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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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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28: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漆氏殺夫案(二)

  漆氏穩了穩心神,「他做中人,所入微薄,又好飲酒作樂,時常拿了我的嫁妝去耍。我以為他讓我成了良籍,便處處忍讓,可他千不該萬不該的,拿了我那苦命孩兒的金鎖去……」

  「三大王說得沒有錯,我以前的確是嫁過人,生得一子,但是他命不好,三歲的時候,就早夭了。我心中苦,又因為戶籍的事情,編造了個經歷,便從來都沒有拿出來說過。」

  「那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憤怒得不行,他半夜才回來,又喝得醉醺醺的,周身的脂粉味兒,我問他金鎖去哪裡了,他說叫他給當了死當,還說不過是短命鬼戴過的,留在家中晦氣。」

  「我當時一聽,便失去了理智,想要去廚上拿刀嚇唬嚇唬他,逼問他把金鎖當到哪家當鋪了。可是等我再回來,他已經呼呼大睡了。我氣得要命,在我心中那麼重要的東西,在他那裡,連個屁都不是。」

  「於是我一怒之下,揮刀便砍……等我回過神來,他就已經死掉了。我知道殺人不對,之前當流民的苦也受夠了,於是索性沒有跑。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殺了李中人。」

  閔惟秀聽得皺了皺眉頭,漆氏這麼說,倒是也沒有錯的。

  當年她急急忙忙的出了開封府,身上也就只有阿娘給她的一塊玉珮,後來去了軍營,有個假惺惺同她親近的人,將那玉珮偷了去,她也如同漆氏一般暴躁。

  若不是因為那會兒還想著出人頭地之後,給阿爹阿娘翻案,她早就打死那丫的了。

  姜硯之摸了摸自己並不存在的鬍子,「是麼?你一共砍了李中人多少刀,第一刀砍在哪裡?」

  漆氏一愣,「砍了十八刀。因為我當時很激動,等砍完才回過神來,所以我不記得第一刀砍在哪裡了。」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是麼?不過人激動的時候,神志不清,記不得了也是正常之事。」

  漆氏拚命的點了點頭。

  只聽得啪的一聲,姜硯之又拍響了驚堂木,「你個婦人,好歹毒的心思,你砍便砍了,做什麼要把李中人給閹了,簡直是令人髮指!」

  姜硯之說著,眼睛橫掃了一下拿著殺威棒的侍衛們。

  侍衛們個個都夾緊了腿,感覺身下一涼,看著漆氏的目光都閃躲起來,我滴個娘啊,三大王這絕對是打擊報復啊!

  這虎娘們能有啥冤屈啊,都下手這麼狠了!

  漆氏吞了吞口水,手指緊了緊,突然哭天搶地起來,「我一想到,他拿我兒子的遺物,就是去換了花酒睡了花娘,我就恨不得斬斷那個禍根子……三大王,民婦心中苦啊!」

  姜硯之嘆了口氣,「你殺了李中人之後,做了什麼?」

  漆氏擦了擦眼淚,「我的身上都是血,我心中害怕,便將衣物都燒掉了,然後去沐浴換了別的衣衫。」

  「是麼?你燒掉的衣服是什麼顏色的?」

  漆氏又愣住了,想了許久,說道:「綠色的,是綠色的。」

  「是嫩綠色,猶如春日幼芽;還是青蔥色?」

  漆氏遲疑了一會兒,「是青蔥色,沒有錯,是的,是青蔥色。」

  姜硯之勾了勾嘴角,疑惑的看了看卷宗,「你確定嗎?我怎麼在卷宗裡看到,在你燒衣物的火盆子裡,發現了殘片,是嫩綠色的呢!」

  漆氏手心一緊,「那八成是我記錯了,天那麼黑,衣服上又染了血,嫩綠色就變深了。」

  這下子閔惟秀也覺察出不對勁來了,漆氏的確是在說謊話,她已經徹徹底底的掉進了獵人姜硯之的套子裡了。

  姜硯之啪的一聲,又敲響了驚堂木,「一派胡言!」

  「首先,李中人的確是被砍了十八刀,但是他根本就沒有被閹掉。你剛一開始說自己不記得砍了什麼地方了,可是我一說閹掉,你立馬就瞎編出了一條理由。」

  「你不是太激動不記得,而是人根本就不是你殺的,所以你完全沒有時間去記住十八刀砍在了什麼地方。」

  「其次,血衣的確是被你燒掉的,但是那衣服並沒有穿在你的身上。」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閔惟秀,「惟秀,你今日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

  閔惟秀脫口而出,「深藍色。」

  姜硯之指了指閔惟秀,說道,「你的衣衫是嫩綠色,還是深綠色,你自己個不知道?譬如你今兒個出門的時候,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衫,然後走路不慎摔到牛糞裡了,你會說我今日出門穿的是牛糞色的衣服嗎?」

  「不會!你說天黑衣服又染了血,嫩綠色變深了,這句話你沒有撒謊。因為衣服根本就不是穿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也是第一次瞧見那個衣服,你是用眼睛看的,來判斷顏色的。」

  「漆氏,本大王最後一次問你,李中人到底是誰殺的,你為何要替凶手掩飾?」

  漆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淚唰唰的往下流。

  閔惟秀瞧著,都有些不忍心起來。

  姜硯之不為所動,繼續說道,「你不說嗎?那你不是凶手,最有可能的凶手時誰呢?哦,那個翠紅樓的紅牌娘子醉音怎麼樣?李中人一出事,她就恰好被一個過路的商戶買走了,你說巧合不巧合。」

  「還有更巧合的事情你不知道呢,這案子本大王接手之後,覺得疑點重重,特意讓押解你進京的呂推官多留了幾日,你猜怎麼樣?他在大理寺周圍,瞧見了醉音呢!」

  「你以為你不開口,本大王就查不出誰是凶手了麼?那日有誰去了你們家,誰又急急忙忙的走掉了,揚州繁華,夜夜笙歌,你以為不會有人瞧見?」

  「之前因為你已經認罪了,推官便沒有詳細的詢問,可現在我們若是重新來查……」

  「本大王不會錯殺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來人啊,去把那個醉音給本大王抓起來!」

  姜硯之的話音剛落,漆氏就跳了起來。

  「三大王,你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可是李中人那麼壞,你們這些做官的為何就瞎了眼睛,不去殺了他呢!像他這種人,就應該千刀萬剮,就應該下油鍋,就應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啊!」

  「可是老天爺瞎了眼睛,讓好人受苦,讓壞人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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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2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漆氏殺夫案(三)

  漆氏的話音剛落,外頭就嘈雜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一男一女二人闖了進來。

  那小娘子包著頭巾,一見到姜硯之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三大王,我就是醉音,我來投案自首的。阿娘阿娘……」

  醉音說著,撲向了漆氏,漆氏嚎啕大哭起來,「傻子啊,傻子啊,你們兩個都走了,為何又要回來啊?阿娘老了,死了沒有關係,可是你們還小啊!」

  醉音搖了搖頭,「阿娘,若是讓你為了我去死,我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活得像一個人了。」

  「我打聽過了,三大王從來都沒有審錯一個案子,他是一個正直的好人!」

  姜硯之挺了挺胸膛,得意的看了閔惟秀一眼。

  你看啊,本大王的美名,都傳到揚州去啦!

  閔惟秀無語的笑了笑,這個傻子!

  審案子都審到棺材裡去,還嘚瑟個啥啊!

  漆氏見大局已定,擦了擦眼睛,「三大王,我命苦啊!那個姓李的該殺,我只恨自己沒有早些把他殺掉!」

  「我之前沒有撒謊,我家中原本就是開封人士,有一青梅竹馬的夫君名叫向朗,我們成親之後不久,夫君就金榜題名,在六部做官。我們夫妻恩愛,很快又生了一兒一女龍鳳雙胎。」

  「人人都羨慕我,不缺吃不缺穿,兒女康健,夫妻和睦。可是賊老天哪裡就會讓人一帆風順。」

  「那一年三月,我阿娘生了病,我急急忙忙的帶著兩個三歲的孩兒出了城,打算回娘家去。豈料因為趕車太急,把馬車給磕壞了,我怕孩子受驚,便領著他們去茶寮裡歇一會,等著車夫把馬車修好。」

  「期間來了一個賣糖人的阿伯,孩子想吃,我瞧著就在路邊,便讓孩子坐著等我,去買糖人回來,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兩個孩子就不見了。」

  「我問那茶寮的人,他們卻推說人太多,沒有注意瞧,只說見到一個老婦人牽著孩子去玩兒了,因為孩子沒有哭,他們還以為是孩子阿奶來著。」

  閔惟秀聽得揪心,兩個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轉眼就不見了,這漆氏心中該有多痛啊!

  漆氏說著,摸了摸身旁二人的頭,擦了擦眼淚,「我焦急萬分,到周圍瘋狂的找,都沒有找到。萬般無奈之下,先回了娘家,想要娘家帶人來找,可是我一著急,就忘記了,我阿娘平日裡最疼愛的就是這兩個小輩了。」

  「她一著急,一口氣沒有轉過來,就這麼去了。此間痛苦,簡直沒有辦法提。」

  「因為這個事情,我夫君對我心生怨恨,怪我弄丟了兩個孩子,一開始,他還從衙門了請了假,同我一道兒去找。」

  漆氏說著,諷刺的笑了笑,「可是啊,這孩子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就是我的命。男人吶,沒有了這個孩子,他只要找一個女人,再甩手十個月,便又有了新的孩子了。」

  「他同我找了幾日,便著急自己的前程,同我說,孩子沒有了,咱們再生一對不就好了麼?」

  「可是,就算是再生一對,那也不是我原來的孩子了。我一想到,我的孩子,被人賣掉了,不知道要去受什麼苦,我這顆心就像是不停的被人用針扎一般。」

  「他不肯去找,我卻不能不去找,我算是看透了,當即便同他和離了。」

  「我阿爹同我一道兒,變賣家財,從此四處的尋找兩個孩子。這一找就是十多年。」

  「就在去年的時候,我阿爹也沒有了。我十分的絕望,決定不再找了,因為我便是找到了,也認不出我的孩子了。我最後一次去了那個茶棚,坐的還是我當年坐的那張桌子。」

  「可是天無絕人之路,就像是時光倒流一樣,也是來了一個買糖人的,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在一旁喝茶,趁人不備想要偷孩子。可是那個小娘子命好,及時回來了。我心中激動,便暗地裡跟著那個老婦人。」

  「我慢慢的查探,終於發現了他們一夥人,專門從北地騙了孩子,再運到揚州,轉手賣出去。」

  漆氏說著,抱起醉音哭了起來,「長得好看的女兒家,便賣去那花街柳巷裡,亦或是賣去給大家做奴婢;男孩兒值錢,便賣去給那些沒有子嗣的人家。」

  「我家平兒運氣好,遇到了一副好心的農家人,不但將他養大了,還讓他讀了書認了字;可是我家安兒……被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賣去了翠紅樓。」

  「若不是我疏忽大意,我的孩兒,那該是有錦繡前程,又何苦落到今日天地……都怪我啊,都怪我啊,安兒,阿娘對不住你啊!」

  那醉音也嚶嚶嚶的哭了起來,「這都是我的命,阿娘,要怪就怪那些可惡的枴子!」

  閔惟秀聽得直揪心,難怪這漆氏出自書香門第,手上卻全是傷痕,眼睛也十分的滄桑,她的命實在是太苦了。

  那些人的一個惡行,讓漆氏的一輩子都搭進去了。

  「後來我知道,他們這一夥人,帶來的孩子,都是委託李中人賣出去的,我一口的開封口音,若是直接問他,他又怎麼可能承認。正好那時候,他家婆娘死了不久,正想續弦,於是我便故意說自己是流民,帶著嫁妝前來投親……」

  漆氏說著,「我嫁給李中人之後,是生了死志的,我想著等我找到了兩個孩子,我就去死,不然的話,我也沒有辦法看骯髒的自己。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夠讓他信任我……」

  「我的功夫沒有白費,過了一年之後,那個姓李的終於對我放心了不少,他愛喝酒,一喝酒就吹牛,說他是上枝村一戶人家的大恩人,賣了個秀才種給他們家。」

  「我聽他描述,覺得像極了我那夫君,猜想八成就是我家的平兒,便偷偷前去,一瞧,果然便是。可是安兒怎麼都找不到。」

  「直到那一天,姓李的要宴客,去翠紅樓尋了一些花娘來勸酒,我瞧著醉音面善,便上了心,旁敲側擊的一個月,才敢上前同她相認。原本我是打算,拿了錢財,給醉音贖身,然後我們一起回了開封府,重新的好好過日子。」

  「可豈料那個姓李的不是人,醉音來我家中的時候,被他給發現了。他先拿了刀,要殺掉我們二人滅口。我想著去院子中摸一把斧子砍死他,可還沒有等我進門,便發現他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了,醉音的手中還拿著菜刀。」

  「我從來都沒有那麼冷靜過,醉音是我的孩子啊,她還那麼年輕,我的一輩子已經毀掉了,而她的一輩子才剛剛開始。於是我便讓她換了衣衫,去上枝村找她哥哥去,讓安兒給她贖身,送她遠走高飛,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去。」

  「而我,則把沾血衣服燒掉了,自己個拿了菜刀,等著差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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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漆氏殺夫案(四)

  醉音吸了吸鼻子,流著淚說道:「我打小兒便被賣進了翠紅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心如死灰麼?容資大盛,才情卓絕的花娘,可以賣藝不賣身,或者是挑選人。」

  「但是像我們這樣的……生不如死。我一直渾渾噩噩的過著,痛苦的時候就在想,指不定我家中窮,阿爹阿娘把我賣了,就能有錢買米,養活一家子人了。我若是在家中,那也是要餓死的。」

  「在這骯髒之地,好歹也是能夠吃得上一口飽飯的。我若不是這樣安慰自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直到我阿娘找到了我,我才知道,壓根兒不是我想的那麼回事。」

  「我開始拚命的想要贖身,可是翠紅樓的老鴇子,卻不肯放人,但是我的心已經活了,我看到了希望,等我們一家人走得遠遠的,我的過去,就一乾二淨了。」

  「那日我去找阿娘……那個姓李的乃是翠紅樓的常客,同我也……他自然是認識我的。他聽到了我們說的話,便拿了刀要來砍死我們,阿娘去拿斧子了,我當時想的是,就算是我死,也不能讓我阿娘死。」

  「我拚命的跑,可是屋子統共就那麼大,亂七八糟的東西又多,夜裡油燈不亮,我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倒了。那個李中人見我跑不了了,便將刀放在一旁,想對我行不軌之事。」

  「我慌亂之中,抓起旁邊的刀,就一下子砍在了他的身上……」醉音說著,想了想,「應該第一刀是砍在了腰上,因為我當時砍的時候,很順利就砍下去了,沒有砍到骨頭。」

  「姓李的受傷大叫起來,想要掐死我。但是他流了好多血,力氣越來越小,很快我就將他推開,跑了出來。我想要跑,可是他抓住我的腿不放,還說那些拍花子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和我阿娘的。」

  「他這個人太噁心了,不停的說我做過花娘,乃是賤籍,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洗不乾淨這個出身了。他說我的哥哥還有阿娘,我的家人,都會因為這個嫌棄我。」

  「我當時太激動了,提刀就砍。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我到今日的地步,是誰害的?都是這個姓李的啊!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就是胡亂的砍了一通。」

  「等砍完了之後,我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想任何問題了。我殺了人啊,我殺了人啊……後來阿娘進來了,她一開始也很怕,可是後來,阿娘說她會保護我的,讓我去找哥哥。」

  「我當時腦子亂哄哄的,聽了她的,換了衣衫就去了上枝村找我哥哥,把哥哥家養父母的棺材本本都拿出來了,才勉強湊夠了我的贖身銀子。於是哥哥便裝成是過路的商人,給我贖了身。」

  「我躲在上枝村裡,聽到阿娘被推官抓了,說她以妻殺夫,當斬。我……那是我阿娘啊,我怎麼可以讓她替我去死,可是,可是我……我又很沒有用,沒有勇氣去投官,說人是我殺的。」

  「後來,不知道為何,阿娘被押解進京了,我和哥哥一路上悄悄的跟著……四處的打聽消息……這才下定了決心。三大王,我阿娘是代我受過,人是我殺的,你把我抓起來,把我阿娘給放了吧。」

  「她是一片慈母之心啊,她為了找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又怎麼可以,讓她就這麼死去。她應該好好的活著,讓哥哥承歡膝下,看著哥哥娶妻生子,活得長長久久才是啊!」

  閔惟秀聽得揪心,這一家子真的是太慘了。

  她扭頭去看姜硯之,卻是揪住的心一下子就放開了,她暗暗的捅了捅姜硯之,「幹啥呢,你不是主審官麼,你咋還哭上了?」

  姜硯之回過神來,擦了擦眼淚,認真的說道:「可悲又可嘆!」

  閔惟秀不明所以。

  姜硯之朗聲說道:「漆氏,你乃是書香門第出生,竟然沒有讀過大陳律麼?發現了拍花子,怎麼不報官呢?」

  漆氏譏諷的笑了笑,「孩子的親生父親,都不肯去找,官府的人,又怎麼會為找別人的孩子,勞心勞力呢?那會兒,新舊交替……」

  姜硯之搖了搖頭,「糊塗啊你!就算當初你沒有報官去找,那麼後來,你發現了枴子的蹤跡,也應該報官,而不是去嫁給枴子,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若當時你們母女二人都被那李中人殺人滅口了,那可如何是好?」

  「你可知道我大陳律如何懲治枴子的?」

  「諸略人,略賣人,不和為略。十歲以下,雖和,亦同略法。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里;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因而殺傷人者,同強盜法。」

  「這是什麼意思呢?販賣女子小童為奴,絞死;販賣女子小童為役,流放三千里;販賣女子小童去給人當妻妾子孫,判刑三年;若在此其中,讓被拐人有了傷亡,一律按照強盜處置。」

  「強盜多半是要被斬首的。就你們那個李中人,按照你說的,不知道拐賣了多少小童,怎麼死都不為過了。」

  漆氏聽得發愣,醉音卻是大哭起來,「三大王,事到如今,說這些個還有什麼用呢?」

  姜硯之搖了搖頭,「李中人死了,但是枴子可不止他一個,其他人怎麼可以讓他們逍遙法外。」

  「受苦的並非只有你們一家人,我們要通過抓住這群枴子,救出更多的人。」

  姜硯之想了想,「原本漆氏你冒名頂替,胡亂認罪,已經觸犯了大陳律,應該治罪,但是本大王念你一片慈母之心,給你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

  「現在你便把你知道的關於這群拍花子的各種線索,一一的,事無巨細的全部告訴本大王,然後我們去把那些人全部給抓了。」

  「至於醉音你,你殺人手段凶殘,按律當斬。但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本大王會在卷宗上寫上,你是瀕死之際,反抗才會提刀砍人的,而且姓李的乃是拐賣你的拍花子中的一員。」

  「但是你一共砍了十八刀,後頭不可謂不是故意的。因此,即便是免了死罪,那也是活罪難逃。」

  姜硯之說著,又拍了一下驚堂木,抖了抖袖子,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閔惟秀看著,勾了勾嘴角,這廝當真是照著話本子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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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帥不過一刻鐘

  等閔惟秀跟了出來的時候,姜硯之已經在馬車上等著了,一見到她,就滿心歡喜的問道:「怎麼樣怎麼樣,本大王這案子斷得是什麼有理有據,合情合法?讓人交口稱讚!」

  「你看我的大陳律,記得多麼清楚,說的時候,是不是特別的威風?」

  閔惟秀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你能夠再穩重一刻鐘嗎?

  「威風,威風得很。不過漆氏一家子真慘,那個醉音有啥罪啊?別人要殺她,還不興她反殺回去了?再說了,那個姓李的渣子,還是害了她一輩子的人。要是我,絕對把他錘成肉泥。」

  姜硯之拚命的搖頭,「不行不行,咱們就算要殺人,也要殺得合情合法,怎麼可以這麼野蠻呢?」

  閔惟秀哼了一聲,「你說我野蠻?那是沒有錯的,我們武將不野蠻,誰野蠻?」

  姜硯之見閔惟秀的表情,心驚肉跳起來,「你怎麼會野蠻呢。當然是我野蠻了,再說了,就算是你野蠻,那我也喜歡野蠻的!」

  臭不要臉!

  閔惟秀覺得自己的臉皮,實在是沒有姜硯之的厚!

  「那,那個醉音會怎麼樣呢?」

  姜硯之嘆了口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雖然也很同情她。但是她砍了十八刀啊!如果是李中人要殺她,她反抗之中不小心一刀把人砍死了,那還能有個圓法。」

  「後來呢?人家已經毫無反抗的能力了,她還蹲在那兒一刀一刀的砍……這個說不過去。不過法理不外乎人情,我會盡量幫忙給她減少刑罰的。你看她阿娘,我就沒有處罰。」

  閔惟秀愣了愣,「不是讓她將功折罪,咱們去抓拍花子麼?」

  姜硯之笑了笑,「傻惟秀,那些拍花子是木頭樁子麼?他們能夠做這種買賣,個個都比那陰溝裡的臭老鼠還精!一有風吹草動就躲起來了。李中人在揚州負責賣人,算得上是頭目了。」

  「他不明不白的,被一個帶著北地口音的女人殺死了,你覺得這事兒,還不足夠讓那些拍花子警醒麼?」

  「咱們就算去抓,估計也抓不到什麼大魚了。」

  閔惟秀恍然大悟,「那你還讓人去抓……」

  姜硯之拍了拍閔惟秀的腦袋,「我不讓人去抓,那漆氏又何來的功,沒有功,如何折罪呢?唉,能抓到一個算一個,說不定就能夠從他們嘴中問出點什麼來,救出幾個苦命人來。」

  「若是讓本大王來說,這世上最可惡的,就是拍花子了。人家一家子,過得好著呢,非要把人家的孩子偷走,這一偷,就是家破人亡。可惡,應該統統殺掉。」

  閔惟秀不住的點頭,「日後若是誰敢偷我的孩子……」

  姜硯之臉一紅,「惟秀你想跟我生孩子啊!你放心,誰敢偷黑白無常的孩子啊!」

  閔惟秀一巴掌拍過去,「滾!」

  這話真的是沒有辦法說了!

  姜硯之樂呵呵的拍了拍馬車門,「阿福,走吧。」

  馬車外的阿福不為所動,這個三大王的臉可真大啊,他明明坐的是武國公府的馬車啊,居然跟吩咐自己個家僕一般。

  閔惟秀得意的笑了笑,拍了拍馬車門,「阿福,走吧。」

  阿福應聲道:「好勒,小娘坐穩啦!」

  姜硯之的嘴角抽了抽,誇讚道:「看我家惟秀,就是會調教人,阿福教得多好。不像路丙,傻不愣登的……惟秀,你有空來幫我教教路丙!」

  閔惟秀白了他一眼,路丙怎麼傻不愣登了,路丙不是被你指使著去抓拍花子了麼?

  就這種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伺候在你左右。

  你餓了,他是廚娘。

  你睏了,他是陪床。

  你傷了,他是郎中。

  你浪了,他是侍衛。

  這麼不容易的活兒,路丙都做下來了,你竟然還嫌棄他!

  「我覺得路丙挺好的,你覺得不好用,便給我用。」閔惟秀說道。

  姜硯之立馬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惟秀你有事使喚本大王就行。路丙他除了武功高一點,長得沒有本大王賞心悅目,兜裡沒有本大王這麼有錢,腦袋也沒有本大王聰明。」

  「而武功,嘿嘿,本大王雖然不及他,但是惟秀你神功蓋世,最不需要的就是武藝高強啦!」

  閔惟秀被他逗樂了,「嗯,我神功蓋世,千秋萬代……」

  姜硯之忙接道:「一統江湖!」

  閔惟秀聽著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兒,啃了幾根肉條兒,天空便又下起雪來了。

  姜硯之撩了撩簾子,「惟秀你有沒有覺得,今年冬日格外的冷,這雪是一場接一場的下。」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我們都覺得冷了,遼人肯定覺得更加冷……怕是他們活不下去,就要不安生的犯邊了……」

  她算是有點兒明白,為何明年一開春之後,她阿爹和哥哥就要北伐了。

  怕是今年冬日,兩國摩擦不斷,官家覺得,遼人又冷又餓一個冬,正是虛弱之際,應該趁虛而入。

  姜硯之伸出手去,接了一朵雪花兒,冰冰涼的,直接拍在了閔惟秀的手背上,樂呵呵的笑了起來,「惟秀別擔心,若是你阿爹哥哥要出征,那我就給他們當監軍去。我啥都不懂,都聽你阿爹的!我就管管糧草,保證他們有飯吃。」

  閔惟秀心中一暖,「姜硯之,謝謝你。」

  姜硯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兒,「應該的,你爹日後就是我爹嘛!」

  「姜硯之!」閔惟秀氣不打一處來,又拍了姜硯之一下,姜硯之疼得齜牙咧嘴的。

  「惟秀惟秀,其實我不喜歡在大理寺,我還是想去開封府。」

  閔惟秀一愣,「為什麼?大理寺不是很好麼?你看你今天斷案,不就很威風?」

  姜硯之搖了搖頭,「大理寺也好,但是依法來斷案,只要熟讀大陳律,誰都可以來。但是通過現場的線索,通過看屍體上的痕跡,還抓住凶手,那可是誰都沒有本大王厲害吶!」

  「若是本大王在揚州做推官,漆氏絕對不可能冒名頂替,那些拍花子,還來不及跑,就被本大王一網打盡啦!」

  「可惜了,我大兄死活不接收我去開封府了。」

  閔惟秀見姜硯之有些沮喪,拿了一塊肉乾,遞給了他,豈料姜硯之就著她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閔惟秀臉一紅,臭不要臉的,騙取她的同情心。

  「姜硯之!」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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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假山上的孩子

  姜硯之正說得開心,陡然之間,馬車突然一個急停,嚇了他一大跳。

  閔惟秀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她同姜硯之在一起,莫非威力就那麼大,這路上就又有人出事了?

  她想著,有些遲疑的問道:「阿福,出什麼事了?」

  阿福應聲道:「小娘,前頭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好多人圍成一團,把路給堵上了。這位阿婆,前頭出了啥事了?」

  一個過路的婆子搖了搖頭,「造孽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衙內,小小年紀就沒有了。這大宅子裡的事情,誰說得清楚?他阿娘也是個彪的,抱著孩子屍體就要去開封府,這不孩子他爹出去好言相勸麼?」

  「這清官難斷家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老婆子還得回去烙餅兒,就不看這個熱鬧了。」

  閔惟秀同姜硯之在馬車裡聽得那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兩人無奈的下了馬車。

  反正也走不了了,還不如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人一路裡擠進去,事情應該剛剛發生,尚未有官差前來。

  只見在那雪地上,坐著一個衣著裝扮華貴的婦人,有多華貴呢,嗯,那種感覺,就像是把一盒子首飾,全都見縫插針的插在自己的腦袋上了。

  那婦人懷中抱著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童,那小童面色發青,顯然已經沒氣兒了。

  「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不說功勞,那也有苦勞。嫁過來之後,我肚子一直沒有消息,我四處裡尋醫問藥,那肚皮都快要給扎破了,才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坨金疙瘩。現在,他被你的那些妖精們害死了啊!」

  那男子穿著一身便服,鼻下留著小鬍子,緊皺著眉頭,紅著臉偷瞟著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是做什麼?堯兒已經去了,應該讓他早日入土為安。你有什麼委屈同不滿,咱們回家說,在外面嚷嚷,成何體統?」

  那婦人嗖的一下站了起來,「你要臉?我可不要臉。我的兒子都死了,我還要什麼臉。我告訴你,向朗,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話,我就我就……你們看到沒有,老天爺下這麼大的雪,就是說我兒子有冤屈啊!」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起來,「這位夫人,如今正值隆冬,隔三差五都要下雪,那你的冤屈可真不少啊!」

  那婦人跺了跺腳,胡亂的又坐了在了地上,「這我可不管,總之你不把那些妖精都賣掉,我就不進門。」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誰?誰?她說這家主人是誰?

  向朗?這不就是那漆氏撒手不管的夫君麼?

  看來這些年,這廝是妻妾成群,小日子過得不錯啊!

  姜硯之想著,拽著閔惟秀走了出來,蹲下身子,二話不說的開始驗看起地上的小童來。

  那婦人警醒的看著他,怒道:「你這人是誰?為何要動我兒子。」

  倒是向朗一驚,對著姜硯之拱手道:「三大王!」

  周圍的百姓都伸過頭來看,有不少人都驚喜的呼道:「三大王,您回開封府啦!之前聽說您出了城,我娘還哭了一場,說日後牛丟了,可沒有人幫我們找牛啦!」

  閔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哈哈哈,姜硯之在百姓心中,就是找牛的!

  姜硯之也不惱,笑眯眯的說道:「我現在不在開封府,去大理寺啦。你家那牛,喜歡隔壁村老王頭家的小母牛,若是丟了,去他那兒找,一找一個準!」

  那漢子聽著也樂了,「敢情我家牛,還是個情聖啦!」

  周圍的人都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

  向朗又是小心翼翼的拱了拱手,「三大王!」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家這孩子,是從假山上墜落,扭了脖子而死的麼?」

  不等向朗說話,向夫人就瞪圓了眼睛,「你就看這麼一眼,就知道我兒子是怎麼死了呢?」

  「那您快幫我看看,我兒子是不是被那群小妖精給害死的。我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平日裡什麼水邊山邊,那是從來都不讓他去玩兒的,他怎麼可能好端端的,就從假山上腳一滑,不慎掉下來了呢?」

  向朗瞪了婦人一眼,又對姜硯之拱了拱手,「三大王,這是下官的家事,下官就此一子,他頑皮不慎摔了下來,下官心中悲痛。這天寒地凍的,不如早些將孩子斂了,入土為安?」

  閔惟秀聽得來氣,這廝當真是十年如一日。

  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自己的官身,自己的臉面更加重要。

  他一直這麼說,就是覺得在外頭,怕丟了臉,又怕這事兒傳了出去,被參一本治家不嚴吧!

  「一個孩子,莫名其妙的沒了,怎麼就是你的家事了?這麼多雙眼睛瞧著呢,這孩子的阿娘,分明就覺得孩子的死有蹊蹺!你一個當爹的,怎麼就這麼無動於衷呢?真真的冷血無情!」

  向朗抬起頭來,怒道:「哪裡來的毛頭小子,不要多管閒事!」

  閔惟秀被他氣樂了,這廝八成沒有瞧見,她是同姜硯之一起來的,她想著,捅了捅姜硯之,「三大王,他罵你是毛頭小子,多管閒事!」

  向朗嘴巴簡直合不攏,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眾目睽睽之下,睜著眼睛說瞎話,他何時說三大王了!

  姜硯之哼了一聲,「論官職,本大王乃司大理寺,這命案如何管不得?論爵位,本大王乃是堂堂親王,這開封府有人殺人害命,你讓本大王瞧見了還裝眼瞎麼?」

  向朗一愣,沒有想到姜硯之劈頭蓋臉的就說了下來,三大王,您不光是瞎,您還聾啊!

  姜硯之不理會向朗,問向了向夫人,「這孩子從假山上掉下來之後,你們給他換過衣衫,整理過了沒有?」

  向夫人搖了搖頭,「沒有!我雖然是一介婦人,但是也知道,開封府的官人們斷案,那是要講究證據的……他們要把我兒子埋了,我拔腿就跑,把他抱出來了。怎麼著,三大王,是不是我兒子當真是被人害死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握起了孩子的小手,又看了看孩子的鞋底。

  「這個孩子,肯定不是自己個頑皮,才爬上假山的。首先,這孩子的手和腳都十分的乾淨,你瞧手指縫裡,一點兒髒東西都沒有,這不合常理。」

  「假山乃是石頭,在外頭風吹日曬雨淋,多少都要生一些石苔。這孩子年紀還小,若是爬假山,需要手腳並用。他的手和鞋底應該多少會有一些髒髒的東西。」

  「另外,你們不是說他從假山上腳下打滑,不慎掉下來扭了脖子?那麼這鞋子是不對的。他出門,腳上卻穿的室內穿的布鞋,若是打滑,鞋底也會出現打滑的痕跡,但是他的鞋底十分的乾淨,甚至可以說,這孩子幾乎沒有走幾步路。」

  閔惟秀也湊過去看了看,果然這孩子的鞋底子像是新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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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29: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出人意料的凶手

  向夫人點了點頭,「我一把年紀,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平日裡都恨不得一直抱著,這麼天寒地凍的,我是怎麼都不會讓他出去玩兒的。我就是晌午打了個盹兒,孩子就出事了!」

  姜硯之站起身來,指了指孩子的衣服,說道:「有的人或許要狡辯,說最近開封府雨雪不斷,假山上的青苔之類的髒東西,全都被沖刷掉了,因此孩子手腳乾淨。」

  「但是,你們看他的衣衫,衣衫上卻是有一些黑綠色的髒痕的,這就是為什麼我之前推斷說,這孩子是從假山上墜下來的。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他的確是從假山上掉下來過,但是並不是自己爬上去的,更不是腳下打滑,摔下來的。而是有人把他抱上去了,然後推下來的。」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姜硯之斷案,就是這麼的快!

  「哎呀,這孩子是被人殺掉的呢,這事兒,現在不是你們的家事了吧,這是命案啊!」

  閔惟秀看了向朗一眼!

  向朗瞳孔猛的一縮,抿了抿嘴唇,然後紅了眼,「堯兒啊,都怪我這個做爹的,是我糊塗啊,阿爹一定要抓到害死你的凶手。到底是誰這麼狠心,連一個無辜的孩子都不放過!」

  向夫人已經徹底要崩潰了,對著向朗劈裡啪啦的就是一通抽,她滿頭的珠翠因為晃動太大,劈裡啪啦的往地上掉。

  那場面,讓人瞧著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閔惟秀瞧著地上的孩子可憐,嘆了口氣,對著姜硯之說道:「咱們是否需要去假山那裡看看?」

  姜硯之點了點頭,「走吧。」

  二人說著,大搖大擺的進了向家的門,等向朗回過神來,兩人都已經朝著假山的方向去了。

  壽王府的侍衛,也見怪不怪了,跟著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姜硯之瞧著閔惟秀連件披風都沒有穿,趕忙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惟秀,你怎麼穿這麼少,快把這個披上。」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們習武之人,那血像是煮沸了的熱水一般,暖和著呢,不用穿那麼多。穿多了,手腳不靈便。」

  她說著,還看了看裹得像是一個球似的姜硯之。

  姜硯之臉一紅,「是手腳有些不靈便。」

  向府並不算大,但卻是錯落有致,應該是學了南地的雅緻。

  一座高高的假山,屹立在小池塘邊,十分的扎眼。

  地上原本有的血跡,已經被雪給覆蓋住了,只留下些許的痕跡。

  姜硯之吐出了一口熱氣,「這山比我想像的要陡多了,這證明我想的沒有錯,向堯年紀小,光靠自己個,根本就不可能只用腳走上去。」

  閔惟秀點了點頭,指了指這假山,又指了指周圍,「你看這宅子,跟個鳥籠子似的,假山這裡若是有什麼動靜,很快住在這附近宅院裡的人,應該就能夠聽到動響跑出來了吧。」

  向府圍過來的人,都眼角抽了抽,在皇城根腳下,他們有這麼大一個宅子,這人竟然說跟鳥籠子似的……

  所以你們家到底有多大啊,這住在鳥籠子裡的鳥,該是怎樣一個龐然大物啊!

  姜硯之伸手扣了扣那假山,問道:「誰是第一個發現向堯從山上掉下來摔死了的?」

  其中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回道:「是……是負責打掃這花園子的王婆子。」

  一個老婦人一聽點到了自己的名字,趕忙站了出來,「老奴是個掃地婆子,這不眼見著天又要下雪了,老奴便想著再看看路上有沒有水,若是有水結了冰,主家走過摔倒了,那老婆子就罪過了。」

  「剛來這裡,就看到小主人……老婆子嚇得大叫,不一會兒,就有好多人來了。」

  閔惟秀看了姜硯之一眼,問道:「你家小主人,平日認生麼?是誰最先來的這裡。」

  老婦人一愣,「家中就這麼一個小主人,倒是不認生。是……是老夫人最先來的,然後夫人就來了。」

  她說著,看了人群之中,杵著枴杖的一個白頭髮老婦人一眼。

  那老婦人生了個吊梢眼,抿著嘴唇,一看就十分的嚴厲。

  姜硯之笑了笑,「這位便是向老夫人吧,本大王乃是官家第三子,如今在大理寺任職。敢問老夫人當時是怎麼回事?」

  向老夫人對著姜硯之行了禮,「老身當時在院子裡烤火,聽到了花園子這邊有人高聲尖叫,於是便趕忙跑了過來,這一看,才得知我那苦命的孫兒……」

  姜硯之又笑了笑,「敢問老夫人住在何處?你兒媳又住在哪裡?」

  向老夫人一愣,抬手指了指,「老身住在府中北角,兒媳毛氏住在花園邊。」

  「毛氏,你聽到有人尖叫之後,大約多久,從屋子裡跑出來,到這裡來的?」

  那毛氏有些恍惚,「我家堯兒覺輕,經常要找娘,我便是累了歇晌,那也是從來都不寬衣,不上床。就趴在那火盆子旁邊睡,我那天特別累,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但是王婆子的叫聲太尖利了,我一聽到,就問我的貼身婢女臘梅,我說堯兒呢?」

  「臘梅說她去給堯兒燉蛋羹去了,我心中一驚,拔腿就跑,絲毫沒有耽擱!」

  向老夫人聽得臉色一白,抓著枴杖的手緊了緊。

  姜硯之又笑了。

  「老夫人真是身體康健,健步如飛,不知道平日裡都吃的什麼藥,本大王就厚著臉皮討要一份,讓祖母也用上一用。」

  向老夫人穩了穩心神,「三大王,若是老身就住在這花園子邊呢,或者當時就在花園邊散步呢,你這推理,豈不是有太多偶然?」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閔惟秀挺了挺胸膛,指了指老夫人手中的枴杖。

  「你先前走過來的時候,我們就注意到了。你的腿腳並不靈便,手腕上戴著佛珠,打扮也十分的素淨,顯然是一個喜靜之人。而你看看你的兒媳婦毛氏,滿身珠翠,顯然同你不是一路人。」

  「她還說,你兒子有許多的妾室。你們府上不算大,這裡有水有寒氣,屋子又多,顯然並非清淨之地。你兒子又是個好名聲的人,肯定不會把自己的母親,安排在這種嘈雜,不適合禮佛的地方。」

  其實不用推理,通常在貴族家中,老夫人都是一個人住在一個角落,同兒子的那些妻妾分開來,更加不會住在花園子邊上了。

  因為待客之時,花園會十分的嘈雜,老夫人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

  毛氏到現在才明白過來,指著老夫人道:「你這個狠心的老婆子,平日裡看我不順眼就罷了,竟然連自己的親孫子都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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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2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向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那孩子,又不是我向家的種,說什麼親孫子。我的親孫子,不是早就被你們兄妹害死了麼?」

  毛氏一愣,「你這老婆子,在胡說些什麼?」

  向老夫人皺了皺眉頭,驚訝的問道:「你不知道?」

  毛氏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知道什麼?」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一頭霧水。

  這向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好似她同姜硯之走過的人家,全都是有故事的人家。

  向老夫人用枴杖敲了敲地,紅著眼睛說道:「這孩子,就是老婆子我,讓柳嬤嬤給摜死的。我在附近瞧著,待有人發現了,便第一個出來,這樣子,柳嬤嬤就能夠悄無聲息的站到我身後去。」

  「她是我的貼身婆子,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我身後,因此壓根兒不會惹人懷疑。可是啊,老天爺他該開眼的時候不開眼,該瞎的時候又不瞎。正好讓三大王給撞見了這事兒。」

  「老婆子這一輩子,相夫教子,從來都不說謊話。三大王心中跟明鏡兒似的,老婆子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這都是一樁冤孽啊!這事兒,要從十多年說起了。」

  在開封城外有一個小村莊,這裡的百姓大多數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以種地為生。唯獨有相鄰的兩家人,格外的不同。

  一戶姓漆,乃是當地的富戶,祖上也是坐過官的。這家的郎君,屢試不第,便索性歇了心思,在村中開了一傢俬塾,教村中的孩童讀書習字。也不靠這個賺錢,權當是做點善事,造福相鄰了。

  而這漆家隔壁,住的乃是第二戶與眾不同的人,這家人姓向,乃是從外地遷徙而來的。

  這向家沒有男主人,只得一寡母同一小童。

  兩家孩子一同讀書習字,等到長大之後,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對恩愛夫妻。

  那一年,向朗高中進士,向夫人大喜,便帶著他打算回家鄉去祭祖,因為那會兒漆氏剛生完龍鳳雙胎不久,不宜遠行。

  母子二人便獨自上了路。

  豈料沒有走出去多遠,就遇到了那攔路的強人,被抓到了土匪山上去了。強人想要尋漆氏要錢,這時候,強人的親妹子毛氏卻動了惻隱之心,又瞧中了向朗的一張好臉。

  向老夫人說著,憤憤的看向了毛氏,「老婆子同意我兒迎你進門,乃是權宜之策……可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當了真。這才有了後來的大禍。你也不想想,我兒乃是朝廷命官,豈可娶匪類為妻?」

  毛氏驚慌失措的看向了眾人,「我我……我家哥哥早就金盆洗手了,我們現在是良民……後來我下山知道向朗已經有了妻兒,便又回去了的……」

  向老夫人一聽,大哭起來,「你回去了?你是回去了,你回去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沒有過多久,我家中便出了大事,我的兩個孫兒被那拍花子給拐了去。」

  「而這個時候,你那個好哥哥跑了過來,說如果我們不兌現承諾,迎娶你進門,便要去宣揚說我兒子通匪,魚死網破。他一條爛命不值得,可是我兒子,寒窗苦讀數十載,好不容易才金榜題名,日後前程遠大,怎麼可以折在這種地方?」

  「老婆子我當時被名利糊了眼,便同意了。可憐我那兒媳婦,乃是真真的烈性子,自請下堂,變賣家產,去尋孩子去了。」

  「這件事,壓在我心中多年,實在是讓我夜不能寐。後來你多年都沒有身孕,心急得不行,突然有一日,說是有孕了,生下了堯兒。老婆子想著,這也就是命罷了。」

  「就在上個月,我去赴宴,得了些罕見的果子,便想著送給堯兒吃。可巧讓我聽見了,你同你哥哥在假山後頭說的那些話兒。堯兒根本就不是你生的,是你哥哥的兒子。你這一家子,怎麼這麼狠的心啊!」

  毛氏慌忙看向了向朗,「郎君郎君,我之前一直待在山上,沒有爹娘。我哥哥是個粗人,也不知道怎麼照顧小娘子。我也不知道我不能生啊……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我……」

  向朗已經如遭雷劈,呆滯的站在原地毫無反應了。

  閔惟秀聽著,不知道為何,覺得特別的痛快。

  像向朗這樣的渣男,就應該遭受這樣的報應,簡直是活該!

  比起漆氏受的苦,他這麼一點點,又算得了什麼,還是自作自受!

  向老夫人說著,衝了過來,甩了毛氏一個耳光,「光是這事兒,老婆子也不至於對一個孩子下如此毒手。你可知道,你那個沒有人性的哥哥,做出了什麼事情來?」

  「我聽到了這話之後,心中總是不得過。我仔細的回想了一下遇到你們之後的事情,才驚覺其中的不對勁。你拼了命要嫁進來的檔口,怎麼就那麼的巧合,我的孫兒就被拍花子拐走了?」

  「你哥哥是匪,連殺人的勾當都敢做,何況是拐孩子?你再看看你的滿頭珠翠,你說你哥哥金盆洗手了,在開封城外置了產業,我差點兒都信了。可你想想看,他大字不識一個,種點地兒,是如何給你這麼多錢花的?」

  「他種的是金子麼?我越想越覺得疑惑,便悄悄的讓柳嬤嬤去打聽。」

  向老夫人說著,嚎啕大哭起來,「這一打聽,才知道你哥哥做的就是那拍花子的買賣啊。可不就是一本萬利麼?拐了別人的孩子去,像是貨物一樣的賣掉。我們向家同這樣的人,沾上了干係,可不就是要斷子絕孫啊!」

  「我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去我那兒媳婦家中,想要告訴她這個消息。可是他們已經家破人亡,我那兒媳婦都不知道哪裡去了啊!那漆家老哥哥一家子,待我們不薄,可是卻因為我們,什麼都沒有了啊……」

  「現在想來,我恨不得就在那土匪窩子裡,被你哥哥一刀殺了,讓我兒媳婦帶著兩個孩子自立門戶,也好過如今!」

  姜硯之一聽,拽了向朗,拔腿就往外走,「惟秀,咱們走,去抓枴子頭子去。向朗,你竟然敢娶匪類,乃是大罪,現在你將功折罪的最後一個機會來了。你阿娘老謀深算,只要是秘密,遲早有戳穿的一天。她這是割肉療親,保全你吶。」

  向朗精神一凜,「三大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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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29: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這個糟心孩子

  官家最近很憂傷。

  他坐在書房之中,看著搖頭晃腦喝著茶水看熱鬧的近臣們,心中越發的憂傷。

  「諸君,你們覺得壽王如何?」官家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實在是不知道拿這個該怎麼辦是好了,這他娘的簡直是一個天生的討債鬼啊!

  官家想著,思緒有些飄遠,想當年,林娘子還沒有進宮,他當時獨寵一位姓朱的娘子,那朱娘子雖然姓有點胖,但是長得一點都不像豬,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鹿。

  有一夜,他召朱娘子侍寢,正準備下口,突然一個小腦袋伸了出來,好奇的一直盯著朱娘子看,看得那朱小鹿瑟瑟發抖。

  官家那叫一個氣啊,「硯兒,你怎麼跑到阿爹寢殿裡來了,你母妃呢?」

  他只當是蔡淑妃又出么蛾子爭寵。

  可沒有想到姜硯之一臉驚訝的看著他,「阿爹,你的床雖然很大,但是上頭已經有三個人了,你還擠上去,不怕晚上掉下來嗎?」

  官家剛要發火,就瞧見了姜硯之真摯的眼神,這還是一個剛剛能把話說清楚的孩子啊,他哪裡會撒謊。

  再說了,老人不是常說,小孩子的眼睛純真,看得見,旁人看不見的東西麼?

  「什麼三個人?」官家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又趕忙捲了一個被子在身上,嗯,身上有些發涼。

  姜硯之驚訝的退後了一步,「阿爹,有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男子,正躺在這個被子裡呢,被你這麼一捲,捲到你背上去了。他的舌頭像……像小兔子的耳朵那麼長……」

  官家只覺得毛骨悚然,趕忙將被子扔掉了,也不聽姜硯之說剩下的話了,抱起他大步流星的就跑掉了。

  守在門口的太監一見姜硯之也出來了,官家還衣著如此清涼,嚇得忙磕頭,「官家,是奴沒有守好門,讓三殿下溜進去了,奴罪該萬死。」

  官家被冷風一吹,咳了咳,「朱娘子御前失儀……送回去吧。」

  可憐他自打那次之後,換了一個寢殿,整整一個月沒有召一個后妃,太后都以為他不能夠人道了,說出來都是一把辛酸淚。

  好在,這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大了,日後也不再胡言亂語了,還喜歡斷案,在開封府也幹得好好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生來坑你的人,並不會因為他長大了懂事了,就不坑你了。

  這廝他走到哪裡死到哪裡啊,不少大臣都偷偷來告狀了啊!

  現在都快年節了,官家剛剛奮筆疾書,寫好了年節夜宴上要說的話,看我們大陳,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幼有所養,老有所依。簡直比大慶還要繁榮昌盛啊!

  可這個死孩子,去了大理寺看卷宗,他都不省心啊!

  大理寺不就是拿著卷宗看看,然後說,嗯,地方一審判得正確,復議駁回,按照原來的計劃,該殺殺該流放的流放。

  亦或是,嗯,判得不好,咱改改。

  都是動動嘴巴的事情。

  可是這死孩子,他抓了一大群拍花子啊,也不知道從哪裡,救回來了那麼多大童小童。

  如今整個大理寺,天天都是哭天搶地啊,排隊領孩子。整個開封府,那些花樓裡的花娘,都不好意思唱小曲兒了啊!

  畢竟別人失而復得,乃是又悲又喜之事!打擾人家團聚,那是要殺千刀的啊!

  現在好了,他那個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讚美自己的詞,還怎麼好意思說出來啊!

  就在天子腳下啊,竟然還有這麼慘絕人寰的事情啊……

  官家一想,嘴角都要起泡了!

  這種隱秘的心情,實在是難以言喻。

  就好比他以為自己吃的是一個好果子,結果姜硯之在一旁上躥下跳的喊著,「快來看啊,我爹吃的果子上好多蟲!」

  ……

  「三大王斷案如神,以一抵十,有他來了,我們大理寺其他人,都可以歇著了」,說話的乃是大理寺的官員。

  官家點了點頭。

  周圍的人都是會看眼色的,其中一個姓王的老頭子立馬跳了出來,「老臣聽聞三大王審案,強闖民宅,實在是太過囂張。而且那向家的案子,還有抓拍花子的事,理應歸開封府管轄,他一個大理寺的官員,怎麼好過問?」

  「官家,這樣子大包大攬,其他的人,實在是不好做事。三大王乃是親王,誰都要讓他三分,他這樣鐵拳獨斷慣了,若是一直對倒是好,萬一錯了,豈不是誰也不敢說不,造成冤案?」

  那個老頭子還要繼續說……卻發現官家的臉色已經不對勁了。

  官家的確是窩了一肚子的火,姜硯之再不好,也不至於那麼差吧?

  坐在一旁一直喝茶的武國公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兒子,你說好就好,你說不好就不好,問那麼多做啥。照我說,三大王好得很,你們一個個的,自己不正直,遇到事情就推三阻四的,巴不得用鍋蓋子把天蓋住,寧可天天喝粥,也怕被乾飯磕了牙!」

  「還有臉說別人幹實事的人!啊呸……官家以後這樣的事情,就別問我老閔了,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去練練兵呢!」

  武國公說著,站起身來就要走。

  官家無語的擺了擺手,「閔公走慢些……諸君,今日就到這裡了,且都先回去吧。」

  呂相公有些黑線,噴湧而出的懟武國公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了,還是強忍住了,不能罵不能罵,這是親家!

  而其他的文臣就沒有那麼好的心思了,一個個的都集火開始罵武國公去了。

  呂相公加快了腳步,朝著武國公走了過去,「你做甚如此,他們說姜硯之,又沒有說你。」

  武國公哼了一聲,「我看到這個場景,就想起了我們武將出征在外的時候。若是官家問了一句,你們覺得老閔如何?屆時若是也有人說我的不是,卻沒有人站出來為我說話,豈不是心寒?」

  「姜硯之做得如何,大傢伙兒都心知肚明的,他明明就沒有錯,還總是有人彈劾於他,真是太搞笑了。你們這些文臣,不就是希望把所有的蘿蔔,都削成跟你們一樣大小的蘿蔔麼?人家姜硯之胖一些,你們就不樂意了,真是搞笑!」

  「真正幹實事的人,但凡做出了點成績,就要被人扯後腿,長此以往下去,我大陳還有誰敢出頭,大家都一起做縮頭烏龜去吧,真是呸了狗了!」

  這個時候,其他的大臣也走了過來,武國公看了看眾人,說道:「姓王的,若是你孫子丟了,你還能夠說得出姜硯之多管閒事這種話來,我老閔就算你有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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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姜硯之迎客

  姓王的老頭兒鬍子一揪,就要開罵,周圍的人廢了好大勁兒才給他拉住了,「這對面站著的是誰啊?是武國公啊,您想想呂相公當年被打成啥樣兒了啊……」

  「人家是相公,武國公都照揍不誤,何況是你一個糟老頭子啊……快別說了,拳頭要來了……」

  武國公見那姓王的老頭明明氣得要命,又不敢言語,哼了一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大聲的喊了一個字,「慫!」

  姓王的這下不能忍了,一口老血差點兒沒有噴出來,「你你你……你……」

  武國公懶得理會他,大步朝天的走掉了。

  那姓王的一瞧,這簡直就是徹底的輕蔑啊,眼前一黑,氣暈了過去。

  武國公對此毫不知情,也不關心。

  逗那些糟老頭子,還不如回家逗孫子呢。

  他的腳剛邁進家門,就瞧著姜硯之扛著蔡忘跑來跑去的,逗著他直樂呵。

  「嘿,我說你小子,壽王府和大理寺的飯還不夠你吃的麼?天天來我們家做甚?」武國公橫了姜硯之一眼。

  姜硯之笑了笑,「快過年了,沒有事都休沐了,我府上的宋嬤嬤,特別會燉羊湯,我叫人端了一大鍋來。閔公剛回來,外頭冷著呢,快飲碗湯暖暖。」

  武國公還要懟他,但看他一副笑臉模樣,又想著之前這苦命的娃剛在朝堂之上被人參奏了一通,心中一軟,「就你乖覺,也不枉費老閔今兒個替你說話。」

  「你小子日後莫要多管閒事了,人家嫌棄你管的寬呢!你一個閒王,在家閒著吃吃喝喝不好麼,非要找事!」

  姜硯之苦笑出聲,「不是我想管閒事,是那些事兒它誰都不找,偏生來找我啊!」

  武國公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姜硯之都是無辜捲入的嘛!

  這麼一想,他也懶得浪費口舌,朝著臨安長公主的院子走去,沒有走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以後你翻牆之前,先拿艾葉子把自己個熏一熏,我們府上的人本來就不多,不能再死了。」

  說完,又回過來一把撈走了蔡忘,將他夾在腋下,昂首挺胸的走了。

  姜硯之同情的看著撲騰著小腳丫子的蔡忘,順帶同情了一把自己。

  過了一會兒,這才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走到了那岔道上兒一拐,便去了閔惟秀的院子裡。

  還沒有進門,就瞧見閔惟秀兄妹二人走了出來,閔惟思的傷已經大好了,這一次被打,他清減了不少,又時刻憂心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人戳穿了身份,飯都吃不下去。

  這一下子,臉都削尖了,也越發的怕冷,同姜硯之站在一塊兒,嗯,那就是一對銅鈴兒,圓滾滾的。

  「忘兒呢,你不是帶著他去院子裡抓雀兒了麼?」閔惟秀望了望,不見蔡忘,問道。

  「被你阿爹擄走了。說起來,你們要一直叫他蔡忘麼?不應該改姓閔麼?」

  閔惟思沉默了一會兒,「阿爹說,過年祭祖的時候,再給他改姓,就叫閔忘。」

  姜硯之撓了撓頭,總覺得閔家人取名字十分的隨意啊!

  你看看啊,閔家大娘子叫什麼,叫閔儀,二娘子叫閔邇,三娘子叫閔珊,四娘子叫閔姒。這不就是一二三四?

  但是閔惟秀嫡親的兄妹卻不是如此。

  姜硯之想了想,「所以你們三兄妹的名字,是我姑母取的;而惟秀的那幾個姐姐的名字,都是武國公取的?蔡忘這個名字,是惟思你取的吧?」

  閔惟思一愣,「都說你是神探,連這個都能探得出來?」

  姜硯之嘿嘿一笑,明顯你們家男人同女人的畫風不同嘛!

  閔惟秀見他二人一直叨叨,無語的說道:「走罷,三叔都已經進城了,阿娘叫咱們去門口等著呢。你們再磨蹭,人都該來了。」

  這閔老夫人共生三子,這閔家三叔是最少在家中待的,他論武不及長兄武國公,論文不及次兄閔進士,自己個捐了個官,一直外放,這麼些年很少回開封。

  便是他的妻子,也都是在地方上娶的,這麼些年,一直都無子,只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叫閔惟丹,一個叫閔惟青,因此之前,也不太受老夫人待見。

  上輩子閔老夫人並沒有出事,閔二叔此時也沒有被趕出府,因此閔三叔一直到閔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法,都沒有出來冒過泡兒,若不是此番收到了來信,閔惟秀簡直快要忘記,自家還有這麼一號人了。

  姜硯之聽了,也不告辭,好奇的跟著閔惟秀兄妹一道兒往前門去。

  閔惟秀兄妹二人,原本也不是細心的,這姜硯之又日日來,跟一家子人一樣,竟然也沒有覺得突兀。

  三人帶著僕從去了府門口,閔姒還有閔四叔一家三口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還沒有站一會兒,就聽到了馬蹄聲,遠遠的一個車隊駛了過來,門房上牽馬的小廝趕忙上前引路。

  不一會兒,率先從馬車上下來的一個中年男子。

  閔惟秀好奇的瞧了瞧,此人身高八尺有餘,生得十分的壯實,滿面鬍鬚,一身儒裝穿得像是要被擠裂了一般。那種突兀之感,就像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土匪,穿上了女裝一般。

  閔惟秀給了閔惟思一個確認的眼神,沒錯!長得這麼粗糙,一定是我三叔!

  閔惟思回過神來,一個跨步上前,「三叔!」

  閔三叔眼眶一紅,「這是惟思吧,都長這麼大了。」

  他說著,四下裡打量了一番,「之前在路上,我還說這開封府大變樣了,一走到家門口,剛覺得什麼都沒有變,再一看到惟思惟秀,才驚覺我已經離家多年,孩子們都長大了,我也已經老了。」

  他說著,又轉向了閔四叔,兄弟二人擁抱了一番,一切盡在不言中。

  倒是姜硯之,讓閔三叔為難了,「這位是?」

  姜硯之毫無反應,閔惟秀踹了他一腳,他才回過神來,趕忙點了點頭,「哦,我是隔壁三大王。」

  閔惟秀又踹了他一腳,「三叔不管他,上我們家打秋風的。」

  閔三叔哪裡敢怠慢,對著姜硯之行了禮。

  姜硯之胡亂的揮了揮手,眼睛卻一直盯著馬車瞧。

  閔惟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馬車上下來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正是閔惟丹同閔惟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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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7 00: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家阿姐陰氣重

  閔惟秀瞥了姜硯之一眼,毫不猶豫的從他的腳背上踩了過去。

  姜硯之疼得直抽抽,想要抱著腳跳幾跳,但是穿的衣衫太多,連腳背都夠不著。一旁杵著當柱子的路丙瞧了,沒有眼看的把頭扭到一邊去了。

  那馬車上下來兩個小娘子,一個穿著湖藍色繡蓮花的衣裙,另外一個則是穿著大紅色繡著飛雀,乍一眼看上去,竟然同閔惟秀有幾分相似。

  那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娘子,見姜硯之如此,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閔惟秀看了她一眼,「這位是惟青妹妹吧?」

  閔惟青點了點頭,朗聲道:「我也就比你小三日,叫什麼妹妹,叫我惟青便是。」

  她的話一說完,旁邊穿著藍色衣裙的閔惟丹就輕輕的拽了拽她的衣衫,「惟青性子直率,惟秀莫要見怪。她沒有見過幾個外男,還請三大王莫要見怪。」

  閔惟秀聽得皺了皺眉頭,淡淡的說道:「天氣冷,三叔三嬸大老遠的舟車勞頓,先進府再說罷。」

  閔惟青一聽,像是一隻小鳥一般,朝著閔三叔跑去,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阿爹,青兒肚子都餓了,咱們快些進去罷。」

  閔三嬸此時也下了馬車,她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是一張臉,白裡透紅,完全不像是有這麼大閨女的模樣。

  一行人進了府,閔惟秀見姜硯之還傻愣愣的站在門口,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外男,你自己個回府去罷,沒瞧見我們家來客人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說什麼?」

  閔惟秀心中越發的惱火,「我問你我家姐妹好不好看?」

  姜硯之一愣,「你家姐妹長什麼樣?我沒有注意看。」

  一旁的路丙都看不下去了,忙補充道:「三大王,您剛剛一直盯著人家小娘子看呢,我瞧閔二郎都瞪了你好幾眼了。」

  姜硯之這才驚覺不對,慌忙擺了擺手,「不是不是,我可沒有瞧她們。」

  姜硯之說著,伸長脖子望瞭望,見他們都進去了,這才壓低聲音說道:「你們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嗎?這輛馬車的陰氣十分的重。我先前以為是馬車撞死過人,可是不太對勁。」

  「你家兩個姐妹,那個穿藍色衣服的人,身上的陰氣重得能夠滴水了,若不是她有影子還會喘氣,我都以為她是一個鬼了。你們看看她的影子,與旁人相比,有何不同?」

  閔惟秀放目看了看,「她的影子很淡,淡得幾乎快要看不見了。」

  「我瞧她怕是被什麼厲鬼給纏上了,若不想辦法,不出一個月,就要一命嗚呼了。」姜硯之鄭重的說道。

  閔惟秀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你不是說我們家煞氣重,鬼不敢來麼?」

  之前在那個義莊,她可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純爺們之氣,震得那些女鬼瑟瑟發抖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我沒有瞧見她身上有鬼。而且之前你們家中可是有鬼的,這種同人有了牽扯的鬼,應當是沒有那麼怕的。」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閔惟丹有事,那閔惟青呢?她有沒有事?」

  姜硯之搖了搖頭,「你說那個穿紅衣服的?她沒有事。」

  閔惟秀還想問,走在前頭的閔惟思已經回過頭來喚她了,「惟秀,你做什麼,還不快來。」

  「姜硯之,我要先進去了,家中有客人。」

  姜硯之指了指自己的腿,欲哭無淚,「我就先回去了,我覺得腿肯定被你踩瘸了。」

  他說著,指了指安喜同路丙,「你們兩個站遠一點,不許偷聽啊!」

  就在閔惟秀莫名其妙的時候,姜硯之突然湊了過來,「惟秀你生氣了對不對?生氣我看別的小娘子,嘿嘿。我的眼睛裡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閔惟秀,另外一種,是除了閔惟秀以外的其他木頭人!」

  閔惟秀臉一紅,抬腳就又要踢,臭不要臉的誰生氣了!

  姜硯之往後跳了一步,「不能踢,不能踢,再踢就要斷了。我的腿若是斷了,就不能同惟秀肩並肩了。」

  閔惟秀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藥膏,扔給了姜硯之,「回去讓路丙給你擦藥,我練武經常受傷,用這個一夜就好了。我沒有生氣,就瞧你那見了美人走不動道的瓜娃子樣,絕對丟臉死了。」

  姜硯之聽了也不惱,笑道:「惟秀把我當自己人,才會覺得丟臉啦,不然的話,肯定叉腰哈哈大笑,看,那個傻子!」

  閔惟秀覺得若論耍嘴皮子,她絕對不是姜硯之的對手,索性作罷了,「我去打聽一下,看閔惟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回去了也別閒著,想想怎麼抓鬼吧。」

  姜硯之趕忙點頭,對著路丙喊道:「你走那麼遠作甚,快些跟本大王回府了。」

  路丙心中的小人跳了跳,閔五娘子,你能幫我再踹這個傢伙一腳嗎?

  剛剛不是你要我走遠的麼?現在又……真心難伺候!

  等看到閔惟秀進了府,姜硯之這才朝著自己家門口走去,「路丙啊,我好像不會抓鬼啊,咋整?」

  路丙頭別到一邊去,「小的只是三大王的侍衛,也沒有學過抓鬼!」

  姜硯之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唉,本大王不愛喝酒,那一壺……」

  路丙立馬轉過頭來,「大王,您忘記了嗎?您手中可是有當年大慶第一天師鄧康王的筆記啊!」

  姜硯之樂了,「走!快去看去!」

  ……

  這邊閔惟秀進了府,遠遠的,便聽到了屋子裡的熱鬧人聲,有臨安長公主在,就沒有冷得掉的場。

  「我還說,要給惟丹在開封府說上一門好親事呢,沒有想到,你們竟然都已經說好了。三弟妹,等明兒,我便叫人上門來,一定要給惟丹好好的挑嫁妝。」

  閔惟秀一進門,就見閔惟丹低著頭,整個耳朵脖子都是粉色的,瞧上去十分的可人。

  但是她沒有空來欣賞閔惟丹的美貌,而是一直盯著她的影子瞧。

  她的影子當真是十分的淡,若旁人的影子是黑色的,那她的影子,便是灰色的。

  不等閔惟秀插嘴,閔三叔突然站起身來,沉聲說道:「阿娘她……阿娘她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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