜硯之知道,這個時候,太子並不想要他接話。

  說起來,他們雖然是兄弟,但是太子從來都沒有向他袒露過心聲,反倒是同東陽郡王,更像是一母同胞。

  「你年紀小,又一直都不懂事,不知道現在朝堂的形勢有多麼嚴峻。自打晉王反了之後,阿爹便開始疑神疑鬼起來,對我也越發的嚴苛起來,甚至開始扶持你二哥,想要制衡於我。」

  「老二那個人,是最會裝的了,平時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實際上心中所圖甚大。阿爹子嗣少,一共只有我們三個兒子,你我是親兄弟,老二原本不敢折騰。」

  「可是硯之你……老二若是不想那個位置,他的母親徐德妃,又怎麼可能會特意去交好林娘子呢?林娘子寵冠後宮,以前她是支持我的,但是後來,劉鸞不是因為那隻貓兒的事情,得罪於她了麼?」

  姜硯之一聽,有些汗顏起來。

  說起來,他坑哥的次數的確是有點多啊!

  就說劉鸞借白貓兒那事,也是他同閔惟秀弄出來的。

  太子見了姜硯之的表情,越發的激動起來,「硯之,大兄心裡苦啊。你已經十四歲了,已經當差,不是小孩子了。大兄知道你其實很聰慧,你能不能好好的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朝堂,看看大兄同母妃的處境?」

  「咱們乃是一母同胞,你支持我也好,不支持我也好,在旁人心中,我們都是同氣連枝,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若是大兄倒了,那你還想當一個閒王?你覺得老二會容忍你?」

  「硯之,你好好想想吧。」

  「你仔細想想,當年你在宮中,被江嬤嬤扎針,是誰救的你?你被人扔到枯井之中,是誰摸著黑一直找一直找,找到了你?你小時候出痘,連阿娘都說你沒救了,是誰一直堅持著叫太醫救你?」

  「你長大之後,喜歡辦案,到處惹是生非,又是誰一直在幫你收拾爛攤子?」

  「大兄待你真心實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太子說著,大步流星的朝著門口走去,突然又轉回頭來,「這是大兄第二次同你說這些了,事不過三。另外,你離閔惟秀遠一些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姜硯之一愣,「為什麼?」

  太子怔怔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突然鬆了口氣,「天下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還是一枝必定要枯萎的花。很快,你就知道,大兄說的話,是沒有錯的。」

  他說著甩了甩袖子,邁出門去,「路甲,回東宮。」

  「一枝必定要枯萎的花?」姜硯之喃喃的重復了一遍。

  等回過神來追出去,太子殿下已經走得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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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0: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潮洶湧

  話分兩頭說,這廂閔惟秀一腳踏進了武國公府的大門,就猶如進了一個恐怖的旋渦中一般。

  所有的人都苦著一張臉,之前買的喜慶的紅綢窗花,全都被收進了庫房之中,管家心急火燎的去讓人拖棺木來。

  閔惟青雖然是沒有出嫁的小娘子,不宜大辦,但到底也是國公府三房嫡出的女兒,總不能草蓆子一裹,就胡亂的葬了。

  閔惟秀回院子裡,換了一身素淨一些的衣服,然後才往三房而去。

  她不喜歡去這種地方,會讓她想起,上輩子她同閔惟思,先是葬了大兄,再葬了爹娘的那些暗無天日的舊時光。

  更何況,閔惟青的死,是罪有應得的。

  只不過,再窮凶極惡的人,她死了,父母也依舊會傷心難過。

  閔惟秀站在門口,閔惟丹同閔三嬸,正在伏地痛哭,一見到閔惟秀進來,閔三嬸立馬跳了起來,一把就抓了閔惟秀的衣袖,「惟秀,惟秀,你為何不救惟青啊!那個三大王不是會捉鬼麼?惡鬼害人,你們怎麼不早點捉住他啊!」

  「我的惟青,還不過十三歲而已,她沒有嫁過人,沒有當過母親,她還是一個孩子啊!就這麼走了,讓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閔惟秀強忍了怒意,「姜硯之能抓鬼,但是鬼不現身的話,我們也沒有辦法找到他在哪裡,開封城這麼大,猶如大海撈針。等我們到的時候,閔惟青已經被那鬼一推,摔出去被馬車給撞死了。」

  「你們不也都出去尋了麼?為何你不救下惟青呢?」

  你白髮人送黑髮人,那張家不也是一樣的麼?

  倘若你女兒落水了,旁人跳下去救人,結果沒有救起來,你還怪別人沒出力?沒本事?

  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閔三嬸縮了縮脖子,又看向了閔惟丹,撲過去對著她就是一通捶來,「惟丹啊,這可怎麼辦啊!阿娘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了啊!你是阿姐,你為何不攔住你阿妹啊!」

  閔惟丹嚶嚶嚶的哭成了淚人兒!

  閔三叔此刻已經醒了過來,聽到閔惟秀的話,老淚縱橫,「這是報應啊,都是報應啊!她撞死了人,人家來報仇,讓她也被撞死了啊!都怪我,沒有教育好女兒,才有今日之禍。」

  「早知道,早知道,我們就不來開封府了,就留在秀州啊!在秀州的時候,都好好的啊!」閔三嬸一聽,不服氣了,更大聲音的哭道。

  閔惟秀給閔惟青上了一炷香,又燒了些錢,果斷的從那個小院子裡走了出來,若是放在平日裡,閔三嬸這麼說,她早就懟回去了。

  但是她如今畢竟正在遭受喪女之痛。

  閔惟秀從靈堂出來,徑直的去了演武場。

  一通棒法舞下來,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她將身上的夾襖脫了下來,只穿了單衣,又挑了一根重一些的棒子,重新打了一遍。

  突然,她聽到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棒子一指,「誰在哪裡?」

  一個圓臉的婆子探出頭來,訕訕的笑道,「五娘,奴奉了武國公之命,在府裡各處燻燻艾。」

  「熏艾做什麼?」

  那婆子不好答,過了一會兒,才把心一橫,「這府上不是鬧鬼又出了人命麼?燻燻艾去點晦氣。武國公說,尤其是這牆邊和……咳咳,得多熏一點。」

  閔惟秀無語,他阿爹真是夠夠的,還真當他同姜硯之黑白無常呢!

  他們要真那麼厲害,你燒點小小的葉子,就能有用?

  那婆子說著,抱著一大包艾葉子,弄了個銅盆,對著牆就熏了起來。

  「啊!啥味兒,眼睛要熏瞎了!」

  那婆子聽到聲音,嚇了一大跳,尖叫著就跑走了。

  閔惟秀無語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大雪天的,你不睡覺,騎在牆頭做什麼,熏艾呢,誰知道你會突然探出腦袋來。」

  姜硯之鋪了個皮墊子,坐在牆頭上,看著閔惟秀,注定枯萎的花麼?

  「今日咱們瞧見了那誰的事情……」姜硯之有些扭扭捏捏的說道。

  閔惟秀揮了揮棒子,「知道了,不會說的。」

  見閔惟秀答應得爽快,姜硯之反倒更加不開心起來,「我大兄也挺不容易的。」

  閔惟秀不喜太子,不想接這茬兒,「人生在世,又有誰容易的。」

  我還不容易呢,阿娘怕我長太胖,都限制我吃肉了,還好提前做了許多肉乾藏起來,這年頭,吃口肉容易麼?

  姜硯之嘆了口氣,搖頭晃腦了一會兒又說道,「我們做的事情,不就是給那些不容易的人,一絲希望麼?」

  他說著,又斯條慢理的爬了下來,用手撥了撥雪,一屁股坐在了閔惟秀附近的石頭圓凳上。

  他動了動嘴,又看了看四周,到底沒有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這裡太不合適了。

  他覺得,太子根本就不會有事,兄死弟及四個字,官家尤其厭惡。

  又怎麼會讓老二整死了老大,然後繼承大統呢?

  當然了,老大自己作死,那就不好說了。

  姜硯之胡亂的想了想,看著閔惟秀又旁若無人的練起武來,一直等到她練得面色紅紅的。

  說什麼枯萎的花,這朵花,明明就朝氣蓬勃,噴一口老血出來,能把人身上燙起泡來。

  姜硯之覺得自己個,光是看著他,身體裡的血液,都能夠沸騰起來。

  「最近你阿爹同哥哥,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吧?」他到底是沒有忍住,問了出來。

  閔惟秀一愣,整個人警惕了起來,「你聽說了什麼?」

  一個大浪打來,不可能是憑空冒出的,遠遠的,就應該有一些暗潮湧動。

  離她阿爹出征,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總之,你讓你阿爹小心一些。」

  「是不是太子同你說了什麼?」

  姜硯之遲疑了片刻,老實的說道:「他說,讓我離你遠一些,你是一枝注定枯萎的花。」

  注定枯萎的花麼?閔惟秀喃喃的重復道。

  姜硯之見她神色不好,忙說道:「惟秀不要怕,若是你出了什麼事,我便是拼了這個皇子不當,拼了這條小命,也會站在你前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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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二章 機鋒

  「聽你大兄的,安安穩穩的當閒王不好嗎?」

  姜硯之點了點頭,「好。若是能夠同惟秀一起,閒一輩子,我也願意。不然,一個人,哪裡能閒。」

  閔惟秀扭過頭去,閉了閉眼睛,錘了錘胸口,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我曾經勸過我阿爹解甲歸田,但是阿爹說,有功夫在身的人,解甲歸田了,那麼那些平頭百姓呢?你能夠喝著小酒,吃著肉,看到遼人,喝同胞的血,吃同胞的肉嗎?我不能。」

  閔惟秀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她覺得,這時候只有搬出她心中最堅定的那件事來,才能夠穩住被姜硯之攪得一團亂的心。

  她當然沒有勸過武國公解甲歸田。

  上輩子她傻,這輩子武國公如日中天,怎麼可能解甲歸田?

  這句話,是她在上輩子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日日勸誡自己的話,國仇家仇未報,豈能安息?

  姜硯之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旁人都罵你阿爹,但是你阿爹是一個好人。」

  閔惟秀的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挑了挑眉,「你眼睛不大,但還不瞎。」

  姜硯之拚命的睜了睜眼睛,他從來都沒有仔細的照鏡子看過自己的容貌。他想著他阿娘好歹也是宮中妃子,他再難看也難看不到哪裡去吧?

  他的眼睛真的很小麼?姜硯之想著,又更努力的睜大了一些。

  閔惟秀搖了搖頭,仔細的想起太子的變化來。

  她能夠看出來,之前太子雖然心怡劉鸞,不怎麼喜歡她,但是至少並不抗拒她成為太子妃的。

  在張方案的時候,太子見姜硯之想要娶她,都是樂見其成的。

  那麼最近發生了什麼?讓太子的態度發生了改變。

  只有兩件事,一件就是閔惟思的身世差點兒暴露了,二來,就是晉王謀逆,武國公率領大軍勤王……

  閔惟秀想著,嘲諷的笑了笑,救駕難不成還救出毛病來了?

  她正想著,就瞧見前頭來報,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閔惟秀看了一眼姜硯之,穿得圓滾滾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的一下翻過牆頭回去了。

  閔惟秀詫異的看著這牆頭,無奈的笑了笑,好靈活的胖子!

  若是武國公和氣點,姜硯之能把這牆掏個月亮門出來。

  ……

  「閔公,姑母,我當真是羞愧得不敢登門,剛剛得知,我府上的馬車撞到了閔家小娘子,實在是……我……」太子說著,深深的行了個禮,擦了擦眼睛,又對著閔三叔同閔三嬸行禮,「此事乃是孤之錯,孤御下無方,讓你們痛失愛女,孤有罪。」

  閔三叔同閔三嬸嚇得連哭都忘記了,平白無故受了太子的禮,等回過神來,嚇得更是不輕。

  「殿殿下……是我教女無方,女兒橫衝直撞,這才……怪不得殿下,怪不得殿下。」

  閔三叔回過神來,有些手無足措,結結巴巴的想出了一些說辭。

  而閔三嬸則是站在閔三叔的身後,一直低著頭,不敢吭聲。

  閔惟秀坐在門口,聽著屋內的動響,心中五味雜陳。

  閔三嬸此刻咋不揪著太子罵,你家車夫咋不及時勒馬,救下我兒了?

  太子又給閔惟青上了香,又送了好些禮品,連聲告罪,這才走了出來。

  一出門,見到了坐在台階上的閔惟秀,太子有些訕訕的,不知道該走,還是該停下來說幾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柴郡主今日還在問,你年節夜宴要不要去?她說你若是不去,她便也不去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自然是要去的。東陽郡王身子好些了麼?每年到冬日,他總是三病九災的。記得小時候,一起去冬獵,總是缺了他。」

  太子皺了皺眉頭,「還是一直咳,我叫宮中所有的太醫都瞧過了,也不見好。一到這個時候,他的手腳都是冰冰涼的,怎麼睡都睡不暖和。」

  閔惟秀驚訝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臉一紅,咳了咳,「孤年幼之時,多與東陽同榻而眠,自是知曉。」

  閔惟秀更驚訝了,「你在說啥呢?平日裡沒有仔細瞧過殿下的臉,今日一瞧,你的眼睛竟然比三大王還小。尤其是一皺眉的時候,都看不見了。」

  太子臉一黑。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官家放風,太子妃從閔惟秀還有劉鸞二人中選的時候,他更偏向於劉鸞一些。

  閔惟秀這小娘子,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腦袋簡直不正常。

  你安排得一二三四五清清楚楚的,她一行事,得了,三五四一二,鬼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給你一級暴擊。

  從小到大,身邊已經有一個丟也丟不掉的姜硯之了,再娶一個這樣的,簡直想死……

  哦,不光她一個人不正常,武國公一家子人都不太正常。

  太子再一想到自己知曉的那些事情,又覺得閔惟秀可憐起來。

  說到底,她年紀比姜硯之還小呢,有些孩子氣,也是正常的。

  「別胡亂看了,你一個小娘子,坐在冰冷的地上,不好。快些回去歇息了吧。」

  閔惟秀一愣,她在想上輩子的時候,為什麼她總是會誤會呢?誤會太子會喜歡她,想要娶的人是她。

  太子這個人,對誰都得體得好似他最關心的人,就是你一樣。

  見閔惟秀不說話,太子又說道:「硯之他小時候常說,他長大了之後,要娶女英雄。我阿娘就劈頭蓋臉的罵他。什麼樣的小娘子會被人尊稱為女英雄呢?她想來想去,只有那豁出性命的人。」

  「我阿娘說,作為后妃,她對女英雄肅然起敬,但是作為母親,她只希望那個人能夠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等到她這個當娘的死了,硯之也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閔惟秀突然笑了起來,「殿下你真會騙人,姜硯之才不會說什麼要娶女英雄的話,他若是真有想娶的人,不管她是女英雄也好,是女狗熊也罷,甚至是女鬼,只要姜硯之想娶,他就會娶。」

  太子心情復雜的看著閔惟秀。

  閔惟秀搖了搖頭,「殿下,姜硯之看中的從來就是一個人,而不是身份。就好比他看你,就是他的親哥哥,而不是什麼太子。是以,他幾乎不會考慮,要維護一個太子的地位,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害他的哥哥,他便會豁出性命來保護你。」

  「今日他還來找我了,叫我保守秘密。我今日,瞧見了,你在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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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宮

  一轉眼,年節夜宴就要到了。

  自打那日之後,武國公府安靜了不少,閔惟青下葬之後,三房整個都消沉了下去。

  臨安長公主也不好意思大張旗鼓的來準備年節還有明年開年之後,閔惟學迎娶呂靜姝之事。

  就連姜硯之也很少過來了。

  太子天天拉著他走親訪友,簡直是形影不離,兄弟二人,又前所未有的親近起來。

  閔惟秀樂得如此。

  姜硯之願意為了她豁出性命去,但是她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一切。

  還這麼早,太子就知道了些什麼。

  那說明,針對武國公府的陰謀,並非是一日之功,就像是一張細細編織的網,到了最關鍵的收口時刻了。

  她也很想做一些什麼。

  但是閔惟秀還是閔惟秀,力氣大腦瓜子也不算很聰明,她不可能因為重生了一次,就又懂得朝堂權謀,又擅於結交權貴了。

  她也只能夠將姜硯之的提示,告訴了臨安長公主,然後自己個走一步看一步,隨機應變。

  雖然看起來很傻,但是人生不就是這麼無奈的麼?

  她的人生,就像是那些秀才去科考一樣,明知道了題目,讓他再去考一次,他也不一定就能夠高中狀元。

  那些閱卷的文官可能一瞧,嘿,這廝的字寫得跟雞爪子似的,不通。落選了。

  秀才不服氣,苦心練好了字,又背誦了狀元榜眼探花的稿子,再重來一次,想著這次能夠高中狀元了吧。

  結果閱卷的文官一瞧,嘿,這廝字寫得不錯,但是這文章怎麼怪怪的呢,像是把三種不同的文風堆砌在一起了,浮誇!不通,又落選了。

  ……

  閔惟秀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著。

  臨安長公主瞧著她神遊天外的樣子,無語的伸出手來,用手指彈了彈她的額頭,「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放心,有阿娘在呢,天呀,變不了。你只要開開心心的,做你自己就好了。」

  「是不是硯之最近沒有來,你又不高興了,我早就跟你說了,做人不能矯情,要先下手為強。你再磨蹭,蔡淑妃可是要相看小娘子了。」

  閔惟秀臉一紅,「阿娘說什麼呢。不來正好,練武的時間都多了,阿爹說我進步神速。我是在想,今日夜宴,我穿紅色,會不會搶了宮中風頭。」

  臨安長公主搖了搖頭,「你何時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了?想穿什麼就穿什麼,人活一輩子,才短短多少年啊。阿爹阿娘當年拚死拚活的,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讓你們活得痛快。」

  「你倒是好,穿個紅衣都想七想八的,是不是我親生的了!」

  閔惟秀吐了吐舌頭,「肯定是撿來的!」

  「就是就是,有一次我在路上走,一腳踩到了一個軟團子,撿起來一看,嘿,是個小娃兒,我都已經有你大哥了,不想再要小娃子了,可這個小娃子死皮賴臉的抱住我的大腿啊,甩都甩不掉,只好抱回來了!」

  閔惟秀跺了跺腳,「阿娘!」

  臨安長公主哈哈大笑起來。

  安喜聽得也樂呵呵的,這些日子武國公府裡氣氛壓抑,小娘這裡,也很少這麼歡樂了,還是臨安長公主有辦法。

  她手腳麻利的給閔惟秀梳好了頭,又拿出口脂來,想讓閔惟秀抿上一抿。

  閔惟秀卻是搖了搖頭,「不要這個,妨礙我吃肉。」

  臨安長公主噗呲一口茶水噴了出來,「行了,快走吧,柴郡主不是會在宮門口等你麼?」

  閔惟秀站了起身,在原地跳了跳,發現頭上的那些釵環首飾並不會影響她的靈活,這才作罷,挽著臨安長公主的手,朝外頭走去。

  此時武國公父子三人正在外頭聊得熱火朝天的,等著她們前來了。

  一見到閔惟秀,武國公便高興的迎了上來,「小五這身衣衫好看,像是紅山楂一樣!」

  ……阿爹!你確定這是誇人的話嗎?

  閔惟思哈哈大笑,「阿爹,小五十件衣衫,有九件都是紅色的!這身衣衫哪裡好看了?」

  閔惟學也在一旁補刀道:「上次王八郎還偷偷的問我,說我們府上是不是缺銀子花,怎麼我阿妹一個月都不換衣衫的!」

  閔惟秀氣得直跺腳,你們這群渣渣,打不過我,就只會用嘴群毆!還是不是男子漢啦!

  還有哪個王八郎,活該他娶不著媳婦!嘴欠!

  一家子人嬉嬉鬧鬧的上了車,閔惟思見閔惟秀還氣鼓鼓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包肉餅子,遞給了閔惟秀,「嘿嘿,宮中禮節繁瑣,上了菜,官家要祝酒,太子要祝酒……等他們祝完了,菜都涼了。我還不知道你,不經餓,先墊墊。」

  閔惟秀這下滿意了,看著臨安長公主指了指嘴巴,「我就知道我二哥要給我帶好吃的,所以連口脂都不擦!」

  她一說話,低頭一看,那垛肉餅子,已經被武國公吃掉兩個了。

  「阿爹!你咋下手那麼快,不等我!」

  武國公呼嚕了一聲,「打仗的時候,還帶等的,當然是先殺了再說!」

  閔惟秀也不說話了,果斷的一手拿了一個,這才開始吃。

  她吃著,偷偷的看了一家子一眼,突然心中產生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希翼,要是這馬車一直跑一直跑,他們一家子都開開心心的在一起,該有多好。

  但是武國公府離皇宮十分的近,不一會兒,就到了宮門口。

  閔惟秀跳下了馬車,轉身上了柴郡主的馬車。

  「郡主!」閔惟秀再見柴郡主,越發的覺得親切起來,說起來,她是閔惟思的親阿姐才對。

  閔惟思的阿姐,自然也是她的阿姐。

  柴郡主被閔惟秀撲了個滿懷,臉有些紅,「你是不是又長重了一些?」

  閔惟秀訕訕的坐了起來,「重才有力氣嘛。」

  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盒,遞給了柴郡主,「新得了對鐲子,你一隻,我一隻。」

  柴郡主也不客氣,直接打開來,套在了自己的手上。

  「惟秀,車上可還有一個人呢。」

  閔惟秀這才注意到了坐在一角的東陽郡王,「你咳嗽可好些了,我阿娘讓人送過去的秋梨膏有用麼?」

  東陽郡王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繡蓮葉的長袍,頭上繫著一根玉帶,顯得格外的清貴,他咳了咳,「好了許多了。」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你身子不好,也不多穿點。姜硯之也怕冷,他都穿得跟一個球樣,完全不怕醜的。」

  東陽郡王笑了笑,「我穿多少,都一樣的涼,體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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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真是一個好人

  大陳朝的宮殿,談不上什麼奢華,閔惟秀打小兒就在這裡晃蕩,也沒有覺得,這處的風景有什麼好看的。

  重生之後,她這是第三次來。

  第一次是太子生辰,第二次是宮變,這第三次便已經到了年節了。

  宮中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絲毫沒有之前那副屍山血海的模樣了。

  閔惟秀同柴郡主一道兒,跟隨了臨安長公主,先去看往杜太后。

  這杜太后,準確的說來,應該是小杜太后。

  官家三兄妹的生母,早早的便去了,這位小杜太后,乃是杜氏同宗的孤女,在大杜太后去了不多久,來了姜家做填房。

  她原本年輕之時,就不是一個多話之人,嫁進姜家之後,又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如今年老了,自稱要禮佛,偏居一隅,甚少出門。

  官家覺得她通透,待她極為尊敬,又特意尋了一門人,封為承恩侯,作為小杜太后的娘家。

  太后所居之地,一無牌匾,二無名字,宮中為了叫起來方便,只稱小佛堂。

  遠遠的,便聞著靜謐的檀香味兒,閔惟秀跟在臨安長公主身後,放輕了腳步緩緩而行。

  靠近了一點兒,便能聽到裡頭的噠噠噠的敲木魚的聲音。

  「母親,臨安帶著惟秀同柴郡主來了。」臨安長公主輕聲說道。

  杜太后站起身來,她姿色平平,長得十分有威儀,一看就並非討郎君喜歡之人。年輕的時候,會覺得有些凶悍,到了老了,倒是顯得有上位者的貴氣來。

  「虧得你們常來看我,薇兒快拿些果子來。」

  閔惟秀一看,只見杜太后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青衣的少女,正嬌俏的眨著眼睛,她的腳邊,還跟著一隻橘色的花斑小奶貓,看到陌生人來,探出小腦袋,一副好奇的模樣。

  這個少女,正是此前在趙離案中見過的那個承恩侯府的杜薇。

  閔惟秀只聽說她同王七郎退了婚,後來的事,便不知曉了,沒有想到,她竟然來了太后身邊。

  太后見閔惟秀看杜薇,笑了笑,「這孩子同我投緣,無父無母的,待在府中未免不自在,我便接進宮來,也好同我做個伴兒。」

  臨安長公主笑著給杜太后斟了茶,「得母親看重,是這孩子的福氣。」

  「外祖母,惟秀去跟杜薇一起拿果子。」

  杜太后擺了擺手,「去罷去罷。」

  閔惟秀立即站起身來,卻發現杜薇正在拐角處等著她。

  「你又養了一隻貓兒麼?叫什麼?你對我眨眼睛,叫我出來做什麼。」

  閔惟秀單刀直入,果斷的問道。

  「嗯,養慣了,沒有了黑佑,好似心中都空蕩蕩的。這一隻叫橘平,平平安安的橘色小貓。之前黑佑的事情,我都沒有好好的感謝你同三大王,若是沒有你們,黑佑的大仇不能報,我也永遠都不會看清王家人的真面目。」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宮中日子也不好過。」

  杜薇抱起了跟不上的小奶貓,「我倒是覺得,比侯府裡鬆快多了。我只需要真心對太后就行了,沒有那麼多人需要我去討好。討好來的,終究不真。」

  閔惟秀見她不似作偽,當真比以前看開了許多,心中也為她高興起來。

  杜太后,的確不是一個難伺候的人。

  「謝謝你叫三大王,拜託了太后,讓人接我進宮。」杜薇摸了摸小奶貓,又笑眯眯的說道。

  閔惟秀一愣,「姜硯之麼?」

  杜薇點了點頭,「嗯,黑佑的事情過去不久,三大王府上的宋嬤嬤便來尋我,說你擔心我退了親事,在侯府裡的日子難過,問我想不想進宮侍奉太后。我當然願意了,那一家子人,恨不得將我待價而沽。」

  「你同三大王,真的是我遇見過的,最好的人了。」

  閔惟秀覺得杜薇的這一句好人,她受之有愧。

  姜硯之人長得胖,心倒是細得很。

  兩人說著,杜薇已經拿好了果子,洗得乾乾淨淨的,又麻利的用刀切成了一個個的花樣子,閔惟秀拿了一塊蘋果,塞進了嘴中,又甜又脆的,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塊。

  杜薇見她喜歡,直接遞給她一整個,閔惟秀也不客氣,接過來直接啃了起來。

  太后喜靜,宮中伺候的人十分少,貼身伺候的,只有一個用慣了的老嬤嬤同杜薇二人。

  杜薇四下裡看了看,湊近了一些,低聲說道:「林娘子有孕了,胎像不穩,一會兒飲宴,你離她遠一些。這種果子,紅的甜,綠的微酸。太后覺得綠的開胃,紅的倒是便宜我了。正好你也喜歡,幫我多吃一些。」

  閔惟秀又咬了一口蘋果,對著杜薇眨了眨眼睛,「給我包幾個,我愛吃。」

  林娘子寵冠後宮,為了腰細,多年難以有孕,如今竟然懷上了。

  官家子嗣單薄,只有三個皇子,若是林娘子一朝得了皇子。

  閔惟秀雖然不似姜硯之那麼聰明,但話本子也不是白看的,涉及到子嗣的問題,那簡直就是血雨腥風啊!

  太子說她是一株注定枯萎的花,是她誤會了,根本就不是他們家有難,而是說她閔惟秀今日要背上一口大黑鍋,然後命喪宮中!

  譬如什麼,她太威武雄壯,往林娘子跟前一站,就讓林娘子懷孕了,呸呸,落胎了!

  又譬如,她嫉妒林娘子腰太細……嫉妒使她伸出了醜陋的雙手,把林娘子的腰給扭斷了……

  再譬如,外甥女像舅,林娘子一眼瞧見了她,彷彿瞧見了官家年輕時的容顏,一激動,落胎了……

  閔惟秀甩了甩腦袋,真是可怕的計謀!

  能夠想出這麼奇葩計謀的自己,也挺可怕!

  閔惟秀被自己嚇了一跳,又咬了一口果子,便同杜薇一道兒走了回去。

  才一進門,就收到了柴郡主炙熱的白眼,閔惟秀訕訕的笑了笑,她就想知道杜薇要跟她說什麼,倒是把柴郡主尷尬的留在這裡了。

  杜太后見她們進來了,笑眯眯的說道:「宮宴還沒有開始,今年的宴會都是太子妃辦的,同往年大不同,薇兒你也同惟秀一塊兒去罷。」

  杜薇搖了搖頭,「我今日的功課還沒有做完呢,經書才抄了一半,待抄完了,再同太后一道兒去。」

  杜太后也不勉強。

  臨安長公主聽了這個,忙起身告辭,帶著閔惟秀同柴郡主走了出門。

  一瞧閔惟秀還揣著幾個果子,無奈的笑道:「沒有見過你這樣赴宴的,怎麼還連吃帶拿的。阿娘去那邊同皇后說話,你們一塊兒玩去吧,若是有什麼事情……算了,有你在,都是別人有事情。」

  閔惟秀有些黑線,目送臨安長公主遠去,又將果子塞了一個給柴郡主,「甜著呢,好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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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猜錯了開頭

  柴郡主接過了果子,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卻實在是找不著下嘴的地方。

  沒有辦法,作為一個貴族的小娘子,她吃的果子,那都是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用那銀籤子戳了吃的。吃完了口脂不化,那才叫貴女的吃法。

  柴郡主看了一眼旁若無人,吃得香甜的閔惟秀,突然有些不知道怎麼張嘴說事兒,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啦?」閔惟秀又吧唧了一口,真甜啊,她決定一會吃完了,再去找杜薇順幾個。

  柴郡主咬了咬嘴唇,「惟秀,你覺得我阿哥怎麼樣?」

  閔惟秀被一口果子噎住了,拚命的捶起自己的胸口來。

  柴郡主著急得直擺手,「你不願意就算了,不至於捶胸頓足的啊!捶塌了可如何是好?」

  閔惟秀一聽嗆得更加的厲害了,好不容易將那口果子吞下去,又咬了一口,才找補回來。

  「你兄長挺好的啊,溫文爾雅,學識淵博,長得也很好看,尤其是那一雙手,嘖嘖,我長這麼大,見過的人當中,就屬你兄長的手最好看了。」

  柴郡主歡喜起來,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既然你也不反感,那我們就把親事定了吧,我今晚上就跟兄長說,讓他稟告官家,去你家求親去。」

  閔惟秀嚇得一跳三尺高,「什麼親事?我可沒有同意。」

  柴郡主緩了神,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我兄長頭一次有事求我,我太激動了一些。還記得上次他送給你一件披風麼,還假借我的名頭,他就是心悅你呢。」

  「原本他早想問你的意思的,但是之前三大王他……後來他知道,你阿娘拒絕了三大王的求親,於是便托我來先問問你的意思。若是你願意,他就去求官家。」

  閔惟秀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她這個人不喜歡拖泥帶水,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這麼說吧,你兄長就像是擺在皇宮裡的名窯名器,而我就是那路邊乞丐手中的破碗兒。你若問我這個瓷器好不好,我當然說好啊!但是你非要把名器同破碗兒一起擺在博古架子上,那就不合適了不是。」

  柴郡主有些失望,「我還想著,你若是能當我嫂嫂就好了,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啊!」

  閔惟秀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啊!」

  柴郡主也不強求,「那姜硯之又是什麼呢?」

  閔惟秀摸了摸下巴,「他大概就是村民家世代流傳下來的大水缸子,雖然是個古物,但不耐村民不認識,過路的乞丐口渴了,也能拿那破碗去缸裡要點水喝。」

  閔惟秀說著話,兩人已經走到了宴會的現場,才一露面,姜硯之就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臉無奈的太子。

  「惟秀惟秀,你跑到哪裡去了,知道你今日要來,我特意讓人準備了烤羊腿,你再不來,肉都該涼了。」

  閔惟秀雙眼放光,柴郡主卻是問道:「殿下,我大兄不是去尋你了麼?」

  太子搖了搖頭,驚訝的說道:「東陽今日進宮了?他身子不好,我叮囑他不要來的,免得耽誤了吃藥。硯之,你同惟秀不要亂跑,我去尋尋東陽,你們就待在這裡吃肉行嗎?」

  姜硯之看著太子懇求的眼神,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他還想帶閔惟秀一起去重溫一下他小時候住的地方呢。

  但是他知道,現在的人,都怕了他同閔惟秀一塊兒出現了。

  閔惟秀將果子分了一個給姜硯之,也有些囧。

  各位叔伯兄弟,大娘大嬸啊,你們也太怕死了吧,都離我同姜硯之這麼遠做什麼啊?

  周圍都空出一個演武場來了啊!做人不能這麼明顯啊!

  還是柴郡主好啊,閔惟秀說著,一轉頭,發現柴郡主已經跟著太子去尋東陽郡王了。

  再一看,閔惟秀又放寬心了,只見不遠處圍了一團的人,太子妃李氏還有林娘子等一大群命婦,正在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麼。

  那林娘子乃是後宮第一人,她今日穿了一條月白色的襦裙,上頭繡著大朵大朵的紅色蓮花,她就坐在那裡,脖頸修長,小腰盈盈而握,哪怕是不說話兒,只是抿嘴笑兒,都讓人覺得光彩奪目。

  這樣的女子,能夠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的懷中,還抱著那隻白色的番貓兒,細長如蔥的手指,在貓兒身上輕輕的撫摸著。

  而林娘子身邊,站在一個非宮人打扮的女子,眼珠子四處亂瞟,注意到閔惟秀的眼神,快速的又縮了回去。

  閔惟秀再一看,他爹正同幾個五大三粗的武將在一個空曠的角落裡咋咋呼呼的爭得面紅脖子粗,閔惟學正在討好著許久不見的呂靜姝,而閔惟思正苦命的扛著蔡忘看魚兒。

  以前那些狂蜂浪蝶,看到他肩頭的蔡忘,都不敢上前了。

  很好,都離林娘子遠著呢。

  閔惟秀心中寬慰了一些。

  「惟秀,你看什麼呢?我大兄說我該長大了,拖著我幫他一塊兒處理年節的事情,我都好些日子沒有瞧見你了。我讓宋嬤嬤每天送的吃食你都吃了麼?」

  閔惟秀點了點頭,「杜薇托我給捎一句話,你真是一個好人。還有,林娘子懷孕了。」

  姜硯之一愣,看向了林娘子,只見她小心翼翼的站起了身,對著太子妃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離開了。

  「這事兒我還真不知道,難怪我阿爹最近不罵我了,原來他有喜了啊。」

  閔惟秀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你阿爹經常罵你麼?」

  姜硯之點了點頭,「我們三兄弟,大兄寬仁溫和,二哥低調聽話,唯獨我……」

  兩人正說著話兒。

  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尖叫聲。

  閔惟秀覺得,她同姜硯之在一起久了,這尖叫聲簡直猶如更夫打更的聲音了,那是日日都聽見啊!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拔腿就朝著尖叫聲的地方跑去,閔惟秀二話不說,也跟著跑了過去。

  誰說那些皇族貴胄就不喜歡看熱鬧的,一大群人像是比誰跑得快似的,都朝著尖叫聲的地方跑去。

  姜硯之同閔惟秀是第一個跑到的。

  這是林娘子的飛霞宮,離設宴的大殿十分的近。

  一個宮女跌坐在門檻上,不停的尖叫著。

  而在臥室之中,林娘子衣衫不整的癱倒在地上,她的身下全是鮮紅的血跡,雙目圓睜,顯然已經死了。

  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他穿著黑色繡著青蓮的長袍,頭繫玉帶,手上沾著鮮血。

  正是那東陽郡王。

  寵冠六宮的林娘子壞著龍裔,在她的寢殿之中,就這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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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酸棗糕

  閔惟秀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她以為今日宮中有事,一定是沖著他們武國公府來的,沒有想到,入局的人,竟然是東陽郡王。

  她同東陽郡王有一起長大的情誼,雖然長大了一些後,因為男女有別,往來得少了。但是她實在是想不出,東陽郡王有什麼理由要殺死官家的寵妃。

  不等閔惟秀想太多,看熱鬧的勳貴們已經都趕到了,一瞧這個場景,簡直就炸了鍋。

  不一會兒,就聽到有那內監高喊道:「官家同劉聖人來了。」

  閔惟秀同姜硯之趕忙扯開了身子,官家遠遠的就看見了這樣的場景,身形一晃,大哭著奔來,「卿卿。」

  要說官家有多寵愛林娘子,那簡直是超乎人的想像。

  若是林娘子如那美人褒姒一般人性,烽火戲諸侯的戲碼,都能夠在大陳再上演一遍。

  你看她養的那隻貓兒,地位尊貴過公主,官家對它都以爹自稱,就知道林娘子是多麼的受寵愛了。

  更難得的是,這林娘子是個通透人兒。

  不管如何受寵愛,依舊以皇后為尊,從來不做非分之事,是以官家給她的封號,乃是宜字。

  官家晃了晃,直奔林娘子,大呼道:「傳太醫,傳太醫。」

  太醫一腦門子的汗跟了上來,只瞧了一眼,就跪在了地上,毫無疑問,閔惟秀的判斷沒有錯,林娘子已經死了。

  劉皇后拿帕子擦了擦眼淚,扶住了官家,輕輕的說了一句,「今日乃是年節宴,還請官家節哀。」

  官家身子一僵,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硯之你在做什麼!」

  閔惟秀一瞧,才發現身邊的姜硯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去,蹲在了林娘子跟前了。

  「林娘子的胳膊上有淤青,很有可能被人用力的拽過。頸部無明顯的傷痕,應該不是被人勒死的。」

  姜硯之說著,又掰開了林娘子的嘴,仔細的檢查了一下她的鼻子,「口鼻之中,並無布屑殘絲之類的東西,被人捂死的可能性不大。」

  他說著湊近的聞了聞,「口中有一種苦甜夾雜的氣味,觀其牙齒,苦的應該是才用了湯藥,而甜的,則是林娘子用了藥之後,還含了一顆蜜餞。」

  「我看她面色慘白,有痛苦之色,下身全是血。若是她身懷六甲的話,最有可能的便是強行墮胎血崩而亡。太醫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太醫伸長了脖子一瞧,那白色繡著紅蓮花的裙子,已經全都被鮮血染紅了,這麼多血,確實血崩無疑。

  「三大王說得沒有錯,但是林娘子怎麼會有墮胎藥呢?臣只給她開過保胎藥。」

  太醫已經是一腦門子的汗了。

  若說什麼官最倒黴,無疑就是太醫了。

  嘿,懷得好生了個大胖皇子,那是人家皇帝老兒有福氣,子孫繁榮昌盛。

  懷得不好沒了,或者生出了個病秧子,那是太醫本事不夠,黑心腸……

  萬一命黑,一屍兩命跟這林娘子似的,得了,太醫您跟著陪葬去吧!

  若是治不好提頭來見?提頭來見能夠激發潛力,立馬變成扁鵲了?荒謬!

  太醫想著,瑟瑟發抖,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來當太醫!

  官家還有諸位大臣勳貴,雖然都聽說過姜硯之斷案有一套,但這還是頭一遭,瞧見他現場驗屍。

  一時之間,現場有些寂靜。

  當然,並沒有什麼人關注太醫。

  而更多的人,回過神來,都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

  閔惟秀瞧著皺了皺眉頭,這些人莫非還真相信了,她同姜硯之是什麼黑白無常,走到哪裡死到哪裡?

  姜硯之卻像是沒事兒的人一般,扭過頭去,對著東陽郡王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東陽郡王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林娘子同臣乃是同鄉之人,於是託付臣從宮外給她帶一些家鄉的酸棗糕,說是最近思鄉,食不下嚥……」

  「因為酸棗糕這東西,形容醜陋,只好托臣偷偷帶進來。」

  「臣帶了那酸棗糕前來,宮中四下無人,正覺得奇怪,就瞧見林娘子已經躺在血泊之中了。臣想將她挪到床上去,然後叫太醫救治……那個宮女就來了,坐在門口不停的尖叫。」

  「官家,臣說言之事,句句屬實。」

  太子一聽,趕忙插嘴道:「阿爹,東陽心思純敏,考慮不周全。但是他從不說謊,前幾日他還同兒說了這事兒。」

  柴郡主此刻已經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了,「哥哥,酸棗糕呢,你快拿出來,這是證據啊!」

  東陽郡王一聽,像是剛剛想起什麼似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紙包,打開一看,裡頭果然整整齊齊的包著幾塊方形的酸棗糕。

  說是糕,其實就是薄薄的一片,閔惟秀以前在柴郡主那兒吃過,硬邦邦的,嚼得牙齒疼。

  吃多了,酸得要命,嚼的時候,一股子甘草味兒,夾雜著紫蘇的味道。

  她不愛吃,因為吃了之後,回家吃了八個胡餅子都還覺得餓。

  想必,林娘子因為有孕在身,胃口不好,所以想著要吃這玩意。

  但是……東陽郡王一個外男,給官家的寵妃送吃食,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閔惟秀覺得用自己這個小鳥腦袋都能夠想得出,其中有事兒。

  劉皇后扯出一抹微笑來,「太子,太子妃,你先帶諸位宗親大臣去殿中飲茶,今日乃是年節宴,諸位別受了驚。我同官家一會兒便來。」

  在場的誰都是人精,這戲再好看,也得有命看才是,倒是沒有人抱怨,一個個都依依不捨的走掉了。

  留在這裡的,只有寥寥幾人了。

  等眾人一走,劉皇后立即問出了官家的心裡話,「林娘子有孕在身,這是我們宮中多年以來最重要的喜事。她的確是提過,想吃家鄉的酸棗糕,官家已經派人快馬加鞭的去取了,那酸棗糕,昨日便進了飛霞宮。」

  「你說你進來的時候,宮中四下無人?這些人好大的膽子,竟然玩忽職守,把林娘子身邊的管事嬤嬤叫來,我倒要看看,他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麼?」

  閔惟秀這下子也為東陽郡王著急起來,林娘子已經有了酸棗糕了,又為什麼會還要他送進來?

  這不是很奇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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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綠光

  不一會兒,一個老嬤嬤便被帶了上來,那嬤嬤一瞧見倒在血泊中的林娘子,便痛哭起來。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問道:「林娘子在宴會好好的,突然回來做什麼?你是近身伺候的,為何當時不在殿中。」

  那嬤嬤擦了擦眼淚,偷偷的看了一眼東陽郡王。

  「林娘子進宮多年,暗地裡吃了不知道多少湯藥,紮了多少針,才終於懷上了龍嗣。因為胎像不穩,月份又小,便只稟告了官家同皇后。之前在宴會上突然離席,是因為到了喝安胎藥的時間了。」

  她說著,咬了咬嘴唇,又接著說道:「東陽郡王同林娘子乃是鄉間舊識,每次他過來,林娘子都會讓我們去外間做事……」

  官家此時已經是面色鐵青了,他看了姜硯之一眼,示意姜硯之繼續問。

  「他們說些什麼,你知道嗎?」

  那嬤嬤瑟瑟發抖起來,「老,老奴也聽不太明白。只聽得懂兩個詞,什麼蓮花之類的……」

  此言一出,連姜硯之都梗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問不下去了。

  因為今日林娘子穿的乃是白色繡紅蓮,而東陽郡王,穿的是黑色繡青蓮。

  姜硯之深深的看了東陽郡王一眼,這廝之前不是喜歡惟秀的麼?

  要不是隱藏得太深,要不就是太傻,中了別人的圈套了。

  可是他一個無權無勢,苟延殘喘,除了給人繼承香火這麼一個作用的郡王,誰吃飽了撐著,要害他啊?

  還用了林娘子的一條命。

  東陽郡王此刻已經顧不得雲淡風輕的形象了,大聲說道:「官家,她撒謊。我統共就來過飛霞宮兩次,上一回,是去年的時候,林娘子托我給她在家鄉修一座觀音廟,想要回饋鄉鄰。今日,是臣來的第二回 。」

  「你怎麼胡言亂語呢,明明是你攔著我,同我說,林娘子想要吃酸棗糕的,我之前還覺得奇怪,為何來了之後四下無人。若是我回回來都如此,習以為常了,那我為何要單獨提出這四個字?」

  那婆子拚命的搖頭,「三大王,您去宮中一問,便知曉林娘子早就不重用我這個老婆子了。她如今身邊得意的人,乃是薛嬤嬤。但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都是讓薛嬤嬤去的,林娘子讓我在屋子裡給太后繡佛經,我是斷然不可能去尋東陽郡王的。」

  周圍的宮人們,紛紛的點頭稱是。

  閔惟秀突然想起來,當初在宴會上,站在林娘子跟前的得寵嬤嬤,的確不是眼前的這位,而是一位穿著像是醫女的嬤嬤。

  不一會兒,那薛嬤嬤便被人帶了上來,她的一雙眼睛,四處的亂轉,一看就是個不大安分的主兒。

  姜硯之瞧著她也皺了皺眉頭,呵道:「林娘子的墮胎藥是哪裡來的?你是她貼身伺候的人,若是說不清楚,本王拿你問罪。」

  那薛嬤嬤看了東陽郡王一眼,快速的對著官家磕了好幾個響頭。

  「官家,老奴早就不想為林娘子隱瞞了,但她實在是苦啊!」

  官家眼眶一紅,「她有何苦?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朕都摘與她了。」

  薛嬤嬤又磕了幾個響頭,「林娘子深愛官家,一直想要給官家生下一男半女,還特意討要了老奴到跟前,專門為她熬藥扎針。受了不知道多少苦。」

  「林娘子經常感嘆,自己的容貌太盛,若是張揚怕是會給官家帶來禍事。她不想當禍國妖妃,只想做官家身邊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娘子,因此一直都待在這個飛霞宮中,甚少見外男。」

  官家聽了更是感懷,「林娘子的確是朕生平所見第一美人。」

  「直到幾個月前,林娘子的貓兒被劉鸞借了去,回來便成了禿毛貓兒。林娘子十分的傷心,當真是惱了,太子殿下講禮數,親自領了劉鸞前來致歉。您也知道,東陽郡王向來同太子形影不離……」

  「就那一次,他便說自己個同林娘子乃是同鄉之人。娘子離家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說家鄉話的,便多說了幾句。後來娘子還學來給我聽了,說同東陽郡王,並非是一個村的人,她們村的池塘裡,開的都是紅蓮花,香氣撲鼻。」

  「而東陽郡王那兒,都是白蓮花。娘子愛鮮豔之色,並不喜歡白蓮。」

  閔惟秀聽得皺了皺眉頭,看了看之前的那個老嬤嬤,蓮花什麼的,倒是對得上了。

  那薛嬤嬤說著,擦了擦眼淚。

  閔惟秀知道,關鍵之處來了。

  「就在一個多月之前。林娘子的貓兒突然跑了出去,她愛貓如命,便自己個出去尋找。我們滿宮的人,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貓兒。到了夜裡,林娘子便自己抱著貓兒回來了。」

  「一回來,便說要沐浴更衣。老奴見她衣裙上有青苔,便笑說了一句,說那貓兒不聽話,莫不是鑽到假山洞裡去了。林娘子卻是哭了起來。說……說自己個去尋貓的時候,遇到了醉酒的東陽郡王。」

  「東陽郡王他……他說在假山洞那裡瞧見了貓兒,林娘子心急如焚,也沒有多想,就跟著他去了那假山洞。沒有想到,東陽郡王他,竟然輕薄了……輕薄了林娘子!」

  柴郡主大駭,跳了出來,「不可能!我哥哥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身邊連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也從來都不去那些花街柳巷之地,他怎麼可能如此急色。」

  「林娘子乃是官家后妃,他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那薛嬤嬤嚇得退後了幾步,瞧了瞧已經綠得發光的官家,和像是墨一樣黑的東陽郡王,繼續說道:「這人喝多了酒,做出什麼事情來實在是不好說。老奴受了林娘子的恩惠,便是官家要老奴為她殉葬,老奴也不多言半句。」

  「又何必說這些話,來污衊她的清白呢?只是我們林娘子,實在是心中苦,肚裡冤啊!」

  「過不了多久,太醫前來請脈,診斷出了喜脈。林娘子先是大喜,覺得自己多年的苦,沒有白受,可是不多久,便開始忐忑起來。」

  「她抱著老奴哭了一夜。說當初被人毀了清白,就應該一根繩子把自己個吊死在房樑上。但是她心中有官家,實在是捨不得離開官家,便懦弱了那麼一回。沒有想到,竟然釀成了這樣的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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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意料之外

  「官家待娘子越好,娘子心中越是煎熬。最後她到底還是下定決心,等年節過後,便要打掉肚子裡的孽種,不能讓他混淆了皇家血脈。然後將一切都告訴官家,最後以死明志。」

  「老奴怎麼勸她都不聽。娘子從宴會離席,正準備喝安胎藥……」

  薛嬤嬤說著,拿著帕子擦了擦眼睛,然後憤怒的看向了東陽郡王。

  「然後,然後東陽郡王就闖了進來。他最近來了好幾回,娘子不敢聲張,都叫我陪著。但是今日,東陽郡王滿身酒氣,一進來就趕走老奴,娘子怕鬧得滿城風雨,便讓老奴走了。」

  「他來的時候,面帶怒色,老奴猜測,應當是娘子想要向官家揭發他的惡行,不知道怎麼被他知曉了,於是他便帶了墮胎藥來,逼迫娘子飲下,然後……」

  薛嬤嬤說著,砰砰砰的對著官家磕了好幾個響頭,「官家,娘子對你之心,日月可鑑,你可一定要為她報仇啊!東陽郡王,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狗東西!老奴跟你拼了。」

  那老嬤嬤說著,朝著東陽郡王猛的衝撞過去。

  閔惟秀見狀,伸出一隻手,將她按在了原地。

  那嬤嬤還不罷休,想要掙扎開來,但是閔惟秀像是鐵箍子一般,讓她無法寸進半分。

  「你這嬤嬤,可是寫過話本子的?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東陽郡王是傻子嗎?他帶了墮胎藥來,逼著林娘子吃下去了,然後在這裡等著她死掉,弄了自己滿手血,然後等人來抓?」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薛嬤嬤一眼,她說起話來振振有詞,落地有聲的,好似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全都是破綻。

  姜硯之見閔惟秀開口,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閔惟秀挺了挺胸膛,就憑東陽郡王是柴郡主的兄長,說起來也算是閔惟思的堂兄,她就不能夠任由他被人污衊。

  「按照薛嬤嬤的說法,林娘子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是東陽郡王的,那麼東陽郡王是逼迫也好,是求也罷,只要林娘子不說出當日之事就好了啊,為何吃多了,要親自給她灌藥,做出這麼惹人注意的事情來?」

  閔惟秀說這個話的時候,明顯官家的臉又綠了幾分。但是有什麼辦法,是個人都會這麼想啊,官家一把年紀了,獨寵林娘子多年,她都沒有懷孕。東陽小哥一來,人家就懷孕了……

  「開頭三大王驗屍的時候就說過了,林娘子喝過藥,還吃了蜜餞。哦,東陽郡王殺人,還有心情給她糖吃?是不是很荒謬?」

  姜硯之見自己被點名了,趕忙站了出來,他猜想閔惟秀肚子裡的存貨應該已經說完了,接著開了口。

  「惟秀說得沒有錯。倘若薛嬤嬤沒有說謊話,宮人們都沒有聽到屋子裡頭有任何的爭吵之聲,林娘子也沒有同人掙扎搏鬥的痕跡,下巴上更加沒有被人掰開灌藥造成的淤青。」

  「我們可以推測,要不像東陽郡王說的,他來的時候,林娘子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了,要不就是他們達成了一致,林娘子自己喝下了墮胎藥。如果是後一種情況,東陽郡王為何不立即離開,誰都能夠想到,林娘子小產了,官家立即就會來吧?」

  「而且,東陽郡王什麼時候來的,飛霞宮守門的人會不知道?從他進門到婢女的尖叫聲響起,可有時間同林娘子嗶嗶那麼多話,然後看著她喝下藥,藥見效,死亡……做完這麼多事情?」

  「之前的那個老嬤嬤說,每次東陽郡王來,林娘子都會讓她們走開。但是守門的宮人,總不至於還沒有見到東陽郡王,就預知他會來,然後讓飛霞宮所有的人,都躲起來吧?」

  閔惟秀聽得直點頭,在這深宮之中,她就沒有見過,誰殺人還親自動手的。

  那麼多的下人,那麼多可供收買的人心,都在那裡杵著呢,東陽郡王瞧不見麼?

  正在這個時候,劉皇后突然淡淡的開了口,「反其道而行之呢?荒誕的行事,即便自己不辯解,別人也會說這不可能。何況,東陽郡王一身酒氣。」

  閔惟秀深深的看了劉皇后一眼。

  果然官家原本平和了一些的神色,又憤怒了起來。一張臉簡直擰成了一團。

  東陽郡王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滿屋子的人,都被他這突然起來的笑聲給嚇壞了。

  閔惟秀憂心的看了他一眼,東陽郡王該不是氣瘋了吧?

  這明顯就是有人設了一個局,要請君入甕啊!

  誰都不敢上前。

  正在這個時候,太子急匆匆的衝了進來,一把就扶住了東陽郡王,「東陽,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東陽郡王突然一口血噴了出來,濺了一地,柴郡主大叫一聲,哭著撲了過去,「兄長!」

  東陽郡王擦了擦嘴角的血,苦笑出聲,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像極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我原本是鄉野村夫之子,誠蒙官家不棄,接我入開封府,錦衣華服……我感懷於心,又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位嬤嬤,說我酒後輕薄了林娘子,今日進宮又是飲多了?我猜想,你是瞧見我面色潮紅,身上帶有酒氣,這才想起這麼一齣的吧?只是十分的可惜,我今日並未飲酒。」

  「今日剛進宮,二皇子殿下便提了酒來,請我們共飲陳釀。可是因為我咳疾未癒,太子殿下奪我酒杯,不慎將酒水灑在了我的衣衫上。是以我身上才有酒氣,至於面色潮紅,乃是因為我正在發熱之中。」

  「今日乃是年節宴,臣蒙大恩,不敢擅自退席,掃了大家的興。酒的事,二皇子殿下還有一眾衙內可以作證,生病之事,太醫在此,一探脈便知。」

  站在一旁做壁上觀的二皇子殿下,立馬站了出來,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太子殿下不讓東陽郡王飲酒。」

  閔惟秀掏了掏耳朵,總覺得這話有哪裡怪怪的呢。

  官家好像氣順了一些,對著太醫點了點頭。

  太醫立馬上前,摸了摸額頭上的汗珠子,便開始給東陽郡王診脈。

  他摸了摸,又摸了摸,搖頭晃腦了好半天,這才說道:「東陽郡王的確是風寒入體,寒入肺腑,咳嗽又發熱,而且……」

  東陽郡王驚訝的問道,「而且什麼?你怎麼不說了?」

  太醫偷偷的看了一眼太子,低頭不語。

  太子被他看得發毛,「叫你說,你就說,支支吾吾個什麼勁兒?」

  太醫把心一橫,「而且,東陽郡王他……他肺氣腎氣虛弱,長期服用的藥方之中,以雷公藤為主藥……他是不可能讓林娘子懷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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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算計人心

  東陽郡王大駭,「你說什麼?這不可能!我的藥都是……」

  他說了一半,低下頭去,閉口不言了。

  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那雷公藤,治肺養腎,的確是對症良藥。但若是長期服用,女子經期不調,男子則……則無後嗣。」

  太子一跳三尺高,大吼出聲,「這不可能,太醫都是吃屎的嗎?東陽才多大年紀,你們就給他用這種虎狼之藥。他們柴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苗了,你們這是安的什麼心!」

  閔惟秀別過頭去,她實在是擔心自己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

  你看,這就是老姜家的人。

  明明就是恨不得讓柴家死絕了,還裝出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

  就像是對待他們閔家一樣。

  原本前兩日,她已經對太子改觀了一些,現在一瞧,也是這麼一副裝腔作勢的模樣。

  東陽郡王的病,都是太醫院的人在瞧,他們不懂醫藥,可是太醫不會不懂,太醫知道的,官家會不知道。

  定是得到了允許,才讓東陽郡王長期喝藥,以絕後患的吧。

  官家注意到周圍偷偷看過來的眼神,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面紅耳赤的罵道:「這怎麼可能!朕怎麼不知道此事?這叫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義兄啊!」

  太子對著官家怒目而視,「阿爹,你當真不知道?」

  他說著,一把揪住了太醫的衣襟,罵道:「這個方子是哪裡來的?是誰讓你們給東陽郡王吃的!」

  太醫瑟瑟發抖,過了好久,才把心一橫,「是……是殿下您讓東陽郡王吃的。」

  太子大駭,「你亂說什麼?我與東陽親如手足,我如何會害他?」

  官家看了太醫一眼,太醫立馬伏地不起,不敢言語。

  太子見他不說,拔出腰間佩劍,架在了太醫的脖子上,「你說,你不說,孤立馬一劍殺了你。」

  閔惟秀嘴巴都合不攏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瘋狂的太子。

  太子在她心中,同東陽郡王那就跟雙胎兒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溫文爾雅,一樣的面面俱到。

  甚至連走路的姿勢,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她甚少見到太子高聲說話,甚至是大笑,更別提如此瘋癲的模樣了。

  太醫打了個寒顫,顫顫巍巍的說道:「您忘記了麼,幾年前的一年冬日,東陽郡王病得十分的重,用藥一直不見起色。然後您拿了一個民間的方子,讓鄧太醫抓了給東陽郡王服用。」

  「鄧太醫說那是虎狼之藥……殿下您說,救命要緊,就先服這個。東陽郡王第一次服此藥,幾帖下去,就見好了,您高興得很,便說日後一直用這個藥了……」

  太子往後踉蹌了幾步,死死的盯著官家,那模樣,像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一般。

  姜硯之眼見著不好,忙衝了上去,擋在了太子跟前,「大兄,大兄,你冷靜下來。」

  太子的雙手顫抖著,從牙縫裡擠出了幾個字,「那個方子,是……」

  過了好久,才冷冷的說道:「現在,能夠證明東陽郡王的清白了嗎?」

  太子前幾句話的聲音十分的小,但是閔惟秀耳聰目明,之前阻擋那個嬤嬤,站得又近,全都聽明白了。

  幾年前,太子也不過是剛剛十歲出頭的小毛孩兒,一直住在東宮,他去哪裡弄得到什麼民間的方子。

  顯然,是有人特意送到他手中的。

  誰會想要柴家絕後?看太子的表情就知道了。

  雖然面前有一層遮羞布,但是誰還不是個聰明人呢?

  官家卻是痛哭起來,「他日我若是死了,實在是沒有臉去見義兄……你千萬不要怪我兒,他年紀小,又救友心切,沒有想到這麼多……」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又對還在地上躺著的林娘子同情不已。

  還說官家寵愛她,人死了那麼久了,還衣衫不整的在地上躺著。

  再珍愛的美人,在帝王心中,也不過是玩物爾。

  活著的貓兒,能逗趣,死的了呢?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瞧見一個身影,猶如離弦之箭一般,舉著拳頭,對著官家猛衝過來。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待閔惟秀看清楚之後,差點兒沒有撅過去。

  我的天啊!

  爹啊!上輩子你被官家整死不冤枉啊!你連皇帝老兒都敢打!

  閔惟秀估計了一下敵我形勢,爹啊!現在就算造反,我也沒有拿狼牙棒啊!怎麼阻擋馬上就要趕來的禁衛軍?

  我們一家子人都進了宮,一死一窩啊!

  上輩子,她鬱鬱寡歡,臥床不起,沒有進宮來。

  現在想來,那個年節,家中氣氛低沉。八成是上輩子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然後幾個月後,他們全家都死翹翹了啊!

  能不能再重生一次,下一次我一定阻擋我爹!

  閔惟秀欲哭無淚,大吼一聲,「阿爹!」

  然後飛快的衝了過去,武國公聽到她的聲音,恢復了幾分理智,身形頓了頓。趁此機會,閔惟秀一把衝了上去,快速的抓起了武國公舉起的拳頭,放到了自己的頭上,「哈哈,阿爹,我在這裡呢,阿娘是不是找不到我,叫你來尋我了。」

  「這裡這麼多人,你別生氣揍我了,我保證日後都不亂跑了。」

  武國公看著閔惟秀的笑臉,深吸了一口氣,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腦袋上,「你這個瓜娃子,到處跑什麼,我的耳朵都要被你阿娘叨叨聾了。」

  閔惟秀抽搐著嘴角,心中鬆了口氣,還好她和她爹都很機靈啊!父女二人心有靈犀啊!

  爹啊,你要麼就直接打死,咱們就宣佈反了啊,要不就別打啊!

  武國公抿了抿嘴,將閔惟秀拉到了一邊。閔惟秀果斷的同武國公背靠著背,盯著門口。

  剛來武國公怒氣沖沖的進來,萬一引來了禁軍呢?她可不能讓阿爹,被人放了暗箭。

  「當年我入開封府,就同你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雷公藤三個字!你是怎麼答應我的!」武國公憤怒一吼,閔惟秀心中一緊,欲哭無淚。

  爹啊,咱們能回去,不繼續作死了麼?

  官家深吸了一口氣,鐵青著臉,看了看四周的人,擺了擺手,「你們都先出去,今夜之事,切不可以聲張半句。」

  劉皇后關切的看了官家一眼,官家搖了搖頭。

  閔惟秀的腳像是釘了釘一樣,半分不挪動,還是姜硯之將她拖了出去。

  她看著關上的大門,著實的有些茫然,她實在是不明白,他們不是在審林娘子的案子麼?怎麼到現在,就演成了他阿爹怒罵官家了。

  所有的人都站得遠遠的,生怕被波及了半分。

  東陽郡王呆呆的坐在台階上,他旁邊坐著的是一言不發紅著眼睛的太子殿下,還有正在抹淚的柴郡主。

  只有閔惟秀同姜硯之二人,格外顯眼的站在門口。

  「雷公藤有什麼陳年舊事?」

  姜硯之搖了搖頭,「聽你阿爹的話,是他們剛進開封府時候的事情了,那會兒,咱們兩個都沒有出生呢。我也不知道。」

  閔惟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說我爹想打你爹,該咋辦?

  姜硯之見閔惟秀的模樣,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林娘子不是東陽郡王殺的,那麼她是誰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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