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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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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7: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人為

  閔惟秀看光了幾乎所有的屋子,尤其是閔儀住的小院子,也沒有發現任何髒東西的痕跡。

  沒有最常見的女鬼,更不用說,才一歲瞪著黑眼珠子的小孩兒了。

  「真的沒有麼?沒有小孩?」

  閔惟秀點了點頭,「真的沒有,現在你們府上,只除了靈堂沒有看了。」

  閔儀吞了吞口水,「我這屋子,是個小樓,平日裡,都讓婧文睡樓上,我睡樓下,可到了夜裡,我能夠聽到咚咚咚的腳步聲,還……還有珠子掉到地上,發出的那種聲音,你明白吧?」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這一點倒是真奇怪,她瞧著閔儀的狀態,老實說,她簡直快要懷疑,閔儀是不是產生了什麼幻覺了。

  「還有窗戶,冬日裡暖得很,我睡覺之前,都會讓人把門關嚴實了,可晚上總是會被凍醒了,一睜開眼,門是開著的。」

  閔惟秀想著,朝著門走了過去,伸出手來,將門給拴住了,仔細的瞧了又瞧,發現上頭有一根細細的絲線纏繞過的痕跡,勾了勾嘴角,又朝著樓上走去。

  樓上的屋子是婧文住著的,木地板上了桐油,看上去十分的有光澤。

  許是怕她磕著碰著了,屋子擺設的零碎的東西很少,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地上安安靜靜的放著一個木馬。

  閔惟秀四下裡看了看,先是看了看床底下,裡頭乾乾淨淨的,並沒有看到她猜想的老鼠的痕跡,更別提什麼珠子了。

  她想著,又四下的看了看,最終目光落到了那個木馬上。

  「阿姐,這個木馬是哪裡來的?」

  閔儀瞥了木馬一眼,「這個是我婆母送過來的,說是開封府中有名氣的譚木匠打的,你瞧,跟真的馬兒似的。我還想著,去尋他給忘兒也打一個。」

  「的確是很逼真啊,嘴都張著呢!」閔惟秀想著,將手放到木馬的嘴裡比劃了一下,又摸了摸馬嘴下頭,翹起的木板兒。

  手上有油。

  閔惟秀想著,站起身來,「阿姐,是有鬼,但不是小鬼,是內鬼。有人想要嚇唬你,故意讓你認為,是那個孩子來找你了。」

  「怎麼可能!我身邊的人,都是我的親……信。」閔儀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不言語了。

  閔惟秀也不多管閒事,她來幫閔儀,但並不想插手遠昌侯府的鬥爭。

  事實勝於雄辯,她說著,從自己的荷包裡掏出一顆珍珠,放到了馬嘴巴裡,然後輕輕的按了一下木馬頭下翹起的木板兒。

  木馬搖晃起來,馬嘴裡的珍珠落在了地上,發出了砰砰砰的聲音。

  閔儀臉色一變,蹲下去摸了摸,又聞了聞自己的手,「有人在這裡抹了一些豬油之類的東西,吸引老鼠過來,所以我聽到了腳步聲,然後,老鼠壓上來吃東西,木馬傾斜,像你剛才做的那樣,珠子就掉出來了……」

  府中侍婢等級森嚴,能夠進屋子裡做這些事情的,就那麼幾個人,無論是哪一個,都是閔儀的左膀右臂。

  「所以,門也是有人動了手腳?」

  閔惟秀點了點頭,果然,她才是武國公府最蠢的人,阿姐們個個都很聰明。

  閔儀就是被那個詭異的孩子嚇住了,才先入為主的認為是鬼,並沒有往別的地方去想,這叫當局者迷。

  等她一轉過彎來,這些事兒,便都不是事兒了。

  閔儀沉默了一會兒,想要提起那個木馬,可這木馬乃是用上好的木頭坐的,重著呢,她剛提起來,又放了下去,「惟秀,你幫著我提著,咱們去靈堂。」

  閔惟秀挺了挺胸膛,幫受了欺負的阿姐討說法,這才是娘家人應該做的事情啊!

  閔惟秀二話不說,提起木馬就跟上了。

  一旁的安喜無語的嘆了口氣,小娘啊,你的力大無窮就是用來提東西的麼……

  一行人雄糾糾氣昂昂的進了靈堂。

  因為只有一口小小的棺材,因此靈堂裡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一個老婦人紅著眼睛坐在那裡燒紙,一旁的遠昌侯在唸唸有詞的不知道念著什麼經兒。

  瞧見閔惟秀提著木馬進來,遠昌侯惶恐的往閔惟秀身後看去,見她背後並無其他人了,這才鬆了口氣。

  「姜硯之沒有來,」閔惟秀沒好氣的說道,「聽聞伯父家中遭變,惟秀想著來上一炷香。」

  等閔惟秀上完了香,閔儀看了看遠昌侯夫人,淡淡的說道,「婆母,阿弟之前最喜歡玩這個木馬兒,我想著,不如一併燒了。我還添了個如意珠,讓馬銜在嘴中,盼著阿弟下一輩子萬事如意。」

  遠昌侯夫人猛的抬起頭來,利眼像是箭一般的看了過來,「你們武國公府的人,什麼時候也說話也繞彎子了?你這個毒婦,害死了我兒子,以為叫了個黃毛丫頭過來,我就怕了麼?」

  閔惟秀一愣,如今的勳貴,多數都是跟著官家打江山的,開國功勳就是如此,不少人都出身不高,但是像遠昌侯夫人這麼不客氣的,還真是少見。

  好在,閔惟秀自己也是個不客氣的人,要她講客氣,她還難受著呢。

  閔儀眼眶一紅,氣得就要哭出來。

  閔惟秀搖了搖頭,「你怕不怕我不知道,但是我們武國公府可是從來不慫的。你哪隻眼睛瞧見我阿姐害死你兒子了?」

  遠昌侯夫人站起身來,指著閔惟秀的鼻子說道,「你個小丫頭,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我兒子原本好好的,就是她,她跟我說我兒子是妖孽,不到兩天,孩子就死了。」

  閔惟秀簡直要笑出聲來,「阿姐,阿姐,你快說我是妖孽,我倒是要看看,我兩天之後會不會死。」

  遠昌侯夫人氣得直跺腳,「不是她是誰?我兒好好的,怎麼會睡著睡著就死掉了?」

  閔惟秀伸長脖子,往那棺材一瞧,搖了搖頭,「睡著睡著就死掉了?我瞧著他是被人給捂死了嘛!」

  遠昌侯夫人大怒,「你胡亂的說什麼?孩子睡覺,我都是一直守著的!」

  閔惟秀伸出手來指了指,「孩子死了之後,是誰斂的他?斂的人,心虛得很,都不敢仔細的清理他吧,你瞧,他的鼻子裡,還黏著一些毛色的兔毛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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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什麼鬼!

  閔惟秀說完,心中舒坦得很,覺得自己個簡直就是三大王附體,斷案如神。

  「你看他面色鐵青,嘴唇發烏,鼻孔中有毛屑,表情猙獰,應該是窒息而亡的。而且,你當真一直守著他?沒有去出恭什麼的麼?或者什麼人來稟事,你離開了一小會兒?」

  遠昌侯夫人愣了愣,湊過去一瞧,果然發現在孩子的鼻孔之中,有不少白色的兔毛,她猛的回頭,指著身邊的一個老嬤嬤說道:「這是怎麼回事!堯兒弄髒了我的衣服,我讓你在那裡守著的……回來之後,我還以為他是睡著了……人也是你斂的!」

  那老嬤嬤撲通一聲跪了下地,「夫人,您忘記了麼,你不喜歡兔毛做的衣物,覺得小家子氣,我們府上,壓根兒沒有兔皮兔毛之類的東西,唯獨小主人養了一隻兔子,按照閔五娘子的說法,老奴難道是用一隻活兔子,捂死了小主人麼?」

  閔惟秀覺得自己的臉啪啪啪的被打得疼!

  她怎麼可能知道遠昌侯夫人不喜歡兔子皮毛!

  那你喜歡什麼?狐狸皮,老虎皮?你這是驕奢淫逸!要不得!

  她想著,挺了挺胸膛,丟臉不要緊,慫了就不行!

  閔儀在一旁神色復雜,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即便不是兔毛皮捂死他的,那他也是窒息而亡的。你老來得子,看守甚嚴,換個衣衫都要老嬤嬤守著,我阿姐哪裡有哪個本事害死他?你要懷疑人,還不如懷疑你身邊的這個老嬤嬤來得正道!」

  遠昌侯見閔惟秀態度強硬,嘆了口氣,「原本這是家醜,不敢外揚,這事兒的確同大郎媳婦兒沒有什麼關係,堯兒他是吃肉噎死的。」

  啥玩意!閔惟秀差點兒沒有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遠昌侯夫人臉色一變,「這不可能!我堯兒雖然只有一歲,但是他樣樣超前,吃魚能自己吐刺,吃雞能夠自己吐骨頭,怎麼會吃肉噎死!」

  遠昌侯走過去,扶住了夫人,「這孩子,來得荒謬,走得自然也荒謬。你莫要傷心,他根本就不是你兒子,不過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孤魂野鬼罷了!搶佔了你兒子的身體,這樣的禍頭子,早些死了也好。多智近妖啊!」

  閔惟秀心中一緊,孤魂野鬼,搶佔了別人的身體,莫非這個孩子,也同她一樣,是重活了一世的人!

  「怎麼回事?」她忍不住問道。

  遠昌侯想了想,又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事兒,若是不說個明白,日後家宅難安,大郎媳婦,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瞧著你婆母太過悲傷,她懷疑你,就能給自己找點事兒折騰,也不至於活不下去。是我想差了。」

  他說著,看向了遠昌侯夫人,「你不覺得奇怪麼?你嫁給我接近三十年,從來都沒有懷過身孕,我們年紀大了,也多半分榻而眠,怎麼就一舉得男了呢?」

  「這孩子生得妖,如果不看他的身子,你覺得他真的是一個一歲的孩子麼?大郎媳婦兒同我說了之後,我便留了心,偷偷的去瞧他,還真讓我瞧見了一次,他把手啊腿啊什麼的,全都扭成了一團,看上去就像是一堆扭曲的蛇,十分的可怖。」

  「我們大陳也不是沒有人學武功,習道術,修佛法,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姿勢,簡直……簡直就像是邪術……」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這是元嬤嬤後來告訴我的」,遠昌侯說著,指向了元嬤嬤,「元嬤嬤說,堯兒問她,現在是什麼朝代,官家姓什名誰?元嬤嬤心中害怕,還是回答了他說乃是大陳朝,官家姓姜。那孩子便喃喃的說,不是大宋啊!皇帝應該是趙匡胤或者趙光義才對啊!」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這孩子看來同她不一樣,並非是重新活一世的人。

  這問題問得稀奇古怪的,若是換了她,一樣會覺得這孩子有問題。

  「元嬤嬤回答玩之後,便去書房叫我來看,我一來,透過窗子,看到那孩子正在提筆寫字,他才一歲啊!大郎一歲的時候,還滿地爬要喝奶呢,這孩子才一歲,就能夠寫字了!」

  「等他睡著了之後,我便偷了他寫的字來看,大部分都像是鬼畫符一樣,缺胳膊少腿的,也看不明白是什麼東西。可是有一句,我看明白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遠昌侯說的時候,聲音都發顫,這小子才一歲,他就心大到要造反啊!

  若是等到他十歲,還不把天捅一個大窟窿!

  「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當時嚇得腿都軟了,想要進去掐死他,可他到底是我的老來子,捨不得下手啊!」

  「於是我偷偷的請了高僧來驅邪做法,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惡鬼都趕不走。之後的幾天,我都心驚膽戰的,生怕他起了什麼歹心。但是這孩子吃吃喝喝玩玩的,除了有些奇怪,也沒有做別的惡。」

  「我想著要試探他是不是真的認識字,便讓元嬤嬤偷偷的放了一個話本子在他的屋子裡,就是那本前朝十分有名的《冷冷傳》,那孩子果然偷看,一邊吃肉一邊看,許是看到了好笑的地方,一激動然後就卡住了。」

  「我當時十分的矛盾,一方面想他死,一方面又捨不得。但是我還是衝過去,給他摳喉嚨催吐,倒提著甩,都沒有用,孩子很快就死掉了……」

  閔惟秀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刻自己復雜的心情了。

  這人哪怕是佔了小孩子身體的大鬼,他也是一個把自己作死了的大鬼!

  心眼是有多大啊!

  怕是孩子死了之後,遠昌侯怕夫人徹底崩潰,便讓元嬤嬤演了齣好戲,說孩子是睡著睡著就睡過去了,不然的話,是誰給孩子吃大魚大肉不節制的,還不是事事都慣著他的遠昌侯夫人麼?

  遠昌侯夫人不接受孩子莫名其妙的死了,便全怪罪在了閔儀身上,還收買了她屋裡的人,扮鬼嚇唬她。

  遠昌侯夫人已經徹底傻眼了,閔儀回過神來,拉了閔惟秀出去了靈堂,她也有些尷尬的說道:「小五,多謝你了,這事兒已經解決了,今日之事,還請莫提,不然的話……」

  遠昌侯府的臉都要丟光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也實在是難以啟齒!

  閔惟秀出了府,阿福早就駕著馬車在一旁等著了,安喜聽到她的腳步聲,忙撩開馬車簾子,拿出了一個暖手爐,塞到了閔惟秀手中,「小娘,這天又要下雪了,快抱著暖爐,暖和暖和。」

  閔惟秀看了看天,大朵大朵的烏雲遮蔽了天空,好似觸手可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確是要下雪了。

  「嗯,阿福,咱們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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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7: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二章 縱火

  遠昌侯府離宮門有些遠,一直到天空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閔惟秀的馬車才進了宮。

  「前頭的可是成家六哥?」閔惟秀不耐坐軟轎,領著安喜撐了傘,遠遠的便瞧見一隊侍衛經過,領頭的那個,正是成六郎。

  成六郎瞧見閔惟秀,擺了擺手,讓巡邏的侍衛們先走,自己個則是朝著閔惟秀走了過來。

  「成六哥,宮中今日出了何事?哪裡走水了?」

  成六郎壓低了聲音,「你怎麼進宮來了,快些回去罷。出大事了,三大王火燒親蠶宮,官家震怒。」

  官家為了顯得自己愛民如子,不忘本,在宮中設了觀稼殿和親蠶宮。

  每年到了春日,皇后便會到親蠶宮,舉辦親蠶儀式,自己個親手養蠶。

  「姜硯之為什麼要火燒親蠶宮?他一個王爺,去那裡做什麼?」閔惟秀一聽,著急起來。

  就像是安喜說的,昨兒夜裡,並未見宮中天空通紅,濃煙滾滾之事,說明火還來不及燒起來,就已經被撲滅了。

  但是,光是三大王放火燒宮這件事,聽起來就讓人心驚肉跳的。

  姜硯之這個人,雖然性子有些跳脫,有的時候不靠譜,但是閔惟秀絕對不相信,他會放火燒房子。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昨兒夜裡當值,半夜聽到鑼鼓聲震天,一瞧是親蠶宮走水了,便去救火,去到才知道,三大王還在裡頭呢。因為發現得早,路丙將他救了出來,親蠶宮也只燒了一點兒,但是……」

  「都說是三大王自己放的火,官家審他,他也不言語。聽聞,官家氣得拔劍,被你阿娘攔下了。現在把他關在福寧宮的偏殿裡了。」

  閔惟秀大驚,「那姜硯之受傷了麼?」

  成六郎搖了搖頭,「只嗆了一下,並無大礙。閔五,郡主視你為親姐妹,我五嫂又是你阿姐,我是斷然不會害你的,你聽我一句勸,快些回去吧,不要管這個事情了,三大王這次危險了。」

  「官家當真是十分的生氣,要不你等官家氣消了一些,明日再來。」

  成六郎乃是柴郡主的未婚夫婿,同閔惟秀也是相熟的,柴郡主同他出遊的時候,有時候還拉上閔惟秀一塊兒。

  閔惟秀抱了抱拳,「多些成六哥仗義直言。但去看看情況,我不相信,姜硯之會做出放火燒宮之事。他平日裡審案,得罪了不少人,我怕我不去,便沒有人幫他說話了。」

  成六郎同她關係到底沒有深到哪裡去,點到為止,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你多加小心。」

  閔惟秀一路狂奔,加快了一些腳步,直接朝著福寧宮而去,福寧宮乃是官家的寢宮,閔惟秀年幼之時,也是經常來的,對這裡再熟悉不過了。

  今日的福寧宮,與往日不同,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看上去氣氛十分的緊張。

  閔惟秀剛走到門口,便被攔下了,一個侍衛伸出手來,面無表情的說道:「奉官家之命,任何人都不能進。」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大喊出聲,「舅父,惟秀來了。」

  裡頭的官家端著茶盞,被這平地一聲雷震得險些茶水都灑了出來。

  臨安長公主看著門口,「讓惟秀進來吧,讓她去勸勸硯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官家點了點頭,站在他身旁的太監,忙跑了出去,叫侍衛放閔惟秀進來。

  閔惟秀匆匆忙忙進了門,殿中該在的人都在,官家,劉皇后,蔡淑妃,太子殿下,臨安長公主,就連一向禮佛不出門的太后,都到齊了。

  閔惟秀行了禮,還未開口,太后就說道:「硯之就在隔壁屋子裡,他這個孩子,雖然莽撞,但是心地善良又樂觀,這倒是是怎麼回事?他不說話,我們怎麼能夠幫他呢?」

  官家將茶盞重重的一擱,「這個孽子!當時只有他一個人在親蠶宮,不是他是誰?」

  這親蠶宮,說是養蠶,也就是只有在春日皇后來的時候啟用,平時宮門都是鎖著的,到了要用之前,才有人來打掃清理。

  閔惟秀沒有看官家,她怕自己的眼神藏不住,她想著,拱了拱手,「我去勸勸他。」

  閔惟秀說完,退了出來,忙向隔壁的屋子走去。

  一推開門,姜硯之蜷縮成一團,窩在牆角裡,他的頭髮亂糟糟的,臉色也黑一塊白一塊的,灰撲撲的,像是剛在廚房裡滾過一般。

  「姜硯之,到底是怎麼回事?」閔惟秀走了過去,彈了彈他頭上灰。

  姜硯之卻是猛的一伸手,直接抱住了閔惟秀的腿。

  閔惟秀心中一驚,想要掙脫開來,又怕力氣用大了,弄斷了姜硯之的手。

  「姜硯之,到底是怎麼回事?」

  閔惟秀又輕輕的問了一句。

  姜硯之這才回過神來,面紅耳赤的鬆開了手,好似閔惟秀的紅裙子,是燒紅了的烙鐵一般。

  等鬆開了口,他又手忙腳亂的整理起自己的頭髮,擦起臉來。

  閔惟秀瞧他並無大礙,鬆了口氣,在他旁邊靠著牆坐了下來,「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去親蠶宮,是誰放的火?」

  姜硯之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其中涉及到一個秘密。」

  他說著,苦笑出聲,「我……你還記得你在義莊給我掐人中,我以為是被嬤嬤扎針,嚇得醒過來了麼?」

  閔惟秀點了點頭,故作輕鬆的笑道:「你……該不會被嬤嬤扎過針吧?」

  「可不是麼,還是被我阿娘最信任的嬤嬤扎的。」

  閔惟秀一愣,「那你為什麼不大喊大叫,叫你阿娘來救你。」

  「因為我阿娘,她就站在那裡看著。」

  閔惟秀猛的一下站起身來,不敢置信的看著姜硯之,「怎麼回事!」

  姜硯之雖然有些古怪,但怎麼著也能夠稱得上一句性格外向,半點陰鬱氣質都沒有,怎麼可能有這麼悲慘的過往。

  而且,被扎針不反抗,也不是他的性格。

  「我阿娘只有我同大兄兩個兒子,她並不討官家喜愛,就是因為能生兒子,才被穩居皇后之下,就算是當初的林娘子再受寵愛,也沒有越過她去。可是我阿娘她,一直都很不高興。」

  「打小的時候,我就頑皮又淘氣。你還記得張圓畫上的那一天麼?就是我站在你的背後看你的那一天,那一天是我的生辰。你可能已經忘記了,你是進宮去給我慶生的。」

  「要不然,張圓那一日怎麼會也在呢?那一天,大兄問我想要什麼生辰賀禮,我瞧著大兄同東陽日日跟著夫子學習十分的辛苦,便說什麼也不要,只希望他們今日不看書,陪我玩一整天的鬥蛐蛐,爬樹,掏鳥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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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偷偷擁有了一個妖怪

  「他們那會兒,也不過是孩童罷了,自然是樂得偷懶。可沒有想到,那一天我阿爹突然考校我們幾兄弟的學問。」姜硯之說著,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宮中的嬪妃們,除了爭寵愛,就是鬥兒子。那一次叫我二哥贏了。」

  「原本這也是常有的事,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

  姜硯之說著,縮了縮自己的身子,閔惟秀看著不忍心,又重新坐了下來,往他那邊微微的靠了靠。

  「我心知做錯了,便像往常一樣去討好阿娘,率先認了錯,你知道我這個人的,臉皮子很厚,我阿娘拿我無奈,經常就算了。可這一次,她當真是十分的生氣,叫她身邊的那個老嬤嬤把我帶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裡,然後……」

  姜硯之說著,緊了緊拳頭,最後一語帶過的說道,「然後就拿針扎我。」

  「那是第一次,我十分的氣憤,拚命的反抗。我喊阿娘還有長兄來救我,可是我一回頭,看到我阿娘站在門口。雖然有窗,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是那個身形,我是怎麼都不會認錯的,那是我阿娘啊!」

  閔惟秀的心揪成了一團,姜硯之瞧上去沒心沒肺的,壓根兒想不到他竟然遭遇過這樣的事情。

  「我心中發沉,覺得扎針都不怎麼疼了,叫也沒有用,我狠狠的咬了那個老嬤嬤一口,到現在那個老嬤嬤的手上都還有疤呢!我大兄很疼我,每晚我睡覺之前,他都要來給我說故事,因此阿娘也不敢把我關太久。」

  「等他講完了之後,我便偷偷的跑了出來。我那會兒年紀小,身上又疼,只想著要離那座宮殿遠一些,再遠一些。這一跑,就到了地處偏僻的親蠶宮。在這裡,我又見到了你。」

  閔惟秀一愣,「你看到了我?」

  她拍了拍腦袋,畢竟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小時候很多事情,都要仔細回憶一下,才能夠想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我阿爹那會兒經常出去打仗。阿娘就帶著我們兄妹經常歇在宮中,撒丫子玩兒,那一次皇后賞了我一斛珍珠,又大又圓的,我同二哥拿著打彈子玩兒。」

  「你知道的,打著打著,一斛就打完了。」

  姜硯之神色古怪,「打彈子怎麼會打完?所以你去親蠶宮打彈珠的?」

  「那倒不是,我阿娘見珠子一顆都沒有了,十分的生氣,說曾經聽說過有敗家子兒就喜歡聽瓷器落地錦帛撕裂之聲,沒有想到我比他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是我同二哥灰溜溜的被她趕出來啦,皇宮那麼大,我們到處玩,怎麼可能找得到全,我找了幾顆,就抓螢火蟲玩兒去了。親蠶宮那附近一到夏日,就有好多螢火蟲。裝在布袋子裡,亮晶晶的,安喜最會抓螢火蟲了。」

  閔惟秀說著,腦海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

  姜硯之拚命的點頭,「對,就是螢火蟲。我一進去,就瞧見你咧著嘴在那裡抓螢火蟲,你穿著紅色的裙子,梳著……」

  姜硯之說著,伸出兩隻手來,比了比自己的腦袋,「梳著兩個包包頭,用小珍珠盤著。安喜抓到一個,你就高興的跳,然後我就聽到了哢嚓聲,地板就裂出一道縫兒。」

  「天知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幕!連被針扎的疼,都忘記了。」

  閔惟秀有點囧,這麼一想,確實有點駭人。

  「上次看到張圓的畫,你回憶我們小時候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怎麼說,畢竟那個是我阿娘。我兄長是太子……而且我長大之後,我阿娘就不這樣了。我不知道怎麼解釋,大晚上的,我為什麼去了親蠶宮。」

  「我躲在門口看了很久,後來有人來尋你了,你將螢火蟲袋子,扔在了地上。我過去想要把它撿起來,還給你,可是袋子口沒有扎緊,螢火蟲全都飛出來了。」

  「那是我這一生最難忘的一日,遭遇了最可怕的事情,卻又遇到了最神奇的事情。我在親蠶宮坐了許久,後來宋嬤嬤就來尋我了。我問宋嬤嬤,閔五娘子是不是妖怪……」

  姜硯之說著,自己也笑了起來。

  閔惟秀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難怪姜硯之不說那是最美好的一幕,直說是最難忘的,最神奇的……

  感情人家當年,以為她是一個妖怪。

  姜硯之眨了眨眼睛,看著悲憤欲絕的閔惟秀,「你知道宋嬤嬤說的是什麼麼?」

  閔惟秀沒好氣的說道:「我怎麼知道!」

  「她說,你是我阿娘給我指腹為婚的妻子。」姜硯之說著,笑得眉眼彎彎的。

  讓閔惟秀不禁覺得,這廝之前說了那麼多悲慘的扎針故事,完全是來引出這一句的。

  指腹為婚的妻子?

  閔惟秀突然想起來,之前姜硯之也說過這個。

  閔惟秀想著,有些遲疑的說道,「都是宋嬤嬤亂說的吧?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事情。」

  姜硯之有些失望,「後來長大了,我也猜想宋嬤嬤是為了安慰我才那麼說的,但是當時,我認真了。你別笑,畢竟我那會兒,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因為我從小能夠見鬼,所以我對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都深信不疑。打那之後,我就經常偷偷的看你,然後就覺得安心,又樂滋滋的。嬤嬤扎我,我也不怕,我可是偷偷的擁有一隻妖怪的人啊!」

  「等我的妖怪長大了,變得厲害了,一定會幫我打跑壞人的。現在想來,的確是幼稚又可笑,但是那會兒,我就真的是這樣的想的。」

  姜硯之說著,突然直白的看向了閔惟秀的眼睛,「我覺得,我沒有長成一個陰暗的人,都多虧了你。」

  屋子裡安靜極了,閔惟秀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的,像極了她在戰場上聽到的戰鼓聲!

  「我一直看著你,看著你從一個張嘴大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人。」

  「變成了一個和其他貴女一樣,走路躡手躡腳,再也不踩裂地板了,抿著嘴笑,再也不哈哈哈了,又看著你像其他的小娘子一樣,想要嫁給我大兄。」

  姜硯之的語氣,同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閔惟秀卻覺得自己的鼻頭酸酸的,手心中像是有螞蟻在爬一般,難受極了。

  「可就在我自請出京的那一日,你又變回來了。」

  「我想,這次我要成為光明正大的擁有你這隻妖怪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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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禁忌

  閔惟秀覺得,姜硯之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聽到了兩個人的呼吸聲。

  突然之間,只聽到隔壁的屋子裡咣的一聲,閔惟秀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她一巴掌拍在了姜硯之的胳膊上,「混蛋,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死到臨頭了,還說什麼風花雪月!」

  姜硯之咳了咳,「就是死到臨頭了,才要把心裡的話,全部說出來啊!不然,這種把我顯得很幼稚的事情,為什麼要說出來!」

  閔惟秀哼了一聲,通紅的耳根子卻出賣了他,「你快接著說起火的事情。」

  原本她想安慰姜硯之,卻沒有想到,整個節奏全都被姜硯之掌握了,同他比腦子,閔惟秀覺得還不如比誰的腦袋大。

  「說到哪裡了?哦,說到親蠶宮對我意義重大。雖然之後,再也沒有在那裡見過你了,但是每當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我就一個人偷偷的到親蠶宮中坐一會兒。」

  「現在年紀大了,分府出宮之後,我便只在每年年節進宮的時候,偶爾來瞧一下。大兄因為東陽的事情,喝得大醉,別說出舅父家,他連門都不想出。」

  「他同東陽情同手足,現在發現是自己害得他永遠都沒有辦法擁有後嗣了,他心中的難過可想而知。」

  「可是我阿娘卻一直在旁邊念叨,說什麼,他身為太子,不能夠如此一蹶不振,現在我二哥還對這個位置虎視眈眈。我猜想她捨不得怪我大兄,到最後還是要怪到我的頭上……」

  閔惟秀恍然大悟,難怪之前太監前來叫姜硯之進宮,姜硯之對他沒有什麼好顏色,因為他知道蔡淑妃是要訓斥他的。

  「我阿娘痛罵了我一頓,我覺得無趣,便去了親蠶宮。惟秀,惟秀,等沒人的時候,你偷偷去親蠶宮玩兒吧,我告訴你,每年你生辰的時候,我都在那裡挖了一個坑,然後埋下了送給你的賀禮。」

  「有時候,看到了什麼好東西,也挖了埋了,到現在我都不記得埋了多少了。」

  閔惟秀面不改色,若不是姜硯之現在命懸一線,她恨不得現在立馬就去挖,這種偷偷挖出別人的心意的游戲,不知道怎麼的,讓她覺得有些熱血沸騰,「你別打岔,快說案子。」

  尤其,這是姜硯之這麼多年,一個一個的埋下去的。

  閔惟秀想著,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姜硯之看著閔惟秀的耳根子,笑得像是一隻奸計得逞的狐狸,「那我接著說了。我不耐煩聽我阿娘罵我,就提了食盒還拿了話本子,暖手爐啥的,去了親蠶宮,走到半道上,路丙遇到了路甲。」

  「所以你讓路丙去同路甲說話了?」姜硯之雖然經常損路丙,但是對他卻是極好的,讓他同自己的兄長說話,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做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神色凝重起來。

  閔惟秀想了想,「你什麼都不說,是因為你懷疑,是你阿娘使了路甲了,故意引開了路丙,然後放的火……可是你阿娘為什麼要殺你?如今太子這樣,有你這樣一個親兄弟,不是助力麼?」

  「我也不知道,許是因為我經常給大兄拖後腿,而且咱們兩個不是倒黴蛋子,都到哪裡死到哪裡麼?說不定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用吧。」

  閔惟秀搖了搖頭,「你很有用,沒有你,韓昀現在還在大牢中呢。我不知道你阿娘為什麼這樣,但是,肯定不是因為你沒有用。」

  這一點,姜硯之想不明白,他便跳了過去,接著說道,「因為其中有路甲的事情,我來親蠶宮,應該也只有我阿娘宮裡的人知道,畢竟我來了許多次,他們很有可能已經有所察覺了。」

  「我一進親蠶宮,就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怪味兒,當時我沒有在意,畢竟這宮中常年沒有人,沒有通風,有怪味也是正常之事。後來我被關起來了,仔細回想了一下,應該是油味。」

  「有人在我待的那間屋子的窗戶下面的牆內側,還有外側,都抹上了油。然後他在外間放火,火嘭的一下,就燒起來了。因為內側有油,內側很快就起火了,等他們來的時候,以為火是從裡頭還是燒的,而在屋裡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的手中,還抱著一個裡頭放了炭,正在燒著的手爐。」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可是你沒有理由這樣做啊,好好的燒親蠶宮做什麼?日子過得好好的,你為什麼要燒死自己?」

  「這種時候,不應該說你是不小心弄倒了爐子,然後了事麼?怎麼會這麼大陣仗……」

  宮中的事情就是一筆糊塗賬,之前林娘子的事情,可算是讓閔惟秀看清了。

  怎麼到了姜硯之這裡,就成了這麼大的事情?

  這事情實在是很蹊蹺。

  「這就是我第二個想不通的地方。我阿爹來的時候,十分的震怒,那表情,簡直比林娘子死了,你爹要抽他的時候,還可怕!我說不是我,但是我阿爹擺明了不信。那種樣子,就好像他篤定了,我是會幹出這樣的事情的人一樣!」

  「我猜想,我應該觸犯了什麼宮中禁忌。」

  「禁忌?」閔惟秀突然想起了臨安長公主聽到宮中走水時的反應,越發的覺得姜硯之說得沒有錯。

  「你說得很有可能,我阿娘聽到這事兒之後,十分的驚慌,立馬就知道你有危險,當時回門的阿姐們都還在呢,她就匆匆忙忙的進宮了。」

  姜硯之不是沒有開口,他是開口了,沒有人信,所以索性懶得再開口了。

  「但是咱們也不能夠坐以待斃,你得先把自己摘出來再說,如果真是禁忌,那你更要快點把自己摘出來。我先去回他們的話,然後去親蠶宮看看,有沒有你說的油的痕跡,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姜硯之苦笑道,「一次兩次,都要你來救我。原本應該英雄救美才對呀!」

  閔惟秀見他這個時候還有心開玩笑,忍不住脫口而出,「嗯,我是女英雄,你是男美人。不是說妖怪長大了,就要幫你把壞人打跑麼,現在妖怪長大了。」

  姜硯之欣喜的站了起來。

  閔惟秀臉一紅,「哼,等你沒事了,就該輪到你幫我了。」

  她說著,快步的走了出門,還能夠聽到姜硯之的笑聲。

  閔惟秀白了他一眼,將房門啪的一下關上了,然後在外頭吹了一會涼風,暗罵自己被美色沖昏了頭,這才咬牙切齒的朝著官家等人所在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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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個關鍵詞

  閔惟秀穩了穩心神,邁進門去,屋子裡的碳火燒得特別的旺,用來烤肉肯定特別香。

  太后見她進來,焦急的問道:「怎麼回事?」

  閔惟秀對著太后笑了笑,「三大王全都說了,真不是他放的火。」

  官家猛的一拍桌子,「不是他放的火,那他為何一個人去親蠶宮,連路丙都不帶?」

  閔惟秀還沒有說話,臨安長公主就出聲道:「兄長,你教育自己的孩子,對著我女兒拍什麼桌子?」

  官家神色緩和了一些,「惟秀你慢慢說,沒有嚇到吧,實在是三郎不爭氣,從小到大就愛惹是生非,想要人信他,也得他先做好事才對。」

  閔惟秀心中的火直往上冒,姜硯之到底做過什麼壞事?

  值得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說他,若他還叫沒做好事,那麼開封府和大理寺的那些官員們又是什麼?酒囊飯袋嗎?

  「官家你大約是從來都沒有關心過這個兒子吧,你若是好好的在宮中查一查,就應該知道,他每年只有年節的時候會留在宮中,在留宿的期間,晚上都會去親蠶宮一個人清靜清靜。」

  「子曰,日三省吾身。子說沒有說,我不知道,姜硯之……」

  官家的聲音陡然變了,「宮中那麼多宮殿,他以前住的地方我也給他留著,他想清靜,為何非要去親蠶宮?」

  閔惟秀一愣,看來親蠶宮果然是有問題的。

  閔惟秀把心一橫,有仇不報非君子,原本還想著姜硯之念舊情不說,現在看來,非說不可,不說姜硯之很難脫身。

  閔惟秀使勁的掐了自己一下,眼淚立馬嘩嘩的流了下來,一邊流一邊想,娘的,本將軍的手勁超乎自己想像啊,簡直太疼了。

  「舅父,姜硯之不讓我說,但是我實在是忍不住了。那是因為我們小時候……」

  閔惟秀的話說到了一半,就看到臨安長公主對她使了一個制止的眼神,她一頓,想起姜硯之壓根兒不想戳穿這個事情,不想讓太子處境越發的艱難。

  而且,事情過去了那麼久,她同姜硯之壓根兒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小時候他遭受了虐待,萬一官家不信,姜硯之還要落一個污衊生母的罪名,於是話鋒一轉。

  「我們小時候,經常去親蠶宮玩兒,因為那邊不但有桑葚吃,還十分的陰涼,到了晚上,有好多好多的螢火蟲,可好看了。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我們還偷偷的在那裡玩過藏寶游戲,不信你們叫人去挖,還能夠挖到我們小時候埋的寶貝呢。」

  閔惟秀說著,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邊哭一邊說這個,實在是很尷尬啊!

  她想了想,又說道,「那會兒我們的寶貝,無非就是官家同皇后賞賜的一些金彈子,大珍珠之類的,小時候不知道貴重,四處的藏。長大之後,姜硯之心地好,斷案的時候,常常會遇到一些境遇悲慘的人。」

  「他都會拿銀錢給他們做儀程,或者幫他們安葬親人,安頓下來。親王俸祿不少,但是也不夠他散財的,他此次便想著,去親蠶宮四處尋尋,說不定就能尋到寶來。與其讓明珠蒙塵,不如把他們給有需要的人。」

  閔惟秀說著,心中都為自己啪啪啪鼓起掌來,看她說得多好啊!腦瓜子轉得可真快!

  官家神色莫名起來了,語氣倒是緩和了一些,「硯之經常這樣做?」

  不等閔惟秀開口,太后便連忙說道,「可不是,我身邊的那個杜薇,就是硯之求我收留的,那孩子是個苦命的,沒爹也沒有娘。硯之雖然從小有些怪異,但心地是真好的。而且,到底……惟秀也說了,那是他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那孩子不是……」

  太后說著,看著閔惟秀笑了笑。

  官家恍然大悟,臭小子是有多想娶媳婦兒!都開始強行回憶童年了!

  閔惟秀卻被到底兩個字給吸引了,太后到底之後未盡的話,到底是什麼?

  「他說明白了自己為何去親蠶宮,可這也不能夠證明,不是他放的火!」

  閔惟秀狂點頭,「真不是,三大王好好的,幹什麼要燒死自己,而且他同我說了一些疑點,待我去現場查看一番,再來回稟。」

  官家擺了擺手,「一起去罷,我倒是要看那小子都胡謅了些什麼。」

  閔惟秀心中發沉,看來親蠶宮背後的事情,肯定同姜硯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那才是官家真正忌憚的事。

  這事兒不解決,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她開始以為只要親蠶宮三個字是關鍵,但是在她解釋了姜硯之為何會在親蠶宮之後,官家的目光又轉向了火。

  當年一定有什麼陳年舊事,是同親蠶宮,大火,還有姜硯之三個關鍵詞聯繫在一起的。

  但是此刻不容她想那麼多了,也沒有時間去問她阿娘,是否有什麼內幕。

  她領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往親蠶宮行去,太子宿醉,走路歪歪扭扭的,被蔡淑妃攙扶著,費了好大勁兒,才跟上。

  閔惟秀回過頭去,深深的看了蔡淑妃一眼,蔡淑妃一驚,目光立馬移開了。

  ……

  一走近親蠶宮,焦糊的味道並沒有散去,靠近門口的那一面牆,燒得黑乎乎的。閔惟秀一眼就看到姜硯之說的,淋了油的那個窗戶下面,窗戶已經燒掉了,只剩下了一個黑乎乎的洞。

  閔惟秀走進屋子裡一看,在屋子的榻上,還放著姜硯之攤開著的話本子,因為昨日裡侍衛救火,被誰噴濕了之後,又重新乾了,看上去有些皺巴巴的。

  食盒打翻在地,肉乾和梅子咕嚕嚕的滾了一地。

  一個小手爐好好的放在桌案邊,裡頭的炭已經燒光了,摸上去冰冰涼的。

  閔惟秀鬆了一口氣,指著這個角落說道,「你們看,事發的時候,姜硯之是坐在這個角落裡看書的。大家以為是他縱火,是因為之前已經有侍衛查看過了,說在起火的牆附近,發現了碳灰,所以認定是他從暖手爐裡取出了炭,然後放的火。」

  這暖手爐乃是用銅製成的,上頭乃是梅花傲雪的圖案,靠近一些,還能夠聞到香味兒。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首先,暖手爐同炭盆子不同,它是封著口的,只有在下人們加炭的時候才能夠打開。我就請問諸位,如果不問你們身邊的內監或者是嬤嬤,你知道怎麼把爐子打開,然後把燒的很燙的炭取出來嗎?」

  臨安長公主笑著搖了搖頭,「不知道。」

  閔惟秀給了她阿娘一個讚賞的眼神,姜硯之從小錦衣玉食的,只用過暖手爐,可沒有親自加過一次的炭。

  「而且,親蠶宮中常年沒有人,許多屋子都鎖著,姜硯之並沒有任何的工具,因為經常要驗屍,他的指甲都修剪得十分的短,怕指甲縫裡藏了髒東西,影響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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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願觸碰的過去

  「其次,就算姜硯之博聞強識,十分的厲害能夠徒手打開這個暖手爐,跟街口雜耍班子裡的人一樣,能夠徒手夾起燒紅的炭來。那麼問題來了。」

  「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瞧見了,在屋子外窗戶下,有一些已經被水沖得到處都是的碳灰。請問,姜硯之如果要縱火,他為什麼要跑到外面去燒炭火,任由北風呼呼的吹呢?」

  「他為什麼不在裡面燒,你們看到了麼,屋子裡鋪著厚厚的地毯,放炭在這裡燒,更加容易燃吧?」

  看著官家若有所思的樣子。

  閔惟秀又再接再厲,接著說道,「你們可能會想,因為姜硯之怕死。可他怕死為何又要放火呢?吃飽了沒事鬧著玩兒?」

  官家卻是臉色一變。

  閔惟秀心中暗道不好,官家的痛腳也太多了吧,這都能夠戳中,她立馬轉移話題道。

  「諸位長輩都用過暖手爐,愛用炭盆子。咱們宮中用的都是那上好的炭,灰很少,而且很白。尤其是這種暖手爐,因為很小一個,用的更是灰燼很少的炭。」

  「哎呀,如果是姜硯之用自己暖手爐裡的炭,來點燃了屋子,那怎麼可能還有那麼多碳灰剩下,讓來救火的侍衛瞧見呢?多到沖了水,竟然還有剩下的。倘若姜硯之把自己暖手爐裡的炭,全部倒在外面燒了,那麼他的爐子應該是空的,沒有灰才對。」

  「我打不開,但是官家可以讓人打開來瞧上一瞧,也可以尋嬤嬤來問上一問,看我說的對與不對。」

  「大家請跟我到這裡來看看牆上的痕跡。三大王跟我說,他進屋的時候,聞到了油的氣味,但是並沒有在意,以為是屋子很久沒有通風,所以有一些怪味兒。」

  「先前我們說了,火是從牆外先起的,大家看看這個,很深很黑的痕跡對不對?外面是青石板地兒,就算放了炭火,也不可能一下子燒起來了,有人在牆上噴了油。大家看看這個牆,明顯的有一道筆直的豎著的,比旁的地方都要深的痕跡。」

  「這是火順著油噴了上去,然後燒到了窗戶,關鍵的來了,大家再跟我進屋裡頭看。」

  所有的人又跟著閔惟秀進了屋子裡,官家一瞧,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因為侍衛來得很快,窗戶上面的牆基本上沒有怎麼燒起來,只有一些火熏的痕跡。但是這個內牆的下面,明顯也有一道火光嗖的一下,直對著地板噴去……這說明了什麼,這擺明了是有人要燒死……」

  閔惟秀還想說,官家已經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孩子,舅父知道硯之是無辜的了,他現在肯定很生我這個阿爹的氣,你去同他說,讓他先回府吧,缺錢花,也不知道跟阿爹說,真是個傻兒子。」

  閔惟秀張了張嘴,這還沒有鬧清楚到底是誰要害三大王呢,「可是,真兇……」

  臨安長公主拉了拉的衣袖,白了她一眼,「你這個傻孩子,你舅父舅母,外祖母,哪個不比你厲害,看你得意洋洋的,不忍心打斷你罷了,盡瞎鬧。硯之他頑劣,你舅父這是想借機會教育教育他呢。」

  閔惟秀有些傻眼,這群老狐狸精們,個個都會睜眼睛說瞎話啊!

  這是借機教育,這是借機要他命啊!

  ……

  直到同姜硯之還有臨安長公主上了馬車,閔惟秀還氣鼓鼓的。

  「阿娘,真兇是誰,還沒有發現呢,到底是誰要害姜硯之。」閔惟秀不解的說道。

  臨安長公主錘了她的肩膀一下,「你今日把阿娘嚇死了,你不是用腦子吃飯的,還敢這樣。你是叫惟秀,不叫天秀!」

  閔惟秀哼了一聲,「我是不用腦子吃飯,我用嘴吃飯。」

  臨安長公主被她氣樂了,看著一言不發的姜硯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之事,你算是犯了宮中大忌諱了。你們不知道吧,如今的劉皇后,並不是官家的原配髮妻。」

  閔惟秀同姜硯之都驚訝的抬起了頭,「我從小長在宮中,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人提及此事?」

  臨安長公主神色有些懷念,「你知道的,當年我們三家效仿劉關張桃園結義。閔家只有三個兒子,並沒有女兒。但是柴家同我們姜家,各有一女。」

  姜硯之恍然大悟,「所以柴家的女兒,嫁給了我阿爹,是元后。她……火……」

  臨安長公主讚賞的看了姜硯之一眼,「你果然是聰慧之人。柴皇后乃是么女,性子活潑,官家十分的喜愛她。柴家那位沒了之後,官家即位,立馬封了柴氏為皇后,當時她住的地方,便是如今的親蠶宮。」

  「因為兄長沒了,柴皇后當時心結難解,放著如今的中宮不住,硬是住在了宮中最偏遠的地方。官家由著她,並且非要把自己的寢殿,設在她的隔壁。」

  「當時就因為這個事情,許多人都讚官家情深義重。可萬萬沒有想到,柴皇后有一日,當著官家的面,一把火把親蠶宮燒掉了……她自己也香消玉殞了。」

  「官家消沉了許久,但是國不可一直無后。於是官家另外立了劉皇后,再也不讓人提柴皇后了。後來官家突然有一日,又在那塊地上,修了一座親蠶宮。」

  臨安長公主頓了頓,「柴皇后的小名,就叫阿蠶。這也是為什麼,如今的劉皇后,很不喜歡親蠶大典的緣故。親蠶宮,放火……這幾個字,立馬就讓官家想到了當年之事,這也是難怪為什麼,我立馬進宮,生怕你的小命丟了。」

  姜硯之對著臨安長公主行了個大禮,「姑母待硯之恩深義重。」

  臨安長公主將他扶了起來,「我雖然不喜歡你那個生母,但是卻覺得你是一個好孩子。你也莫要以為你阿爹不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性子跳脫,時常讓他不願意想起的往事罷了。」

  「你不知道阿蠶,那會兒她初初有孕,連男女都不知曉,就非要同我肚子裡的孩子指腹為婚。我那會兒同夫君征戰在外,她就不停的叫人送信來,一連送了三封,我還沒有來得及回信呢,她就……」

  姜硯之手猛的一抖,艱難的說道,「你說的肚子裡的孩子,是惟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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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七章 身世

  閔惟秀震驚的看著姜硯之,就在今日,姜硯之還在福寧宮中告訴她,宋嬤嬤說她是他指腹為婚的妻子。

  「宋嬤嬤,就是我府上的一個老嬤嬤說,惟秀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姜硯之說道。

  臨安長公主瞳孔猛地一縮,「一會兒到府了,你把那位宋嬤嬤帶過來,別走前門,翻牆過來。」

  她說著,一把抓住了姜硯之的手腕子,過了一會兒又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馬車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三個人都有一肚子話想說,卻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閔惟秀腦袋嗡嗡的,難怪蔡淑妃對白嫩嫩的小硯之都下得了手,原來姜硯之有可能不是他的親兒子。

  武國公府離皇宮很近,站在高處,能夠看到宮宇一角。

  馬車很快就到了。

  閔家三個回門的娘子,早就已經回去了,武國公父子在主院中帶著閔忘玩兒。

  一見到臨安長公主,武國公就咋咋呼呼的說道:「宮裡頭又出啥事了,咋這麼不太平。惟思,你阿娘回來了,快把忘兒帶回去睡覺吧。」

  臨安長公主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平復,「讓乳娘帶忘兒去歇了,你們幾個人都跟我進來。」

  ……

  不一會兒,姜硯之就已經神色匆匆的帶著宋嬤嬤過來了。

  這是閔惟秀第二次進入臨安長公主的密室。

  宋嬤嬤也不覺得奇怪,一關上門,立馬跪了下來,「多謝長公主搭救。我家三大王,的確是柴皇后的親兒子!」

  臨安長公主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我還以為阿蠶的兒子,被火也一起燒死了!」

  宋嬤嬤搖了搖頭,「柴皇后特意等到孩子生下來了,才……又怎麼會把兒子也一起燒死了呢?」

  姜硯之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聲音還是有些發顫,畢竟這十多年,他都以為自己是蔡淑妃的兒子,一個連母親都憎惡的兒子。

  「當年我是柴皇后宮中一個廚上的粗使婆子,不知道長公主有沒有聽柴皇后提起過,會蒸奶糕的阿雲。我的本名就叫宋雲。」

  長公主回憶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原來是你啊!我回來之後,想找阿蠶身邊的老人……卻一個都找不著了,沒有想到你還在。」

  宋嬤嬤嘆了口氣,「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那些跟著柴皇后從國公府一道兒來的老人,都一個個的沒了。只有我,是後進宮的,又不過是幫廚,才留了一條小命下來。」

  「這些都是後來我聽柴皇后說的:那還是大周時期的事情了,柴皇帝御駕親征,在戰場上中了冷箭,是以大軍回返。當時陳國公,也就是如今的官家留守開封監國。」宋嬤嬤擔心小輩們不知道舊事,還特意解釋了一番。

  「柴皇帝身子不適,太醫會診之後說,若是不怒火攻心,靜養一段時日,便無礙了。陳國公同夫人一道兒進宮,寸步不離的照看柴皇帝,可就在那一天夜裡,柴皇帝走了,還留了一道遺詔,說皇子年幼,兄死弟及,要把皇位傳給陳國公。」

  「當時你們二位不在開封府,不知道那會兒的血雨腥風。陳國公文采斐然,又善言辭,開封府中多半的文官,都是他的人,至於那些跟著柴皇帝南征北戰的將領們,總有幾個不服氣的。」

  閔惟秀能夠想得到,這並非是陳國公當不當皇帝的事情,而是咱們都是跟著老柴混的,憑啥他死了,你就能當皇帝,你當,那我也可以當啊!

  而且什麼兄死弟及,簡直可笑。

  陳國公同柴皇帝,一個姓姜,一個姓柴,祖宗都不是同一個啊!自然是可疑。

  「陳國公在柴皇帝的靈堂上嚎啕大哭,說他是萬萬不會接這個詔書,奪了兄弟的江山的,他身後的人哪裡肯罷休,直接將黃袍披在了他身上,而反對的那些人,自然是拔刀相向。」

  「眼見著就要血濺當場,在那個時候,陳國公夫人,也就是後來的柴皇后,挺身而出,證明了那個詔書是真的!她是柴皇帝的親妹妹,柴皇帝臨死之前,她也是在場的……」

  「柴皇后的話,很有說服力,她就是一個十分善言辭,十分感染人的人。那些有權勢的人當中,原本呂相公還有鄭國公府就是鐵桿支持者,這話一出,又有三人倒戈。」

  「陳國公便在那一日當了皇帝,立了柴氏為皇后。其實柴皇后當年選中親蠶宮,並非是因為她要為兄長守孝,也不是說不待見官家,而是當時,柴皇帝的家人,尚且住在宮中,就在親蠶宮旁。」

  武國公同臨安長公主聽得都十分的驚訝,他們當時遠在邊關,等趕回開封府的時候,已經萬事塵埃落定,官家派的去尋找柴家旁支的隊伍,都早就遠離開封府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日的舊事,已經很少有人再提及了,雖然大致的事情知曉,但這些細節,無從得知。

  宋嬤嬤說著,紅了眼,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閔惟秀知曉,慘烈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就在那往後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柴皇帝留下的嫡子便染病,不慎沒了,因為這件事情,柴皇后同官家大吵了一架,打那時候起,兩人的關係,一日不如一日。」

  武國公一聽,怒發沖冠,「什麼染病,這事兒後來我查清楚了,壓根兒是有人給那孩子服用了雷公藤!那孩子還那麼小,怎麼經得住如此大毒之物,自然是沒有了。」

  「這事兒我是幾年前才無意之間知曉的,沒有想到,這次東陽郡王身上,又出現了!」

  宋嬤嬤一愣,顯然她並不知道這個內情,她擦了擦眼淚,「原來如此。打那天之後,柴皇后便日漸消瘦,經常自責。」

  她許是在後悔吧,後悔自己個站出來,幫陳國公說話,讓柴家的江山,改姓了姜!

  「直到那一日,柴皇后生下了三大王,便讓接生嬤嬤抱著,去給外間的官家看。當時親蠶宮中一片歡騰,這可是中宮嫡子!幾乎所有的人,全都出去問官家討喜錢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產房裡起了大火,嘭的一下,就燒著了,火勢十分的兇猛,想救人已經來不及了,柴皇后在屋子裡頭一言不發的……那火燒得十分的大,一連左右兩宮,都被燒掉了。」

  「就在那場大火中,有十人喪生,其中就包括在附近住著的柴皇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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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計不落空

  閔惟秀幾乎能夠想像得到當時的場面。

  官家當時肯定大怒,他的皇位來路本來就讓人生疑,柴皇后是力挺他的證人,卻以自殺的方式,來無聲的抗議,這叫世人如何看待他?

  按照宮中一慣粉飾太平的做法,肯定胡亂的弄了一個不慎走水,母子雙亡的說辭,然後官家為了穩固地位,果斷新立劉氏為皇后。

  他壓根兒不想要自己的江山,同柴家扯上半點關係了吧,姜硯之這個嫡子,就讓人十分的尷尬了。

  有他在的一日,柴家舊臣就永遠不會真正的臣服於他。

  「我阿娘,真的是自己放火燒宮的,還是像我今日一樣,被人害的?」姜硯之問道,他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宋嬤嬤搖了搖頭,「大王,這個問題,嬤嬤也不知道。」

  臨安長公主紅著眼,深吸了一口氣,「那麼硯之為何會給蔡淑妃養?」

  「長公主忘記了麼?那會兒宮中只有三個皇子,全都是養在蔡淑妃宮中的,她是跟著官家最久的人了,雖然不太受寵愛,卻生了長子。那時候二皇子的生母沒了,也放在她宮中養著。宮中其他的人,都是新進宮的小娘子。」

  「蔡淑妃那陣子,也是懷著孩子的,不過懷像不好,不多久就沒了。」

  閔惟秀恍然大悟,那會兒官家肯定也沒有想到,自己是一個只能生三個兒子的倒黴蛋子。

  他說不定想著,日後還能再生他十七八個的,三個算什麼!

  劉皇后也沒有想到自己個不能生,她那會兒還是個年輕小娘子呢,誰願意養別人的孩子。而且她是否知曉姜硯之身世,還真不好說。

  而且,總不能說她們剛剛進宮,就生出了這麼大個兒子吧,騙狗呢?

  臨安長公主又盯著姜硯之仔細的瞧了又瞧,這才大哭起來,「太好了,阿蠶的兒子還活著,阿蠶的兒子還活著。」

  一旁的閔惟思欲言又止,到底沒有把自己的事情說出來。

  姜硯之也紅著眼,不過他沒有在哭,卻是在笑,「惟秀,真好,我阿娘並不厭惡我,難怪我一去親蠶宮,就覺得這個地方很親切!」

  閔惟秀心中一揪,蔡淑妃對姜硯之做的事情,實在是太殘忍了。

  「嗯,你阿娘想要你好好的,開開心心的活著吶。」

  所以,即便是心中再苦,也還是要讓姜硯之活下來了,再死。

  更何況,審了這麼多案子,萬事都不能只看表面,是不是柴皇后自己放的火,還很難說呢!

  萬一是劉家想要后位,所以害死了柴皇后,燒死了原來柴皇帝的遺孀,向官家投誠呢?

  萬一是蔡淑妃心生嫉恨,害死了柴皇后呢?

  還有很多,很難說的萬一。

  ……

  「所以,這一次害我的人,壓根兒就是當年事件的知情人,他這是要致我於死地啊!就算大火沒有燒死我,那我同我阿娘,在同一個地方,起了同一把火……」

  「我阿爹的反應實在是太奇怪了,就算沒有宋嬤嬤在,以我的性子,我也會去刨根問底,最後的結果,就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我即便是沒有死,也走進了他早就給我設好的路。」

  「我同太子不是一母同胞,而且我還是……」

  姜硯之欲言又止,但是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

  姜硯之同太子並非是一母同胞,而且他還是中宮嫡子,原本他同太子是站在同一條戰線的,現在,撇開那個猶如隱形人一般低調的二皇子不談,反倒是他們兄弟之間,是更加有可能相爭的。

  即便他沒有野心,還是支持太子,那麼兄弟之間的隔閡,也少不了了。

  好一齣離間之計。

  「惟秀,你有沒有覺得這種計不落空的手段,十分的熟悉……」姜硯之勾了勾嘴角,問道。

  閔惟秀點了點頭,不是她聰明,因為這個事情才發生不久,記得實在是太清楚了才對。

  就在林娘子的案子上,那個幕後之人,也是喜歡一箭多雕,算計人心。

  「當年我阿娘的案子,因為時隔久遠,老人們都沒有了,親蠶宮也重建過了,根本找不到什麼線索,但是我被人害的事情,卻還是可以查的。」

  「首先,是路甲。路甲是我大兄的貼身侍衛。他不在跟前伺候,去親蠶宮那麼偏遠的方向做什麼?就是因為他的出現,我才放了路丙離開。」

  姜硯之沒有功夫傍身,但是路丙卻有。習武之人耳聰目明,若是有人在門口縱火,他能夠立馬發現了,衝出去抓現行。

  「其次,還是親蠶宮地處偏遠,但卻恰好有一堆侍衛經過,然後滅了火,你們不覺得太過巧合了麼?我甚至懷疑,那個縱火的人,壓根兒是侍衛中的一個……」

  閔惟秀聽著姜硯之的分析,仔細的想了想,完全有這種可能,其中一個侍衛藉口出恭之類的,出來放火,放完火之後,又回到隊中,跟著眾人來救火!

  「最後,這個人很熟悉我,他知道我進宮之後,要去親蠶宮。甚至還知曉蔡淑妃對我不好,她若是待我如親子,那麼根本就離間不了我們。畢竟養恩大過生恩。」

  姜硯之的話一脫口,閔惟秀就覺得不寒而慄起來。

  這個人,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算計好了。

  像是貓抓老鼠一般,把他們踩在地上蹂躪。

  這一定是一個聰明到近乎妖孽的人。

  ……

  武國公聽得頭暈眼花的,「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不是說三大王的身世麼?怎麼又查案子去了,聽得我的腦瓜子疼,還一下子這樣,一下子那樣的!」

  臨安長公主笑出了聲,「要不說頭腦簡單的人沒有煩惱呢,你呀,就是天塌下來了,都不知道是啥回事呢!」

  武國公撓了撓腦袋,「天塌下來了,用手撐起來不就行了,管它是啥回事呢!」

  姜硯之聽了也跟著笑了起來,「閔公說得對!」

  臨安長公主不滿的看了他一眼,「叫什麼閔公,日後便叫岳父了,你同惟秀的親事,我這個當阿娘的,早在十幾年前,就同意了。」

  閔惟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喂!娘啊!就因為姜硯之是阿蠶的兒子,你就立馬把自己的閨女賣掉了?

  還是這樣賣的:

  姜硯之:這個多少錢一斤啊?五個大子一斤賣不賣?

  臨安長公主:五個大子這麼貴?哎喲,不值錢的玩意兒,談錢傷感情啊,拿去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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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8 00:1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誓言

  姜硯之樂開了花。

  今日簡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日,待他不好的那個人,不是他阿娘;臨安長公主還要把惟秀嫁給他。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了兩塊大餡餅,砸得他心花怒放。

  「岳父岳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明兒個我便進宮,求阿爹指婚!」

  姜硯之毫不猶豫的對著武國公同臨安長公主行了大禮,鄭重的說道。

  閔惟秀一跳三尺高,「姜硯之你的案子都還沒有查清呢!」

  一旁的閔惟思鄙視的看了閔惟秀一樣,男人這種東西,有美色當前,還管什麼查案子啊!何況還是白撿一個媳婦兒!

  唉,想想他,帶著閔忘一個拖油瓶,日後哪裡還有好小娘子,願意嫁給他為妻?

  閔惟思想著,不禁有一些淡淡的憂傷。

  「你若是對惟秀不好,看我不去打斷你的狗腿子!」

  武國公撓了撓腦袋,他實在不知道,不是說身世麼?一會兒蹦到了查案子?他一個不留神,咋就變成嫁女兒了?

  不過,他多少是欣賞姜硯之的,但若是他能夠威武雄壯一些,就更好了。

  姜硯之拚命的點頭,猶如小雞啄米。

  「岳父大人放心,家中只有一口吃的,那就給惟秀吃;家中只有一件衣衫,那就給惟秀穿……」

  姜硯之還沒有說完,武國公就猛的一拍大腿,驚訝的說道:「啥玩意?你家中已經窮到只有一口飯吃?一件衣服穿了?你好歹也是個王爺,就窮到這個地步了?」

  「惟秀吃了飯,你餓死?惟秀穿了衣,你凍死?你這分明是要我閨女當寡婦,不想擔起養家餬口的重任啊!不行不行!」

  姜硯之一腦門子的汗,話都說不利索了,怎麼辦,原本他覺得很感人的誓言,被武國公一說,他怎麼也覺得不得勁了呢?

  閔惟秀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的笑出了聲!

  還你還油嘴滑舌的,她阿爹可不是吃素的,那是同朝堂上三千文官大戰三百回合,說不贏了就動手的男人啊!

  姜硯之咳了咳,又接著說道:「我保證日後惟秀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想打架就打架,想翻牆就翻牆……」

  武國公這下子樂了,對著姜硯之的肩膀猛的拍了拍,「這還差不多!」

  他說著,突然正色了起來,「我的閨女,自己有嫁妝,不光是她自己個,就是她生的孩子,都能夠衣食無憂一輩子。吃香的喝辣的,不用你保證。我這個當阿爹的,只有一個要求,讓她開開心心的,不要受委屈就好了。」

  「我家惟秀天生神力,與平常那些小娘子截然不同,他日若是惟秀想要上戰場去打遼狗,你不得阻攔!」

  閔惟秀一愣,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她阿爹平日裡都是走霸道路線的,怎麼突然之間就煽情了起來。

  姜硯之點了點頭,「我保證。」

  武國公嗯了一聲,「你保證最好,你不保證,我家惟秀想出門,誰攔得住,哈哈!」

  閔惟秀一梗,紅了的眼睛又白了回去,阿爹,你能夠多帥一刻鐘麼!

  還有,怎麼事情就發展到,好似她馬上就要出門子嫁去隔壁了一樣!

  她真的要嫁給姜硯之麼?閔惟秀一想到這個,臉就有些發燙起來。

  她絕對是因為貪圖姜硯之給她埋下的生辰賀禮,才一不小心中了奸計,出賣了自己的!

  一旁的宋嬤嬤擦著眼淚,嘴角含笑的看著閔惟秀,像是在看一盤好吃的人參果。

  閔惟秀實在是被這屋子裡的喜慶氣氛鬧了個手足無措的,清了清嗓子,「阿娘,你給姜硯之說說,柴皇后以前的舊事吧!」

  臨安長公主這才想起來,姜硯之根本就沒有見過柴皇后,對她毫無印象。

  她趕忙站起身來,走到了桌案旁邊,拿出了一個卷軸,輕輕的打開來。

  上頭畫著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衫的小娘子,正在逗鳥兒。

  小娘子生得十分的白,看上去一臉的稚氣,好似感覺有人在偷看她,輕輕的吐了吐舌頭!

  一看就是一個十分有生氣的人。

  姜硯之心情復雜的走了過去,「這是我阿娘?」

  臨安長公主點了點頭,「對,這是阿蠶還沒有出嫁的時候。我那會兒在學丹青,經常追著她畫……其他的畫,她出嫁的時候,我都送給她了,親蠶宮大火的時候,付之一炬了。」

  「唯獨這一張,我覺得小鳥畫得不靈動,便沒有給她,自己個留了下來,沒有想到,後來竟然成了念想。這個,你拿回去吧。我想阿蠶最遺憾的事情,便是沒有能夠陪著你長大了。」

  姜硯之紅著眼睛接過了畫,之前他總是想著,蔡淑妃不是他親娘,真的太好了。

  現在看到了畫像,心中那個阿娘的形象,才鮮明了起來,柴皇后是他親娘,真的太好了。

  若是他的阿娘沒有死的話,一定會帶著他到處玩,給他唱好聽的歌,睡覺之前會給他說故事。她有可能會給他生許多的弟弟妹妹,但是絕對不會用針扎他。

  臨安長公主見他今日已經折騰了一天了,說道,「今日不早了,有什麼事情,等睡上一覺再說吧。」

  姜硯之點了點頭,他的確是很累,昨日夜裡走水之後,一直到現在,他一會兒都沒有睡過。

  等姜硯之走了之後,臨安長公主才拉著閔惟秀的手,替她整了整有些凌亂的頭髮絲兒。

  「傻孩子,阿娘不是因為他是阿蠶的兒子,所以才要把你嫁給他的。」

  「你是我生的,我還不知道,你已經中意他了。姜硯之是一個好孩子,你嫁給他是好事。你阿爹不久就要出征了,你的親事早些定下來,阿娘也安心一些。你四姐要說的人家,我也心中有打算了。」

  「對了,儀娘府上的事情怎麼樣了?」

  閔惟秀一愣,忙把閔儀婆家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被姜硯之的事情一鬧,她都險些忘記說這事兒了。

  「我原本想討個說法,實在是太氣人了,噎死的有什麼醜的,好歹也是個飽死鬼啊!不管怎麼樣,讓我阿姐背黑鍋,還扮鬼嚇唬她,簡直太過分了。可是阿姐早早的就把我拉開了。」

  武國公一聽,就要炸了,「什麼!竟然連我女兒都敢欺負!當她娘家人都死光了麼!姓曲的是活著不耐煩了吧!」

  閔惟秀拚命的點頭,就是就是!

  臨安長公主也皺了皺眉頭,「儀娘是個聰明的,但是有時候就是顧慮太多了。惟學惟思,你們明日一早,就去曲家把儀娘接回來小住一段時日,便說我想她了,今日回門又有急事進宮,娘倆都沒有好好說上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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