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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今天開始非東陽(二)
東陽說著,拚命的咳嗽起來。
閔惟秀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別說東陽了,有誰會想到,這中間還有鄭國公搞事情呢?
官家根本就沒有下什麼掃清柴家後人的命令,他甚至連東陽郡王根本就不是柴家後人,都不知道……
同太子一樣,東陽在第一次聽到真相的時候,是不是也猶如五雷轟頂?
太子一瞧,趕忙跑了過去,替他順了順氣,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來,從其中掏出一顆藥丸,塞到了東陽嘴邊,「你這些天,是不是沒有吃藥?沒有吃藥,病怎麼會好?」
閔惟秀瞧得眼睛疼,上輩子她是怎麼覺得太子對她有意思的?
她上輩子絕對是世界上最自戀的人啊!
人家太子心中分明只有東陽一人!不管是她還是劉鸞,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東陽咳順了氣,推開了太子手中的藥,「阿離,沒有用了。我自己的病,自己個知道。是我的錯,害了你,害你日後再也做不得太子了。」
太子一頓,搖了搖頭,「你只想做小石頭,我也只想做阿離。」
東陽眼眶一紅,「我那日聽到了鄭國公父子的談話。才想明白,這一切都是命,倘若不是你要尋柴家後人,那我也在那一日,同他們一道兒死了。說來可笑,我同趙離設局殺鄭國公,利用的竟然也是他想要長生的心……」
他說著,頓了一下,苦笑道,「趙離他,一定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吧。」
「我知道怪錯了你,等天一亮,我便騎了馬去燕雲十六州,想要想辦法救你回來。可到了那裡,我才發現,我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會。以前自以為是的聰明,都不過是仰仗著你,利用著你。」
「別說救你了,我連找你都找不到。」
太子一聽,卻笑得眼彎彎的,「幸虧你沒有找到,你又不是惟秀,沒有武功傍身,萬一被那耶律槿傷了……」
閔惟秀心中一萬頭羊跑過……
喂!救你不如救條狗!
你們兩個咋不直接挖個墳,一道兒化蝶算了!
簡直是肝疼兒!為啥有暖被窩不睡,有肉不吃,她要跑到墳地裡,看兩個大男人互訴衷腸!
東陽瞧著他兩鬢已經變白的頭髮,嘆了口氣,「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我後來聽到了大軍撤退的消息,知道你被救回來了,便一直悄悄的跟在你們後面。後來見你們往村子裡來,又快馬加鞭的先趕回來了。」
「這村子,若真說有鬼,只有林娘子一個。平日一到夜裡,她便會出來,提著燈籠,在村中四處的游蕩,時不時的哭著思念一會兒小花。也就只有我回來了的那個晚上,許是因為村中人一直等著我,想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才將這悲劇,重新演了一遍。」
「我知道你思慮重,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臉面再以你的朋友自居,只想著最後也讓你聽聽真相,解了你心中的結。」
「可是我沒有想到,林娘子見了京城來的貴客,反應十分的大,她原本想要將你殺了報仇,我沒有辦法,只好哄著她把你們弄到打穀場上去。我想著,惟秀一定也會去那裡的。」
閔惟秀恍然大悟,難怪他們在屋頂上,太子同路甲一下子就不見了。
看來這林娘子也是讀過書的,起碼一眼就瞧見了太子是他們一行人中身份最貴重的人,懂得擒賊先擒王,也懂得柿子揀軟的捏。
「阿離,我不怪你。阿離,是我怪錯了你。」
東陽說著,又猛烈的咳嗽起來,咳得臉色發紫,他拿出帕子來,捂了捂嘴,那鮮紅的血,透過帕子,透過他的手指,滴了下來。
直到現在,閔惟秀才有一種真切的感覺,東陽郡王的確是時日無多了。
姜硯之一瞧,緊了緊手,他們幾個都是一道兒長大的,雖然說不得情誼有多深厚,但也不是那無緣無故的陌生人,瞧著一個相熟的人,年紀輕輕的就要死了,絕對不是一件什麼讓人好過的事情。
哪怕這個人,做了許多錯事。
「喂,你別想死這麼早,那太便宜你了,你還得回東京,接受大理寺的審判呢!」姜硯之氣呼呼的說道。
東陽笑了笑,點了點頭,輕輕的應了一聲,「嗯。我的確是做錯了許多事,不管死多少次,也沒有辦法彌補。我現在有兩句話,想同太子說,可以嗎?」
姜硯之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東陽郡王站起身來,拄著枴杖,緩緩的走了起來,「這個門口有一棵酸棗樹的,一顆柿子樹的,便是我家。我年幼的時候,就同弟弟妹妹一道兒,在這樹下玩抓石子兒。我小弟同你一樣,輸了之後就耍賴皮。」
「我哪裡耍賴皮了?」太子不好意思的說道。
東陽笑了笑,兩人進了屋子。
閔惟秀見姜硯之坐立不安的站在門口,拽了拽他的衣袖,「跑了那麼久,腿還不酸麼?坐下來歇一會兒吧。別站那麼近,萬一聽到啥不該聽的,就不好了。」
不一會兒,屋子裡竟然響起了太子的歌聲,這是一支不知道哪裡的小調,輕輕地,像是哄睡的歌聲。
閔惟秀還是第一次知道,太子竟然還會唱歌,還唱得這麼動聽。
過了好一會兒,太子才面色平靜的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輕輕的說道,「林凜走了,他那麼討厭京城,我們就把他葬在這裡,葬在他爹娘弟弟妹妹的身邊吧。」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震驚。
東陽郡王是不好,但是之前還活生生的啊,這才一炷香的功夫吧,就這樣死了?
兩人衝進門去一看,只見那灰撲撲的床榻上,鋪著太子的外袍,東陽郡王躺在上頭,安安靜靜的睡著,一動也不動的。
姜硯之上前一步,探了探脈搏,臉色頓時不好起來。
他搖了搖頭,「已經死了。他本來就身子差,可能又這麼些天,騎馬奔波……」
閔惟秀看著東陽郡王的手,咬了咬嘴唇,將那狼牙棒往地上一戳,一聲不吭扯了旁邊的鐵鍬,就往那打穀場上走去。
姜硯之嘆了口氣,走了出去,「路丙,你現在回去,同武國公說一聲,我們遲一些會追上去,回來的時候,帶一口棺材來,將東陽郡王斂了。路甲,你看好我大兄。大兄,節哀。」
太子沒有說話,又轉身進了屋。
姜硯之搖了搖頭,朝著閔惟秀所在的地方走去,才一會兒工夫,她已經挖出了一個大坑了。
「你很生氣?」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不生氣,我生氣,他也活不過來了,他命好,死得早。」
姜硯之有些哭笑不得,哪裡有說人死得早還命好的。
閔惟秀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怒道,「就憑他同趙離做下的那樣的事,憑他把太子直接送給了遼狗,他就值當千刀萬剮,現在他死了,如何不是得了便宜?我同情他,給他挖坑,可是,我就是給他挖出了一個秦始皇陵,我也依舊痛恨他。」
閔惟秀說著,又氣鼓鼓的將鐵鍬一扔,「我是很生氣。東陽也慘,被他害死的人,也慘。」
上輩子她阿爹回京之後的事,也未必沒有東陽同趙離的手筆。
她不是姜硯之,不講究什麼道德仁義,東陽要報仇,只要不濫殺無辜,便是將鄭國公府的兩個狗賊剁了包包子,她也只會拍手稱快。
可是,她忍受不了,東陽同趙離為了報仇,勾結遼狗。
倘若這樣也能夠得到原諒,那麼豁出性命,去戰場廝殺的戰士們,又算什麼?
拿著自己的命,好玩兒嗎?
「大家都慘,為什麼會這樣呢?真正的始作俑者,鄭國公府,卻還好端端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做的惡事,鄭國公竟然還榮華富貴了一輩子,最後得了風光大葬;王珅這個狗東西,竟然還能夠平步青雲,站在我阿爹頭上拉屎拉尿!」
「我現在,只恨不得,立馬衝到東京去,將鄭國公府的那堆人,打成一團爛泥。」
「人生如此不公平,好人猶如螻蟻,壞人卻慣用腳來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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