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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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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善惡

  「第二棵紫荊樹,便是劉國丈。這個案子,同之前劉封案,還有林娘子案,都是有牽連的。正因為有了前面的兩個案子,才讓劉國丈改變了立場,轉投二皇子,想要拚死一搏。」

  「當時你利用相熟的徐太醫,讓他告訴太子妃,說親蠶宮附近的桑樹枝能夠治好她母親的臂疼。太子當日醉酒,不能出宮,太子妃讓路甲去親蠶宮折桑枝,拖住了路丙。才讓劉家的人,有了可乘之機,火燒親蠶宮。」

  這是東陽郡王一貫的作風,從來都不自己出手,都是借著旁人的心思,推波助瀾。明明做了那麼多事,卻好似手還乾乾淨淨的。

  東陽郡王不言語。

  姜硯之又快速的說道,「第三棵紫荊樹,是三司使。當時我們去韓家赴宴,綠袍人要殺朱酒務,原本我同惟秀盯著,你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跳了出來,擋了一下,然後那個綠袍人就不見了。」

  「綠袍人不是關鍵,關鍵是鬼船還有賬冊。上鬼船的時候,你擔心我們說不了暗號,上不了船,還特意請了包打聽來幫忙。後來包打聽說有一個貴人好奇鬼船上的事情,那個人,便是你。」

  當時他就覺得奇怪,怎麼就那麼巧,包打聽在兩次關鍵時刻,都對他們出手相助,一次是上船的時候,他出來說大家都是朱家人,另外一次,是他們沒有辦法上二樓的時候……

  「這一次,你又拿我當刀使,整個大陳朝,除了本大王,無論是誰拿了那個賬冊,都沒有辦法將三司使拉下馬來!」

  「至於我為什麼要說包打聽同你有干係,那是因為第四棵樹,第五棵樹,都同包打聽有關係。呂相公外室的事情,曾經呂夫人問過包打聽,飛仙簪是誰拿過來的?又因為這事兒,引來了高銀芳,繼而引出了高將軍。是包打聽。」

  「趙離曾經說過,他要回到墓穴裡去陪陸真。陸真的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就是連接著武國公府還有高將軍府的那個大墓吧?也只有他,才會這麼奇葩的在墓穴裡弄那些捉弄人的機關。」

  「還到處都藏著畫冊,話本子。那麼在哪個墓穴裡,高恬恬就那麼巧的遇人不淑了麼?高達把折磨高恬恬的一家子人都抓去審,他審出來的那個幕後主使又是誰?是呂相公,還是武國公?亦或是我阿爹?」

  閔惟秀聽到這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擦!這也太陰險了吧!萬一審出來的「主使」是她阿爹,以高達對高恬恬的寵愛,還不把他們武國公府全滅了,然後剁吧剁吧了餵狗,才能解了他的心頭之恨?

  簡直是毒辣啊!

  這個人的腦袋,是裝了山路十八彎嗎?怎麼想什麼都彎彎繞繞的,幸虧有姜硯之蠻橫的插了一腳。

  不然的話,她若是一時腦袋發熱,嫁了東陽郡王,那豈不是被人賣掉了,還給他數錢!

  只不過,能夠想得清楚這些彎彎繞繞的姜硯之,怕是也能把她賣了還數錢……

  閔惟秀想著,幾乎可以看到日後自己被賣掉的命運。

  罷了,打不了被賣掉之後再跑回來,把賣自己的錢搶回來,然後反過來把姜硯之賣掉!

  姜硯之只覺得後腦勺發涼,本大王今日穿了兩件袍子了啊,咋還這麼冷呢!

  東陽郡王端起了茶盞,喝了一口,才發現杯子已經空掉了。

  他將杯子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抬起眸來,看著姜硯之。

  「你已經說完了麼?你說的故事的確是很有趣。只是可惜,都是無稽之談罷了。退一萬步,你對我的指控都是真的,那你用什麼罪名抓我呢?」

  「這就好像想要去死,我從旁邊經過,說了一句上吊死脖子會很疼,結果他選擇了跳崖死一樣,我不說,他也是要死的,那麼我何罪之有呢?」

  「老鄭國公虐貓吃貓,以你見鬼的本事,何須人推波助瀾,杜薇自然會尋上你。黑佑無辜慘死,要報仇嚇死老鄭國公,這是貓的報仇。有沒有我,老鄭國公都應該一命償一命。」

  「劉國丈燒死了你親生母親,又想要燒死你,這樣的人,明明就是自己作死。人在做天在看,官家遲早要知曉,劉家遲早要死。倘若真同我有關係,你應該感謝我為你報了殺母之仇才對。」

  「蔡淑妃經常虐待於你,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應該鬆了一口氣才對,不是嗎?」

  「還有三司使,貪污受賄,視人如草芥。如果包打聽真是我派去的,那我豈不是助你破案,你應該敲鑼打鼓給我送大紅花才對啊!」

  「呂相公若是不想找外室,我還能夠逼迫於他不成?高恬恬若不是自己個傻,我還能把她送上別人的床榻不成?」

  「說到底,這些人原本就其身不正,才落得這樣的下場。世間自有因果報應,又同我何干?」

  「比起親手抓住這些人的你,在一旁看著的我,才是真正的無辜呢!他們的家人若是恨,也只會恨你,若是想要報仇,也只會尋你。誰才是惡人,可見一斑了吧?」

  姜硯之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他同情的看了一眼東陽郡王,「你平日裡,就是這樣安慰自己的麼?說得好像自己的手,當真是乾乾淨淨的一樣。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林娘子吃了墮胎藥,若是及時叫太醫,不一定會死;高恬恬是傻,但是誰又知道她會不會傻人有傻福,嫁給一個疼她寵她的人,就這樣傻乎乎的過一輩子?」

  「打鐵花的鐵蛋,原本可以好好的活著,指不定還能夠造成震天雷來,章坪山雖然嫉妒他,但是一直下不了手,若不是趙離……舞龍燈的王家兄弟,他們又憑什麼要死?」

  「還有我大兄,東宮倒了,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你可曾想過?他們這些人,又有什麼錯,憑什麼要死?」

  「還有武國公,若不是真誠待你,為何要為了你得罪官家?你設計離間他們,可曾想過,一個武將,若是被君王懷疑,日後會落得什麼下場?惟秀好端端的,哪裡得罪了你?」

  「一棵樹,原本可以活一百年再死,你偏生要弄死他,還說反正是要死的……你這分明是狡辯。活一日也好,活一百年也罷,那都是別人自己的事情。你憑什麼高高在上的來決定別人的命運?」

  「每個人心中都有罪惡,但是他們不一定會付諸實施。可是你們卻肆無忌憚的引誘別人,去做最惡的事,還自以為聰明,洋洋得意。」

  「你恨這些人,你覺得他們有罪,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報仇,讓他們的惡行天下皆知,你不是很聰明麼?這點小事難不倒你!」

  「玩弄人心的人,遲早會被人心玩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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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目的

  「你阿爹阿娘都是良善人,若是知曉了你做的事,他們會怎麼想?我大兄被你弄死了之後,天下便再也沒有真心待你之人。這些,你都不在乎麼?」

  東陽郡王臉色大變,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捏著杯子的手指泛白,到最後卻又鬆了鬆,杯子落在桌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你沒有證據,我該說的也都說了。你今日來是什麼的?來講大道理的麼?不要以為天下只有你一個聰明人。」

  姜硯之看著東陽郡王的手指,見他面色發青,可見被戳中了痛處,沉聲道:「你家裡人出了事對不對?」

  東陽郡王閉了閉眼睛,「我的家人就是柴郡主,她才剛剛嫁去成將軍府。」

  姜硯之站起身來,「你為什麼要對付那七個人,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這些人害了你,害死了你的家人;第二種,你同他們其中的一部分人有仇,你的同伴,也就是趙離,同他們另外一部分,甚至可能全部人有仇。趙離同柴皇帝有何關係?」

  東陽郡王瞳孔猛縮,然後快速的反應了過來,「一派胡言。」

  姜硯之鬆了一口氣。

  「看來我猜對了,天下是不只我一個聰明人,但是在這個屋子裡,我的確是聰明人。」

  坐在一旁的閔惟秀心中忍不住吶喊,喂,你們說聰明人的時候,怎麼都不算上我?難道我不是人?

  簡直是太傷人了!

  本將軍還知道,全天下的小娘,就我力氣最大呢!我炫耀了麼?

  「別的人我不知曉,但是武國公肯定沒有。我天天盯著惟秀呢,她阿爹一日要蹲幾次坑,我都知曉,他是絕對不會同你家鄉的事情有牽扯的。那麼第二種。」

  東陽郡王喉頭一梗,為什麼你在抓我這個大壞人的時候,還要秀恩愛?

  閔惟秀更是悄摸摸的離姜硯之遠了一些,生平還是第一次見到把偷窺說得這麼光明正大的人!

  你說,你對我爹有什麼非分之想!

  姜硯之看著如遭雷擊的兩人,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

  「我大兄說,在你大病痊癒的那一次之後,你就在院子裡種下了這七棵紫荊樹。那會兒杜薇父母雙亡,來了開封府投親,趙離自然而然的跟著她來了開封府。」

  「趙離帶給了你,你親人的消息,因此你大病了一場,險些丟了性命。以你聰慧又謹慎的個性,藥裡有雷公藤,你不可能不知曉。要不,你後面並沒有長期服用雷公藤,也沒有絕嗣,你只是想讓我大兄愧疚到瘋狂。」

  「要不,你明明知道裡頭有雷公藤,卻還是依舊服用了。因為你,除了報仇,什麼都看不見了。」

  「讓我猜猜看,當年是鄭老國公去接你之時,發生了別的事情對不對?」

  東陽郡王回過神來,已經不知道做何表情,臉上卻再也沒有像是在看旁人演戲一般的波瀾不驚。

  「你開始不淡定了,看來我的推測都是對的。」

  東陽郡王動了動嘴唇,好像有什麼脫口欲出,但是到底忍住了。

  姜硯之此刻心中已經徹底的有了底,鄭老國公這個人,其身不正,下手又狠辣,當年他去接東陽前來開封府,也不知道在那裡做了什麼多餘的事。

  他看著眼前的東陽,他們說起來也算是一道兒長大的,雖然因為年齡和性情的關係,並不大親密,但是他還是很同情他。

  他原本並沒有錯,但是卻已孑然一身。

  姜硯之想著,死命的搓了搓自己的頭髮,「啊啊~早就說了啊,人就是這麼麻煩,好人不好,壞人不壞,總是有這樣那樣的苦衷,才做出這樣那樣的錯事,叫人下不得手。」

  「還是肉餅子好,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閔惟秀又忍不住離他更遠了一些,這個把頭髮抓得跟雞窩一樣的人是誰,她不認識!

  她可沒有姜硯之想得那麼多,她只知道,東陽的七棵紫荊樹裡有她阿爹,這就是大不行!

  「你不是問我,既然沒有證據,來尋你做什麼麼?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你所想的,所做的,本大王都知曉了,從現在開始,樹什麼時候死,由樹自己決定,由不得你了。」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快誇本大王!

  他一開始的確想要誘供,但是很快他就放棄了,指望東陽情緒失控,然後承認罪行說出所有的事情,光是這種想法,都小瞧他了,他同之前他見過的所有的犯人,都不相同。

  但是,今日他來的不虛,他已經知道了許多之前並不知曉的事情,譬如包打聽,譬如趙離,譬如東陽父母的事情。

  從這些事情入手,他不信,發現不了任何的證據。

  只可惜閔惟秀並沒有誇獎他,只是無語的說道,「外頭那些樹,都被我砍死了,你忘記了麼?」

  姜硯之有些語塞。

  閔惟秀站起身來,「姜硯之行事要靠證據,但是有的人,行事不用靠證據,不是麼?高將軍。」

  她的話音剛落,門口露出了高達的那張死人臉。

  姜硯之一驚,「高將軍什麼時候來的?」

  閔惟秀嘿嘿一笑,看了東陽一眼,「就在你說高恬恬的時候。」

  東陽臉色一變,他是怎麼說高恬恬的,他說,高恬恬自己傻,總歸不是他把她送到別人床上去的……

  高將軍邁進門來,比起一團亂糟糟頭髮的,說了一籮筐話的姜硯之。

  高將軍倒像是最後才登場的大英雄,閔惟秀往他身後一瞧,發現高銀芳像一隻小兔子一樣跳了進來。

  閔惟秀大喜,「銀芳!」

  這簡直是看到了親人啊!看來高將軍也發現了,沒有高銀芳,沒有人能搞明白他在說什麼!

  高銀芳一愣,她有這麼討喜麼?閔五娘子怎麼像是小狗看到肉骨頭一樣,聽聞她家二哥已經得了庶長子,就想著找個小娘子接盤呢,莫非瞧上了她?

  高銀芳想著,警惕起來。

  高將軍淡淡的瞥了一眼東陽郡王,「有。」然後又看向了高銀芳。

  高銀芳點了點頭,「我叔父的意思是,他有證據。章坪山已經招供了,這事兒牽扯到了東陽郡王。太子殿下向官家求情。官家憐惜你乃摯友之後,在證據確鑿之前,准許你暫且留在東陽郡王府中,但是不得詔令,不得外出,直到案子水落石出為止。」

  閔惟秀好奇的看了高銀芳一眼,明明高達只說了一個字,我就不明白了,你咋從一個有字裡,聽出這麼多意思來的。

  高銀芳面不改色,唉,若是你從三歲起,就開始幹這個活了,你比我還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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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0: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好像忘了點啥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他去審章坪山,可只聽他提到了趙離,並沒有提到東陽郡王。

  那高達……

  東陽郡王嘲諷的笑了笑,「東陽感謝官家的厚愛,原本我除了東宮,哪裡都不去,圈與不圈又有什麼區別。」

  高達搖了搖頭,「有。」

  高銀芳抱歉的一笑,「我叔父的意思是說,他那群手下,這段時日,要麻煩郡王多多包涵了。您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他們去做便是。一個個的,雖然不大機靈,不愛說話,但做起事來,還是手腳麻利的。」

  東陽郡王哼了一聲,「這是要派人囚禁著我了。」

  高達點了點頭,「是。」

  高銀芳無語了,叔父,知道他說了恬恬姐你不高興,能不要一個字一個字的蹦麼,還這麼直率!

  「哪裡是囚禁,是為了保護您罷了。誰都知道您同太子兄弟情深,指不定下一個有危險的人,就是你呢?不過是幾日的事,清者自清,等案子結了,郡王自然是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高達滿意了,「恬恬。」

  「我叔父說了,恬恬姐的事情,他自然是會查個水落石出的。若是讓他知曉有人別有用心,那就等著看我們高家的手段!」,高銀芳說完,又變成了淑女的模樣,那表情彷彿在說,剛才的狠話都不是我說的,是我叔父借我的嘴說的。

  閔惟秀聽到高銀芳突然厲害起來的話語,嚇得一抖。

  我擦!她恍惚記得,之前高達也對她說了「恬恬」兩個字。

  她還以為高達是在感謝她呢,拚命的點頭。

  現在想來,萬一人家高達當時問的是,你們武國公府就是害我恬恬的人嗎?

  那她還點頭,豈不是作死……

  怕是她點頭點得太痛快了,高達覺得天底下沒有這麼傻的殺人犯,知道他們說的話是風馬牛不相及,她閔惟秀不懂裝懂,所以今日才帶上了高銀芳?

  閔惟秀覺得自己個真相了……

  她果斷的走到桌子前,給高銀芳倒了一杯水,「銀芳姐,口渴了吧,來喝點水。」

  高銀芳越發的警惕,八成沒有錯了,閔五娘子何時這麼狗腿子過,分明就是瞧上她了,想要她去給她的大侄兒當後娘!

  高達的話說完了,拔腿就走,高銀芳見狀,笑了笑,「多謝閔五娘子,待我嬸嬸大好了,還想著設宴請三大王同閔五娘子過府一敘,這一次恬恬姐的事情,多謝你了。我叔父還有公務在身,便不多留了。」

  她說著,忙像一隻小兔子一樣,躥了出去,跟著高達走了。

  閔惟秀憤憤的看了東陽郡王一眼,東陽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惟秀,抱歉。」

  閔惟秀一愣,她不知道,東陽郡王在為什麼抱歉。

  是為他明知道自己沒有後嗣,還向她求親抱歉;還是因為他在林娘子案裡,設計武國公頂撞官家道歉;亦或是他的確是在高恬恬案裡插了一腳,把背後的矛頭指向了武國公府……

  這樣一想,他對不起她的地方的確是有很多。

  「如果我接受你的道歉,會讓你的良心好過一些的話……對不起,那我不接受。姜硯之走了,一大早把我拉出來,說了一堆沒用的話,害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東陽郡王看著閔惟秀扛著斧頭,硬拽著三大王走出去門去,他剛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就被門口高達留下的人,給攔住了。

  他嘲諷的笑了笑,往後退了幾步,又在那桌子跟前坐了下來,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閔惟秀扛著斧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姜硯之跟著她身後一路小跑,「惟秀,你生氣了麼?我沒有足夠的證據抓東陽。」

  閔惟秀腳步一頓,「你是人,又不是神,豈能所向無敵?若是沒有你,我什麼都不知道。而且,若是你現在抓了東陽,我阿爹不但不會感謝你,說不定還要打你呢。他對柴家的感情,比你想像中的,深多了。」

  她上輩子可不是稀裡糊塗的過了一輩子,全家死光了,都不知道咋回事麼?

  至少,現在知道了一部分。

  姜硯之鬆了一口氣,「高將軍來了,你怎麼不提醒我?」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提醒你,東陽不就知道了麼?現在他被圈了,我阿爹是不是就安全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他不想在武國公的事情說說假話,安慰閔惟秀。

  因為她這個人十分的單純,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東陽是腦,趙離就是手。若是東陽早就擺好了棋局,那麼趙離就可以一步一步的按照他的設想,來復仇就行了。從這次打鐵花的事情來看,他暴露得實在是太明顯了,感覺好像是,已經都設好局了,有他沒他,都無所謂了。」

  「所以,我阿爹不安全,沒有東陽,但是還有趙離。」閔惟秀皺了皺眉頭。

  姜硯之點了點頭,「我為何不心急的要抓東陽?也是存了讓他能夠繼續同趙離接觸的心思。趙離行蹤不定,還能夠變成貓,想要找到他,實在是太難了。」

  「而且,就算我們有證據,我阿爹也不會輕易就下定決心,直接殺掉東陽郡王。因為那樣的話,會扯到他的痛處。」

  東陽為什麼要報仇,是因為現在的朝廷,對不起柴家人,現在官家的大位,是從哪裡來的,黃袍加身,不過就是一層遮羞布罷了。

  柴家直系的後人,因為各種原因都死掉了,現在一個用來做門面的東陽郡王,他也要殺掉的話。世人該如何議論?

  他們不會覺得是東陽有罪,只會嚷嚷上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就是他沒有決定性的證據,不想動東陽的原因,當然,他也顧慮著兄長的心情。

  做人,真的是太難了。

  「你知道高將軍會來麼?」閔惟秀好奇的問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他在惟秀面前,向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像這種不可言說的事情,我阿爹向來都會派高將軍出馬的。雖然我們看起來他很囂張,但是保管開封府裡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東陽郡王被圈了呢。對了,你之前說你忘記了事,你忘記了啥事兒?」

  閔惟秀板斧一鬆,掉在了地上,一拍腦門,「糟了,我把我二哥給忘記了,我二哥今日就要出城去游學了,我還要送他呢!」

  城門外的閔惟思,簡直就是望眼欲穿,他打個噴嚏,憤憤的罵道,「閔小五,你再不死過來,看等小爺回了開封府,怎麼把你家三大王編排成山大王!戲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山大王同他的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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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送別

  閔惟思站在寒風之中,抖了抖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氣呼呼的對臨安長公主說道,「阿娘,你日後可得管管小五,太過分了,一個小娘子,日日不著調。」

  臨安長公主抱著閔忘,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不著調,阿娘是一定要管的。但是惟秀,讓她禍害姜硯之去吧。反正同他一比,我女兒簡直守規矩得不要不要的。」

  「你大嫂不日就要進門,我想著趕在你大兄出征前把婚事給辦了。沒有想到,先走的竟然是你。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們武將家中,也沒有什麼父母在,不遠游的說法。」

  「只是,二郎,他日再回開封府,阿娘希望不會後悔今日送你出城。忘兒你不用擔心,有阿娘在,沒有人欺負得了他。」

  閔惟思吸了吸鼻子,「阿娘,他日二郎回京,阿娘就是狀元他娘。」

  臨安長公主笑了出聲,「一個兩個的,都是不省心的,也不怕把肚皮吹破了。阿娘不求你們建功立業,只希望你們平平安安。」

  閔惟思重重的點了點頭,咬咬牙,一腳踏上了馬鐙,準備翻身上馬。之前雖然荒唐不著家,但卻並沒有獨自一人遠行過,怕自己再磨蹭下去,便徹底捨不得離開了。

  「二哥二哥,等等我!」

  一聲驚天巨吼從遠處襲來,隔得老遠就能瞧見閔惟秀身上火紅的披風,閔惟思被她這麼一嚇,腳下一滑,咕嚕嚕的摔了個狗啃泥。

  兩聲爆笑平地響起,閔惟思不抬頭,都能想到這絕對是他阿娘與阿妹幸災樂禍的笑聲。

  緊接著,便是一聲暴怒:「小兔崽子,出去了不要說是老子的種,上個馬都能趴下,簡直把老子的臉都丟光了……」

  閔惟思心中淚千行,接下來肯定是忠厚老實的大兄來進行愛的教育了:「阿爹莫要惱,這上馬不行,勤加練習便是。一次不行,就多練幾次,軍中的那些騎兵,之前不也什麼都不會嗎?」

  早知道,他就毫不猶豫,絕不回頭,直接離開這些毫無同情心的家人了!

  這都是一群什麼人啊!

  閔惟思正想著,一隻胖手伸了過來,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姜硯之笑眯眯的雙眼。

  算你識相!閔惟思氣呼呼的站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抹了把臉,「我阿妹就交給你照顧了,若是你敢欺負她,等我回開封府了,一定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十歲還尿床,心中偷偷暗戀陛下,在每隔月圓之夜,都穿女裝偷偷的在花樓裡接客……」

  姜硯之簡直就是目瞪口呆。

  「你你你……當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站在一旁看熱鬧,順帶嘲笑你一番的人,你咋不威脅,就威脅我……

  他環顧了一圈,見老閔家一群人,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忙舔著臉一笑,「二舅哥說得對!」

  閔惟秀簡直沒有眼看了,她提了提手中的包袱,扔給了閔惟思,「二哥,我給你準備的一點吃食,早去早回。」

  閔惟思點了點頭,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欲言又止了半天,「喂,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那個女人已經站在那裡看著我許久了,她還看著我哭……可是我不認識她……」

  他只當是這女子也是來送別的,可他等閔惟秀等了老長時間了,這女子一直都呆愣愣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

  閔惟秀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在一旁的官道上,還聽著一輛馬車,一個穿著紫色滾白毛邊披風的婦人,正站在那裡,目不轉睛的看著。

  「筠瑤?」

  閔惟秀只見一個人影快步的走了過去,臉色那是又驚又喜,「你何時回了開封府?怎麼也不來尋我?」

  筠瑤?叫得這麼親熱!

  大兄!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日看著你老實巴交的,竟然在大婚之前,冒出這麼個小娘子來!

  想當初,她絞盡腦汁,才幫閔惟學定下呂靜姝啊!

  那叫筠瑤的婦人紅了眼睛,「我還只當是看錯了人,沒有想到當真是你。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閔惟秀一聽這話就炸了,天哪!這還沒有問題,啥叫有問題。

  她詢問的看向了臨安長公主,臨安長公主拍了拍閔忘的背,橫了一眼閔惟思,「這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閔惟思心中猶如百爪撓心,阿娘啊!讓我看完大兄的浪蕩往事再走行嗎。

  臨安長公主毫不猶豫的伸出手來,閔惟思嚇得一個翻身,快速上了馬,「阿娘,我這就走,這就走。惟秀,記得給我寫信。」

  他說著,還對著閔惟學的後腦勺,擠眉弄眼了一番,然後一溜煙兒的跑掉了。

  閔惟秀想要上前去,卻被姜硯之拉住了袖子,「怎麼了?」

  姜硯之壓低聲音道,「你帶牛眼淚了麼?抹一點看看,那個婦人身邊跟著一個小鬼。」

  姜硯之說完,手緊了緊,趕忙將閔惟秀拉到了自己身後,「他聽到我說話了,正看著我們。」

  「咳咳,阿娘……」馬車裡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那個叫筠瑤的婦人趕忙回轉身去,掀開了馬車簾子,只見裡頭坐著一個正在咳嗽的三歲小童。

  「是他麼?」

  「不是,那個五歲了。」

  筠瑤猛的一回頭,欣喜的看著姜硯之,「我的身邊,站在一個五歲的孩子對不對?我就知道,我沒有感覺錯,做母親的,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身邊呢。是我的青哥,是我的青哥。」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特意來這裡,是等我的?」

  筠瑤點了點頭,「他們都說我瘋了,青哥明明已經死了,我親手把他埋了,可是我就是能夠感覺到,他沒有走,他捨不得。我是他阿娘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筠瑤說著,伸出手來,輕輕的在空氣中摸了摸。

  明明她看不見,卻是微笑著說道,「我摸到他的頭頂了,他在輕輕的蹭我的手。」

  閔惟秀看著她的笑容,艱難的看向姜硯之,「真的麼?確定沒有摸到鼻孔?」

  姜硯之看著那小鬼的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分毫不差。」

  筠瑤眼淚唰的一下掉了下來,「青哥,最喜歡我摸他的頭了。他說,阿娘,你把手放到我的頭上,我就不怕了……等我長大了,也給你摸頭,這樣阿娘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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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青哥

  「我一回到開封府,就聽說了三大王同閔五娘子的事。想要去府上拜會,又擔心人微言輕,聽聞今日閔二郎要遠游,我便想著,在這裡碰碰運氣。」

  筠瑤說著,擦了擦眼淚,「沒有想到,您真的來了。我現在心中大定。只要我沒有瘋,誰也搶不走我兒子。」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人鬼殊途。人若是常年同鬼在一起,會陽氣虛弱,容易遭病。我不知道你的兒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小小年紀,就丟了性命。只是你若是不放下執念,他又如何能夠安心去投胎?」

  筠瑤腳步一頓,看了一眼坐在馬車裡咳嗽的小童,喃喃自語道,「紅哥兒也想同哥哥在一起。」

  閔惟秀同姜硯之一頭霧水,倒是閔惟學,憂心的問道,「林科待你不好麼?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們不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麼?筠瑤,你阿爹救過我性命,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若是有什麼難處,還請不要避諱。」

  筠瑤沒有吭聲。

  馬車裡的小童咳了咳,「求你幫幫我阿娘,林家人在追殺我們。」

  筠瑤眼眶一紅,抱起了馬車裡的孩子,「紅哥,都是阿娘沒有用,阿娘對不住你們。我一個做母親,倒是還沒有一個三歲孩子通透。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要臉面的。閔小將軍,筠瑤今日斗膽,來問你要回報來了。」

  不等閔惟學說話,臨安長公主已經快步走過去,扶起了要行大禮的筠瑤,「你就是陸家娘子吧?我聽惟學經常念叨起你,當年你阿爹救了他一命。都是做阿娘的,你阿爹不光是救了我家惟學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

  「這裡風大,我看小哥兒有些著涼,不如去我們府上歇上一歇,我家也有小孩兒,因此有那兒科聖手住著……」

  陸筠瑤大喜過望,「如此,筠瑤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北伐在即,武國公不能久留,半道兒同眾人告了辭,自去軍營不提。

  姜硯之一路上想要尋他說東陽郡王的事,可惜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

  幾人去武國公府坐定了。

  陸筠瑤咕嚕嚕的喝了一碗茶,苦笑道:「我同那林科,乃是青梅竹馬的少年夫妻……」

  這事兒,大約要從六年前開始說起了。

  那一年,閔惟學初上戰場。

  第一次的人,難免做著一戰成名的美夢,譬如他一槍,就射穿了敵人大將的腦袋,天降大仙,手一揮,他的渾身霞光萬丈。

  所有的敵人都匍匐著顫抖,雙眼流淚,不是激動的,是被那無敵的光環照的。

  閔惟學雖然天生性子沉穩,但是也不妨礙他第一次的妄想。

  很快,他就因為太招眼了,被敵軍一統窮追猛打,「兄弟們衝啊,這是武國公的小崽子,大將說了,誰殺了他,賞十頭羊!」

  往事不堪回首,好在閔惟學命大,被一位姓陸的百長給救下了,因此也認識了陸筠瑤。

  那會兒閔惟學還忐忑了好半個月,話本子裡不都是這麼寫的麼,將軍被下屬所救,下屬臨終託孤,冷清冷性的將軍將那孤女迎娶進門,先婚後愛……

  然而,他忘記了,人家陸百長救了他,並沒有死,所以臨終託孤什麼的,只能在夢裡想想了。

  陸筠瑤當時有一個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婿,名叫林科。

  這林科也是一個少年英才,小小年紀就武藝高強,雖然家境凡凡,並無靠山,但並不影響他的出彩。

  小夫妻二人很快便成了親。

  「我阿爹乃是林科的上峰,我們兩家走得親近,我嫁進陸家的時候,帶了不少嫁妝去,因此在林家,十分直得起腰桿子。我阿爹只有我一個女兒,生怕林科出了什麼事情,我成了寡婦,便託人使了關係,讓他轉去了蘇州軍。」

  「林科待我極好,家中若是只有一塊肉,那必然是要留給我吃的。我的婆母不但不給我臉色看,甚至處處貼心,我嫁去林家,連灶台邊邊都沒有碰過,那時候,我還以為,我是這天底下最幸運的小娘子。」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懷了青哥之後,便開始守寡了。」

  閔惟秀摸了摸鼻子,這個不對勁啊!

  那啥,陸小娘啊,你悠著點說啊,這個想起來有點不對勁啊!

  那個林科就這麼死了?

  沒有等她同姜硯之來剋他,他就死了?

  「老人都說,酸兒辣女,我那會兒無辣不歡,肚子兒圓圓的,穩婆看了,都說懷的是一個姐兒。我婆母口中說不在意,卻天天在我耳邊叨叨,說誰誰誰家又得了一個男丁,真的是神氣!」

  「我嫂子懷男丁的時候,婆母特意請了縫製衣物的人登門,做了滿滿一筐。到了我這兒,卻說我家中富裕,她做的那些土布衣裳怕我瞧不上,便沒有做。」

  「這樣難過的事情還有好些,我告訴林科,他卻生了好大的氣,說我心眼小,就愛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那會兒時腦子裡進了水,覺得他說的對,都是我的錯,加倍的對他同婆母還有哥嫂好。」

  「我生青哥那天,從一大早就開始腹痛難忍,林科卻在一旁睡得跟死豬似的,我叫他都叫不醒。我便叫我婆母起來,我婆母說,生孩子時間長著呢,等快生了再請穩婆不遲。」

  「她說她生了孩子有經驗,讓我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多跑跑,孩子就跑下來了。我第一次生產,害怕得要命,父母又不在身邊,全聽她的拚命的跑……我一邊跑,一邊聽著林科的呼嚕聲,氣炸了,就跑回了床上,指著他準備說理兒……」

  「可是,我只聽得啪嗒一聲,孩子掉出來了,落在了林科的肚子上,濺了他一臉的血……」

  閔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聲,又忙摀住了嘴。

  咋整啊,這裡是笑合適,還是不笑合適啊!雖然很可憐,但是還是很想笑啊!

  「就那樣,林科都沒有醒來,我婆母過來,看到這副場景,當時就破口大罵,說我的污血落在林科的身上,他日後就要沾染晦氣了。他是武將,染了血那還了得?」

  「林科半信半疑,連帶著不喜青哥起來。」

  「不對啊,你不是懷了青哥就守寡了嗎?林科不是死了麼?」

  陸筠瑤扭曲的笑了笑,「嫁給這樣的男人,跟守寡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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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生辰綱

  「許是出生的時候,摔了那麼一下,我的青哥天生就不會說話。婆母先前看他是個哥兒,尚且有幾分歡喜,可見他不開口,便天天在我耳邊抱怨起來。」

  「說什麼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不過是個百長的女兒,竟然也抖起來,連藥罐子都敢生了。」

  陸筠瑤說的時候,已經十分的平靜,但是臨安長公主是過來人,又豈能不知曉這種痛處。

  月子沒有做好,腰酸腿疼那都是跑不了,還怎麼治,都很難好。

  更可怕的是,心灰了。

  她生幾個孩子的時候,丫鬟婆子一大堆,武國公雖然算不得體貼的人,但卻聽指揮,她說東不往西,倒也過得鬆快。

  陸筠瑤嘆了口氣,「個種酸楚,我便不說了,當時我是心灰意冷,明明未成親之前,也是體貼備至,怎麼後來變成了這幅德行。許是有情飲水飽,等到成親了,全是家中瑣事,才更能看出一個人是否可靠來。我不明白,也沒有時間同心情去弄明白他。」

  「若是沒有青哥,我簡直恨不得同他和離歸家去。但是為了青哥,我忍住了。青哥雖然不能說話,但也是林家的種,他們不會讓我帶走他的。這樣的一個孩子,若是沒有了阿娘,那就是死路一條。」

  「而且,林科一不賭二不嫖三生得好,在外頭朋友遍天下,誰人不誇讚他一句義氣,我曾經露過一絲心思,差點兒沒有被隔壁左右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星子給淹死。」

  「就是這麼一個人人誇讚的人,其實在家中呢?油罐子倒了都不會扶一下,每日歸家不是呼朋喚友喝酒,就是在那裡呼呼大睡。孩子病了,都是我一個人乾著急,我若是多言了一句,他還要生氣,說是打擾了他看話本子。」

  「我心灰意冷之後,便不再理會他,只好好的帶著青哥。我阿爹給了我不少嫁妝,我在城中開了個小鋪子,農莊又有出息。雖然過不上什麼大富大貴的生活,但是讓青哥吃飽喝足,都是妥妥的。」

  「我想通了,反倒是敞亮了。不就是男人麼?就當他死了,沒有就沒有嘛,該吃吃該喝喝,反正我有青哥兒。」

  閔惟秀聽到這裡,知道但是馬上就要來了。

  若是沒有個神轉折,他們也不會在開封城外見到陸筠瑤了。那她這會兒,怕是還在蘇州,過著「喪夫」,得過且過的生活。

  「大約就在三年前,那會兒林科接到上峰的命令,說是要往京中送生辰綱。去了好幾個月。去的時候,好端端的,回來卻是人抬著回來的,他們送的那批生辰綱,在半道裡給人截了去。」

  「我心中大驚,這丟了生辰綱,可是大事,搞不好家中就要受到牽連的。因為這事兒,他在家中歇了月餘,躲避風頭,許是大難臨頭,我們的關係反倒是又融洽起來,他也會逗逗青哥兒,我只當他是遇到了大事,整個人當真是成長了。」

  「就在那會兒,我不慎懷上了紅哥兒。這一次家中十分的高興,待我也好得不行,我當時心中雖然存疑,但是……」

  陸筠瑤自嘲的笑了笑,「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苦命的,所以偶然得到了一點好,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時來運轉了……天底下倒黴的人那麼多,不可能我就一直倒黴下去吧。」

  「結果呢?老天爺啪啪啪的把我的臉都打腫了。」

  「你們知道那批生辰綱是什麼東西麼?」

  閔惟秀搖了搖頭,「生辰綱無非不就是金銀珠寶麼?你們是在蘇州,怕主要是刺繡綢緞珍珠之類的吧?」

  陸筠瑤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們可聽說用童子煉丹?聽說吃了之後,能夠返老還童。」

  屋子裡的人面色都大變。

  這種邪法,竟然也有人信?

  陸筠瑤笑了笑,「一開始我也不信。那一次林科他們送往京城的生辰綱,並非是物件,而是五個童男童女。因為那位大人物的生辰,乃是在歲末,他們去得早,就算是生辰綱丟了,也還來得及重新尋。」

  「這童男童女,並非是所有的都可以,要求是要同那位大人同月同日的才可以。林科他們四處找人,在最後的期限裡,找到了九個,而那第十個,就是我的青哥。」

  「他心中有愧疚,所以才對我們母子二人變好了,又怕我丟了青哥,同他們林家毫無牽絆,會去告狀,將這天捅出個窟窿來,所以才又讓我有了紅哥兒……林科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不虧是我的枕邊人,他一下子就掐住了我的弱點。」

  「那一日,青哥兒突然不見了,我懷著紅哥兒,在蘇州城中到處找,都沒有找到。他不會說話,平日裡在家中不討喜,小孩子都是最敏感的,所以他從小就特別乖,很黏我。」

  「我的天像是塌下了來一樣,當時就見了紅,差點兒沒有保住紅哥兒。都是當娘的,還是我嫂子沒有忍住,偷偷的告訴了我,是林科把青哥兒給帶走了。」

  陸筠瑤說著,手握緊了拳頭,牙關咬得嘎嘣嘎嘣響。

  「我嫂子只看到林科把青哥兒抱走了,生辰綱的事情一概不知,我當時氣炸了天,一把撈起菜刀,就要同林科拚命。他一開始不想說,於是我一怒之下,使出我們陸氏絕學飛菜刀……我是女兒家,功夫沒有練到位……我原本想嚇唬他一下,可是手一抖,把他耳朵給削掉了……」

  閔惟秀眼睛一亮,她過的都是什麼年節啊,憋屈得要命,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能同大兄有姦情的娘子,竟然也是說的憋屈的事,現在總算出手了,不枉費她忍了這麼久啊!

  都說,忍得越久,反擊起來,就越快樂!

  陸娘子啊!你不用解釋的,你的手抖,我懂我懂!

  就是不能左右抖動,得上下抖動啊,那說不定賤人就兩腿間一涼了……

  姜硯之看著一旁閔惟秀發著光的雙眼,莫名其妙的覺得脊背一涼。

  如果說著陸筠瑤飛菜刀十發一中,那惟秀還不百發百中。小閔飛刀,例不虛發,不見血不收回!

  姜硯之想著,心中暗暗的下定了決心,日後絕對不讓惟秀下廚,這樣她就接觸不到菜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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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流淚流蜜

  「我見林科沒有了耳朵,想著也不能挽回了,索性將他暴打了一頓,出了一通惡氣。人就是這麼賤,以前我待他們處處忍讓,他們便得寸進尺,不將我放在眼中。」

  「如今我大打出手,他們反倒是慫了。我婆母當時嚇得不行,她是林科的母親,可也是青哥兒的阿奶啊,她怎麼可以說出那樣的話!哈哈,你們知道她說啥麼?她說青哥兒反正是個啞巴,林家把他養那麼大了,如今拿他一命,換他親爹一命,也算是個孝子了。」

  陸筠瑤說著,眼中滿是怒火。

  這樣的孝子,做來何用?林家又何曾養他?

  「我當時氣炸天了,反手一抓,又使出了我陸家飛刀絕學,不是我沒有新意,實在是我只會這麼一招,這次手沒有抖,那飛刀直接從我婆母的頭頂上飛了過去,砍在了她的髮髻上。」

  閔惟秀失望的嘆了口氣,這麼厲害的絕學,你竟然只會一招,還總是砍不中要害,這也太矬了。

  百戶雖然只是一個小武將,但是芝麻醬黃豆醬豌豆醬,不管大小都是將啊!

  對於這種嘴賤的,應該直接砍嘴啊!

  「我挺著大肚子,衝出去救青哥兒,可這次護送生辰綱的人吸取了教訓,他們並沒有一起走,而是分散開來,喬裝是一家一家赴京的人,我到處找,救出了兩個孩子,可是卻沒有找到我的青哥兒。」

  「後來我便想著,搶先到開封府門口等著,他們要送生辰綱,總不能不進城吧?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沒有瞧見人。我在開封府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杳無音訊。」

  「我尋了個小院子住下,生下了紅哥兒,又接著打聽青哥兒的消息。直到今年年初,紅哥兒生了一場大病,我去藥店抓藥,站在開封府的大街上,突然就感覺到了,感覺到了我的青哥兒回來了。」

  陸筠瑤說著,笑了起來,明明在笑,眼睛裡卻全是淚,「青哥兒因為不能說話,在他小時候,我經常帶他去藥鋪裡,我擔心他走丟了,找不到我,每次都會對他說,若是走散了,就到寶芝堂的門口坐著等阿娘。」

  「青哥兒他變成鬼了,還是聽阿娘的話,找到了開封府裡的寶芝堂,坐著等阿娘。我的青哥兒,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陸筠瑤說著,又伸出手來,在空中摸了摸。

  「紅哥兒大病一場之後,我便沒有了盤纏,又感覺有青哥兒在我身邊,便想著回蘇州去,拿回我的嫁妝,同那個畜生和離,然後再去邊關見我爹娘。」

  「可是我還沒有進蘇州城,就看到了貼在城牆上的海捕文書,他們說我試圖殺夫殺婆母,雖然未遂,但依舊是大罪。新仇舊恨,我又氣炸了,將紅哥兒託付給一個好姐妹帶著,夜裡我便同青哥兒一道偷偷的回了林家。」

  陸筠瑤說到這裡,咳了咳,「林科不在家中,我將他家的錢財全都捲走了。雖然不厚道,但是我還要繼續去尋青哥兒的骨骸,不能讓他流落在外,這些都需要錢財。」

  「可是我剛剛出了蘇州城,林科便帶著手下來追殺我了,我一路東奔西逃,不敢回娘家去,怕引禍上身。我想著,開封府是天子腳下,我又在這裡生活了一段時日,比較熟悉,便來了開封府。」

  「這次來,就聽說了三大王同閔五娘子的事情,才想起了我爹當年同武國公府之間的事,厚著臉皮上門來了。」

  陸筠瑤說著,有些遲疑的掏出一顆綠色的珠子來,「我拿了錢財,要不是我的嫁妝,要不就是他家的金銀,都是尋常之物,只有這一顆珠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在想,林科追殺我,是不是為了這個東西。」

  姜硯之接過這珠子一瞧,只見上頭綠油油的雕刻著一些花紋,珠子圓滾滾的,卻沒有孔,也不知道,有一些鑲嵌的痕跡,也不知道以前是在什麼上頭的。

  「你來尋我們,一來是想要讓我確認你的感覺對不對,青哥兒是不是回來了;二來,想要找到青哥兒的屍骨,將他斂了;三來,想要我們知道這個珠子是什麼,幫你解決林科這個麻煩;四來,你想要報仇,抓到那個貴人?」

  姜硯之看著陸筠瑤,認真的說道。

  陸筠瑤臉一紅,「是不是要求太多了。沒有關係,三大王,你只要幫我前兩條就行。」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聽了你的案子,這其中最關鍵的不是青哥兒,而是這個人收過多少次這樣特殊的生辰綱,他現在還沒有收?有多少孩子遇害了,又有多少孩子,現在或者未來被害。」

  「青哥兒,你知道你被抓到哪裡去了麼?」姜硯之笑了笑,努力的讓自己顯得和藹可親幾分。

  青哥兒往陸筠瑤的背後躲了躲,搖了搖頭。

  姜硯之也不失望,青哥兒被抓走的時候,年紀尚小,他又是初次來開封府,不認識地方,是很正常的事,若是他知道,早就帶著陸筠瑤去了。

  「那你見過,這顆珠子上的花紋麼?或者說是類似的花紋。你仔細的想一想,你阿爹把你交給了壞人,壞人害死了你,在這段時間裡,你是不是見過類似的花紋。」

  青哥兒伸出小手摸了摸姜硯之手心裡的珠子,歪著腦袋想了許久,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你當時,是不是見到了很多和你一樣的小孩子?」

  青哥兒眨了眨眼睛,伸出了八根手指頭。

  沒有錯,陸筠瑤說自己救出來了兩個,其他八個被送走了。

  「那你從身體裡出來的時候,其他人呢?」

  青哥兒搖了搖頭。

  「都死了麼?」

  青哥兒輕輕的點了點頭。

  姜硯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一個東陽郡王還沒有解決,這又冒出了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惟秀,你這裡還有多餘的牛眼淚麼?給陸娘子抹一點,讓她見見青哥兒吧。我家那頭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總是樂呵呵的,早知道,就不該聽路丙的,讓他嘗試什麼虐戀情深。」

  「現在好了,已經娶妻生子走上牛生巔峰了,根本不流眼淚了,恨不得流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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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守株待兔

  姜硯之越說,越覺得心中不平衡,看閔惟秀的眼神,簡直像是草原上發出幽光的惡狼遇到了羊。

  他自己個沒有走上人生巔峰便罷了,竟然每日還要看著一頭牛秀恩愛,簡直是夭壽啊!

  他想著,惡狠狠的瞪了守門的路丙一眼,日後他同惟秀成親了,一定要閃瞎路丙的雙眼,賠他的牛眼淚!

  從那麼多頭牛中,選出一條愛哭的,容易麼?容易麼?

  閔惟秀點了點頭,「我沒有隨身帶著,安喜去取了。不過陸娘子,有一句話,我想弄清楚,你之前不是說,青哥兒被你親手埋了麼?為什麼你又要姜硯之幫你去尋他的遺骸?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陸筠瑤一愣,神色黯淡下來,「我之前說謊了,我阿爹雖然在戰場上救過閔大郎,但是打仗的時候,誰還沒有替旁人擋過刀,算不得什麼大恩大德,更何況,武國公府早在我大婚的時候,就重重的添了妝。」

  「我並非是挾恩圖報之人,之前也並未打算要將三大王同諸位拖下水來,我若是說青哥兒還沒有找到,閔大郎仁厚,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是以,我一開始才說青哥兒已經被我親手埋葬了。」

  「這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最後的希翼了。人死不能復生,我做夢都想要尋到他,讓他入土為安。我帶著這份心情,這些年來,經常去那亂葬崗,見到有死去的孩子,就將他斂了,到郊外尋了一處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作為他們的安樂鄉。」

  「我就是想著,我這樣待旁人的孩子,指不定,上天憐憫,就有人這樣待我的孩子。旁人問起,我就說尋到了我兒子,將他給葬了。」

  「我知道這事情十分的凶險,京中關係復雜,那貴人到底是什麼人,我查了這麼久,也沒有什麼頭緒,萬一……就讓諸位為難了。可是林科一直追殺我,我死便罷了,紅哥兒年紀還小,他一開口,我便沒有忍住,全都說出來了。」

  「閔五娘子,我……」

  閔惟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臨安長公主見陸筠瑤又是忐忑又是羞愧,瞪了閔惟秀一眼,「她年紀小,又像了她阿爹的死性子,說話都不過腦子的,陸娘子莫要放在心上。瞧你模樣,怕是多日沒有睡個安穩覺了,你挺得住,孩子可受不了。」

  「不若讓那大夫一一看過了,沐浴更衣,喝了藥好好的睡上一覺。若說別的,我不敢吹,但是若論查案子,這滿開封府,都沒有比我這女婿更厲害的人了。」

  姜硯之一聽,連身上的汗毛都忍不住得意起來。

  不虧是惟秀她娘,當真是慧眼識豬啊!不對,是慧眼識珠。

  陸筠瑤行了大禮,抱著紅哥兒自然下去不提。

  閔惟秀見她走遠了,這才說道,「毫無頭緒,從何查起呢?」

  姜硯之嘿嘿一笑,「惟秀,當然是守株待兔了,這天寒地凍的,沒得讓惟秀累了胳膊腿兒。」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你還能夠更加狗腿子一點麼?

  「怎麼守株待兔……」

  一個時辰之後,在那開封府城外,出現了一輛不起眼的青花馬車,那馬車前頭,坐著的不是車夫,反倒是一個戴著面紗的美貌婦人,雖然穿得有些灰頭土臉的,但是再厚的衣衫,都掩蓋不住她那細腰。

  光看腰,就知道是個美人兒。

  在馬車裡,時不時傳來一陣咳嗽聲,「阿娘!」

  閔惟秀呸呸了兩口,吐了吐口中的灰,實在是憋不住笑:「嘿,你得再叫得奶聲奶氣一點,人家是才兩三歲的小奶娃娃,哪裡有你這麼粗的嗓子。」

  馬車裡的人咳了咳,聲音又尖細了一些,「他娘的,那個林科是眼睛瞎了我,我們這麼大一個馬車,他咋還不來追殺!」

  姜硯之有些欲哭無淚,明明他想出來的主意,是讓那陸筠瑤駕著馬車出城,然後他同惟秀躲在馬車裡,等著林科帶人來自投羅網。

  可是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惟秀扮成了陸娘子,而他要裝紅哥兒。

  「惟秀惟秀,我這可是代我未來的孩兒,喚的你阿娘。孩兒他娘,嘿嘿!」

  閔惟秀俏臉一紅,簡直是臭不要臉啊!誰是你孩兒她娘?

  坐在馬車中潛伏著的路丙,面無表情的縮在一個角落,看著三大王蕩漾的小表情,心中的小人頭拚命的往馬車上撞。

  這兩人說情話,實在是太老土了,老土得他恨不得立馬去市集裡買上一堆《情話大全》來。

  「來了。」閔惟秀低吼一聲,只見幾個黑色蒙面人提著劍刺了過來。

  「筠瑤,你若是把你拿走的東西還回來,我看在紅哥兒的份上,饒你不死!」

  閔惟秀抬眉一看,說話的那個人,少了一隻耳朵,應該就是那林科無疑。

  雖然蒙著面,但是絲毫不影響他那立體的五官,這是一個生有一個好看鼻子的男人。

  閔惟秀二話不說,對著那鼻子便是一拳打過去。

  對面的林科瞧著粉拳襲來,閃避不及,心中想著陸筠瑤一個小娘子,能有幾分力氣,她這會兒菜刀不在手,根本就是花拳繡腿沒有殺傷力。

  可他還沒有想完,就感覺像是一個大鐵球直接砸到了他的鼻子上,瞬間鼻血奔湧而出……

  「糟了,中計了。」林科說著,轉身想跑,他同陸筠瑤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之前這人坐在馬車上不顯,如今湊近一瞧,根本就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而且就這股子牛勁,當年那菜刀若是由此人手中飛出,那掉的就不僅僅是耳朵了!

  但是他發現得已經太遲了,他只感覺後背一重,一個腳丫子,直接將他踩進了泥裡。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閔惟秀拍了拍手上的塵土,「其實我一早就有一個疑問,為什麼殺人的人,都喜歡穿著夜行衣蒙面呢?這青天白日的,你們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是壞人?」

  「還有你,」她說著,又用力一些的踩了踩林科,「其實矇住口鼻,只露出眼睛,根本就沒有什麼卵用啊!人家一瞅你的身段,再一瞅那小眼神兒,尤其是你,沒有耳朵……簡直是掩耳盜鈴啊!」

  啥?換了衣服,蒙了面,別人就認不出你來了,那不是搞笑麼?

  林科吃了一嘴泥,「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我只是過路的,才剛說了一句話,你就打了過來,你為啥打我?這都是誤會啊,這都是誤會啊!」

  馬車上的姜硯之連滾帶爬的跳了下來,鄙視的看了林科一眼,「這還用問麼?誰讓你的鼻子長得那麼好看?我家娘子,見到比她好看的眼睛就挖掉,見到比她好看的鼻子就打斷,見到比她細的腰,直接折了。就問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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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惟秀逼供

  林科身子一抽,他當然怕,就算他不怕,他的鼻子也被打怕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閔惟秀,這小娘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實在是一派胡言。

  你覺得蒙了面沒有卵用,那你自己個又蒙了面來扮陸筠瑤?

  扮陸筠瑤?林科面色一沉。

  他在軍中多年,曾經也在武國公麾下效力過,這熟悉的力道……眼前的小娘子,肯定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閔五娘子無疑。

  那麼旁邊的那個白胖子……

  林科覺得自己想去死一死,他現在被黑白無常踩在了腳下,離死還會遠麼?

  「三大王,閔五娘子,是我夫人叫你們來的吧。你們別信她的話,她得了失心瘋,捲了我家財產,氣死了我阿娘,還削掉了我一個耳朵。我家大兒子青哥兒病死了,她受了刺激,一直以為是有人要害她。」

  「她是不是同你們說,開封府有一個貴人,把青哥兒抓走了?那都是她妄想出來的。我們遠在蘇州,貴人作甚要抓千里之外的一個啞巴呢?」

  「我們穿成這個樣子來尋她,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畢竟在蘇州軍中效力,駐軍無命令,不得隨便來開封府。只是我同陸筠瑤夫妻一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闖下大禍啊,她自己也就算了,把我獨兒子紅哥兒拐走了,算是個什麼事?那可是我老林家的血脈。」

  閔惟秀好笑的又踩了林科一腳,看向了姜硯之,「你相信他嗎?」

  姜硯之搖了搖頭,「雖然他說話條理清晰,好似十分有道理,但是我相信陸娘子說的話。一個叫自己孩子啞巴的爹,實在是人品堪憂……」

  「你若是在乎那紅哥兒,開口的第一句,就不是問陸娘子索要東西了。」

  他說著,又笑了笑,「托你這個傻蛋的福氣,本大王可以把你們全都抓起來了,蘇州駐軍沒有傳召,擅自入京,這是要做什麼啊?又是想要刺殺誰啊?」

  林科臉色一白,生怕多說多錯,閉口不言語了。

  姜硯之雖然這樣說,但是還是給了路丙一個眼色,這事兒尚未明朗,他又怎麼會把林科放到明面上來,給他胡亂攀咬的機會?

  路丙一個縱身上了樹,四下裡遠瞭了一番,指著一角說道,「大王,那邊有處空地。」

  姜硯之點了點頭,將林科以及他那群手下都捆了過去。

  「林科,你們是給誰送生辰綱,總共送了幾年,每次都是十個童男童女麼?」

  林科將頭埋進了土裡,猶如一隻鴕鳥一般,死活不開口。

  「你一個做父親的人,怎麼就這麼狠心,青哥兒也是你的骨肉……」

  林科依舊是不為所動。

  閔惟秀瞧得不耐煩了,一腳踩在了林科的背上,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咱們能夠隨身帶著一個高將軍就好了,那這廝還不有啥說啥,一清二楚的。」

  姜硯之一聽,立馬警惕起來,高達高將軍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是架不住人家氣場強大魅力高啊!萬一把惟秀拐跑了怎麼辦,他就是再成熟再厲害,也比不上人家老大爺不是!

  他想著,拍了拍手,「不就是刑訊逼供麼?本大王也會的。」

  閔惟秀眼睛一亮,懷疑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看你審案這麼久,都沒有見過你逼供啊,要不咱們比上一比,看誰先讓這廝招供。」

  姜硯之也來了興致,「那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閔惟秀眼珠子一轉,「先看我的!」

  她說著,一把扯下林科的黑頭巾,將他的眼睛整個都蒙了起來,然後一把抽出他的腰帶,將他的手捆住了,掛在樹枝上。

  姜硯之看著,抽了抽嘴角,他怎麼覺得,惟秀這蒙眼睛抽腰帶的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做過千百遍。

  林科只感覺四周都是黑漆漆,吊在樹上的手,被勒得生生的疼。不一會兒,他就感覺腳下堆滿了柴火,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林科一想,滿頭大汗,「閔五娘子,在下可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對我濫用私刑。」

  閔惟秀撅了噘嘴,手下的動作半分不停,「我常聽我阿爹說,在邊關吃烤全羊,就是把一隻羊架在火上烤,等烤得金黃了,再用刀子,一片一片的割肉吃,那味道,香氣撲鼻,想想都讓人覺得餓。」

  她說著,拿著刀在林科的腿上翻來覆去的刮了刮,「你聞到香味了麼?我瞧跟你一起來的那個胖子,一看就是油多味美的,就先烤他了,別說,真還挺香的,吃肉嘛,瘦肉實在是太柴了,這瘦肥相間的才好吃呢。」

  「姓林的,你要吃一塊麼?加不加辣椒。」

  林科想著,差點兒沒有吐出來。

  閔惟秀說著,拿起安喜遞過來的烤香了的肉乾,大聲的咀嚼起來。

  林科真的要吐了。

  閔惟秀得意洋洋的看了姜硯之一眼,將手上的油,抹在了林科的衣服上,「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朝廷命官怎麼了?等我把你烤著吃完了,誰還能夠分辨得出一堆骨頭渣子,到底是亂葬崗上無名氏,還是狗骨頭?」

  「哎呀,還別說,湊近一瞧,你這一身腱子肉不錯啊!要不熏成臘肉,做成臘腸?」

  林科感覺自己的手上一冰,一陣劇痛襲來,像是一塊肉被割掉了一般……

  他很惜命,但這是他第一次發覺,活著是一件這麼可怕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要送的貴人是誰,我只知道,每年到了那個時候,就拿著一顆綠珠子,當作是信物,到景雀橋月老廟後門等著。到時候自然有人前來拿走生辰綱。」

  「我送了三年,每次都是十個人。旁的事情,我都不清楚,我不過是一個押送貨物的小卒子。」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林科一眼,頗為失望。

  一旁的姜硯之嘴巴張得大大的,怎麼辦,本大王可能要瘦了,接下來幾天,都不能夠直視肉了。

  「因為陸筠瑤拿走了那顆信物,所以你才追殺她。在蘇州,是誰讓你們做這樣的事情的,你可聽聞過關於這位貴人的半點特徵,在月老廟,又是什麼樣的人,來把人領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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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2: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八十九章 惡棍之首

  林科不假思索,飛快的回答道:「在蘇州,乃是我的上峰,鄔將軍讓我送的。鄔將軍名金平,出身開封府。」

  像是害怕回答慢了,就要被做成風乾臘肉一般,林科劈裡啪啦的通通抖了出來,那語速,實在是令人咋舌。

  「鄔將軍為人低調,從來不提貴人是誰。他年紀比我小,卻平步青雲,我曾經暗地裡試探過,他乃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能有今日,怕是全靠得了貴人的眼……我也覺得做這事兒有違天和,但是閔五娘子,三大王,小的無權無勢無靠山,不聽從指令,還能做何?」

  「之前因為丟了生辰綱,鄔將軍大怒,青哥兒再不好,那也是我的親生骨肉,我又何嘗捨得?這人活著,不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麼?整個蘇州府,都屈服在鄔將軍的淫威之下,大傢伙兒,那是敢怒不敢言啊……」

  閔惟秀心中呸了一口,「你再說下去,敢情還成了被人逼迫的受害者了?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只是,這鄔金平的名字,怎麼如此熟悉,好像在哪裡聽說……三大王,你記得不?」

  姜硯之沉吟了片刻,深深的看了林科一眼,拽著閔惟秀遠遠的走開了。

  「你忘記了麼?高將軍給高恬恬整了一個童養夫,隨了高夫人姓鄔,就叫金平。這姓氏並非隨處可見,同名同姓又年紀輕輕執掌一方的,可不多見。八成就是同一人。」

  閔惟秀恍然大悟,她也想起來了,高銀芳說高恬恬過去的事情時,曾經提過一嘴這名字。

  她當時還曾經暗搓搓的懷疑過,高恬恬失蹤了,說不定就是那鄔金平給弄出來的。

  譬如人家早就有了一個心儀的名叫如霜的賣唱小娘子,或者是在森林裡射中了一頭名叫燕子的野性小鹿,壓根兒不想再娶毫無情趣的貴女了。

  不要覺得她想得齷齪,這種事情,多了去了。

  高銀芳沒有提過高恬恬失蹤之後鄔金平做什麼去了,原來他去蘇州府做軍爺了。

  等等,鄔金平在開封府的貴人是誰?那不就是高達高將軍麼?

  難道那個吃人的貴人,就是高達高將軍?

  閔惟秀想了想他那張黑臉,還有狠辣的手段,她審林科全靠嚇唬,可沒有動人家一根手指頭,最多是紮了一刀子,踩了幾腳,高達可是來真的!

  說他吃人,也不是不可能!還有身體虛弱,高夫人不就是身體虛弱麼?

  閔惟秀越是想,越心驚。

  「這陸筠瑤突然蹦出來,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輪到高將軍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你不要先入為主,並非所有的案子,都是有人設局。我覺得這次應該不是,如果東陽和趙離掌握了高將軍這麼大的把柄,他們不可能不使用,對他一擊斃命。」

  「可是他們沒有,反而是繞著圈子,利用高恬恬的事情,讓他同旁人為敵。就算他們能等,想要等高將軍除掉你阿爹或者什麼人之後,再把他這個致命之處擺到檯面上來,那如今的時機也不對。」

  姜硯之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他猜測之前東陽他們的計劃,是讓高達在北伐之中,對武國公下手。原本官家已經對武國公生疑,再有高達在側攛掇,能出什麼事情還真不好說。

  畢竟,官家對高達的信任,可比對武國公多多了。

  所以,如果東陽和趙離是聰明人,就應該等著武國公被高達整死了,他們再黃雀在後,整死高達。

  而東陽同趙離,正是聰明人。

  所以,這其中應該是有什麼問題的。

  閔惟秀點了點頭,動腦子這種事情,她沒有什麼天分,還是交給三大王好。

  兩人想著,又回到了空還地上,閔惟秀走了過去,用刀背拍了拍林科的臉,「接著之前的說!」

  林科一愣,險些嚇尿了,之前說到哪裡來著?

  一旁的安喜實在是不忍心,提醒道:「我家小娘問你,在開封府是如何同人接頭的。」

  林科鬆了一口氣,他已經有啥說啥了,恨不得把自己個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好戴罪立功。

  「就在景雀橋,月老廟的後門,我站在那裡拋那個綠珠子,會有一個戴著手鐲的人前來,綠珠同那手鐲嵌在一起,就算是接上頭了。我便會領著那日去附近臨時租的一個小院子裡,生辰綱都在那裡。那人見到了生辰綱,我的任務便完成了。」

  「我送了三年,來的人都不一樣。第一次是一個老叟,第二次是一個俊美的青年,第三次來的是一個小童。只不過,我能夠聞到他們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藥味兒……」

  姜硯之若有所思起來,大手一揮,「抓起來送回開封府去!我同惟秀去一趟高將軍府,你都弄好了之後,就去那裡找我。」

  說完,拍拍屁股領著閔惟秀上了馬車。

  站在一旁的路丙頓時傻眼了,大王,你怕是忘記了,你同閔五娘子出來演大戲,你演奶娃娃怕丟臉,只帶了區區在下一個侍衛……這麼一大堆人,他怎麼帶回開封府府,用竹子插了做串串嗎?

  只不過大王的命令,說什麼都要完成的。

  路丙想著,吹了個口哨,然而並沒有人來……

  那廂路丙愁容滿面,這廂閔惟秀同姜硯之已經到了高將軍府,同高達大眼對小眼,他們已經將那林科的話提了一提,等著看高達的反應。

  還是那熟悉的吐詞,還是那熟悉的高銀芳。

  「刑訊。來。」高達面無表情的認真說道。

  閔惟秀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子,她這是飄了啊,不然的話,她怎麼會覺得自己從高達那從來都沒有變化的臉上看到了認真兩個字呢。

  她想著,詢問的看向了高銀芳。

  高銀芳也是吃驚得合不攏嘴,「我叔父說,閔五娘子審人天賦異稟,若是來他這裡,一定能夠大展拳腳,成為棟樑之才……」

  高銀芳說著,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叔父什麼都好,就是想啥做啥這點不好,人家閔五娘子是何許人也,未來的壽王妃,指不定日後那是要當貴妃皇后啥的,怎麼可能來你這裡當惡棍頭子!

  閔惟秀樂了,對著高達拱了拱手,「多謝高將軍誇讚,可惜我已經當了紈絝頭子,總要給別人留點上進之路不是。」

  高達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視線,然後又看向了姜硯之,「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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