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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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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6: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一十章 動機

  姜硯之說的時候,張宴忍不住看了陳世友一眼。

  陳世友臉一黑,上前一步來,他站在那裡,又瘦又小,一直都沒有說話,「三大王的意思,是說我也是凶手之一麼?今日早上攢茶局,是想找卓航好好談談。作弊之事固然不對,但是張宴同我們同窗多年,讓他萬劫不復,我實在是於心不忍。」

  「因為受不了他苦苦哀求,我一念之差,釀成了大錯。若是卓航揭發我們,張宴要被趕出去,而我也會因為幫人作弊而留下污點,日後科舉不能。我寒窗苦讀多年,雖然不似張宴那般執著,但是也不想止步於此。」

  「但是對於張宴要做的事情,我是當真不知曉。我承認,那毒藥是我替他弄來的,但那是因為張宴同我說,他新找了一個守倉庫的活計,那裡頭放的都是一些燒臘,是以有黃鼠狼來偷食。他拜託我替他弄一些厲害的藥來。我壓根兒沒有想過,他是用來殺人的,我若是知道,絕對不會……」

  陳世友說著,哽咽起來。

  「因為我知道,卓航說的是一時氣話,他不會那麼狠,去揭發我們的。今早上在茶館裡,他的語氣已經軟和了許多。我不買樹上的位置,是因為我其實不是很想看熱鬧,可是來了之後,見場面實在是宏大,又想見識一番。」

  「你們也瞧見了,我天生個頭不高,站在下面看不見,卓航站在樹上看不下去,這才同我換了位置。」

  「卓航待我不仁,可是我待他不能不義。」

  站在一旁的張宴,瞧著著急了,「世友說得一字不錯,殺卓航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世友為人講義氣,這事兒我提都沒有同他提,因為他是絕對不會殺人的。那毒藥,是我實在弄不來,才哄騙他給我弄的。」

  「三大王,你要抓就抓我好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鄙視的看了張宴一眼,「你這個人,說你蠢,還是真蠢。被人賣了還給他數錢呢!」

  「你們兩個人舞弊之事,卓航是如何知曉的?他考試的時候,同你們坐在一塊兒麼?若是不在一處,那時候尚未張榜,誰都不知道你的成績變動,他能掐會算?」

  張宴臉色一變,「他與我們同一處,但是坐在我的前頭。」

  「倉庫裡有黃鼠狼,你問人求毒藥,一般人頂多弄一些砒霜之類的毒藥來,有誰會直接給這種見血封喉的精貴藥?若是砒霜,你自己個去藥店就有得賣,何須求藥?這種謊話,你覺得陳世友聽不明白麼?」

  「你們才同卓航有了矛盾,你就問陳世友要厲害的毒藥,他卻相信你是去毒黃鼠狼的,這麼拙劣的謊言,你相信麼?」

  「還有這棵樹。武國公府門口這麼多樹,你是如何挑選到這一棵有問題的樹的,是誰告訴你的,又是誰把卓航,送到這棵樹下來的?

  張宴不敢置信的看著陳世友,「是陳世友那日同我說,他經過武國公府門口,看到那個茶博士,在這裡爬樹,想要提前佔位置,然後賣個好價錢。他是當笑話說給我聽的,他還說,當時還有武國公府的一個老家丁,在樹下勸說,說這樹生了蟲,不結實,讓他們快些下來,免得把樹弄倒了,辦喜事不吉利。」

  「他就是隨口一說,當時不光是我在,還有好多人在呢。」

  姜硯之搖了搖頭,「現在,你還覺得他是隨口一說麼?陳世友,卓航擋了你什麼道?」

  陳世友看了看姜硯之,笑了笑,「三大王說得很精彩,卓航能擋我什麼道?你是不是想說,因為我是萬年老二,所以嫉妒他一直是第一名?那你就看輕我了。全天下不止一個國子學,還有許多厲害的人,在這裡的魁首,放到了春闈的時候,便什麼都不是了。」

  「科舉,我的競爭對手,也不止卓航一人,我除掉了他,也不是第一,又有何用?更何況,誰又能說,等到春闈的時候,我依舊會輸給他呢?三大王,我沒有任何動機殺掉他,所以你的推理,一無動機,二無證據,是不能夠成立的。」

  「便是張宴指正我,那也不成立,畢竟在三大王您誘導他之前,他一直相信我是清清白白的。」

  姜硯之看著陳世友發亮的眼睛,有些莫名其妙。

  開封府的百姓們,最近那是越來越難懂了,你丫的被懷疑是殺人凶手,怎麼還那麼高興呢?

  「考在後頭的人,要殺掉前面的人。我可沒有想這樣的理由。你怎麼沒有動機,你當然是有動機的,卓航若是去舉報你,那你的仕途之路,幾近斷絕,畢竟有了作弊的惡名。」

  陳世友搖了搖頭,「不。他不會。這我一早就知道了,不信你問許漢靈。卓航親口說的。」

  許漢靈點了點頭。

  一旁的張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陳世友,卓航對你說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陳世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抱歉的說道,「我以為他也對你說了,你卻不信,所以一直勸和你們二人呢,我不是還對你說,卓航心軟,說的都是一時氣話,不會揭發我們的。今日早晨,在茶館,我看你們好著呢。」

  張宴抱著頭,蹲了下來,卓航的屍體就在他的腳邊。

  他喃喃的說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姜硯之嘆了口氣,「玩火很有意思麼?小心燒死了自己。」

  陳世友看著姜硯之的眼睛,笑道:「原想去大理寺,做三大王的手下的。可惜,作弊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大約是不能去了。」

  「你做這樣的事,是為了看我如何審案?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陳世友搖了搖頭,「三大王莫要緊張,我可是一直很佩服你的,那本《三大王洗冤錄》,我簡直是倒背如流。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黑貓的案子,很有意思。三大王你說呢?」

  姜硯之心神一凜,「你認識趙離?」

  陳世友驚訝的挑了挑眉,「只在書中見過,卻未見過真人,又何談認識?你說的趙離,是貓呢?還是人呢?」

  姜硯之看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句,「你認識趙離。」

  陳世友沒有接話,「三大王,如今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我可以把我可憐的朋友帶回去?讓他入土為安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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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十一章 佞臣

  閔惟秀看著陳世友得意的表情,簡直肺都要氣炸了,他們在東陽郡王那裡碰了個軟釘子,只能靠高達出頭,現在在這個不知所謂的小人面前,還要低頭?

  她向來是想到什麼做什麼,直接又是一巴掌扇過去,啪的一聲把陳世友打了個兩眼冒金星。

  「你這是做什麼,國公府的貴女就能夠打人了麼?」

  閔惟秀挑了挑眉頭,「我不是打人,是你的頭上有隻蚊子。安喜,你瞧見了嗎?老大一隻了,我想著你在我家門口,來者是客,我若是不幫你打死了,你豈不是要怪我們不仁義,唉,做人真難。」

  陳世友捂著頭,瞠目結舌,大冬天的,他娘的哪裡來的蚊子!

  「我幫你打了蚊子,也算是對你有恩情了。現在,該算算你欠下的債了。」

  啥玩意,我被你打了一個耳光,你還對我有恩情,這種無賴的話,居然也說得出口!陳世友剛想辯駁,就被閔惟秀重重的拍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覺得這姑娘若是再多用一分力,他非得被拍進泥土裡不可!

  「你看你,就算我對你有恩,你也不必對我行大禮的,我這個人,最為大方不過了。不過大方歸大方,該算的還是要算的。」

  「那啥,你打算怎麼賠我家的樹呢?它好端端的長在這裡,在你看來,它不過是一棵樹,但是在我的眼中,它就是陪伴我長大的親人啊!可是你,殺死了它。」

  陳世友回過神來,怒極反笑,「閔五娘子是打定主意耍無賴了麼?三大王之前不是說了麼,這樹被蟲蛀了,同我何干?」

  閔惟秀搖了搖頭,「你不懂,你不懂。你沒有上樹之前,我的樹是不是好好的,等你上去了,它就倒了,不怪你怪誰?」

  「不過是一棵樹,是我弄斷的又何妨,多少銀子,我賠便是。」

  閔惟秀氣憤的看著他,「諸位鄉親做個見證,他可是親口承認了,這樹是他弄斷的,他說要賠我呢!」

  周圍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是一棵老槐樹,這開封城裡遍地都是,值不得幾個銀錢,就算閔五娘子有意哄抬價格,那又賺得了幾何?還不夠她去樊樓吃一頓的。

  「今兒個乃是我們閔府的大喜日子,官家太子都親自來了。你蹲在樹上窺視聖蹤便罷了,竟然還故意弄斷了我家的樹,給我們添堵事小,但是製造混亂,陷百姓於危險之中,便是事大!」

  「現在,我懷疑,你故意弄斷這樹,目的有二,第一,是掩蓋張宴殺人現場,這第二,你是為了害我武國公府被千夫所指,第三,你是故意吸引大家的視線,讓刺客進府!」

  「等等,你不是也蹲在樹上嗎?」陳世友有些慌,這閔五娘子簡直就是佞臣的典範啊,這一張嘴,天大的屎盆子就往他的頭上扣啊!

  他幹什麼了,他就謀逆了!

  「我那是在樹上放哨,保衛陛下的安全呢,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同我一樣嗎?」

  周圍的人恍然大悟,難怪閔惟秀同三大王不進府去喝喜酒,原來是有公務在身,他們就說嘛!

  「可不光是我,還有其他的人也蹲在樹上,他們豈不是也是窺視聖蹤?」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誰也蹲在樹上了,你指出來讓我瞅瞅?」

  其他蹲在樹上的人,立馬縮了縮脖子,不敢冒頭,陳世友無語了,那麼多人,他哪裡知道哪個蹲在樹上了?

  「這樹斷了是意外,不是我弄斷的。」

  閔惟秀越發鄙視的看著他,「就知道你會翻供,之前在場的父老鄉親都給我做了見證的,你分明就是這麼說的,這樹就是我弄斷的,多少銀子,我賠便是!這麼一會兒工夫,就翻臉不認了,也太無恥了吧!」

  陳世友百口莫辯,誰無恥能有你無恥?

  「你,你,你,你這是污衊。你這是陷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我說了這些話,你被抓去正法了,我就是有罪?那你巧言令色,使得張宴殺了卓航,為何無罪?那閻王殿裡,還有拔舌地獄呢,你做下這等虧心事,為何無罪?」

  站在一旁許久沒有說話的姜硯之,此時終於開了口,「不,他有罪。」

  陳世友一看到姜硯之說話,立馬精神抖擻起來,遇到閔惟秀,他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姜硯之,他可不怕。

  「我何罪之有?之前便說了,一無動機,二無證據。」

  姜硯之看了倒在地上的那棵大樹一眼,「不,有動機,也有證據。」

  「你在國子監,乃是萬年老二,被卓航穩壓一頭。因為我最近在京在聲名鵲起,連帶著大理寺同開封府管刑律的那些官職,都變得緊俏起來。官家有放出話來,今年金榜題名的前三甲,有可能直接授官去大理寺任職。」

  「卓航一心想去大理寺,平日裡也好斷案,總是把我掛在嘴邊。你自詡聰明,想著考試不如他,但是實際上斷案的本事,卻比他厲害多了。你更加瞧不上我,覺得我徒有虛名,便想著在我面前殺人,將我比下去。」

  「雖然聽起來十分的荒謬,但是腦殼有問題的人的殺人動機,就是這麼奇葩的。」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還蹲在地上喃喃自語的張宴,「不是我鄙視你,你的腦袋瓜子,想不出這種殺人辦法,你不害怕麼?讓一個死人趴在自己的背上那麼久。你的殺人方法,是從哪裡看來的?」

  張宴一愣,「是那本《三大王洗冤錄》,沒錯,就是那本書。書院裡幾乎人手一本,陳世友買了一本,本來是要送給卓航的,但是卓航已經買了,陳世友便送給了我。我對這些沒有興趣,也很討厭三大王,便從來都沒有看過。」

  「直到我想要殺掉卓航,又沒有辦法,急得團團轉,無意之中,看到了這書,在最後一頁,發現了一個故事,其中的殺人手法便是類似這樣的,一個男子毒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偽裝……」

  一旁的明天亮瞪圓了眼睛,「怎麼可能,那書我簡直倒背如流,我怎麼沒有看到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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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7: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十二章 三大王洗冤錄

  張宴搖了搖頭,「並不是書裡的故事,而是旁人手寫的,夾在裡頭。我們這些窮人,買不起書,會經常去那賣書的地方,站在那裡看,看到興起,還會寫下一些心得來,這叫做以為會友,算是一樁雅事。」

  「我當時一心想要除掉卓航,又毫無頭緒,原本想著約他去爬山,然後造成他失足跌落山崖的樣子;看到這個之後,心中便有了一個模糊的念頭,再之後,又聽到陳世友說大槐樹的事情,便想出了今日的法子。」

  姜硯之笑眯眯的看著陳世友,「有的人,總是自以為聰明,實則不是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之前我就覺得這個案子有些許的不對勁,張宴要殺卓航滅口,用得著費這麼大勁兒,當著所有人的面作案嗎?這風險太高了,簡直像是在對我炫技一樣。」

  「不是我自誇,但凡喜歡斷案的,平時思考這些的人,都是喜歡我的。可是張宴不喜歡我,他也對斷案什麼的毫無興趣,那他為什麼要炫耀自己的殺人技法?像他這種常年倒數的人,是不會這麼高調的。」

  「這倒是那些自負的人,常用的伎倆。所以,我想到了你。每個人因為性格不同,眼界不同,際遇不同,所用的殺人手法都是不同的。譬如我殺人,是用腦,惟秀殺人,不用嗶嗶直接砍了,這就是不同。」

  「引出你來了之後,我聽張宴說話,發現你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整個殺人案,張宴就是一個提線木偶,其他所有的事情,你都想的面面俱到,恨不得親自上陣。」

  「一個連茶博士都直接安排好了的人,怎麼可能不自己安排好殺人方法。你要炫計,當然是炫耀自己的計謀,炫耀張宴的,算是怎麼回事?」

  張宴恍然大悟,憤怒的看向了陳世友,「你這小人,太狠毒了,害慘了我!」

  姜硯之沒有幫張宴說話,他同陳世友半斤八兩,也不是什麼好人,到今日是罪有應得。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氣喘籲籲跑來的路丙,「東西拿來了麼?」

  路丙遞過一本書來,「已經拿來了,大王,裡頭的字條還在。」

  陳世友臉色大變起來。

  姜硯之笑了笑,「你一定在想,我是什麼時候讓路丙去取這個東西的,明明之前,你大獲全勝,我無計可施。」

  「在你說你很喜歡看《三大王洗冤錄》,在你說趙離的時候。之前明天亮說起這書兒,我便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陸真,一個是趙離。陸真死了許多年了,那麼只能是趙離。」

  「寫書,說書,用說故事的方式,來說真實的案子,這是趙離的風格,在黑貓案裡,他便是如此的。」

  開玩笑,他雖然是個閒王,但閒王也是王啊,哪個不長眼睛的狗東西,敢隨便把他審案子的過程,編成一本書了,還拿來賣錢啊!

  除了趙離那個變態,還能有誰?

  姜硯之說著,對著閔惟秀眨了眨眼睛,「就在惟秀故意同你爭執,吸引了你的注意力的時候,我便悄悄讓路丙去找證據了。我並不知道你送了張宴這本書。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一定設法讓張宴「想到」了這個絕妙的殺人方法。」

  閔惟秀挺了挺胸膛,我真不是故意同他爭執給你拖延時間的啊!

  我就是想要找機會揍他一頓,然後最近深深的覺得高達辦事帥氣又輕鬆,想要自己試上一試啊!

  「一個人在什麼情況下,看到了殺人方法,而不產生懷疑呢,當然是看到了一本關於斷案的話本子時。」

  「陳世友,是你在書上寫下了殺人方法,教唆張宴的。」姜硯之繼續說道。

  陳世友深吸了一口氣,「都說三大王辦事講證據,弄了半天,你也是靠自己的直覺麼?」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原本不想說這麼多,怕打擊你太厲害。但是你非要我說。」

  「有的人就是天生靠直覺都能考第一的啊,你這個萬年老二又怎麼會懂我們這種人的辛苦。」

  閔惟秀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好欠打有沒有?

  明明之前你就一籌莫展啊,吹吧,你就接著吹吧!

  姜硯之笑彎了眼,揚眉吐氣就是爽啊!

  「其實你的漏洞還很多,不過事到如今,我就不接著浪費口舌了,我還要進去喝喜酒呢!」

  陳世友的手一緊,很快就被三大王的侍衛給押了起來,周圍的人群中,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尤其是那明天亮,簡直恨不得抱著姜硯之的大腿,高歌一曲!

  信三大王嗎?信我們三大王,保證讓你死得體面,死的不冤枉!

  陳世友低著頭,「你不想知道麼,我是不是趙離?」

  姜硯之搖了搖頭,「這還用問我,我從來都沒有認為你是趙離,你不過是他手下一枚可憐的棋子罷了。你想知道為什麼?那我又要打擊你了。」

  「別人不能分辨趙離的偽裝,但是我可以。他是一隻貓,還是一隻死了的貓,而我的眼睛,恰好能夠看到鬼。」

  不管趙離附體在誰的身上,抑或是能夠變幻成誰的模樣,他姜硯之都能夠一眼看穿,就是這麼厲害!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陳世友是趙離。

  趙離不喜歡炫耀,他只喜歡報仇。陳世友不是趙離。

  陳世友哈哈大笑出聲,「趙離說得沒有錯,我不如你。你不問我,他在哪裡麼?」

  姜硯之搖了搖頭,「你便是告訴我,他現在也已經離開了。他的仇人還沒有死,他遲早會自動現身的。」

  姜硯之說著,擺了擺手,侍衛趕緊將陳世友同張宴都押下去了。

  閔惟秀瞧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真是太好了,之前簡直憋屈死我了!看著他那得意的小表情,我都想抽死他去!」

  姜硯之狠狠的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有我在呢!」

  閔惟秀重重的點了點頭,「嗯,有你在!有你在,我都錯過我大兄娶妻了!」

  姜硯之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可憐巴巴的說道,「惟秀惟秀,現在人已經死過了,咱們去喝喜酒肯定無礙了。」

  閔惟秀仰著頭,笑了笑,拽了拽姜硯之的衣袖,「走了,吃完了也讓我看看那什麼《三大王洗冤錄》,看看裡頭把你寫成了個什麼神仙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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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7: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十三章 專管老虎殺雞

  三大王伸出手來,指著凶手說道:「真相只有一個!人就是你殺的!」

  微風吹動了他的髮絲,他靜靜的站在那裡,衣袍微動,渾身正氣直震蒼天。

  上天不止給了他一個好臉,一個好爹,最重要的是,還給了他一雙看破真相的慧眼。

  站在他身旁的閔五娘子羞紅了臉,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不光是她,周圍的人,都被三大王的智慧給震驚了。

  那凶手虎軀一震,兩滴虎淚落下,「這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怎麼知道的?」

  三大王邪魅一笑……

  ……

  閔惟秀啪的一聲合上了那本《三大王洗冤錄》,哈哈哈哈的笑得前仰後合的,實在是止不住。

  「哈哈,姜硯之,你瞅瞅,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你,你敢接麼?也不把怕臉灼出一個窟窿!」

  姜硯之黑著臉,耷拉著腦袋,恨不得將這破書給燒掉,敢情他在國子監,在開封府,給大家就是這麼一個形象?

  還虎軀一震,兩滴虎淚呢?他是專門審理老虎殺雞案的官員嗎?

  「那啥,你邪魅一笑給我看看,我長這麼大,還不知道邪魅一笑是怎麼笑的呢?」閔惟秀好奇的扯了扯姜硯之的袖子。

  今日閔惟學同呂靜姝大婚,來的賓客實在是太多,臨安長公主都打點得妥妥當當的,他們因為審案子,來得晚了些,旁的人早就吃喝上了,倒真給二人單開了一桌,吃了個足。

  那明天亮厚著臉皮跟著蹭了進來,也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了這書,便開始傳教。

  一開始,姜硯之還得意洋洋的,但是才看了幾頁,就印堂發黑,要氣得升天了。

  這玩意要是讓認識他的人瞧見了,還不笑掉大牙去!

  看看現在的閔惟秀就知道了,姜硯之有些欲哭無淚。

  「我哪裡知道什麼邪魅一笑,八成是眼睛朝著天,嘴角歪上天,自以為老子要上天!」

  閔惟秀一聽,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啪啪啪的捶桌子,只聽得咣當一聲,桌子被捶塌了去。

  閔惟秀見眾人看過來,咳了咳,「我家大兄今日大喜,我太高興了,太高興了……」

  周圍的貴婦人們都驚駭著臉,扯出了一抹尷尬的笑容,「理解,理解!」

  能不理解麼?

  萬一惹惱了這渾人,把她們的臉當桌子捶,那可如何是好?

  關鍵是,她一人渾就罷了,這武國公府那是一渾渾一窩啊,她們現在還在人家老巢裡坐著呢!

  要不實在是推脫不得,她們才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喝喜酒呢!

  正在同一幫兄弟們喝酒的閔惟學瞧見了,對著她拚命的招手,「小五,你同三大王窩在那個犄角旮旯裡做什麼呢?快些過來一起喝酒。」

  閔惟秀見他已經有了幾分醉意,捅了捅姜硯之,「大王,快用你的一身正氣,給我大兄擋酒去。我先去瞧我嫂嫂了。」

  姜硯之見她當真高興,笑得雙頰緋紅,心中的那一分不高興,全都煙消雲散了。

  「能博惟秀一樂,那破書也不算是浪費紙了。」

  閔惟秀耳根子一紅,白了他一眼,轉身要走,不想瞧見太子撫著額頭走了過來。

  姜硯之忙喚了一聲,「大兄,你這是往哪兒去?」

  太子一抬頭,望著姜硯之扯出了一個笑容,他的臉白得跟紙一樣,黑色的眼青,蓋都蓋不住。

  「我有些醉了,先回東宮了。恭喜惟秀了。」

  閔惟秀微微頷首。

  太子走了幾步,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姜硯之眼疾手快,伸手將他扶住了,「大兄。」

  太子穩了穩身形,擺了擺手,欲言又止,到底壓低了聲音說道,「硯之,阿爹圈了他,是你的主意?我去拜託高達,可是他這個人油鹽不進……原本就是我們對不住他,怎能如此?」

  「這些日子,我幾次三番登門,都被攔了下來,好不容易說通了,他卻不想見我。硯之,你如今風頭正勁,阿爹什麼都聽你的,你去同阿爹說說……東陽他……」

  太子說著,聲音越發的低了,低得幾乎只有他自己能夠聽得見,「自打他來東京,我還是第一次,這麼久不見他。」

  閔惟秀聽得惱火,剛想辯駁,卻被姜硯之攔住了。

  他搖了搖頭,「不是我的主意,高將軍那個人,你知道的,除了阿爹的命令,他誰都不聽。東陽他,不是剛來東京孤苦無依的少年,大兄還是那個要保護他的大兄,可是被保護的人,早就已經變了。」

  「等北伐歸來,我一定去東陽的家鄉看看,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

  太子怔了怔,「只有孤還在原地,你們都走遠了。」

  他說著,甩了甩袖子,搖搖晃晃的走遠了。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我怎麼瞧著殿下有些不對勁兒?」

  太子乃是性情中人,最近又遭受了許多打擊,恍恍惚惚的瞧著嚇人。

  姜硯之也是憂心忡忡,「我跟上去瞧瞧,你向你大兄告罪一聲。」

  閔惟秀點了點頭,姜硯之趕忙跟著跑了出去。

  閔惟秀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北伐迫在眉睫,她實在是沒有心情管太子的心情。

  而且就算她想管,那也管不了。

  她隨便想想,便放下了,朝著新婦的屋子裡走去,整個武國公府都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閔惟秀瞧著,心中也歡喜起來。

  安喜瞧她高興,說道,「等小娘嫁去壽王府的時候,一定也是這麼熱鬧。」

  閔惟秀笑了笑,「嗯,一定也這麼熱鬧,我們一家人都齊齊整整的,大哥好好的,二哥也游學歸來,把阿姐們都接回來,少了一個,我都不想嫁。」

  安喜同情了姜硯之一瞬,又認真的點了點頭,「小娘說的沒有錯!」

  閔惟秀聽著更樂了,她歡喜,不是因為瞧著這紅色喜慶,而是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與上輩子的不同。

  上輩子閔惟學還沒有說親,就直接戰死沙場了,可是如今,他娶了心愛的小娘子。

  接下來,也一定能夠全鬚全尾的回來。

  「嫂嫂,我來了。你可餓了,我給你帶了好些吃食呢,就興他們男人在外頭吃吃喝喝的,那可不行。」閔惟秀說著,邁進了新房。

  坐在喜床上的呂靜姝一聽到她的聲音,忙不迭的站了起來,「惟秀,你可來了,外頭的事情可都了了。你哥哥他,沒有飲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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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四章 我想出征

  閔惟秀上前一步,挽住了呂靜姝的手臂,「嫂嫂莫要憂心,都好著呢。案子都審清楚了,大兄那裡,有我阿娘盯著,不會讓他誤事的。」

  呂靜姝俏臉一紅,嗔怪道,「惟秀!」

  閔惟秀嘿嘿一笑,「嫂嫂莫要拘謹,我們府上你也知道,雖然被人說沒規沒矩,但是勝在逍遙自在。」

  呂靜姝輕輕的嗯了一聲。

  她心悅閔惟學,也就是喜歡他身上那股子精氣神兒!閔家的人,從來都沒有被什麼框架架住過,他們就像是野地裡的樹,肆意的生長著。

  不像他們呂家,是園林裡精修的花,一舉一動,從在娘胎裡,就開始打好模子了。

  那文豪們說梅蘭竹菊品行高潔,是四君子,那她就得從中挑一個來喜;那汴京城裡的婦人,說笑不露齒,她就時時刻刻要拿個扇子帕兒,遮遮擋擋……便是走上那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了一般,不多不少。

  她其實不喜歡梅蘭竹菊,她喜歡那春日裡滿山遍野的小野菊,像是天空中的驕陽落下的星子,美極了;她喜歡看到閔家人,那是真的哈哈大笑,連嗓子眼裡的小舌頭,都瞧見得一清二楚的,什麼笑著露出八顆牙齒,那是常態。

  她也喜歡他們大步流星的走,大口大口的喝酒。

  有時候她會想,倘若自己是個男兒多好,那她也能夠同閔惟學一樣了。

  如今,也好。

  她雖然還困在後院裡,還是會講究著骨子裡刻下的規矩,但是她呂靜姝,也可以做呂靜姝,而不是人人口中的呂相公的么女了。

  更何況,她未來還能夠和喜歡的人,生兒育女。

  呂靜姝光是這樣想著,都歡欣雀躍起來。

  姑嫂二人都高興,說起話來自然是投契得很,閔惟秀有著小心思,不敢讓她多喝酒,只拿了一些小菜,配著些果子酒,雖然剛才同姜硯之在外頭飽食了一頓,但並不妨礙她再用一頓。

  等瞧著天色不早,閔惟學該回來,閔惟秀才讓安喜收拾了,高高興興的去外頭陪著臨安長公主送客了。

  一直忙到夜深了,整個府上才安靜下來。

  「阿娘,今日可是累了,我給你捏捏肩膀!」

  閔惟秀說著,站到了臨安長公主身後,她正坐在桌椅上,毫無形象的用著大木桶泡腳,「算你乖覺,手輕一些,你阿娘的一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一捏。」

  閔惟秀手越發的放輕了些。

  臨安長公主舒舒服服的眯著眼睛,直到閔惟秀以為她睡著了,她才開口說道,「阿娘知道你想什麼,你想同你阿爹一起去北伐對不對?等你嫂嫂三日回門之後,大軍就要開拔了,等到了那地界。天不那麼冷了,卻還沒有新糧,正是那野蠻子餓肚子的時候。」

  閔惟秀舔著臉笑了笑,「阿娘就是女中諸葛,這都被你算準了。」

  臨安長公主鼻頭一酸,「哪裡就算準了,都說女大不由娘。你以前處處規矩小意,阿娘瞧了心疼,但想著你有個好姻緣,便忍了;如今你將那規矩拋在腦後,成日裡不著家,在這開封府的名聲,都毀成啥樣子了,阿娘瞧了也心疼。」

  「若不是阿爹阿娘立得住,你這個樣子,只能被送到廟裡當姑子去。可是阿娘不忍心,不忍心折了你的翅膀,你是阿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阿娘不求你有什麼出息,只希望你開開心心的。」

  「你是地主惡霸也好,臭名昭著也罷,阿娘都不在意。可是那戰場刀劍無眼,阿娘實在是怕……阿娘只得了你們三兄妹,老二遠游不知何時歸家,你父親大兄是武將,那戰場是必須去的。我的兒,阿娘只有你一個了啊!」

  閔惟秀張了張嘴,不知道從何說起好,但是這次出征,她非去不可。她擔心自己若是不去,上輩子的噩夢,又會繼續發生。

  不等她醞釀好怎麼說話,臨安長公主又說道,「知女莫若母,你打小兒就主意正,同你阿爹一樣,下了決定的事情,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臨安長公主說著,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發生了今日之事,阿娘也不攔你了。你同三大王,出去避避風頭也好。東陽的恨,官家都同我說了,若不是怕殺了他,太子不好,你阿爹北伐要不出事,官家早就直接讓高達將他殺了。」

  閔惟秀心神一震,姜硯之講究證據,官家讓高達殺人,可不講究這些,但凡是對皇家有威脅的人,都是直接格殺勿論,還管你有什麼冤,有什麼屈。

  「今日我瞧著太子殿下,怕是有些不好。他年幼之時,身子骨就不算康健,又是一個多慮多思之人,重情必被情傷,這些日子,他已經同官家大吵過許多次了,都為了東陽。」

  「官家讓我去勸他,他卻是半點都聽不進去。以前我還當他對那劉鸞是有情義的,如今看來,不及東陽半分。他是儲君,卻這麼擔不起事兒,一點小風小浪,就要折了去。幾次三番的鬧,官家已有失望之意。」

  「原本給二皇子說親,想著家世不能超過太子妃,如今官家竟然是遲疑了。我瞧著,這開封府的天,指不定是要變了。」

  閔惟秀聽得心驚,她遲疑了一下,看她阿娘早就退了左右,還是說出了心裡話,「阿娘,不是我說,官家雖然是我舅父,但是我瞧著他對我阿爹忌憚得很。二皇子同我家無情誼,反倒不如如今的太子好,那麼硯之……」

  「雖然他對那個位置沒有興趣,但若是二皇子當了皇帝,那他同太子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而且,說句難聽的話,這天下原本就是柴家的,硯之是柴皇后嫡子……」

  臨安長公主利聲打斷了閔惟秀,「惟秀,柴家什麼的,日後不要再提了。」

  閔惟秀立馬禁了聲。

  臨安長公主一把抓住了閔惟秀的手,拉著她蹲了下來,「硯之沒有興趣是好事,他便是有興趣,那也不能如他所願。成也柴字,敗也柴字。」

  「他在開封府名聲詭異,又從來都不結黨營私,手下除了路丙,無一可用之人。唯一的優勢,就是先皇后嫡子,但是先皇后是姓柴的。官家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字,又豈會把那個位置,給有柴家血脈之人呢?」

  「因為一旦提及,就要揭開當年血淋淋的傷疤,就要讓整個汴京城的人,回想起那不光彩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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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五章 大陳要完啊

  閔惟秀不解,「阿娘,可若是三大王當皇帝,那麼柴家舊臣也閉嘴了,新臣也無話可說,有甚不好?而且這麼些日子你已經瞧在眼中了,三大王是心懷天下蒼生之人。」

  「頭回我說,不如我們家自己個……偏生找不出一個合適來。」

  臨安長公主伸出手來,一把揪住了閔惟秀的耳朵,「你這死孩子,再怎麼放飛自我,那根風箏線也在老娘手中握著呢,這樣口無遮攔的,是嫌你阿爹死得不夠快麼?」

  閔惟秀疼得嗷嗷叫,「阿娘,這不是沒有旁人麼?」

  她雖然嘴強,心中也後悔起來,這些日子跟著姜硯之幾乎是事事順遂,她的警惕心都降低了。

  臨安長公主一鬆手,一巴掌拍在了閔惟秀的腦袋上,「就你這性子,趁早給我出去避避風頭,等出去見了血,受了累,就知道,為何那百姓縱使受到百般壓迫,能臣被排擠致死,能夠一直忍耐下去了。」

  「你不知道,什麼叫做戰爭,什麼叫做十室九空。你不知道,你阿爹阿娘是過來人,都是知道的!」

  「硯之比你想得明白多了,他早早的就自請隨軍,陛下已經允了,你這痴兒還不明白其中的涵義麼?」

  閔惟秀揉了揉被打疼了的腦袋,心有慼慼的說道,「阿娘啊,我一直有一個事情想不起來了!我那二表哥,就是二皇子殿下,長啥樣來著?說來也是奇怪,都是一塊兒長大的,怎麼我對他一點印象也無?」

  臨安長公主一愣,想了半天,咳了咳,「你還別說,陡然這麼一問,我竟然也記不太清他長的什麼模樣,有什麼擅長之能,又做過什麼讓人值得記住的事。」

  母女二人都有些囧,這不對啊,官家統共三個兒子,連公主都沒有生出來一個,所以之前才對惟秀百般寵愛,按說這二皇子,怎麼著也是他們家實打實的親戚,咋跟沒有存在過一樣呢。

  臨安長公主這麼一想,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許是他容貌平平,功課平平,樣樣平平,咱們才記不住吧!」

  閔惟秀這麼一想,有些羨慕起來,這本領可比姜硯之那個見鬼的本事好多了。

  這分明就是扮豬吃老虎,悶聲發大財的金手指啊!

  若是太子當真不行了,讓二皇子得了天下。

  那一上早朝,還得了?

  大臣們往下一蹲,小瓜子一嗑,「相公啊,這是咋回事啊,這皇帝小兒今兒個又不早朝啊!成日裡尋人,我這老胳膊腿都要斷掉了!」

  另外一個忙附和道,「嘿嘿,別說你尋人。我聽人說啊,那皇后娘娘,日日裡熄了燈,都四處撈皇上呢,就差沒趴床底下拿鉤子鉤了。」

  坐在金鑾寶座的二皇帝:「喂,朕一直坐在這裡啊!喂!睜開你們的狗眼睛,看到朕好嗎?看到朕好嗎?」

  閔惟秀這麼一想,噗呲一下笑出聲來。

  不好啊,這大陳國要完啊!

  再一想那朝堂上若是坐的姜硯之,那也得尋人。

  「愛卿啊,上個月上朝的有五十人,今兒個咋只有五人了?不是才開了恩科麼?怎麼還是這麼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大臣瑟瑟發抖,「啟稟官家,這一個月來,一日至少死一人,死到今日,就只剩我們這五人了。我們這五人,都是那八字先生說的了,天煞孤星的硬八字,這才沒死成……」

  從此,大陳朝也不搞科舉了,比誰八字硬,八字越硬的,站得離皇帝越近,那叫天子近臣!

  不好啊,這大陳國真的要亡啊!

  太子求你爭爭氣啊!

  ……

  臨安長公主見閔惟秀神遊天外,一會兒捧腹大笑,一會兒又憂心忡忡,無語的擰了她一把,「也就是阿娘,捨不得你,你要遠行,倒是半分不見捨不得阿娘。」

  閔惟秀回過神來,一把抱住了臨安長公主的腰,「惟秀才捨不得阿娘呢!阿娘你看啊,我們武國公府,個個都笨得很,只有阿娘一個人聰明;官家待我們客氣,都是瞧在阿娘的顏面上。所以阿娘要好好的,不然的話,我們怕是活不過一個時辰。」

  臨安長公主原想打她,卻見她說得認真,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阿娘好好的,阿娘哪裡都不去,就同你嫂嫂待在這皇城腳下,又能出什麼事?有阿娘在,你們都好好的。你只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便是了,去了戰場,看顧著你阿爹哥哥,他們都是打起仗來不要命的。」

  閔惟秀點了點頭,「活著是最重要的!」

  「這個你阿娘說得不對,上了戰場,那是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小五別聽你阿娘的,跟阿爹一起殺遼狗去。阿爹已經想好了,到時候你換了男裝,就說是阿爹新收的小徒兒,叫姜小五。」

  「誰人敢不信?你把那狼牙棒拿出來耍耍,說你不是我徒弟,都不行。就我兒這等勇猛,當作那先鋒大將,將那遼狗打得落花流水!」

  武國公帶著一身的酒氣,說得那叫一個神采飛揚!

  他走到了閔惟秀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兒,這開封府的人,都瞎了狗眼,瞧不出我兒的厲害。等上了戰場,那才是我兒的天下!在這開封府裡成日裡嘰嘰歪歪的,有何意思?」

  「莫要學了婦人做派,扭扭捏捏的,來我家吃個酒都縮縮瑟瑟的!」

  閔惟秀前頭聽得意氣風華,恨不得拿著狼牙棒大殺四方去,聽到最後一句,頓時傻眼了。

  爹啊,你怕是對我的性別有什麼誤解!

  什麼叫莫學婦人做派,難不成我其實是個男的?

  臨安長公主已經眼疾手快的揪住了武國公的耳朵,同剛才揪閔惟秀的手法如出一轍,「灌了幾斤黃湯,就啥都不知道了!打打殺殺能一輩子麼?」

  武國公疼得吃牙咧嘴的,「娘子說的算,娘子說的都對!」

  閔惟秀忍住笑意,悄摸摸的從門縫裡溜走了。

  看她阿爹在外頭囂張跋扈,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其實在家中,只有被打的份!

  這樣的家,若是一直都好好的就好了。

  閔惟秀想著,看了看天空,天上繁星閃爍,明日又是一個大好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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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六章 等等本大王

  姜硯之坐在高頭駿馬上,看著前頭一扭一扭,遠去的馬屁股們,恨不得垂下兩條淚。

  這白駒過隙,時光猶如閔惟秀手中的胡餅子,嗖嗖的就吃完了,一去不復返,連點芝麻渣子都不留下。

  一晃,大軍已經遠離了開封府,走出了好幾個地界兒了。

  他自向官家請令監軍,順順當當的就來跟著未來岳父大人混軍功,想著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拖他岳父大人後腿,他就從天而降,掃平一切障礙。

  那日後,還愁在老閔家沒有地位?愁惟秀不喜他?

  不能夠啊!何況他是向惟秀發過誓的,誰敢動武國公,就要從他姜硯之的屍體上踏過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他怎麼就忘記之前他出京的悲慘過往了呢?

  這一路,走到哪裡死到哪裡!一遇到案子,他就被拉下了,然後快馬加鞭幾日,還沒有在岳父大人面前露個臉,表個功勞,便又遇到了一樁案子……

  現如今,又只能夠瞧著遠走的馬屁股們流淚。

  你說你們走就走,為何要扭屁股甩尾巴?顯得歡欣雀躍的,越發的承托出他的淒涼……

  他想著,扭頭遠遠的看了一眼開封府的方向,嘆了口氣。

  那日喜宴,他陪太子回東宮,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堆,可是太子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問官家請辭,想要留在開封府守著太子,可是卻被趕了出來。

  解鈴還需繫鈴人,只有等北伐之後,他去東陽的故鄉,知曉了事情的真相,才能解開東陽的結,解開了東陽的結,才能解開太子的結。

  守在姜硯之腳邊的老員外,瞧著他悲切的表情,心中哇涼哇涼的,「三大王啊,是不是我閨女沒救了啊!她當真是冤枉的啊,哪裡有那新娘子,新婚之夜殺了新郎?」

  姜硯之回過神來,正要解釋,就瞧著那群馬屁股之中,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馬頭,朝著他這頭奔襲而來。

  遠遠的,能夠瞧見這是一個穿著紅色戰袍的小將軍,他手中拿著一柄十分猙獰的狼牙棒,雄姿英發的,好不颯爽。

  姜硯之咧開了嘴,「小五,小五,你怎麼回來了?」

  自打出了開封府,閔惟秀便成了姜小五,他也跟著喊起了小五。

  閔惟秀揮了揮狼牙棒,「阿爹說這眼瞅著越發的危險,怕你被那遼狗給擄了去,叫我過來護著你。」

  姜硯之越發的高興了,「就是就是,路丙一個人,護不住我的!」

  一旁的路丙無語了,無恥!在你沒有同閔五娘子好的時候,都是小的一個人護著你的!咋沒有見你死!

  那老員外一瞧,恨不得哭出聲來,瞧三大王這德性,竟然是喜歡小哥兒的,那眼睛裡的愛慕,藏都藏不住。

  他可是聽說了,在這種斷袖之人眼中,只有男人,女人什麼的,那就是討厭的路人。

  如此,他的女兒的冤屈,還有誰能審?

  老員外越想越心塞,嚎了出聲,「小人就那麼一個老閨女,打小兒便養在深閨之中,不說像那高門大戶的錦衣玉食,卻也是連那刀柄子都沒有摸過的。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殺人?」

  「我家那姑爺,乃是新考取的秀才,長得一表人才,同我家中,又是門當戶對的,這麼好的一門親事,我閨女滿意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在新婚之夜,殺了夫君?冤枉啊,冤枉啊!」

  閔惟秀翻身下了馬。

  不久前,他們在這處安營紮寨,正趕上鎮上的一家姓蔡的富戶家中辦喜事,大擺流水席,連帶著軍隊都給加了菜,好不闊綽。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洞房花燭夜,新郎蔡朔珣竟然一命嗚呼了,還動作詭異,讓人生疑。

  因著是新婚夜,屋子並沒有他人伺候,只有新娘苟紅英一人,這嫌疑人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苟紅英被官府抓了之後,大聲喊冤,只說蔡新郎是自殺的。這話一出,沒有人相信,這蔡新郎青年才俊,剛剛才中了秀才,正是前程遠大的時候,好端端的為何要自殺?

  再說了,都要自殺了,為何還要把自己擺成一個詭異的姿勢?

  讓那嬤嬤一查,形勢就更加不利於苟紅英了,因為一夜過去,她竟然還是完璧之身。

  這下子動機也有了,分明就是那蔡新郎瞧不上苟新娘,苟新娘不堪其辱,一氣之下憤怒殺夫。

  這十里八鄉的,可都已經傳遍了。

  像這種小鎮,那是多少年都沒有這樣的熱鬧可以看了。

  苟新娘乃是家中獨女,那老員外聽聞三大王來了,直接就撲過來抱著大腿喊冤。

  姜硯之雖然在軍中掛了個監軍名頭,但並無實權,就是來混混的,身上可還背著大理寺的要職呢,豈能有冤不理?

  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軍中議事請他去吧?他一個毛頭小子能懂啥?不請他吧?他還身份高貴,輕易忽視不得,這種人,在軍中那就是討人嫌的,那些老兵油子,巴不得他被案子絆住了手腳呢!

  「苟老伯敬請放心,真相總是會大白的,現在我們就去現場看看。」姜硯之見到了閔惟秀,渾身都是勁兒,又開始關注起正事來。

  小鎮不大,眾人騎馬不一會兒便到了蔡府。

  這府裡頭哭聲震天,門口的小廝一個個的腰間掛著白布,正搭著梯子掛白燈籠搭棚子。

  不少鄉親都站在門口墊著腳張望著,見到姜硯之同閔惟秀來了,一個個的都精神抖擻起來。

  閔惟秀跟在姜硯之身側,剛走到半道兒,就被一個胖大嬸給抓住了,「這位小將軍,你生得可真俊啊,可娶妻了?我家中有一閨女,今年年方二八,貌美如花,不嫌棄你是一丘八。」

  閔惟秀臉一黑,這年頭,武將就是這麼慘,被文官壓得抬不起頭就算了,連那老百姓,也不把他們當個人物。

  姜硯之一瞧,趕忙將大嬸的手推開了,「您悠著點,您不知道這人在京中是個什麼人物,江湖人送外號玉面羅剎鬼,那是殺人不眨眼的,他已經娶了十二妻了,個個都暴斃而亡,你家閨女敢當那第十三房?」

  大嬸手一縮,像是摸著了碳坨一樣,恨不得立馬回去洗手。

  閔惟秀白了姜硯之一眼,姜硯之拽著她的手,一起進門去。

  「那新房沒有動吧?」姜硯之問道。

  當地官衙的人忙回道:「都聽您的,一直讓人守著,一個人都沒有進去過呢!不過蔡家人著急,想讓那蔡小郎早早的斂了,好辦後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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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七章 黑寡婦

  姜硯之點了點頭,領著眾人往裡頭走去,這喜房裡燒得暖烘烘的,一進門,熱得人抓耳撓腮的。

  閔惟秀本就怕熱,果斷的取下了頭盔。

  那苟員外一瞧,頓時鬆了口氣,原來木蘭是女郎!這真是太好了,這說明那三大王,眼中是瞧得見女人的,那他那可憐的閨女,便有救了。

  閔惟秀倒是沒有想這麼多,她雖然英氣十足,但生得卻不賴,同那五大三粗之人,對比明顯,軍中之人,說瞧不出來,那是當真心大。

  只不過她阿爹是大將,指鹿為馬什麼的,玩得溜著呢,她是渾不在意的。

  她順著姜硯之的視線看過去,頓時感興趣起來,這地上正躺著一個穿著大紅喜袍的新郎,他彎著身子,像是一張弓一般。

  腹部插著一把小劍,鮮血流了一地,因為過了一段時間,有些發黑,看上去頗為可怕。

  在喜床旁邊,凌亂的堆著新娘的綠羅裙,還有七零八落的鞋子與朱釵。

  那小圓桌上擺著滿滿的酒菜,早就已經涼了,交杯酒的小酒盞裡,空空的。

  閔惟秀走了過去,拿起酒壺輕輕的搖了搖,裡頭的酒只剩下半壺了。

  「小五,你過來看一下這把劍,我怎麼瞧著有些面熟。」

  閔惟秀聽到姜硯之的聲音,將酒盞放下了,走了過去。

  這一看,越發的覺得有意思起來,「這是仿的名劍干將,在我阿爹的兵器庫裡,有一柄等身的仿品。干將莫邪乃是一對劍,這蔡新郎莫不是被情殺了?」

  「這小劍看上去有些粗糙,應該是鐵匠學徒之類的人私造的。」

  姜硯之搖了搖頭,「是他殺還是自殺,另說。只不過,一定是與情有關。你看他的手中,握著的是什麼?」

  閔惟秀湊近一瞧,「是頭髮。夫妻結髮,他打了半個同心結。」

  這就有趣了,新婚之夜,把新娘拋在一邊,他這是要同誰結髮?

  閔惟秀看了看另外一半空著的地方,突然有些發毛起來,該不會在這裡躺著一個她瞧不見的鬼吧?

  她想著,捅了捅姜硯之,「屋中可有鬼?」

  姜硯之搖了搖頭,「沒有,乾淨得很。我心中有了想法,找那苟氏再確認一二。」

  苟員外一聽,忙不迭的說道,「我家閨女,就被他們關在一旁的廂房裡,三大王盡管問,她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姜硯之看了路丙一眼,路丙立馬提了那苟氏前來。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中衣,身上胡亂的裹著一件披風,披頭散發的不成樣子,一進屋子,就縮到一角,嚇得大哭起來,「不是我,真不是我,我沒有殺人啊!」

  姜硯之咳了咳,想拍那驚堂木,卻才想起這不是在公堂之上,訕訕的放下手來。

  閔惟秀卻是狼牙棒猛的一杵地,發出咣的一聲,那苟氏一驚,安靜了下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細細說來。」

  苟氏吸了吸鼻子,還有些抽泣,「我們兩家定親,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蔡家對我有何不滿意。他們但凡透露一句口風,我的老子娘是絕對不會讓我邁進這家門一步的,可當真是坑苦了我。」

  「我昨兒個拜了堂,夫君拖了許久才進屋,他身上帶著清香,半點酒氣也無,我當時心中高興不已,只當這人體貼無比。他說話柔聲細氣,待我也十分的客氣,只勸我飲酒。」

  「到底是新婚,夫君勸我飲酒,我不好推遲,便飲了三杯。我在閨中,滴酒未沾,不知道自己不勝酒力,不一會兒就上了頭。夫君說出門給我拿醒酒湯,讓我先寬衣小憩。我只當他體貼,照著做了去,這一睡,便是大天亮。」

  「再一醒來,我滴個娘啊,差點把我嚇劈叉了!」

  「他背對著我,躺在地上。我想著昨夜裡全怪我醉了,沒有圓成房,今日又起得遲,去了婆母那兒,指不定要受責難,心中慌亂得很,便去推他,推了半天,見他一動不動的,心中慌亂起來。」

  「再一看……嚇得連鞋都跑掉了,隨手撈起掛著的披風裹著就往外跑,我一邊跑一邊喊……可那官差一來,就直接將我給拿下了,說人是我殺的。」

  「這位大官人,你給評評理,若是我殺了他,那還不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還至於同一個死人待在一個屋子裡,睡到天明麼?大官人,真的不是我啊!他是怎麼死的,我也不知道啊!」

  姜硯之嗯了一聲,「你可聽說過,這蔡家小郎君,心中另有其人?」

  苟氏搖了搖頭,「我長在閨中,一年出不了一次苟園,又豈知外間事?他們都說,我因為夫君不肯同我圓房,所以把他灌醉了殺掉了……我我我,我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是多想不開,才嫁進門來殺夫當寡婦啊!我這半輩子都毀掉了啊!」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這位大娘子,說話要憑良心,就沖著你那黑寡婦的名聲,還在這裡充什麼無知少女,你敢說,一年之前,你不是嫁過一次人,也同樣在新婚之夜死了夫君?」

  苟氏臉色一白,猛的回頭道,「你是誰?」

  閔惟秀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人群之中,站在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郎。

  他穿著一身皮襖子,戴著貂毛帽,裹得跟頭熊一般,像是姜硯之失散了多年的親兄弟。

  「在下葉槿,不過是販夫走卒,靠賣皮子做活計。曾經在那遼國,見過這位大娘子嫁人,因為太過傳奇,聽了一耳朵,也是巧了,今日竟然又讓我給撞見了。」

  「正所謂路見不平一聲吼,便是黑寡婦你也得給我抖三抖。」

  他嘴上說得大義凌然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閔惟秀……的腰。

  閔惟秀感覺到了那火辣辣的視線,立馬瞪了回去,「你丫的再亂瞟,老子挖了你的狗眼。」

  那葉槿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我這雙可不是狗眼,是虎目!」

  閔惟秀又想起了那《三大王洗冤錄》裡的,虎軀一震,流下了兩行虎淚……頓時無語起來。

  原來話本子不全是騙人的,真有人認為自己是老虎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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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八章 愛情這玩意

  姜硯之心頭不悅,「虎目也好,狗眼也罷,不都是摳摳就瞎了。苟氏,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苟氏慌亂起來,蔡家人也都議論紛紛起來,其中一個紅著眼睛的老婦人怒道,「我就知道,是你這個妖婦殺了我的兒,不然他好端端的為何要死?」

  屋子裡眼見著劍拔弩張起來。

  姜硯之又想拍驚堂木了,他正想著,又聽到砰的一聲,閔惟秀又將屋子裡的地板戳了另外一個洞。

  什麼叫做心有靈犀,這就是啊!

  那苟員外一把護住了苟氏,擦了擦淚,「這位葉小兄弟說得沒有錯,這事兒是我們苟家做得不厚道。內子娘家在遼國境內行商,去歲帶我這女兒一道回娘家小住。她那家中,有一表兄,自小體弱多病,眼見著就要一命嗚呼了。」

  「因為藥石無醫了,便請了個大仙回來算,看看有沒有其他的續命之法。那大仙一算,說小女便是他的貴人,若是能夠給他沖沖喜,便破了死劫。」

  「小老兒夫妻二人,只得這一閨女,如何捨得?但是又不能見死不救。便想出了一個法子,並未寫那婚書,只是假意結婚,若她那表兄大好了,再補上婚書不遲;若是不好,我這閨女也能夠清清白白的再嫁了。」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剛剛拜完堂,那小子便沒了。這外人不知曉真實的情況,胡亂說一通。蔡夫人,你我二人雖然交往不密,但是在這鎮裡頭,都是數得上號的有頭有臉的人物。老苟我是個什麼人,誰人不知?」

  「這騙婚之事,我們是萬萬做不出的。不信你去那衙門裡一查,看我閨女是不是寡婦再嫁,便知曉了。」

  那蔡夫人臉色不改,就算如苟員外所說又如何,「那……那也是你閨女把我兒子給剋死了。」

  苟員外一聽,又想哭了。

  他這閨女,才是天下最可憐的人啊!

  誰人有她這個命啊,兩次成親她都見死人啊!成了兩次親,還是黃花大閨女,簡直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什麼剋不剋的?蔡夫人可想好了,蔡小郎君可是有心上人,這事兒你不說,我也能夠查出來。」

  「那小娘子可是鐵匠之女?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她人如今也已經是香消玉殞了。你家小郎,這是同她殉情了,要去了地府裡,做一對鬼夫妻吶。先頭我不明白的是,為何他要坑害無辜的苟氏,現如今明白了。」

  「當是他聽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同那位葉兄弟一樣,認為苟氏乃是害死了前任夫君,還來騙婚的壞人,這才無所顧忌,先娶了她過門,然後再死。」

  蔡夫人臉色一白,厲聲喝道,「不可能,我兒前途一片光明,他是不會自殺的!」

  姜硯之嘆了口氣,走到了那蔡新郎的旁邊,「這蔡小郎因為穿著暗紅色的喜袍,不容易看清楚,其實在他的袖口上,都有噴濺的血跡,包括他的手上。另外一處噴濺的血跡,是在地上,在他的傷口附近。」

  「但是大部分,都被後來流出來的大量血跡給掩蓋住了,只有些許幾個點兒,是漏網之魚。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了,他是先自己躺在這個地方,擺好了這個奇怪的姿勢,然後再拿了那把小劍,將自己給捅死的。」

  「在此之前,他還割掉了自己的一縷頭髮,編成了半個同心結……你們且看,插在他肚子上的小劍上,還纏著幾根未落的髮絲。」

  閔惟秀順著姜硯之說的,一個個仔細的瞧了過去,抽了抽嘴角。

  她之前也看了,可是她看到只有血跡和頭髮,這些細節,都漏看了。

  姜硯之拉著閔惟秀的手,站了起來,「這些都說明了他是自殺的。若苟氏是凶手,她的身上不可能不沾上血跡。可是她的身上乾乾淨淨的,就算她換了衣衫,那去換衣衫的同時,地上也極有可能會出現血跡滴落的痕跡。」

  「可是你們看,這間屋子,只有這一團有血,別的地方都沒有。屋子外一直都有婆子守著,等著新人叫水。苟氏不可能出去處理血衣,若她是凶手,那麼屋子裡肯定能夠找到帶血跡的衣裙。」

  苟氏一聽,立馬站起身來,翻箱倒櫃起來,因為是新嫁,箱籠什麼的都還在庫房裡擱著,屋子裡幾乎沒有幾件衣衫,都乾乾淨淨的,比那喜床上的元帕還要新。

  「你們看,我就說我不是凶手。你們蔡家還說我們苟家騙婚,按我說,你們才是騙婚的。」

  蔡夫人身形晃了晃,拍著大腿哭了起來,「痴兒啊,痴兒啊!」

  「我兒的確是有一個心怡之人,乃是這鎮子東頭鐵匠鋪裡的那個啞女。」

  周圍的人一聽,都議論紛紛起來。那葉槿驚呼出聲,啪啪啪的鼓起掌來,「大官人好生厲害,竟然全都說準了!簡直絕了!」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抬起了下巴,「不過是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你就嘚瑟吧你!

  蔡夫人對這些充耳未聞,繼續說道,「這鎮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攏共就幾家鐵匠鋪子,其中手藝最好的,還數東頭的白老倌兒。我們這離大遼不遠,近一年來,遼人屢次犯邊,頗為不太平。」

  「我兒孝順,便想著給我打一把好的匕首防身。他聽聞有些女子,把那匕首做成髮簪的模樣,戴在頭上,關鍵時刻,能夠拔出來制敵,便那了圖紙,去尋白老倌兒打。豈料一去,竟然被那姓白的小狐狸精給勾去魂兒了。」

  「一個打鐵的女兒,還是個啞巴!如何能夠嫁進我家門?我兒少年英才,今年不過十六,便已經中了秀才,他日那是要金榜題名的,到時候那打鐵的女兒,如何為他操持後院?」

  「我想著他年少意氣,一時迷戀,便說待娶了對他有所助益的姑娘進門之後,再將那打鐵的收房做一個良妾。我自問自己這個做母親,已經十分通情達理了。可是那孩子像是著了魔一般,非要娶那個打鐵女。」

  「我尋了好多家親,他都不同意,還絕食相逼。我一怒之下,甩出了一沓子名冊,讓他在其中選一個成親。他遲遲不肯,眼見著都要餓死了。直到一個月前,才從中挑出了這苟氏女。」

  「我心中高興,以為他回心轉意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孩子這麼絕,這是要剜我的心啊!我含辛茹苦的供養他這麼多年,他就是這樣回報我的?生了這樣的兒子,同生一塊肉餅,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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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29 07:0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十九章 四隻眼睛

  「當然有區別,肉餅還能吃,你這兒子,不但不能吃,還得你倒貼進去許多個肉餅子的錢。」

  閔惟秀認真的說道,作為肉餅子的忠實愛好者,她覺得不能毀掉肉餅子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

  蔡夫人紅著眼睛,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這位小娘子腦袋是被牛撞過了吧!

  閔惟秀一身戎裝,她倒是沒有在意,他們這裡離邊城不遠,亂得很,女兒家出門作兒郎打扮的比比皆是,不差她一個。

  周圍的人議論的越發大聲了,一個個的都唏噓不已。

  「而且肉餅至少不會禍害人。他若當真想娶那啞女,多想想辦法便是,死算是怎麼回事?死便死吧,這位苟娘子,無辜得很,白白嫁一場,日後可如何是好?」

  閔惟秀想想,又補充道。

  這苟新娘也太命苦了,新婚之夜連死兩新郎,就這經歷,簡直可以寫一本大賣的話本子,就叫《那些年,我死過的新郎》,汴京城裡如今就流行這種。

  苟氏一聽,紅了眼,「人都只道蔡家慘,也就只有這位小將軍,還顧念著奴家。奴家天生就是這麼苦命,也罷也罷,這便是天意罷,我阿爹只得我一女,原就捨不得外嫁。」

  「還請婆母今日之事今日了,替我那新婚夫君,給我一份放妻書,讓我帶了嫁妝,同我阿爹回去罷,那聘禮,我是一分也不要。日後我便在家中侍奉父母,執掌門面。」

  苟員外一聽,頓時慌得捶胸頓足,「我的兒,你這是何苦?」

  苟氏擦了擦眼淚,「阿爹,我便再嫁,又能嫁什麼好人家?何苦再來這麼一次?」

  她想著,偷偷的翻了個白眼兒,真他娘的受夠了,誰想當新娘,誰當去,她是萬萬不想再來一次了。

  萬一下一回,又死了,那可咋整啊?

  一旁的蔡氏擦了擦眼淚,「好姑娘,你自歸家去,那聘禮也不用還來,留作你傍身之物吧。是我那蠢兒子,配不上你。我這輩子吃齋唸佛,自以為行善積德,也不知道做了什麼惡,得這樣的不孝子。」

  「諸位父老鄉親,讓你們見笑了。我家這兒子再不好,做爹娘的,也不忍心他就這樣躺著……人死為大,還請諸位口下留情,讓這事便揭過去了罷。」

  看熱鬧的人,見蔡氏說話通情達理的,都唏噓的點了點頭。

  姜硯之嘆了口氣,「咱們再去那鐵匠鋪子,看看那頭的情形。」

  這蔡新郎姿勢怪異,躺成長弓半圓形,指不定那啞女亦在家中,拿了仿製的莫邪小劍自殺,那可就是兩條人命了。

  蔡夫人緊了緊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苟氏一眼,「我說句話,你某要怪。我那兒子,為了那啞女寧願去死,他二人雖然不孝,但算得上是有情。我在這裡有個不情之請……若是鐵匠家同意,便讓他們二人合葬了……」

  苟氏咬了咬嘴唇,到底嚥下了這口氣,「我已不是蔡家婦,只是苟氏女,蔡夫人想如何便如何,同我再無干係。」

  蔡夫人羞愧難當,「作孽作孽。」

  兒子再不好,誰叫是她自己個生的呢!

  姜硯之同閔惟秀並沒有多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那鐵匠家中走去,蔡夫人想著合葬之事,也跟了大傢伙兒同行。

  「這位大官人,你們是從京城來的麼?聽起來不像是本地的口音。大官人這麼會斷案,可是大理寺的官員?我聽人說,開封府有個三大王,那一眼就能夠瞧出凶手來,不知道你可認識他?」

  姜硯之同閔惟秀一走出門,那姓葉的少年便立馬追了過來,劈裡啪啦的問道。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三大王的美名,都傳得這麼廣啦?」

  葉槿微微一笑,「可不是麼?年前我剛從大遼販了一堆皮子過來,如今又從南地弄了些絲綢瓷器,準備再賣回去。這一落地,就聽到人說起三大王的威風。孫權知道麼?那可是碧眼紫髯的好漢,不都說那厲害的人物,長得也奇異。」

  「我聽人說,三大王長了四隻眼睛,兩隻見陽看活人,兩隻見陰看鬼怪!」

  葉槿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眉毛,好似他就瞧見三大王的眉毛上多長了兩隻眼睛一般。

  閔惟秀看著姜硯之一臉便秘的模樣,差點兒沒有笑死,還長四隻眼睛呢!你咋不說他長了八隻手,跟那螃蟹一樣在開封府李橫著走呢?

  姜硯之想著,立馬轉移了話題,「你才從遼國回來,那裡情形如何?兵馬鐵器可比我們多,還有火器?」

  葉槿一聽,忙擺了擺手,「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行商,哪裡知道那些個機密事兒,只不過有一個事兒,是遼國百姓都知道的,大遼的士兵,只怕兩個人,一個啊,就是那鎮守雁門關的成將軍,成將軍一手長槍使得出神入化,家中七個兒郎個個子承父業,英武不凡。」

  「另外一個,便是大陳戰神武國公閔將軍,閔將軍使的是狼牙棒,可惜子嗣不昌,這手絕技沒有傳下來。」

  葉槿說著,看向了閔惟秀手中的狼牙棒,笑道,「這位小將軍,莫非也是那武國公的崇拜者?之前瞧你捶地,也是個有幾分氣力的。」

  一行人說著話,便到了那鐵匠鋪子。

  往那門口一站,蔡夫人恨不得捂著臉立馬回去。

  那白老倌兒正光著膀子打鐵,在他的身邊,坐著一個身量高挑的白淨小娘子,正忙活著打下手。

  不是那白老倌兒的閨女又是誰?

  她在那頭舔著老臉說了一通合葬的話,搞了半天,人家壓根兒沒有死?

  姜硯之倒是鬆了一口氣,比起丟臉,人還活著,便是好事兒。

  那蔡夫人實在是忍不住,「白老倌兒,我家兒子新婚之夜,用那干將劍殉情了。」

  白老倌兒手中的大錘頓都沒有頓,接著話道,「你家兒子死了,同我何干?我這裡是賣刀劍的,但是刀劍殺了人,總怪不到賣刀的頭上不是?」

  蔡夫人氣炸了,「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兒子同你閨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白老倌兒便將手中的一個錘頭拿出來冷卻,擦了擦手,「你兒子同我閨女有何關係?我閨女口不能言,我這個做阿爹的,可不能讓人往她身上潑髒水,污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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