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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章 打鐵花後續

  白老倌兒說著,將那擦手的巾子一甩,說著便要關門打烊。

  姜硯之嘆了口氣,拉著閔惟秀往裡頭一擠,擠了進來,跟著進來的,還有那蔡夫人以及看熱鬧的葉槿。

  白老倌兒到底沒有說什麼,把門給拴上了,外頭看熱鬧的人見此情形,都紛紛離去了,一直到外頭沒有了動靜,白老倌兒才對那啞女說道,「去泡茶來吧,上門便是客。」

  啞女一直低著頭,此刻聽了話,抬起袖子來,擦了擦眼淚,咬著嘴唇便往裡屋裡走去。

  閔惟秀看了看她,又看向了白老倌兒,「阿伯下盤穩當,打鐵的姿勢看上去尋常,實則帶著一種蓄力使力的法門,關門之時,又耳聰明目,讓該進來的人,進來了,不該進的人,一個也沒有進。可見是個練家子。」

  「敢問老伯是那少林掃地僧,還是乞丐堆裡隱藏的高人?」

  白老倌兒搖了搖頭,「我哪裡是那等厲害人物?不過年輕之人,在那藏劍山莊做過幾年外門弟子,學得一些皮毛而已。自打得了這個閨女,便在小鎮住了下來,混口飯吃罷了。」

  他說著,看向了蔡夫人,「你家小郎君的事,我已經聽說了。我們江湖中人,說話不含糊,也不喜歡什麼彎彎繞繞的,我便直說了。都是天下父母心,我之前那麼說,不過是想著保全小女的名聲。」

  「你家兒子已經死了,死了之後,人家怎麼說,他都聽不到了,可是我閨女不同,她還活著,活人那可是會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幸虧我發現得早,阻止了她。」

  「誰都年輕過,那些個情情愛愛的,我不說,你們也都明白。如今逝者已逝,這事兒,就當沒有發生過罷。」

  蔡夫人紅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到底怎麼回事?他們二人怎麼會約好了……」

  這個時候,啞女已經端了茶水過來,她輕輕的端起一盞,放到了蔡夫人跟前,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又轉身回屋子裡去了。

  白老倌兒嘆了口氣,「你又何必問這個,都是一目瞭然的事,喝了茶,便走罷,日後莫要再來了。」

  姜硯之想著,看了閔惟秀一眼,卻見她正站在打鐵爐子跟前,看得目不轉睛的。

  「小五。」他輕輕的喚了一句。

  白老倌兒一瞧,忙站起身,「爐子還熱著呢,小將軍別靠得太近,小心被燙傷了。」

  白老倌兒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一個狼牙棒朝著他的面門襲來,不光是他,屋子裡所有的人,都被閔惟秀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呆了。

  這簡直是一言不合就發狂啊!

  蔡夫人嚇得大叫起來,「小將軍這是作何?」

  那白老倌兒一個閃身,連口都沒有時間口,閔惟秀招招迅猛,那狼牙棒帶來的風帶著一股子腥氣,著實嚇人。

  去了裡屋的啞女立馬跑了出來,隨手抓起一隻燒火棍,便想擋住閔惟秀,可才一招,那燒火棍子便被打了個粉碎。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白老倌兒已經躺在地上,雙手抱頭,而閔惟秀手中的狼牙棒,只差一分一毫,便要打在他的臉上。

  「放開我阿爹!」啞女說道。

  姜硯之一愣,「你不是啞巴?你說話的聲音……」

  姜硯之的臉色難看起來。

  一旁的葉槿拍了拍胸口,「小將軍好生威猛。難怪這小娘子要裝啞巴,她分明就是遼國的奸細,這一張口,就露餡兒了啊!只是,小將軍是如何發現,這白老倌兒有問題的呢?」

  閔惟秀看向了姜硯之,「你還記得打鐵花的案子麼?裡頭那個,在這裡發現了。」

  姜硯之一聽,忙跑到打鐵爐子那兒一瞧,旁人看起來不過是奇形怪狀的鐵疙瘩,但是他同閔惟秀可不光是見過了那武器的圖紙,在上交之後,開封府的火器作坊,還連夜趕製出了一批,讓這次出征的大軍帶著。

  這東西,大陳的許多將士都沒有見過,也就是他們二人沾了父輩的光,才得以一見。

  那東西,只有開封府的人有,在在陳遼邊界的一個小小的鐵匠鋪子裡,怎麼會有?

  這白老倌兒分明就有問題!

  啞女見已經露餡了,索性喊道,「放開我阿爹。我是遼人,家中窮苦,我親生父親要將我賣了換糧食吃,是我阿爹將我買了回來。我的漢話說得不好,一旦打仗了說不清,才讓我裝啞巴。」

  「但是我也就是一個普通遼國百姓,你們大陳的軍隊總不能連平民都殺吧?」

  姜硯之指了指鐵爐子旁奇怪的鐵疙瘩,「那這個呢?」

  啞女搖了搖頭,「不久前有一個客人來訂做的,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閔惟秀搖了搖頭,「你不要撒謊了!你是遼國普通的百姓?那你如何有功夫在身?別說是白老倌兒教你的。不是本將軍自誇,若不是有那十年功底的,在本將軍手底下走不過半招!更別提用一個燒火棍子能接我狼牙棒了,若不是那燒火棍子是木頭做的太易碎,就要被你擋一下了。」

  「你的功夫,不比白老倌兒低!」

  啞女臉色一變,就要奪門而出。

  閔惟秀從腰間抽出馬鞭,猛的一甩,就纏住了那啞女的喉嚨,將她拽了回來。

  姜硯之瞧著,覺得脖子疼!

  以前他也見過惟秀出手,但都是嚇唬嚇唬聲,今日一瞧,我滴個乖乖,日後他若是有半分不乖!那惟秀還不像是套馬一樣,將他套回來,一通捶成肉餅子!

  難怪武國公囂張跋扈,但是官家從來都是好言相勸,不敢直接罵他!

  換做是他,他也不敢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被捶成肉餅了,算個什麼事兒?

  站在門口的葉槿見了,忙取了繩子,將二人都捆了起來,才捆了一半,就驚慌失措起來,「我聽人說,這些做奸細的,都是帶著毒的,一旦暴露了,就毒死自己,竟然是真的,這二人全都服毒自殺了。」

  閔惟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直發毛。

  一旁的蔡夫人已經是兩腿發軟了,早知道那兒子剛生出她就直接把他扔到恭桶裡淹死了,這廝同人私定終身便罷了,他竟然同一遼國細作定情了啊……

  蒼天啊!她這是有八張嘴都說不清了啊!

  她想著,看向了閔惟秀同姜硯之,這兩個都是狠人啊,才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兩個了。

  閔惟秀走了過去,探了探二人的脈搏,對著姜硯之搖了搖頭,兩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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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一章 風雲莫測

  邊城的北風呼呼的吹著,姜硯之同閔惟秀從鐵匠鋪子裡出來的時候,在門口看熱鬧的人,早就散去了。

  來來往往的人,吆喝著生意,怎麼也想不到,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這一戶人,已經死絕了。

  姜硯之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這次北伐原本朝廷極有信心,準備了很長的時間,又有神兵利器相助。

  現在看來,這神兵助的是誰的陣還難說呢!

  「大官人小將軍,這小鎮我熟得很,不若我請二位去那醉仙樓暢飲一杯?雖然比不得東京的七十二正店,但那酒味道凌冽,極其適合這北地。相逢就是緣分,日後有什麼用得上葉某的,盡管直言。」

  「葉某往來兩國,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門路的。」葉槿說著,對著姜硯之同閔惟秀拱了拱手。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等公務在身,改日再請葉兄飲酒。」他說著,看了一眼路丙,路丙垂了垂眸,上前一步,「主人,馬已經備好了,咱們該啟程了。」

  葉槿還要多言,這時候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湊到他的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葉槿挑了挑眉,笑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了。今日小人大開眼界,這裡有一塊好皮子,在這北地不值當什麼,燕雲十六州裡處處皆是。我瞧小將軍穿得單薄,便送給小將軍了,還望不要推遲。」

  閔惟秀一聽,頓時惱了,這廝之前就盯著她的腰看,如今又說這些包涵韻味的話,簡直是活膩了!

  「在我們長安城,也就只有大內那些腎虛的公公們,才需要穿得跟頭熊似的,葉兄弟還是自己個留著用吧。」

  她說著,拽了拽姜硯之的袖子,將他拽走了。

  葉槿見她無禮,也不惱怒,一直笑意吟吟的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直到人不見了,這才收了笑容。

  那小廝耐心的等待他變了臉,才牽了馬車上來,等那葉槿上了車,方才說道,「大王,我們的人瞧得真真的,東京城裡的大魚偷跑出來了。」

  葉槿笑了笑,「原本我想著這三大王不錯,畢竟是武國公的女婿,他護犢子得緊,竟然派親女兒一路護著,那武國公之女好生英勇,當是我草原兒女,可惜投錯了胎,生到了軟腳蝦的大陳裡。」

  葉槿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嘲諷的笑了笑,然後又開口說道。

  「天祐我朝,這一次定然除掉兩個心腹大患。姓白的沒有用,姓苟的你去敲打一番。」

  「我們可不是大陳,從來都不養那沒用的廢物。」

  小廝行了個奇怪的禮節,「大王說得是,小的這就去辦。」

  他說著,一個翻身下了馬車,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葉槿坐在馬車裡,看了看原本要送給閔惟秀的那塊皮子,將它隨意的甩在了一旁,朗聲道,「走快些,甩開後頭的那些蒼蠅。」

  馬車夫一聲不吭的加快了速度,七彎八拐的走進了小巷子中,不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

  閔惟秀懷揣著之前在那鐵匠鋪裡搜刮而來的火器殘件,心中沉甸甸的,「三大王,我瞧那葉槿不像是什麼好人……今兒這案子有些古怪。這契丹人的奸細,也不可能遍地走吧,怎麼就恰好讓我們給碰上了呢?」

  「還出現了之前的火器圖紙,我這心中,慌亂得很,總覺得這不過是開始。」

  姜硯之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只不過她如今戴著頭盔,只摸到了冰冷冷的盔甲。

  「你莫要生氣,這葉槿是有幾分怪異,我擔心他是一個圈套,才不想你同他多有接觸,讓路丙跟上去看情形了。這邊關咱們也是第一次來,風土人情什麼的,一概不知道,指不定北地人多豪爽呢?」

  「那兩個人服毒,的確是沒有葉槿什麼事,他過去捆人的時候,我瞧見那二人早就已經服毒自盡了。」

  閔惟秀指了指不遠處的人影,「你說你派路丙去跟蹤他了?那是什麼鬼?」

  姜硯之一回頭,抽了抽嘴角,你丫的就不能夠給本大王掙點臉麼?

  這才多久啊,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啊,你就被人給甩了!實在是……

  他還沒有來得及在惟秀面前顯示自己的面面俱到,英明神武呢!

  路丙努力的擺著一張正直的臉,兩眼十分的無辜,若是人能夠隨便的換眼珠子,他一定立馬換上一雙小鹿可憐巴巴的眼。

  「大王,這裡的路不熟悉,我跟丟了。那姓葉的十分著急,想來出了什麼急事。」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這還用你說?就用本將軍核桃大小的腦仁子,那也看得出來啊!

  三人一路無話,身後跟著的姜硯之的侍衛隊們,也都不敢吭聲,倒是有了幾分急行軍的模樣。

  閔惟秀不由得開始懷念起遠在開封府的安喜來,安喜辦事情,就從來沒有辦失誤過。

  姜硯之果然是個不受寵的,看看路丙這辦事能力!

  路丙一路咳到了大軍營地,實在是羞愧難當,姜硯之甚少讓他辦這麼重要的差事。

  當然,主要原因是因為以前三大王身邊最重要的差事便是表演死者是如何被殺死的……其次便是幫人找牛。

  他以為自己是英雄沒有用武之地,現在想來,算了,以後別提英雄這兩個字了。

  ……

  閔惟秀翻身下了馬,推了推還在四處張望的姜硯之,「走了,哪裡人多,我阿爹就在哪裡,多半又同人比劃呢!」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武國公震耳欲聾吼聲,「不愧是阿爹的乖女兒,我的小惟秀,就是懂阿爹!快些來快些來,同成家的兒郎們比劃一下,我說虎父無犬女,老成偏生不信,你快些來,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閔惟秀有些汗顏,阿爹啊,雖然我如今是掩耳盜鈴,但是到底也對外說是你徒兒,叫姜小五啊!你怎麼一眨眼就說漏了嘴啊!

  武國公見她面色古怪,摸了摸頭,「有啥好裝的,就是聽了姓呂的那個老王八羔子的,說什麼帶你一個女兒家去打仗,要被那些老頑固參,非要我遮遮藏藏的,搞了半天,我兒還一個遼狗都沒有殺呢!那參你的摺子就能把官家的桌案給淹了。」

  「既然如此,還裝個毛球!愛咋咋地,等老子回了汴京,一個個揍死他們,一個個吃飽了撐著沒事的幹的,還以為唾沫星子能變成江河湖海,讓燕雲十六州自己個游回來呢!」

  周圍的武將們都起鬨起來,閔惟秀抽了抽嘴角,她就說嘛,她阿爹想來都是直來直往的,幹嘛給她整出一個什麼姜小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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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9: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二章 托塔閔天王

  閔惟秀聽著周圍起鬨的聲音,忍不住有些懷念起來,上輩子,她活脫脫的就活成了女版的武國公。

  在軍營裡閒暇無事,同人比鬥,一口一個他娘的,王八羔子的……

  她敢肯定,她絕對是親生的!

  閔惟秀想著,看了看成將軍身後站著的一群成家兒郎,忍不住摩拳擦掌起來。

  但是她到底也沒有忘記,她同姜硯之是著急來說細作的事情的。

  她想著,看向了姜硯之,姜硯之笑著點了點頭。

  閔惟秀這下才放心了,袖子一擼,「成家哥哥們得罪了,你們是一個個的來,還是一起上?」

  周圍的士兵們一聽,氣氛更熱烈了。

  閔惟秀說這話可不是覺得自己當真能夠以一敵百了,他阿爹同成將軍,這是變著法子讓她在軍中立威呢!

  在開封府,大傢伙兒也只知道她力氣大,但是力氣大可不代表功夫好會打仗。

  她到底是小娘子,這世道,對女兒家比兒郎可苛刻多了。

  她今兒個但凡能夠在成小將軍們的手底下走上幾遭,便算是在這裡有了一席之地了。

  說話間,成將軍身後站出來一個繫著綠穗兒的男子來,他拱了拱手,「閔五娘子好大口氣,刀劍無眼,一會兒打輸了可別哭鼻子。」

  閔惟秀咧嘴一笑,提起狼牙棒便上前去。

  成家人使的都是長槍,這成家槍法在邊關威名赫赫。閔惟秀上輩子便是在成家軍中摸爬滾打出來的,這成三郎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向來上輩子便死在這次北伐之中了。

  成家有槍法,他們閔家也有棒法,只可惜槍法誰都能練,這棒法卻是非力大無窮之人,不能練。

  閔惟秀想著,吆喝道,「來戰!」

  說完舉起狼牙棒直接劈將過去,成三郎一瞧樂了,心道這武國公府的人,打起架來都是大開大合的,倒是頗有君子風範,便是小娘子,也都走的剛猛路線,只可惜,一個小娘子,力氣再大,又能有多大?

  他心中有了准備,直接提槍格擋,那狼牙棒與長槍剛一相接,成三郎便心中暗道不好。

  這哪裡是什麼狼牙棒,你丫的就是托塔李天王,直接將那高塔朝著我砸了過來吧!這怕是要骨折啊!

  他想著,拚命的往後一個閃身,連退了七八步這才站穩起來,再一看虎口,紅彤彤的見了血。

  成三郎心中暗自叫苦,唉,是哪個眼瞎的,說什麼閔五娘子弱柳扶風,乃是不可信的都市傳說的!

  你給我站出來,看我不打死你!

  這若是叫弱柳扶風,那我豈不是一隻腳已經邁進了棺材裡!

  「看來是我小瞧你了,接下來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閔惟秀認真的點了點,「可不是,剛剛只是熱身!」

  武國公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對著自己手下的老兵說道,「你們看看,我就說了吧,虎父無犬女,我這閨女,吹牛的本事不輸我!」

  閔惟秀一聽,手中的狼牙棒差點沒有脫落,爹啊,你這真的是在誇我麼?

  只不過被武國公這麼一說,閔惟秀也清醒過來,這成家給她立威,她也不能夠打別人臉,讓成三郎下不得台不是!

  她想著,手底下力氣放輕了幾分,成三郎此番有了準備,亦是招招逼人。

  這麼此消彼長的,竟然打了個平手,僵持不下,一直打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武國公才哈哈哈哈的叫了停。

  周圍的人,這才認真起來,大家都是在刀口舔血的人,這成三郎放沒放水,他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這閔五娘子,可不是吹的,那是真正的得了武國公嫡傳,天生神力,那生來就是要上戰場的人!

  這麼一想,看她的眼神都親切了起來。

  閔惟秀收了狼牙棒,頗有些意猶未盡,看著成家另外幾個兒郎的雙眼,閃閃發光。

  站在一旁的姜硯之有些悶悶的,「路丙,你說本大王現在去學功夫,還來得及麼?惟秀不也是今年才學的麼?」

  路丙咳了咳,「敢問大王,官家功夫如何?」

  姜硯之搖了搖頭,「差。」

  路丙又咳了咳,「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閔五娘子這是家學淵源,大王你還是不要嘗試了。先說那站樁壓腿的,容易……」

  「容易扯到蛋!」路丙一驚,別過頭看去,只見旁邊站在一個老兵油子,正笑眯眯的看著他們。

  「三大王,做武夫有什麼好的。你們讀書人有句話說得好,叫啥來著?唉,我大字不識一個,也記不得了。總而言之,我們這種人,吃了上頓,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吃下頓。哪樣人願意來參軍?」

  「咱們大陳朝,兵分三類,禁軍,廂軍,還有鄉兵。那廂兵都是要臉上刺字的,防的就是有人逃走……倘若做武夫是個好活計,又為何有人會逃走呢?」

  「三大王天生精貴命,人都說我大陳朝,乃是讀書人最好的時代,我們這些武夫,那一條賤命,還比不上讀書人手裡的一支筆,一張嘴吶!」

  他說著,指了指光著膀子的武國公,他剛打完一場,還沒有來得及穿上鎧甲。

  「你看到我們將軍一身的傷疤了麼?他是開國功臣,又是駙馬,便是躺在家中啥事兒不做,那也夠吃喝三輩子了。可他還是閒不住,就這樣的人,都要被人參吶!按小人之見,大王還是別想著練武了,何必自甘墮落呢!」

  他說著,甩了甩手,朝著人群中走去,也跟著一道兒起鬨起來,「再打一場,再打一場!」

  姜硯之有些發怔,「文官治國,武將衛國,各司其職,捧高了這個,壓低了那個,不是瘸了一條腿麼?」

  路丙這次沒有搭話,朝中之事,並非是他這樣的人物,能夠摻和的。

  姜硯之也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我只是想日後同惟秀夫妻過招啊……還是你說得對,我都不是這塊料兒!」

  路丙嘿嘿一笑,大王啊,你想通了多好,別成天整么蛾子啦!

  閔惟秀又挑人打了幾場,這才興高采烈的想起了姜硯之來,「三大王,平日裡都是我瞧你的威風,今日你可瞧見了我的本事?」

  姜硯之猛的點了點頭,「我一直知道,惟秀是最本事的!」

  閔惟秀笑彎了眼睛,「走,我阿爹同成將軍進賬裡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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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監軍

  因為剛剛安營紮寨,這帳中的炭火尚不旺盛,冷得人直哆嗦。

  姜硯之跟在閔惟秀後頭,看著正光著膀子穿衣裳的武國公,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武國公瞧他跟頭熊似的,扔過來一個碩大的馬奶袋子,裡頭裝著滿滿的烈酒。

  「你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太虛了,經不得我惟秀兩棒子。這酒雖然烈,但可是戰場必不可少的好東西,被戳了兩個窟窿,能倒上點救命,覺得冷了喝上一口,那跟火燒似的,一下子就暖了。」

  姜硯之被他砸得後退了一步,感覺自己的胸腹受到了重擊。

  怎麼辦?岳父大人叫我喝酒,我是喝還是不喝?

  姜硯之舔著臉笑了笑,開玩笑,他若是喝了在這裡耍酒瘋,那武國公怕是要退婚。

  「岳父大人,小王同惟秀有重要的發現,那遼狗當真得了火器,我們發現了鐵匠鋪子裡有奸細。用我大陳好鐵,來給他們裝殺器,也忒無恥了些。」

  武國公穿衣服的手一愣,看了成將軍皺了皺眉頭,「我們原本就怎麼看重這個,畢竟份量實在太少,火器作坊的那些新玩意兒,全都被曹老兒給要去了。他向來打仗靠利器,這次怕是要輕敵。」

  官家下旨北伐,乃是兵分兩路,一路以武國公為主帥,成將軍為副帥,而那另一路也是光耀人家,雖然不及武國公府威名顯赫,但看上去似乎更為得用一些,乃是那曹姓人家。

  成將軍也鄭重起來。

  「我這就遣人前去,同他們說上一聲,此番北伐,官家籌備多年,不容有失,別在這陰溝裡翻了船。大陳造得少,那遼狗指不定還沒有我們多,也不用太過憂心。只不過,這附近的鐵匠鋪子,城裡城外,都得好好排查一番,別讓那細作斷了後。」

  若說武國公乃是凶獸,那成將軍便是有勇有謀的常勝將軍,只可惜,他乃是降將,便是再能耐,也得不到信任,坐不了主帥之位。

  武國公點了點頭,「都依成公說的辦。」

  閔惟秀背對著門口,眼見著武國公的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然後黑如鍋底。

  她一扭頭,就瞧見那營帳門口,站著一個穿著監軍服飾的文官,手中正拿著一把扇子可著勁兒的搖著。

  武國公黑如鍋底,他的臉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閔公成公這是何意,有那軍情,倒是單獨撇開我來說?好歹我王珅也是監軍,這軍情我不知曉,日後吃了敗仗,我可如何給陛下上摺子解釋?」

  王珅說著,手中的扇子搖得呼呼作響。

  閔惟秀一瞧見這煩人精,便恨不得將他一巴掌拍飛了去。

  前世武國公落難,少不得有這姓王的事,也是冤家路窄,這廝竟然是那去世的老鄭國公的兒子。

  官家雖然說讓姜硯之來監軍,可就是這麼嘴上一瓢兒,卻還是正正經經的尋了個心腹,來做監軍。

  說起來也是奇聞,這打仗讓文官掛帥便罷了,便是像武國公這等名將誰都不敢踩在他腦袋上的,朝廷也非得弄一個文官來監軍,管東管西,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要上奏一本去。

  「滾犢子!你一個文官,懂個狗屁!跟你說了,你還要去翻兵書瞧瞧老閔我說的啥意思?等你請示完官家,再來行動,那黃花菜都涼了!老閔我今兒個罵了八次髒話,放了三個響屁,一會兒搞不好還要打你,你的奏章可得寫長了些!」

  「老子這仗都還沒有打,你就敗仗敗仗的,若當真不敵,那就是你這烏鴉嘴說的!」

  閔惟秀聽得有些哭笑不得,爹啊,這樣罵人雖然痛快了,但這姓王的還不參死你啊!

  你就不能到了夜裡,把這姓王的用麻袋套了,暴打一頓,讓他終身不舉!看他還敢陰陽怪氣!

  王珅哼了一聲,扇子一合,「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閔公今日之言,下官將句句如實稟告官家。」

  姜硯之瞧著,陰沉著臉,「王監軍,本大王是死人麼?不然的話,同樣是議事,你指責他們二人,卻唯獨不提本大王,這是為何?瞧小王不上是不是?」

  「我雖然是太子的親弟弟,官家的僅有的三個兒子之一,卻也是入不得王監軍的眼的。」

  王坤一愣,人人都知道,姜硯之之所以來北伐,一來是官家覺得他在開封府搞風搞雨不懂事,不如放出來歷練一番,混混軍功,二來是同那閔五娘子談情說愛來了。

  那後者才是重點,他是官家心腹,知道官家最近憂心忡忡的,皇家子嗣單薄,太子成親這麼久,後院都裝滿了,愣是沒有生出一個崽來。

  二皇子親事有波折,何時成親還難說,再看這三大王更是發愁。

  就他這性子,壓得住閔家小娘子麼?

  到時候莫成了那房遺愛之流,被人家一腳踹出門去,那就慘了!

  先培養培養感情,到時候指不定人家心情好,還給你生個孩子不是!

  就這樣的混混,一路裡還在審案子的,怎麼還真的管起事來了?

  王坤忙行了大禮,「三大王恕罪,大王初次出征,這等瑣碎雜事,怎敢煩擾大王!」

  姜硯之學著之前王珅的樣子哼了一聲,又將那酒袋子往手上一拍,「你這是罵本大王蠢!怕我沒有聽出來,你那話裡的意思,不就是你這個毛頭小子,同你說也說不明白,自然不同你說了!」

  「你看我今兒個夜裡,不給我阿爹上個摺子,說你罵我,爹蠢蠢一窩!你罵我蠢,就是罵我阿爹蠢!」

  王珅已經被他這耍無賴的氣勢給嚇懵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姜硯之收了誇張的神色,冷冷的說道,「原來這句話,夫子教過王監軍。剛才我對王監軍你做的,不就是你對武國公還有成將軍做的麼?」

  「論親疏,我是陛下的親兒子,論嘴巴皮子,我姜硯之連鬼都能說跪,還怕了你不成。你最好是好自為之,若是讓我知曉,你在我阿爹面前瞎嗶嗶,那你今日之言,本大王將句句屬實又句句不屬實的稟告我爹!」

  告狀誰還不會?

  生為開封府最大的衙內,以及最大的女衙內未來的夫君,姜硯之自覺這個本事他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

  平日裡只是不屑使用罷了,若是用起來,嘿,讒臣還輪得上你這麼個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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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女婿剋他!

  王珅匍匐在地,不敢言語,額頭上的汗珠,滴滴落下。

  三大王有一句話沒有說錯,論親疏,他還能夠比得上官家的親兒子?

  尤其是他們官家悲催的只有三個兒子,搞不好前頭兩個死了,剩下這一個,那就是新上任的天子啊!

  別說不可能,就三大王身邊這死人的勁兒,誰知道會不會有那麼一日,整個皇家都死得只剩他一個獨苗苗了呢!

  王珅這樣想著,更是不敢言語了。

  就算他不行,日後太子登基,那也是他親哥哥不是……

  太子有多慣著三大王,開封府也是人盡皆知的。

  王珅這樣一想,更是覺得自己個之前是豬油蒙了心了,明知道三大王要在老岳丈面前表現,咋還撞到了槍口上了呢?

  「三大王,臣自覺身體不適,腰疼又犯了,想請個郎中瞧瞧,怕是要臥床幾日。」

  姜硯之滿意的點了點頭,要不他阿爹喜歡文官呢,瞧瞧,多有眼力勁兒啊!這若換成武國公,管你幾皇子呢,照樣一巴掌呼嚕過來不含糊。

  待那王坤一走,成將軍立馬去遣人尋友軍通報。

  那營帳之內便只剩下三人。

  這下姜硯之徹底放心的將臉拋到了一邊,「岳父大人,你瞧小婿這事兒辦得可還成?小婿跟著來,就是想著這個時候派上用場呢,岳父大人但凡有半點不順暢,盡管叫小婿來擺平。」

  武國公十分的驚奇的看著門口,「那王坤最近都不會再上摺子參我了?這不能夠啊,頭回他上摺子參惟秀,我踹了他一腳,他立馬就跟官家說,我將他暴打了一頓……害得官家偷偷的訓斥了我一番,這廝不但不怕,第二日更是不懂管還瞎管,煩死個人了!」

  姜硯之嘿嘿一笑,「惡人自有惡人磨,岳父大人正直如鐵,自然在小人手中吃虧!」

  武國公一聽,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的。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姜硯之的肩膀,「好小子!」

  他說著,從姜硯之手中奪過酒袋子,自己咕嚕嚕的喝了一大口,又遞給了閔惟秀,閔惟秀也豪飲了一口,又遞給了姜硯之。

  姜硯之的臉,頓時像是火燒一般的,拿著酒半晌不動。

  武國公翻了個白眼兒,「怎麼不喝?嫌棄我們髒?這些日子的一口鳥氣總算出了,當喝酒慶祝。」

  姜硯之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小聲說道,「這是惟秀喝……喝過的……」

  閔惟秀一聽,臉一紅,「我爹不是也喝了?」

  姜硯之像是沒有聽到這一句話,小心翼翼的拿起酒袋子喝了一口,才一口就辣得不停的咳嗽起來。

  咳完之後,便若無其事的將這酒袋子夾在腋下,一副要順走的意思。

  武國公哈哈大笑起來,「行了行了,你同惟秀快馬奔來,先去沐浴更衣,你那營帳,應該已經暖和了。有一句話,我要交代你,寧可無功,切莫被那遼人俘虜了去,不然讓老子打仗打得放不開手腳,不把惟秀嫁給你。」

  姜硯之心神一凜,重重的點了點頭,他不會功夫,若當真被遼人抓走了,那邊是要貽笑大方了。

  武國公說著擺了擺手,自顧自的擺弄起陣法沙盤來。

  閔惟秀拽了拽姜硯之的衣袖,「走了。」

  兩人剛走到門口,武國公又朗聲說道,「女婿,乖女兒,你們兩個沒事就到那姓王的帳子外頭多晃蕩幾圈哈。」

  閔惟秀臉一黑,一跺腳,將武國公營帳門口跺了一個窟窿洞。

  這是啥爹啊,還真當他們是收命的黑白無常了。

  姜硯之臉還紅紅的,「岳父大人這是不拿我當外人呢!不過是走走吧了,只要岳父大人想,走走又何妨?」

  閔惟秀有些無語,莫非叫了一句岳父大人,她阿爹就講當家絕技厚臉皮傳給姜硯之了?

  好在幾人的營帳隔得都不算太遠,去姜硯之那兒,便是要經過那王坤門前,二人剛打那個兒一晃,就聽到屋子裡頭一聲尖叫聲!

  閔惟秀心中一梗,這麼邪門?

  這聲音分明是那王坤的,莫非他當真已經一命嗚呼了?

  二人撩開帳簾,定眼一看,都忍不住心驚,好凶殘的現場……

  這裡雖然是臨時的帳篷,但是王坤附庸風雅慣了,裡頭床帳香爐書桌胡毯等等一應俱全,同那京城人家的書房相比,也是不輸的。

  那床榻之上,鋪著一塊雪白色的皮子,如今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王坤呆愣愣的坐在那裡,手中還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在他的身下,躺著一個美人兒。

  不對,應該說,在死之前,這是一個美人兒。

  現如今,這美人兒已經身首異處,十分猙獰了。

  一顆圓滾滾的頭顱立在床上,雙目圓睜,直勾勾的盯著王坤在看,如今天依舊冷著,這女子卻只穿著一個肚兜兒,顯然剛才在做那不可言說的事情。

  閔惟秀可惜的看了王坤一眼,好端端的一個美人兒,咋就死了呢?

  死的,咋不是這個搬弄是非的小人呢?

  只不過,這場面不管怎麼看,都是王坤激情之下,切下了一個小娘子的頭顱啊!

  因為王坤的喊聲巨大,姜硯之同閔惟秀又闖了進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這營帳外頭都圍滿了人。

  成將軍憂心匆匆的分開了眾人,同聞訊趕來的武國公一道兒走了進去,這眼見著就要同敵人短兵相接了,這個端口兒,軍中出了這樣的事,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雖然也討厭王坤,但是到底要以大局為重。

  武國公也是皺了皺眉頭,對著眾人擺了擺手,「都杵著幹啥,什麼時候能夠一個人殺八個契丹狗了,再來看熱鬧。我老閔是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有啥事兒絕對不會藏著掖著的,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們少不得聽信。」

  他雖然性子豪邁,但是治軍頗有一套,那些圍觀的人,立馬收了幸災樂禍的心思,繼續去訓練去了。

  武國公見沒有了人,之前還口若懸河的王坤嚇傻了在那裡,鄙視的說道,「就說你們文官不行,這是要打仗呢,見了點血,就嚇得六神無主了,若是那契丹狗來了,你還不嚇得尿褲子,立馬投降了去?」

  王坤聽到這猶如炸雷的聲音,像是突然活過來了一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三大王,人不是我殺的,是這賤人故意陷害我的啊!她她她,一定是大遼來的奸細,來擾亂我大陳軍心的。三大王,你要救小臣啊!」

  「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武國公嗤之以鼻,「不是你是鬼啊,這營帳,連個窗子都沒有,若你不是凶手,那凶手哪裡去了,還遁地了不成?」

  王坤拚命的搖頭,「不是我,不是我,她的頭突然就掉了啊,突然就掉了,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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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來演示一下

  一個人的頭,怎麼會突然就斷掉?

  別說姜硯之不信,就連閔惟秀也不會被這等說辭給忽悠了。

  只不過,那小娘子身首異處,卻是真真的。

  姜硯之嫌惡了看了一眼王坤,他如今鼻涕眼淚一大堆的樣子,實在是同之前搖著扇子趾高氣揚的模樣大相徑庭。

  這樣一對比,越發的人讓人覺得噁心。

  要為這麼噁心的一個人脫罪,讓姜硯之越發覺得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似的。

  他一進門,就知道王坤是無罪的,只是有一點十分的想不通,好端端的頭,是怎麼會掉的呢?

  姜硯之想著,問道,「死者姓甚名誰,是何等出身,為何在此?」

  王坤搖了搖頭,「我只曉得她叫紅香,乃是這流放的營妓,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啊!」

  閔惟秀聽得難受,這人一旦犯罪流放,內眷大多都命運悲慘,為奴為婢是輕,若是成了那軍妓,白日裡做雜役,夜裡……委實是生不如死。

  「難怪王監軍有腰疼的老毛病,一把年紀還晝日宣淫……」閔惟秀想著,忍不住出言嘲諷道。

  王坤老臉一紅,「我是中了計了,我一進營帳,她便已經在裡頭等著了。」

  閔惟秀呸了一口,老流氓還把怎麼都怪在旁人身上!然後走到那紅香面前,伸出手來,讓她閉上眼。

  人都死了,怎麼著也不能夠死不瞑目吧。

  姜硯之搖了搖頭,走到了閔惟秀的身邊,強忍著不適,看了看那頭顱的切口處,早知道,就帶著張仵作來了!這樣的場面實在是有些驚悚。

  「路丙,若是你拿王監軍手中的刀,你能夠一刀把人的頭顱割下來嗎?」

  路丙走了過去,拿起那邊血淋淋的刀,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刀身太輕,容易卡住。」

  閔惟秀也點了點頭,就王坤手中拿的這種刀,在她瞧來,也就是個削果子的,對著人劃拉一刀,最多出現個口子。

  要一刀把頭給砍下來,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路丙乃是習武之人,但是王坤人家年弱體虛,手無縛雞之力。

  他是絕對不可能用這把刀,把紅香的頭切來的。

  而且,她同姜硯之經過的時候,只聽到了王坤的叫聲,並沒有聽到紅香的叫聲。顯然是事情發展得非常快,紅香來不及叫喚就死了,而王坤那慘絕人寰的叫聲,絕對是被嚇的。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王坤沒有撒謊,凶手並不是他。

  姜硯之將那紅香的頭滾了滾,撥了撥,看了又看……

  「哇」,縮在一旁的王坤險些沒有嘔吐出來……你好歹也是金窩窩裡長大的啊,怎麼這麼……這麼有辱斯文啊!

  若是姜硯之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八成要氣炸,換做你天天看死人,那也不怕啊!

  再說了,也不知道是誰,斯文掃地。

  「在這紅香死之前,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姜硯之問道。

  王坤想了想,搖了搖頭。

  姜硯之翻了個白眼兒,「你再好好想想,譬如那紅香的脖子上,是不是戴有什麼東西?譬如一條項鏈之類的……」

  王坤老臉一紅,支吾了半天,這才說道,「的確是有,她的脖子上,戴著一個狗鈴鐺兒。是用紅繩子繫著的……她當時還想取下來,給我戴來著,可是沒有來得及,就死了,我嚇得要命,往後一退,再一看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塞上了一把刀……」

  姜硯之點了點頭,同他想的基本一樣。

  他心中有數,也不慌了,指著那紅香的頭顱說道,「岳父大人且看,這脖子的傷口是不是很奇怪,皮肉朝內擠,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什麼很細的東西,把脖子箍斷了一般。」

  「我在大理寺看過一個卷宗,裡頭便有這麼一樁奇聞。正是那大好春日,有一男子奔馬遊玩,其友人在後追逐,不料那男子陡然摔落馬下,一瞧竟然已經被人割了喉。」

  「當時只有男子同友人二人,友人自然是被當做嫌疑犯抓捕。但是後來才發現,殺死那名男子的,竟然是一根風箏線。」

  屋子裡的人都驚奇起來,武國公睜大了眼睛,「那風箏線也能夠殺人?」

  姜硯之笑眯眯的看向了閔惟秀,「這事兒惟秀應當清楚,女子做針線活的時候,有時候不注意,一根細細的絲線,就能夠把手割破一個口子來。馬跑起來,衝勁有多大,大家都知道,一撞上那繃直了的風箏線,可不就跟碰到了刀刃一樣。」

  武國公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我家惟秀不會做針線活!隨便縫上幾針,都能夠把手指頭戳出血窟窿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被高達抓去受訊了呢!」

  閔惟秀咳了咳,爹啊,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這審案子呢,咱能不說這個麼?

  姜硯之立馬補救道,「府上的丫鬟婆子那麼多,惟秀當然不用做針線活!總之,就是這麼個理兒,一看到這紅香的傷口,我便想到了這個案子。只是不明白,這是在屋子裡,不可能有風箏之類的東西,就算是有。王坤沒有騎馬,走進來難道就不會瞧見線?」

  「聽了他說的話,我越發的肯定了,這紅香先在自己的脖子上,纏繞好了線,以紅線遮擋。所以王坤並沒有發現,然後在某個契機之下……發生慘劇。」

  姜硯之說著,頓了頓,「但是這都能夠把頭顱割下來,顯然那線不是普通的線,而且拉扯的力氣也不是一般的大……」

  武國公聽到這裡,打斷了他,「你說得這我就糊塗了,那風箏不是一根線繃直了,人撞上去麼?這紅香又沒有騎馬,怎麼被割死?若是像套馬栓一樣的套住了,那一拉扯,她還不直接被人從床上拽下去,然後撞到營帳牆上去,怎麼會在床上呢?」

  姜硯之想了想,對著路丙說道,「來,你來演示一下,紅香是怎麼死的。」

  路丙恨不得拔腿就跑,大王啊,以前都是表演摔死,現在要表演掉頭……

  怎麼辦,這個我真的沒有學過,演不來啊!

  而且就算學了怎麼掉頭,那我也沒有學過怎麼把頭重新縫上去啊!

  這樣下去,他怕是還沒有成親,就要英年早逝了!

  「好的,大王!」路丙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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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再無下一次

  姜硯之撓了撓頭,四下裡看了看,這實在是沒有尋到繩索,便從自己腰間解下了腰帶,在路丙的脖子上,繞了一圈,然後自己拉著一頭,讓閔惟秀拉著另外一頭。

  「惟秀,用力拉!」

  路丙聽到這話,差點嚇跪了!

  大王,小的就是喜歡在心中暗戳戳的吐槽你,但絕對是對你忠心耿耿,你說驢子我絕對不說馬啊!閔五娘子那力氣,還用拉,她不用力,頭都要掉啊!

  閔惟秀看著路丙慘白的臉,嫌棄的扯了扯姜硯之的褲腰帶。

  「你們看,我拉這頭,惟秀拉那頭。這身子軟,最多是勒死了他,但若是換成又細又堅固的線呢?惟秀拉這頭,岳父大人你拉那一頭,能不能把他頭給勒掉?」

  武國公一聽,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想法,「這個我真沒有試過!」

  路丙腿一軟,你這麼期待做什麼?

  姜硯之說著,鬆了手,「現在的問題就是,線是什麼線,若是有線,線到哪裡去了?還有,是誰在拉線?」

  他說著,走到了床跟前,白色的皮毛上全都是血,聞起來一股子讓人作嘔的腥氣。

  姜硯之用眼睛量了量,比劃了一個高度,慢慢的走到了營帳邊緣,「找到了。這裡有一個小孔,有被割裂的痕跡,想來就是在這裡的。」

  他說著,從腰間取下一把匕首,刺啦一聲,劃開了帳篷,往外看去,勾了勾嘴角。

  「走吧,證據就在外頭,咱們出去一瞧,便知曉了。」

  姜硯之說著,就往外走,那王珅一見眾人都往外走,嚇得連衣衫都來不及穿,便直接跟了出來,引人側目。

  營地裡炊煙寥寥,已經在造飯了。

  一個看上去約莫十多歲的小兵,正心疼的摸著一匹馬,嘴裡都嘟嘟嚷嚷的,「上次我便告訴你了,再把馬兒弄傷了,我就要告訴我師父,讓他上報元帥,這戰馬是多重要啊!說句難聽的,比你的命都金貴!」

  「這是怎麼弄的,都流血了!你該不會虐待馬兒吧!我跟你說,這是最後一日了,以後我再也不會偷偷的給你的馬兒上藥了。」

  小兵說著,又嘆了口氣,「一匹兩匹的,怎麼都受傷了,再沒有下一次了。」

  鬆鬆垮垮靠著馬廄坐著的一個老兵油子,裂開嘴笑了笑,「沒有下一次了,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都解脫了。」

  老兵對小兵說完,又對姜硯之招了招手,「三大王,我聽人說,你在汴京,還替人找牛呢,可見是個和善的,容我再喝一口酒可好,今兒個送人上路,高興著呢。」

  姜硯之沉重的點了點頭,這個老兵,他們認識,正是那會兒,同他說扯著蛋了的那個。

  看來,他是在軍中養馬的。

  老兵從懷中掏出一個髒兮兮的酒袋子,先是往地上倒了一通,然後自己喝了一大口,「趙晴大妹子,一路走好,下輩子投個好胎,做那相公女,嫁那狀元郎,一輩子都風風光光。」

  酒囊空了之後,老兵將它往地上一扔,站了起身,「三大王既然來找小的,那便說明,趙晴失敗了。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壞人污衊好人,好人遭罪壞人陞官;好人污衊壞人,壞人卻還好好的有人來救。」

  「我聽過三大王的威名,勸趙妹子放棄,可是她……」

  閔惟秀瞧他表情決然,有些於心不忍,「你說的趙晴,就是紅香麼?」

  老兵點了點頭,「那趙晴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她的阿爹英武不凡,在那禁軍之中,擔了一官半職,在曹家麾下效力,也算是一時風光。只可惜有那麼一次,吃了敗仗,被當時的監軍王坤告了一狀。」

  「父兄們都被逼死了,她同母親一起流落軍營,日子艱難,前不久,她母親重病沒了。我是代州養馬的,平日裡同她也不算熟絡,只不過好好的一個小娘子,實在是……此番北伐,得知王坤是監軍,於是趙晴便想要殺了王坤為父報仇。」

  「這孩子是心存了死志啊!你們說是不是不公平,文官犯錯,就刑不上大夫,武將犯錯,不是砍頭就是五馬分屍?趙晴便想讓那王坤也受受斷頭之苦,於是求了我……」

  「趙晴的阿爹,那會兒用的兵器,乃是祖傳的,裡頭的線細如毛髮,利若刀刃,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那姓王的特別喜歡告狀,我們都打聽過了,每隔三日的未時三刻,他都會派人去汴京送密摺。」

  姜硯之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今日便是第三日。因為你們是本地的州軍,匯合之後,主要是你們來安營紮寨,所以你同趙晴特意給王珅留了一個風水寶地,前面對著大道,他的密使就從這裡上馬赴京;後面對著草場,馬能夠跑起來。」

  「趙晴是軍妓,白日裡也負責一些漿洗佈置的事情,她去王坤的營帳裡佈置,不會有人懷疑。在時間未到的時候,線垂在地上,藏在草叢裡。今日惟秀同成小將軍打架,大家都去看熱鬧了,也沒有人胡亂的走動,因此並沒有人發現那線。」

  「等到馬跑起來,繃直的一瞬間,趙晴死了,然後線斷掉了。那小軍醫說,你的馬經常受傷,應該是你同趙晴提前試過吧?」

  老兵不置可否,「沒錯,到了未時三刻,我便拍馬往草場拉,那頭密使拿著奏摺朝前跑,保證那王珅死得不能再死了。」

  王珅一聽,打了一個寒顫,「好歹毒的心思!你們竟然敢謀殺朝廷命官!本官乃是監軍,有人做錯了事,當然得稟告陛下,這是我的本分,怎麼可以因為這個,就對我懷恨在心呢?」

  閔惟秀恍然大悟,若是他們沒有進軍營去說細作的事情,王珅一定早就回了營帳,那麼紅香的時間就是很充裕的,她一定是做了兩手打算。

  一來是將那脖子上的鈴鐺,作為情趣,戴在王珅頭上,弄死他;二來如果弄不成,就殺死自己,嫁禍給他,也讓他嘗嘗有嘴說不清的滋味。

  不管怎麼樣,趙晴已經對這個世界絕望,徹底的不想活了吧。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上輩子她也是被流放到軍中的,但是她比趙晴幸運,她到底是官家唯一的外甥女,在成家軍中,還有柴郡主照看,又有力大無窮的天賦。

  不是作為罪屬,而是直接成了兵士。

  「我說有三大王在,沒有人會被冤枉的,可是趙妹子,實在是不能再等了。我在戰場這麼多年,見過貪生怕死的,見過英勇無畏的,但不管是英雄也好,還是狗熊也罷,那都是有眼神的。」

  「可是趙晴沒有眼神,她還活著,卻已經死了。我叫她等等,等三大王不在的時候,可是她再也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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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間值得

  老兵說著,紅了眼睛,「只可憐這孩子,便是死了,也是不值得的。我都說完了,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你們是要殺,還是要剮,都悉聽尊便。」

  老兵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小兵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王饒命啊!這老蔡頭,平日裡把馬當親兒子,寧可自己不吃,也要先讓馬吃得飽飽的,你們看看,這些馬油光油光的,養得多壯實!」

  「他也是瞧著紅香可憐,才幫了她,大王,不能讓好人流淚,讓壞人逍遙啊!」

  姜硯之的手緊了緊,「有我在,趙晴死得便是值得的,若是她當真有冤屈,他日待我返回開封府,定然查明真相,還她趙家一個清白。」

  姓蔡的老兵一聽,一言不發的對著姜硯之磕了三個響頭。

  姜硯之嘆了口氣,「你到底犯了錯,讓武國公打了軍棍,便趕出去吧。正好我那莊子上,需要一個養馬的,你若是肯賣身於我……」

  姓蔡的老兵老淚縱橫,頭磕得更響了。

  王坤聽了著急,「三大王,大家都說你處事公正嚴明,這廝夥同紅香那個賤人,企圖謀殺嫁禍朝廷命官,其罪當誅!」

  姜硯之瞄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哦,在你跟前自殺,就當誅麼?誰嫁禍你了,你可受到了半點冤屈?」

  「本大王不是一進去,就直接說絕對不是你麼?你既然沒有被當做是殺人犯,又何談嫁禍?」

  王坤一愣,「這、這、這人都自己承認了啊!」

  姜硯之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讓王坤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紅香人死燈滅,不必多言。這姓蔡的乃是軍籍,我身為大理寺官員,判他按照軍中規矩,施以杖刑,然後被掃地出門打成賤籍。就這樣,王監軍還覺得本大王不公正嚴明?」

  「王監軍這麼懂律法,本大王頭上的烏紗帽,是不是應該摘下來給你戴才是?」

  王坤徹底的死了心,姜硯之看來是絕對不會站在他那一邊的了,他想著,臉色有些陰沉下來,「下官不敢。」

  姜硯之微微的點了點頭,那給馬看傷的小兵頓時高興起來。

  宰相門前三品官,雖然日後入了賤籍,但那可是三大王的家奴,王坤他人想要報復回來,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個幾斤幾兩。

  不這樣的話,便是老蔡頭活下來了,又能夠在王坤的手中走上幾招呢?

  三大王這樣做,明著是責難,實則是保護。

  姜硯之眼珠子一轉,「現在即刻行刑吧,大戰在即,此事應當速戰速決,別亂了軍訓。那邊那個小郎中,還請你走上一遭,替那趙晴收個屍吧,把那腦袋縫上一縫,找個地方埋了。」

  王坤還欲多言,閔惟秀卻將狼牙棒往肩上一甩,「王監軍,有個事情我一直忘記說了,你的大花褲衩結冰了。誰敢說文官身子不好,我定然要拿王監軍出來甩他一臉!」

  王坤低頭一看,這才覺得渾身發涼起來,他偷偷的看了看四周,看到周圍那一堆堆似笑非笑的視線,連死了的心都有。

  剛才姜硯之等人甩手就出了門,他如何敢同一個斷頭慘死的女子共處一室,直接光著膀子就跑出來了,連褲子都忘記穿了。

  他之前在行那好事,被趙晴濺了一身血,濕淋淋的,這一出來,可不是凍成了冰。

  他想著,大叫一聲,捂著臉想往營帳中跑,又想起那裡頭乃是血淋淋的兇案現場,便隨意闖進了一個營帳,叫罵起來。

  見他走了,那些老兵油子們全都湧了過來,有那促狹鬼嚷嚷道,「我滴個娘啊,早前我就在想,京中的人真新鮮,竟然流行凍鳥,也不怕斷子絕孫!」

  武國公一聽,罵道,「一個個的嘴巴開什麼葷,我閨女還在呢!」

  那些老兵都捂著嘴悶笑起來,然後一哄而散,佯裝訓練,四處的宣揚今日之事去了。

  武國公瞧著,並未阻攔,自打行軍以來,他們已經不知道受了那姓王的多少鳥氣了,今日他自己個鬧出這等事來,就別怪人家普天同慶。

  姜硯之瞧著,眯了眯眼睛,拽了拽閔惟秀的手,「走吧,走吧,我都聞著飯香味兒了,今日肯定吃烙餅。」

  閔惟秀看了武國公一眼,武國公點了點頭,開玩笑,姜硯之不走,他怎麼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呢!

  兩人走到軍中,收到了不少善意的微笑,這同之前已經大不相同了。

  明顯,今日發生的兩件事,讓軍中這些將士們,對他們兩個突如其來安插進來的紈絝子弟,多了一分尊重。

  閔惟秀扛著狼牙棒,姜硯之縮著脖子,將手揣進袖子裡,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以前你不是一直鐵面無私麼,怎麼今日倒是放了那老蔡頭一馬?」

  閔惟秀看著前方,輕輕的問道。

  姜硯之將手枕到自己的後腦勺上,「我哪裡有,我說給那王坤聽的,並沒有胡說,如今乃是戰時,軍中發生的事情,理應由你阿爹來懲治。但是你阿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八成要說老蔡頭有什麼錯,錯的都是王坤,看紅香多可憐啊。」

  「這樣處理,難免落人口舌,等到王坤奏上一本,沒有地方說理去。而且老蔡頭今日逃過一劫,不出幾日,上了戰場,保準死得透透的。我這樣做,也算是還了他那句扯蛋之恩了。」

  「而且,軍棍也打了,人還世代為奴了,便是依照大陳律,也是說得過去的,至於我收去養馬,那更是好說了,我中原之地,要尋一個這麼會養馬的人,可當真不容易,你別說,那老蔡頭到了京城,還是個香餑餑呢!」

  「同樣是做官的,同樣是人,為何金榜題名的人,就比旁的人從輕處罰呢?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功績,倘若還比不過考上進士,那豈不是讓天下將士寒心?」

  閔惟秀腳頓了頓,看著姜硯之圓滾滾的背影,不知道為何,心中滾燙起來,她捂了捂心口。

  姜硯之說著說著,見身邊沒有人影,嚇了一跳,心中暗道不好,十多歲的小娘子,誰喜歡聽人一直說這些枯燥的大道理啊,簡直跟爹娘一樣叨叨,惟秀該不是生氣了吧?

  他一回頭,便見閔惟秀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樣,著急的問道,「惟秀,莫非你發了急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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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1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二十八章 連下四城

  你才得了急症!尤其是你那個惡毒的喜歡紮針的養母,才得了急診!

  閔惟秀滿腦子都是一個詞語,東施效顰。

  相傳春秋戰國時期,有一美人西施犯有心疾,經常捂心而走,世人都誇她這樣柔弱又美麗,這話兒,被一個醜女東施聽見了,東施也學著西施的做派,卻被人罵醜爆了。

  美女胸口痛,那就是動作雅緻,醜女胸口痛,那叫你犯病了嗎?

  姜硯之這廝,怕不是以為她在學東施吧。

  閔惟秀覺得收回之前心中的觸動,哼了一聲,鬆開手來,「我能有什麼急症,不過是餓了,想吃烙餅了。」

  姜硯之一頭霧水,頭一次見到餓了不捂肚子捂胸的人。

  他胡思亂想了一番,突然恍然大悟,嬤嬤同他說過,女人都有難以啟齒的幾日,這時候,問起啥來,她們都支支吾吾的,莫非惟秀就是?

  他頓時覺得自己真相了,「一會兒我讓路丙給你去煮碗紅糖雞蛋,去附近的農家買一些來,應該是有的。」

  閔惟秀簡直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為何要吃紅糖雞蛋?不過有紅糖雞蛋吃,總比沒有好啊!

  她想著,滿意的點了點頭,「路丙連紅糖雞蛋都會煮?」

  姜硯之點了點頭,「可不是,我有時候查案子,去得遠,都是路丙打獵回來給我烤兔子吃的,他連烤兔子都會,煮個雞蛋應該是小菜一碟吧!」

  兩人雞同鴨講的一番,高高興興的朝著造飯的伙房走去,烙餅子,烙餅子,你咋這麼香!

  又是一夜無話。

  老蔡頭被打了之後,便被姜硯之的侍衛帶走,去附近尋了個莊子養傷去了。

  姜硯之怕王坤小人,還特意留了兩個人守著他,有一句話,他沒有對閔惟秀說,他想留著這個人,把那紅香的故事再說一遍,說給他阿爹聽。

  也讓他阿爹聽一聽,武將的苦。

  大軍在代州短暫修整,很快便朝著寰州進發,這是燕雲十六州之一,燕雲十六,有九州地處太行山的西北,七州在北支的東南方向,寰州乃是九州之一。

  武國公雖然在軍中吹下海口,但真打起仗來,依舊是行事謹慎,閔惟秀雖然成了前鋒大將的一員,但是手底下並無一兵一卒,完全是一個自由人,跟著閔惟學打頭陣,一通胡砍亂殺。

  說到底,她本事再高強,在她阿爹眼中,也不過是個紙上談兵的傢伙罷了,閔惟秀樂得如此,這樣她能夠在混戰時,自由的穿梭,若是她阿爹哥哥有危險,她能夠第一時間趕過去救援,而不擔心部下會群龍無首,無人號令。

  風中已經有了春意,不再那麼寒涼,王坤自打那日之後,便當真嚇得臥床不起,人都瘦了一圈兒,軍中士氣大盛,如今正是進攻的好時機。

  閔惟秀提著狼牙棒,望著就在眼前的寰州城,心中那叫一個五味雜陳。

  她知道,這一場仗,她阿爹不但會打贏,而且會一路贏下去。

  上輩子也是這樣,捷報頻傳,剛開始的時候,有很多反對的聲音傳來,但是等到武國公連下四城的時候,開封府已經是一片歡騰,人人都歡欣鼓舞,說今生有望瞧見燕雲十六州回歸,終於有臉去見底下的老祖宗了。

  就連官家,都準備好了要祭天,那一陣子,武國公簡直是水漲船高,連武國公過去做下的一些荒唐事,都險些被人忘記了。可是站得有多高,就摔得有多疼。

  就在大陳的軍隊打下應州之後,情形便急轉直下了。

  閔惟秀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知道的人,都已經死了,還活著的人,都支支吾吾的,閉口不提。

  他阿爹還活著的時候,只當她是閨閣中的嬌女,哪裡聽得這等戰場血腥之事,那會兒也是她不懂事,沉浸在閔惟學的戰死之後,意志消沉,又大病了一場,等她好了之後,已經家破人亡,全成定局了。

  真相,就擺在她的眼前了,只要攻下了寰州,接下來便是朔州,雲州,然後就是應州,該來的事情,就會來了。

  閔惟秀想著,握緊了手中的狼牙棒,她往後看了看,雖然看不見姜硯之的身影,可是她知曉,姜硯之就站在她的身後,站在她的大後方。她的阿爹同哥哥們都還好好的活著,一切都還來得及。

  「誰敢出城與我一戰!」閔惟秀挑了挑眉,狼牙棒一指,指向了敵軍。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黑白袍子,像是死了親爹一般的少年郎,站了出來,「你是成家的,還是閔家的,大陳的軟腳蝦們,哪裡敢如此大聲說話。看你生得唇紅齒白的,不若來我大遼,我們的北院大王,最喜歡你這種了,可比你在大陳,有造化多了。」

  閔惟秀不為所動,戰場挑釁對罵,那都是常有的事,而她習慣的是,不嗶嗶,直接動手。

  她二話不說,拍馬而上,舉起狼牙棒就朝著那少年揮去,這廝在契丹人之中,算得上是單薄的了,卻使的一板斧,顯然也是個有二把子力氣的人,才會同她一樣,被派來打前鋒。

  大陳軍中的人心都到了嗓子眼,雖然閔惟秀之前打架英勇,但是她到底是第一次上戰場,萬一腿軟了,一招就被人劈死了,那可如何是好?

  可他們不知道,上輩子的閔惟秀早已經身經百戰,別提怕,連慌亂這種情緒都從她的臉上找不到了。

  她的馬快,一個縱身便到了那小將軍身邊,一棒子揮過去,小將軍哂笑一聲,不但不躲,提著斧頭便來相迎接,「這大陳朝除了武國公使狼牙棒,其他的都不過是東施效顰。」

  去他娘的東施效顰,別跟老娘提這四個字。

  閔惟秀想著,手上又加大了幾分力氣,這一棒子下去,那小將軍還沒有回過神來,手中的斧柄就直接被砸斷了,那狼牙棒朝著他的面門直接砸去,周圍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閔惟秀眼都不眨,毫無收勢,氣勢如虹。

  那小將軍已經是臉色泛白,平躺在了馬上,想要伺機翻滾下去。

  可是閔惟秀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將他同那馬一道兒,砸成了餃子餡。

  不光是狼牙棒通紅,就連她自己個,都跟血洗了一般。

  戰場鴉雀無聲,不光是大遼的軍隊,就連閔惟秀身後的大陳軍,都一時三刻的緩不過來。

  成三郎苦笑三聲,心中暗自感慨,幸虧他家弟弟娶的是閔珊,若是娶了這閔五,那豈不是要夫綱不振,他想著之前的一場對戰,恨不得行個大禮,多謝姑娘不殺之恩!

  而另一個瑟瑟發抖的是路丙,他朝著姜硯之靠近了一些,結結巴巴的說道,「大王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霸王花?」

  姜硯之興奮的笑了笑,「我就知道,我的小妖怪,是最棒的!」

  路丙捂了捂胸口,他怎麼能夠覺得三大王的腦子壞掉了呢,一定是他自己的腦袋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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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將軍與士兵

  一陣寂靜之後,大陳軍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一時之間金鼓齊鳴,士氣大振。

  而那廂大遼軍,則是面面相覷,這殺神,他們的小將軍竟然沒有在人家手中走上一招,這員敵將,看起來瘦小無比,又生的面生,那腰肢兒尚無狼牙棒那樣粗,出手竟然是如此乾淨俐落!

  他們雖然在戰場摸爬滾打多年,見多了慘死之人,可這分不清哪砣是馬哪砣是人,委實驚悚。

  正在這個時候,遼軍後方突然衝出來了一人,穿著一身大紅袍子,開口就哭道,「我的兒啊!殺子之仇不共戴天,猖狂小兒拿命來!」

  閔惟秀的頭髮上都在滴血,她勾了勾嘴角,驚訝的看著來人,說道,「哎呀,那小子叫啥名字來著,我瞧他穿得黑白分明,披麻戴孝的,還當死了爹,萬萬沒有想到,您還活著浪費口糧啊!」

  「也罷也罷,我便替他實現這死爹的心願吧!畢竟死者為大,這是他的遺願。」

  來人一聽,氣得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險些倒栽下馬!

  閔惟秀瞧著,心中樂得不行,她就喜歡這種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這叫一次性斬草除根!

  尤其是這老的一瞧,就是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遼軍陣營裡的幾個前鋒,見老者盛怒,忙勸阻道,「主帥,別中了人家的激將法啊!」

  只是老頭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哪裡還聽得進半句勸解,直接掄著兩板斧頭襲來。

  閔惟秀一聽,越發的慎重,能夠當上主帥的人,可都是有兩把刷子的。

  大陳軍中,也都慎重起來,「閔公,那人乃是主帥,不若讓大侄女先下來?萬一受傷了……」

  武國公立馬打斷了他,「我老閔家的閨女,哪裡有臨陣脫逃的道理?既然來了這裡,便是我大陳的將士,別人死得,她就死不得了?而且我教出來的孩子,我心中有數。」

  武國公說得大義凌然,其實心中在滴血,今日之話要是被人傳到了臨安長公主耳朵裡,他不知道要睡多少次書房,跪多少次狼牙棒……桿子!

  可是,他可是主帥,不能慫!

  姜硯之站在武國公身邊,將這些都聽進了耳朵裡,果斷的搭起弓來,他雖然沒有學過功夫,但是射箭投壺卻是學過的。

  一旁的路丙抽了抽嘴角,得了吧,就您那個箭法,絕對是謀殺親婦的結局!

  他想著,恭敬的伸出了手,「大王,不若讓小的來吧,小的瞧著閔五娘子英武不凡,這手癢癢著呢!」

  姜硯之翻了個白眼兒,「本大王就是擺個架勢,剛才我突然有所觸動,前幾日怕是惹惟秀不快了,這不上趕著表現表現麼?萬一惟秀回頭看我,看到我這麼認真,這麼緊張,自然心中寬慰。」

  「我家惟秀,那是一身本事,還打不過那個糟老頭子?那老頭子步履輕浮,連帶著馬都東倒西歪,已經是極怒攻心。惟秀心腸就是好,還替人家完成遺願。」

  路丙別過頭去,什麼叫烏龜配王八,心大大一窩,這就是……

  閔惟秀對身後站著兩個對她盲目自信的人全然不知,她向來都是以攻為守,見那老將奔來,立馬拍馬迎了上去,舉著狼牙棒直接劈將下去。

  雙方的人馬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廝太囂張了,竟然連招式都不帶換的,想要一招直接滅人滿門啊!

  來人一瞧,越發的生氣,這絕對是藐視藐視!

  他想著,舉著雙板斧也跟著砍了過去。

  閔惟秀瞧著,勾了勾嘴角,她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狼牙棒與那兩板虎頭兵刃相接,發出巨大的撞擊聲,這薑還是老的辣,那老頭子比他兒子,厲害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閔惟秀想著,大吼一聲,用力的劈將下去,遼國老將滿臉漲得通紅,一口氣憋到發紫,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被壓得嘎嘣嘎嘣響,好似下一個瞬間,就要斷掉了。

  閔惟秀見狀,依舊不撤氣力,直接的劈下去,正在這個時候,她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風聲,頭一偏,那支暗箭擦著她的頭盔而過,也因為這一偏,敵將得了喘息之機,滾落下馬。

  閔惟秀收勢不住,直接劈到了那馬背上,馬連嘶鳴都來不及,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遼國老將見狀不妙,便想跑回營地,遼軍全都對著閔惟秀架起了弓箭,大陳軍一瞧,也不甘示弱,舉了手中的箭。

  閔惟秀一瞧,擦,這麼不要臉!打不過竟然放暗箭,那就別怪本姑娘心狠手辣了!

  她想著,一拍馬,立馬追上了那遼國老將,將那狼牙棒居高臨下的從他頭上劈了下去……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馬回營,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遼軍還沒有反應過來射箭,閔惟秀已經定下了大局!

  武國公一瞧,頓時樂了,「對方主帥已死,咱們殺,立馬破城!」

  接下來的事情,幾乎毫無懸念,遼軍士氣大敗,紛紛往城中逃去,被大陳軍殺得抱頭鼠竄。

  城門被潰逃的遼軍擠開,幾乎關都關不上,也有那機靈的,想從城外逃走,卻被成將軍給包了餃子。

  寰州一戰,閔惟秀一戰成名。

  ……

  武國公治軍嚴明,大軍進了城也都規規矩矩的,這城中原本就是大陳百姓,一個個的歡呼起來,殺雞宰羊的,好似過年一般。

  閔惟秀站在城樓上,有些得意看著姜硯之道,「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叫我姜五郎,後來他們叫我閔小娘子,現在,他們叫我閔小將軍。」

  上輩子快死的時候,她也被人叫閔將軍,可是她不高興,父母兄弟皆亡,她便是成了閔大王,又有何用?

  姜硯之對著閔惟秀行了個禮,「閔將軍,日後我就是你手下唯一的小兵了。」

  閔惟秀笑了笑,「你有何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便是射個箭,指不定都要射偏了去。」

  姜硯之樂呵呵的,「我只有一個最好的本事,那就是忠心耿耿,你讓我搧耳光,我絕對不打屁股。」

  閔惟秀哈哈大笑起來,「呸,不要臉。不過當將軍的,就喜歡這樣的小兵。」

  姜硯之也跟著笑了起來,「將軍將軍,今天晚上,我帶你見識一下,我的另外一個本事吧!」

  姜硯之的話音剛落,一聲巨吼從身後傳來,「你這個不要臉的兔崽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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