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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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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章 江南殺人案(二)

  大理寺。

  看著厚厚卷宗堆裡翻滾著的姜硯之,閔惟秀覺得近朱者赤,她大約同姜硯之在一起久了,都變得聰明了幾分。

  今兒個一大早,她去給閔姒添了妝,又代替姜硯之送上了賀禮,並且言辭懇切的表達了他不能來的歉意。

  結果呢?臨安長公主給她塞了一籃子吃食,便讓阿福將她送到了大理寺。

  還美其名曰,姜硯之這麼快就審理周現光的案子,是給她這個做岳母的臉面,閔惟秀應該去給他送點溫暖才對!

  阿娘,你的心思早就被我看穿了!

  閔惟秀咬了一口餅子,拿起桌案上的卷宗看了看,姜硯之馬上就要提審周現光了。

  一會兒在公堂之上,她就不能再吃東西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

  姜硯之高坐在上,啪的一聲拍了一下驚堂木。

  閔惟秀看了看堂內,好大的陣仗,簡直猶如兩軍對壘。

  一邊是宋家的人,另外一邊乃是周家的人,雙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不是怕治一個咆哮公堂的罪,現在就能夠擼起袖子打起來。

  「帶犯人周現光。」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囚服,雙眼發烏的男子便被人帶著上了。他生得唇紅齒白的,同他母親姚氏有八分相似,一看就是親生的。

  「周現光,可是你殺了小宋夫人,當日究竟是何情形,你再說上一遍。」

  那周現光看到姚氏激動不已,想要掙扎著撲過去,卻被姚氏制止了。

  周現光擦了擦眼淚,說道,「三大王,我當真沒有殺人啊。我平日裡愛鬥蛐蛐,那日我在前院書房裡寫文章,等著老師了了公務,便來指點。因為寫完了,老師還沒有來,便把蛐蛐拿出來逗弄一番。」

  「豈料那隻不敗戰神一個不留神溜走了,我跟著追,追著追著就到了內宅,等我抓住蛐蛐,正喜出望外的時候,卻被賀提刑按著頭給抓起來了,非說我殺了師母。」

  「我一抬頭,瞧見那光景,簡直是魂飛魄散。三大王,我當真是沒有殺人啊,我也不知道師母怎麼就死了,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還有那玉珮,那玉珮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好喝酒,許是哪一日,被人給擼了去。」

  周現光說著,眼神有些游離。

  知子莫若母,姚氏說得沒有錯,這周現光的確是鬥雞走狗,花天酒地不是個玩意兒!同從前的閔惟思有得一拼。

  姜硯之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卷宗裡說,當時你被抓住的時候,正趴在床底下,身上並無蛐蛐籠子。你說你的文章寫完了,但是桌案上分明只有白紙一張……」

  周現光一愣,「這不可能啊!我真的寫完了,就放在桌子上,怕被風吹走了,還特意用鎮紙壓著的。當時不敗戰神跑到床底下去了,我進去抓來著,蛐蛐籠子就留在床底下了。」

  姜硯之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紙硯,「如此,你便把那日寫的文章默寫下來吧!」

  周現光著急上火,用手拿起筆,剛寫了一個字,姜硯之便讓路丙將筆墨紙硯收了起來,「你不是左撇子。」

  周現光更是一頭霧水。

  「周現光,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本官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同那小宋夫人可有牽連,那玉珮到底是不是你送給她的?別拿什麼蛐蛐之類的忽悠人。床榻之上,躺著一個人,你便是尋蛐蛐,也不可能隨意亂闖後院。」

  「為什麼沒有小廝攔住你?小宋夫人身邊為何沒有僕婦?床底下,也並無蛐蛐籠子。本大王已經問過了,你那玉珮,晨起奶嬤嬤給你穿衣衫的時候,都掛在你的脖子上,怎麼可能是喝酒被人擼走了。」

  「你再不說實話,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

  周現光有些遲疑,正在這個時候,姚氏實在是忍不住了,衝了過去,對著周現光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你這個殺千刀的討債鬼,阿爹阿娘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若是不說實話,那我那我就一頭撞死了去……」

  周現光偷偷的看了宋轉運使一眼,咬了咬嘴唇,「小宋夫人同我沒有私情,但是同旁人……」

  閔惟秀一聽,同情的看了那宋轉運使一眼,這簡直是一道綠光,直接打在了頭上,承托得跟你個青菜一樣。

  宋轉運使氣得發抖。

  周現光索性全部都說了出來,「三大王,我不是有意要說謊的,我怕我說出了當時的事,我那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啊!師父你有所不知,那小宋夫人說是楊知州的妻妹,實際上,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她以前在杭州,做過……」

  「那杭州城裡的煙花之地,我是常去的!一早就見過她!我見師父十分疼愛她,要什麼就給什麼,擔心你被她矇蔽了……一開始我幾次三番的暗示你,可是你都把我罵了回去,說我一肚子齷齪。」

  「我便想著,去威脅那小宋夫人,叫她不要搞么蛾子,盡快尋了由頭走了。師父啊,揚州杭州相隔並不算太遠,既然我能夠認得出來,保不齊旁人也能夠認出來。我當真是一片好心的。師父一輩子清流正直,怎麼可以因為這事兒讓人恥笑?」

  在後宅之中,弄幾個花街柳巷出來的侍妾,那叫風雅,若是主母乃是風塵中人,那就是貽笑大方了。

  「我說完之後,就收到了一個紙條兒,叫我那日下午去後院,師母說有話要同我說。」

  「那些日子,路裡清點賦稅,準備早早的送銀上京。師父你每日都很晚才回來。我寫好了文章,便按照約定好的去了。我以前沒有去過後院,不知道那是小宋夫人的屋子,一進去,見到那場面,我便嚇得想要拔腿就跑。」

  「可是我很快就聽到了門口有腳步聲,腦袋一熱,我就鑽床底下去了。後來就被人抓了出來。」

  「師父,三大王,我說的話,句句屬實啊!之前一直不說,就是想著,小宋夫人既然已經死了,那若是我不說,旁人也不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了。師父也不至於顏面無光。」

  宋轉運使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宋家其他的人,顯然都坐不住了。

  閔惟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之前還說是被人在頭上種了一根草,現在一想,原本頭上就是大草原啊!

  那知州夫人同他有什麼仇怨啊,要這麼整他。

  等等!揚州知州夫人?擦,那不是楊芙蓉那個後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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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3: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一章 江南殺人案(三)

  閔惟秀暗戳戳的想著,八成二皇子已經扛著他的四十米長刀在路上了。

  「那玉珮呢?玉珮是怎麼回事?」姜硯之接著問道。

  周現光迷茫的搖了搖頭,「這個我真不知道,我打小兒就一直掛在脖子上的。大王不說,我也不知道那日早上是還在的。」

  他絞盡腦汁的想著,突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來。那日晨食,我是同老師一道兒用的,當天早上,吃的是湯麵,端麵的侍女,一個不小心灑了一些在我身上,我還去廂房中沐浴更衣了,許是那個時候,被人拿走了,對不對,老師?」

  宋轉運使被他傻乎乎的看著,無奈的點了點頭

  姜硯之拍了一下驚堂木,看向了路丙,「路丙,準備好了麼?」

  路丙飛快的端出兩個盆出來,這兩個盆,乃是用來做陶器的泥胚,已經做成了柱子的形狀。

  「現場可有人是左撇子?」

  這時候,一個侍衛激動的舉起了手,三大王,看到我看到我!

  姜硯之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對著他招了招手,那侍衛紅光滿面的就衝了上來。

  「周現光,你同這位侍衛小哥每人捏一個泥胚,盡量的用力捏。留下深深的手指印。」

  侍衛瞧得多了,率先衝了上去,用力的捏了捏,周現光不明所以,在揚州受審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多花樣。

  雖然不明是做什麼,但是他還是模仿著侍衛小哥的手勢,也上前用力的捏了捏。

  等二人退開了,姜硯之從高台上走了下來,「宋轉運使,你可瞧出了這兩個手印有何不同?」

  不等宋轉運使回答,姜硯之又接著說道,「人都是有使用習慣的,譬如我們這些用右手的人,非要你拿左手來寫字,寫的字不光是不好,還沒有勁道。人在殺人的時候,也是一樣的。」

  「使用右手的人,照舊是用右手持刀,掐死人,也照舊是以右手為主。右手經過長期的鍛煉,比左手的力氣要大一些。小宋夫人乃是被人玷污之後,然後用雙手掐住脖子,掐死的。」

  「大家請看這副圖。大慶天寶女帝,在未做太子之前,曾經在大理寺任職,自打那個時期起,所有的仵作驗屍之後,都必須將屍體當時的狀況,一五一十的用圖記載下來,殺人現場需要另畫一張。」

  「以便外州之事拿到京城來辨認,亦或者是說,日後舊案重生可以有據可依。這張圖,便是仵作畫的小宋夫人的驗屍情況。」

  「上面清楚顯示,左手的掐痕,明顯要比右手的掐痕,略重一些。而且,凶手的左手,五個手指印,其中中指那一根,十分的輕,幾乎看不見痕跡。這說明了什麼,凶手是一個慣用左手的左撇子,並且,他的左手中指當時有傷,或者說是曾經受過傷,用不了力。」

  「這一切,明顯都同周現光並不吻合。那麼問題來了,經驗豐富的賀提刑,你為什麼沒有看出來呢?還有,當時周現光剛剛進屋,早一刻鐘,他不在;晚一刻鐘,他跑了出去。你為什麼那麼恰好的出現在了宋家,還恰好的抓住了他?」

  周現光同姚氏還來不及歡呼,就聽到了姜硯之劈裡啪啦的把矛頭對準了賀提刑。

  「我之前以為你是膽子小,左右不想得罪人,才把這個案子移交到了大理寺來,現在看來,你不是膽小,而是膽子大得很呢!你是不是很奇怪,明明你把卷宗裡的圖紙抽調了,只留下了一份簡略的驗屍報告,我是從哪裡得來的?」

  一直站在一個角落的賀提刑此刻已經是額角冒汗了。

  「三大王,下官學藝不精,不如大王一般慧眼如炬……雖說按照流程,卷宗中應該有這圖紙相伴,但是有不少仵作,都不擅書畫,是以在地方上的卷宗,十之八九,沒有也能夠入庫。當時下官並沒有瞧見,是以……」

  姜硯之臉色一變,「到這個時候,你還說謊話,別的地方的仵作會不會畫,我不知道,但是你那兒的仵作,是絕對會的。因為我手中的這一副,便是他畫了叫人快馬加鞭的送過來的。」

  「他同我手下的張仵作,乃是同門,祖師爺留下來的習慣,每次屍檢,都習慣作圖兩份,一份上交,一副留存。」

  姜硯之說著,心中鄙視了那張仵作一家子恐怖又偉大的志向……

  別人收藏珠寶,收藏古董字畫,他們竟然收藏死人畫像……每到過年的時候,一大家子人聚集在一起。

  見面就伸出爪子,比劃著數字,見面打招呼,說的那都是,「你今年手裡死了幾個?」

  那死得少的,死得不夠離奇的,都不好意思回家過年!

  什麼德性這都是!

  賀提刑腿一軟,往地上一跪,「三大王,下官有罪。下官同宋轉運使乃是連襟,那一日我家夫人同小宋夫人約好了要一道兒飲茶。我今年已過不惑,前頭夫人生孩子時,一屍兩命沒有挺過去。原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子嗣了,沒有想到,到了四十,竟然還能夠有個後代……」

  「夫人年紀小,我不放心,便送她前去……這才恰好撞上了的!真的是巧合……下官雖然愚笨,但是絕對做不了那等害人性命之事!小宋夫人死了之後,我夫人在家中鬧騰,非要我懲治周現光……」

  「當時的確是人證物證俱全,周現光又撒謊說些文章蛐蛐之事,怎能不叫人生疑?而且……而且並沒有其他的嫌疑人存在。至於那圖紙,我是真的沒有瞧見啊……」

  姜硯之鄙視的看了他一眼,「作為一個提刑官,見了那麼多殺人不認罪的人,你竟然還這麼不會撒謊……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混到這個位置的。真是給我們這些做刑獄的人丟臉……」

  朝廷之中,推蔭之人不少。是以有不少沒有啥本事的人,倒是莫名其妙的身居高位。

  這賀提刑是什麼背景,姜硯之沒有興趣瞭解,反正背景再大,還能夠有他大麼?

  閔惟秀無語了,喂喂喂!

  你這是什麼想法!難不成你們做刑獄的,就應該個個是撒謊殺人高手麼?

  但是她轉念一想,要是姜硯之想要殺一個人,那他豈不是能夠避開所有仵作的檢驗……

  她這麼一想,脖子有些發涼,看著姜硯之的眼神都不對了!

  還好本將軍武藝高強,不然哪一日色衰而愛馳,豈不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樣的話,至少還能夠同歸於盡!

  這樣一想,嫁給三大王,分明就是高危行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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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二章 江南殺人案(四)

  見賀提刑只是不停的拿帕子擦汗,卻不言語,姜硯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既然不說,就讓我來推測一下整個事情的真相吧。」

  他看了看屋子裡的人,踱著步子,走來走去的。

  「當時是在九月裡,既不是年頭,又不是年尾,宋轉運使卻突然履行監察之職,要調查揚州的鹽務呢?周夫人,這事兒同你家中脫不了干係吧?」

  姚氏一愣,驚訝的看向了姜硯之,京城都直說姜硯之斷案如神,乃是青天大老爺。賀提刑一審之後,要給她兒子周現光定罪,她便用盡了家中關係,使勁拖延,一直拖到了姜硯之北伐歸來,才將這案子推到了大理寺。

  若非她家中並非是表面上的鹽商,那她的兒子周現光,早就含冤而死了。

  「三大王神機妙算,有一次我回娘家,見我阿爹哥哥們愁眉苦臉,說今年上頭獅子大開口,怕是要剮下一層皮來。我乃是外嫁女,平日裡並無涉及家中生意,回家之後,便給我夫君抱怨了幾句……」

  「夫君同宋家交好,宋轉運使專治鹽稅,想著幫我娘家去走動幾分。可是宋轉運使卻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無所知。」

  閔惟秀恍然大悟,這大陳朝要說什麼是最賺錢的,不外乎是鐵鹽酒茶……

  鹽政乃是最容易出腐敗的地方,估摸著是周家抱怨了幾句,宋轉運使卻上了心,轉頭就去突擊暗查去了。

  畢竟這乃是他的分內之事,若是當真出了什麼爛簍子,第一個被摘帽子的就是他了。

  可宋轉運使萬萬沒有想到,枕邊的心頭肉,她是個內奸啊,這頭他才開始查呢,那頭別人就知曉了。

  宋轉運使臉色大變,「竟然是因為這個……我同周兄,在此之前,的確是在調查揚州鹽務的事情。因為事兒非同小可,我們不敢輕慢,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半點都不敢透露。」

  他說著,苦笑出了聲,「我當時要查鹽務,只推說上頭暗示,今年北伐用了大筆銀錢,官家想要從淮南東路調銀,為了不讓人發覺,我不光是鹽稅,別的賦稅也一起查了,不光是揚州,連別的州也沒有放過。」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還是我想得過於簡單了。他們心中有鬼,自然是敏感得很!」

  姜硯之點了點頭,「若是本大王沒有猜錯的話,你們已經查到一些眉目了吧?」

  宋轉運使點了點頭,「的確是如此,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又涉及面太廣……老實說,我們也猶豫不決,遲疑著不知道要何時上摺子才好。」

  北伐剛剛失利而歸,太子又不好,這時候若是揚州官場地震,官家怕是要大發雷霆,到時候指不定成啥樣子。

  這做人也好,做官也罷,凡人都想著要先自保,總不能夠做個清官,反倒兒鬧得自己家破人亡,這樣的前例,不是沒有。

  宋周兩家慎重再慎重,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轉運使說著,老臉一紅,「最後我同周兄決定,聯名給官家上一道密摺,將證據呈交上去,等待京城來人……可是,還沒有開始寫摺子,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姜硯之嘆了口氣,「這邊是凶手的目的所在了。」

  「凶手為了拖住你們二人查證的腳步,於是設了這麼一個局,讓你們兩家反目,別說聯名上摺子了,便是查證的心情,都沒有了,等你們回過神來,天大的窟窿洞,他們都堵住了,那些不對的賬目,也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了。」

  「宋府之中,跟個篩子似的,你還查案呢?就是你今兒個看了本禁書,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宋轉運使老臉紅裡透著黑,黑裡透著紅,他的確是有這個愛好,三大王是蹲在他腦子中偷看了麼,咋什麼都知道呢!

  姜硯之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就你這個老倭瓜,能給女兒找個好色的女婿,可見是一丘之貉啊!

  「之前我說凶手使用左手,並且左手有傷,我看你臉色有變,怎麼著,你想到是誰了麼?」

  宋轉運使點了點頭,「是……是我夫人的陪房余管事。我公務繁忙,後宅之事,全權交給夫人打理,這個余管事乃是她的左膀右臂,平日裡經常出入後宅……他的母親,乃是我夫人的管事嬤嬤。」

  閔惟秀恍然大悟,姜硯之問到這裡,便是她這樣的榆木腦袋,都想明白是咋回事了。

  顯然楊芙蓉她爹,是有大問題的。他夫人家中,專靠美貌女子同達官貴人聯姻。不管是宋轉運使,還是賀提刑,都中了美人計,這一旦成為了姻親,就很難扯乾淨了。

  宋轉運使性子尚算正直,發現他在查案之後。那些人便立馬果斷的出手,阻擋他的步伐。

  小宋夫人不過是尋來的煙花女子,自然是成為了炮灰,說是她執掌內宅,但真正理事的,乃是那位陪嫁的嬤嬤。

  寫小紙條的人,那端麵不小心灑在了周現光身上的侍女,後來伺候沐浴更衣的,甚至是書房裡拿走了周現光寫的文章的人,都是一早安排好的。為的就是讓周現光說的話,真的也變成假的。他若是寫了那麼長一篇文章,自然是沒有空來同小宋夫人行苟且之事的。

  可若是沒有寫,那便有時間空出來了。

  沐浴更衣之時,有人拿了他的玉珮,凶手余管事在姦殺了小宋夫人之後,將玉珮放在了他的床邊。

  周現光這邊如約而至,那邊賀提刑夫人便掐著點兒帶著賀提刑前來抓人。

  賀提刑說得乾淨,但若非周夫人姚氏同京中有往來,那麼周現光八成已經定了死罪了。他是周家獨子,若是死了,那周宋兩家還不是不死不休……到時候,整個淮南東路的官場格局,便變了。

  周宋兩家打破頭,誰還有心情關注揚州鹽務?

  他們千算萬算,小看了姚氏的本事。

  等到發現這案子被強推到了東京,賀提刑便慌了神,將那裡頭的驗屍圖給拿了出來。大理寺官員甚多,落到了旁人手中,未必能夠發現不對之處;畢竟小宋夫人都已經入了土了,驗屍的結果,不還依據他們揚州送來的報告麼?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姜硯之是一個認真到吹毛求疵的人!

  叫那頭的仵作快馬加鞭的送了過來,若是沒有,他能夠立馬去揚州,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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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4: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三章 被人摘了桃子

  姜硯之說完,跑到了主座後頭的屏風處,向後伸出腦袋,笑道,「蘇中丞你聽見了吧?早就說了啊,你以後跟著本大王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天天有本可奏,日日青史留名……」

  蘇中丞吹了吹鬍子,鄙視的看了姜硯之一眼,「你什麼時候能不吹牛了,老夫死也瞑目了。」

  姜硯之一聽,不幹了,「你怎麼能死呢?去我那鬼屋還願意給錢,又能夠欣賞我那點心沒有幾個人,本大王覺得,你是我傳說中的知音吶!日後帶著你家夫人姑娘小子一道兒來玩啊,我多送你一包點心!」

  蘇中丞覺得腦殼疼,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小氣的大王!

  多給一包點心,你也說得出口!再說了,就你那鬼屋,嚇得老夫命沒有了不說,竟然收錢收到人肉疼……

  說起來,要怪二皇子,沒事兒擺什麼闊,他扔進去那麼大一坨金子,他也不好意思擱幾個銅板啊!

  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清流麼?

  什麼叫做清流?那就是沒有錢的窮當官的,給自己取的美名!

  不然的話,他們怕自己眼紅得活不下去!好歹這樣還能安慰自己,看吶,我可是要青史留名的清官啊!

  蘇中丞懶得理會姜硯之,咳了咳,走了出來,「官家命老夫同二皇子去江南查鹽政。」

  蘇中丞說著,看了姜硯之一眼,見他不為所動,一副老子的事情已經解決完了的模樣。

  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傻小子!

  「三位同我進宮中走上一遭吧!有事說事,御史台此番一定會徹查到底的,貪腐之事絕對不能姑息!三大王,那小宋夫人被殺案?」

  姜硯之伸了一個懶腰,「放心吧,周現光乃是無辜的,自歸家去吧。本大王會即刻派人捉拿那殺人的余管事的。待卷宗整理好了,我便送給宮去。」

  蘇中丞點了點頭,遲疑了片刻又說道:「這官員貪腐案,大理寺也是能管的。」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馬上就要同惟秀成親了,揚州那麼遠,不去不去……我還想著要在大婚之前,將大理寺的陳年舊案全部了結呢,都已經審完十之八九了。」

  蘇中丞覺得自己的耳朵八成是聾了,要不就是今日風太大,把他的耳朵給吹折了,要不他怎麼就幻聽了呢?

  「啥玩意,三大王,你吹……」

  他剛要說,你吹牛不打草稿吧?後來一想,這兩次看他斷案,那都是輕而易舉的,連吃飯都不帶耽擱的。

  「大理寺積累了那麼多案子?你全都審完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可不是,累死我了,最近見惟秀都見得少了!你去獄裡瞅瞅,乾淨得連蛐蛐都沒有一隻!」

  一旁的周現光聽了,拚命的點頭,「可不是,昨兒個我住在下頭,左右都沒有人,可嚇死我了!」

  周現光看著姜硯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三大王,你能夠收下我這個小弟麼?我日後也想來大理寺做官……我這次徹底的反省了,以前我覺得做官沒有意思,就是周旋來周旋去,跟打太極似的。」

  「我就喜歡鬥蛐蛐,勝便是勝了,敗便是敗了。只有武將是這樣的,可是我阿爹不讓我當武將。現在我發現,在大理寺審案子也是一個理兒,有罪便是有罪,無罪便是無罪!」

  姜硯之小白眼兒一翻,「想給本大王當牛做馬的,從東京排到代州去了,你若是想來大理寺,且學著點……」

  姜硯之還沒有說完,就被蘇中丞扯住了衣袖,他比劃了一下自己的高度,說道,「那麼一大垛案子,你都審完了?」

  「說了好幾遍了,十之八九審完了,你這老兒,該不是又想參我吧?你盡管翻,要是有哪個審得不對,你盡管去我阿爹面前參我!」

  蘇中丞意味深長的看了姜硯之一眼,「老夫要去揚州了,你大婚,老夫可不去送禮。」

  姜硯之一跳三尺高,「你這老兒,怎麼這麼小氣!你看你能夠查這麼大一個案子,我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我又沒有營生,審案子不但只有薄薄的一點俸祿,有時候還得倒貼錢為那些苦命的人買棺材收屍辦喪事……」

  「弄個鬼屋,你們還不願意出錢,本大王窮著呢,就指望這次發家致富養惟秀呢!咱們可是知音,你一毛不拔怎麼好意思!」

  蘇中丞哼了一聲,甩手就走了,「反正我是一個大子都不出的!走了!這次就不參你,當賀禮了!」

  姜硯之無語的看著那老頭兒雙手背著身後,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慢悠悠的走掉了!

  揚州來的三人見狀,趕忙追了上去。

  姜硯之大手一揮,那賀提刑身邊,便多了兩個緊盯著的侍衛,以防止他逃跑。

  剩下屋子裡宋家的人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都先告辭出去了。

  姚氏見屋子裡已經沒有了外人,抱著周現光嚎啕大哭起來,哭著哭著,又劈頭蓋臉的對著他又打又撓的。

  閔惟秀在一旁看得恨不得鼓掌叫好,唉,她阿娘打她的時候,疼得要命,但是看著別人的娃被打,為何她有一種心理平衡了的喜悅感!哈哈!

  這姚姨母不虧是她阿娘的閨中密友,這教訓起人來,都是一樣樣的,艾瑪,耳朵要揪掉了!

  周現光紅著眼睛,躲都不帶躲的,「阿爹阿娘,以前是兒子不懂事,連累你們了,日後兒子一定跟三大王好好學……」

  姚氏只覺得心頭堵得慌,三大王是她兒子的救命恩人,按說兒子要學他,那是頂頂好的事!

  可是兒子啊……三大王不也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麼……

  從某種程度來說,那討嫌程度不輸你啊!

  「兒子一定好好讀書,考科舉,然後正正經經的進大理寺當差。阿娘,兒子這回都聽你的,我想去國子學。」

  姚氏當真要淚流滿面的,我的天神啊!

  就算日後她兒子不喜歡花娘喜歡屍體,她也認了!這簡直是老天爺開了眼啊!

  她說著,走到了姜硯之跟前,「三大王,日後你便是我們周家的救命恩人了。但凡有事,您且去信去揚州,只要我姚慧能夠做得到的,只要周家做得到的,我絕對不眨一下眼睛。」

  姜硯之搖了搖頭,「本大王不過是做了分內之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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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別摸頭!會禿

  姜硯之覺得她有點吹牛,人怎麼能不眨眼睛呢?

  姚氏得了好,瞧著兒子像是瞧金寶貝疙瘩一般,恨不得立馬回去用艾葉水將這剛上進的小綠苗好好的澆灌澆灌,跨跨火盆之咬咬豆腐去去晦氣。

  「惟秀,等你出嫁的時候,姨母去給你添妝。姨母家旁的沒有,就是錢多!」姚氏說著,拍了拍胸脯,拽著周現光告辭而去。

  閔惟秀瞧著,心中有些羨慕,她家中雖然也富裕,平日裡也是拋金如拋土的狗大戶,但是還是不及鹽商家的女兒,來得壕氣沖天!

  見眾人都走了,姜硯之伸了個懶腰,從桌案上拿出一個小冊子,樂滋滋的劃掉了一個標題「江南殺人案。」

  閔惟秀順著那小冊子往下一看,還剩下幾個,很快就沒有了。

  「這是什麼?」

  姜硯之撓了撓腦袋,「我不是走到哪裡都有案子麼?怕耽誤了正事,便讓路丙把大理寺的陳年舊案,都按照緊要次序排列好了,審完一個劃掉一個。」

  閔惟秀若有所思,「最近我感覺武功毫無寸進,想著怕是要去尋那厲害人物挑戰一番,卻不知道從何下手,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應該把同我有一戰之力的人,都寫在一個小冊子上,打死……打敗一個,劃掉一個!」

  對不起啊!諸位將軍,武林盟主,本大王絕對不是故意讓你們不得善終的……

  「惟秀想做什麼,就去做!」姜硯之說著,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

  卻被閔惟秀一把拍開了,「我阿娘告訴我,老被人家摸頭,頭會禿的。你總不願意日後,一側身,嘿,好大一顆夜明珠!蹭亮蹭亮的啊!」

  姜硯之想了想,「不對啊!我只摸頭頂,若是岳母大人說得沒有錯,那應該只禿頭頂啊!應該是,好大一隻禿鷲!」

  一旁的路丙聽得一個激靈,三大王啊,你敢說閔五娘子是禿鷲,也不怕她一巴掌拍死你!

  豈料閔惟秀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姜硯之的肩膀說道,「哈哈,你別說,想想還挺有趣的!」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對吧!等我們有了娃,經常摸摸看,會不會禿!」

  路丙覺得自己終於明白,為何三大王單身了快十六年,壽王府後院才迎來了第一位女子,實在是腦袋能夠同他彎到一塊兒去的人太少了,這二人是想要生一個禿頭小閻王嗎?

  「明明這個案子是你審理的,為何官家要二皇子去江南查鹽務,不讓你去?那豈不是咱們白忙活了一頓,最後讓他撈著了好處?」閔惟秀說著,心中有些不忿,官家這心眼兒都偏得沒有邊了。

  這案子也就是擱在姜硯之身上,讓他嗖嗖的查清楚了,要是擱在正常人身上,指不定是有多難呢!

  結果呢?累死累活的搞清楚了,最後人人誇讚二皇子清明,抓貪官?

  姜硯之笑了笑,「我若是去了揚州,那豈不是同惟秀大婚要推遲了?岳父大人要外放,這次咱們不成親,下次就要等他再回京了,我可等不了那麼久,我恨不得現在,立刻把惟秀娶回家去!」

  閔惟秀紅了臉。

  一旁的路丙努力的縮了縮身子,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轉念一想,靠,他這麼大一個活人站在這裡這麼久了,三大王都跟沒事兒的人一樣,說著情話,不用降低,都沒有存在感!

  莫非二皇子上輩子同他們幾兄弟一樣,都是做侍衛的,所以才讓人瞧不見?

  呸呸!他在胡思亂想著啥呢?

  「那就讓他白撿了大便宜去?」閔惟秀轉移話題道。

  「他們要去揚州查誰?查的那是楊芙蓉的父親,也算是我二哥的半個岳父了。阿爹讓他去,也是想著給他落一個大義滅親的名頭。不然的話,楊芙蓉剛死,她阿爹又落了馬,於我二哥面上總歸是不好看,會有人說各種閒話。」

  姜硯之想著,官家這麼做,一來是二皇子太沒有存在感了,想要給他一點功勞掛在身上,畢竟他的前半生,除了參與了修書,一無是處!官家給他選了楊芙蓉,想的就是要把曹將軍府,還有揚州那地兒,給二皇子做靠山。

  誰知道他靠山山倒……

  說起來,他好歹還審了那麼些案子,又同大軍一道兒北伐了!

  姜硯之想著,覺得不是味兒起來,這不對啊,明明他的功勞更大,為何旁人都說他是紈絝,不說他二哥?

  哦,旁人都說,你二哥是誰?

  二來,最近他審的案子,不少都同二皇子有關,京城之中,已經有他們兄弟不和的風言風語傳出,若是他又去揚州,整死了二皇子的半個便宜老丈人……那種場面,不是官家想要看到的。

  「何況也不一定就是大便宜了。鹽政的水深著呢。光說那楊芙蓉後母的家族,就所圖甚大,也不知道她家中出了多少女兒,掌握了整個江南鹽政,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得好的事情。」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裡頭不知道還藏了多少猛虎呢!我二哥手無縛雞之力,以前也是待在書館裡修書的……」姜硯之這麼說著,倒當真是有些擔憂起二皇子來。

  雖然他最近坑二皇子比較多,但真不是有意為之啊,就像他之前坑了太子十幾年……咳咳!可能他天生就是坑爹坑哥的八字命格!

  不管是裝也好,還是真的也罷,即便嚇得瑟瑟發抖,也要帶著親信去給弟弟的鬼屋捧場,憑借這一點,就說明他是一個還不錯的兄長。

  閔惟秀想想也是,反正掌握淮南東路軍權的是誰?姚姨夫啊,姜硯之的小弟周現光他爹。

  掌握淮南東路錢袋子的是誰?姜硯之的小弟周現光他老岳父……

  至於二皇子的安危?不好意思,二皇子是誰來著,長啥樣,我又忘記了!

  閔惟秀擺了擺手,「你不在意就好,我還擔心你覺得你阿爹偏心,難過呢。」

  姜硯之笑了笑,習慣了便不覺得難過了。

  兩人正說著話兒,就見幾個開封府的衙役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三大王,出事了出事了。您大理寺的案子斷完了麼?咱們開封府有人來告狀了!乃是元相公的兩個兒子,要告他們的後娘攜了巨額家產改嫁張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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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4: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女嫁三夫(一)

  不是每一個男人,都能夠被稱為相公的。

  只有那幾個站在人臣頂端的老頭子,才會被人尊稱為相公。

  而武國公厭惡每一個相公,連帶著閔惟秀,對每個帶有這種稱號的人,都如數家珍。

  「元相公死了才多久啊?我記得我爹當時還高興的多喝了一碗酒!張相公居然要娶元相公夫人!嘖嘖……」

  閔惟秀有些咋舌,眼睛中泛著光,這元相公夫人,乃是一等一的牛人啊!

  畢竟這世間沒有幾個女子,能夠嫁給兩個宰相的。

  雖然這兩個相公,都只是短暫上位,如今在相公前頭得加上一個前字,不過也不影響他們位高權重的事實。

  大陳的宰輔,並非是一成不變的,除了呂相公經常霸佔著正相的位置外,那副相乃是經常輪換的,譬如如今的便是一位西門相公。

  開封府來人,聽了閔惟秀的話,眼睛中冒出了惺惺相惜的光芒,「閔五娘子有所不知,那元相公夫人曹氏,可是有十萬貫嫁妝,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就差上樊樓拋繡球招親了。沒有想到,讓遠在西安的張相公奪了頭魁!」

  十萬貫啊!姜硯之聽得有些憂傷,他若是死了,是絕對留不了十萬貫,給惟秀改嫁的!

  「本大王向來都只做推司緝凶之事,這種經濟事務應該是……」姜硯之剛說了一半,就想明白了,敢情是涉及的人來頭太大,二皇子又要去揚州了,他們自己不敢處理,方才塞給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打二皇子做了那開封府尹,不少位置都已經換了人,他也不知道這事兒歸誰管了。

  來人訕訕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元家的兩位郎君,說若是開封府不接,便要鬧到御前去呢……二皇子殿下著急出城,是以讓我等來尋三大王。」

  姜硯之一愣,「是我二哥要你來的?」

  來人點了點頭。

  姜硯之嘆了口氣,「走罷,本大王最近窮得很,一人打兩份工,兩頭審案子,也該有兩份俸祿才對。」

  來人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從兜裡掏銀子,表情扭曲的說道,「三大王說笑了。」

  如今開封府誰不知道,三大王開了一個鬼屋,把一眾老大臣嚇得屁滾尿流的,不少圍觀群眾可都瞧見了,那人都是直著進去,橫著抬出來的。

  是以雖然心裡怕得要死,但是還是有不少人,都又膽怯又興奮的去逛鬼屋了。

  嘿!我倒是要去瞧瞧,到底是哪個鬼兄為我報仇了!把那個見人就參的老王八犢子蘇中丞給嚇尿了!

  嘿!聽說了嗎?聽聞那樊樓的東家,去了一趟鬼屋,那都要大婚了!聽說裡面免費送媳婦兒!不要錢的!

  嘿!聽說那鬼屋裡有一種點心,日後孩子不聽話,就掏出一個大眼珠子,我在這裡插了個眼,你若是不好好念書,我在外頭可是瞧見得一清二楚的!

  ……

  再說了,就算那鬼屋沒有收回本來,他要娶的是誰?

  那可是武國公府的閔五娘子啊!那嫁妝,光是想想,都幾輩子花不完了。

  這樣的三大王還哭窮,讓他們這種真貧窮的人,該如何活啊!

  開封府同大理寺離得不遠,不一會兒,便到了。

  眾人一進公堂,三雙眼睛便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元大郎同元二郎,都生得矮矮墩墩的,瞧著像是兩個憨態可掬的胖葫蘆。

  閔惟秀瞧著,又看向了一旁的元相公夫人曹氏,這位一雙丹鳳眼挑入眉鬢,薄薄的唇上泛著口脂的光澤,周身穿金戴銀的十分華貴。

  曹氏一瞧見姜硯之,原本怒意橫生的眼睛,立馬泛了紅,眼中有那光澤波動,「三大王,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這已經為夫君守孝三年,身上又沒有他們元家的誥命,為何不能夠帶著妝奩改嫁?大陳律可是有規定的,阻止婦人改嫁,那是要被雷劈的!」

  姜硯之抽了抽嘴角,你當大陳律是什麼法術書嗎?不遵守的就降下神罰,轟隆隆灰飛煙滅!

  若是有那等法之意志!那還要他姜硯之幹嘛?

  不過大陳律的確是有明文規定,不得無故阻撓夫人改嫁。女子出嫁之時所帶的嫁妝,也是女子的私產,她愛傳給子女,傳給子女,愛拋進水中聽響,那也是她的自由!

  「元大郎元二郎,正如曹氏所言,你們作為繼子,無權阻撓她帶著嫁妝改嫁,也不得強分繼母的私產。」

  元大郎點了點自己的寶葫蘆頭,「她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哪裡來的十萬貫私產?那都是我父親在世時,借著妻名,置辦的產業,乃是我父親的遺產,理應由我們兄弟繼承。不信的話,拿她的嫁妝單子來對照!」

  閔惟秀點了點頭,這元大郎倒是思路清晰,這私產不私產,把嫁妝單子拿出來對照一番就知道了。

  總不能你出嫁的時候,嫁妝只有一百貫錢,等死了夫君就變成十萬貫了吧?那實在是誇張得厲害!

  不過曹氏倒是不慌張,「你們說的倒是沒有錯,這些並非完全是我的嫁妝裡的,有一小部分,是夫君疼愛我,一筆一筆慢慢的為我添置的,他就是想著,你們這兩個不孝子,在他死了之後,便會苛待於我,是以這才給了我這些銀錢傍身。」

  「他既然給了我,寫了我的名字,那便是我的私產,你們有何權力,來分我的錢?」

  曹氏說著,拿出了一本賬冊子,「三大王請看,這裡可是記載得一清二楚的,何年何月,我夫君給我置辦了什麼產業,同那房契地契田契上的日子,可都是對著著的!」

  元家兄弟面面相覷,顯然他們之前並不知道曹氏手中有這個玩意兒。

  姜硯之接過賬冊,閔惟秀湊過去一瞧,那嫁妝單子已經有些發黃了,上頭一筆一筆的,寫了好些頁。

  閔惟秀自己個出嫁在即,最近也是瞧賬冊子瞧得頭疼,她的嫁妝,那是絕對不輸給這個曹氏的。

  她瞧了幾行,頓時就樂了,「哈哈,姜硯之,你還記得前幾日咱們去過的那家烤肉館嗎?」

  姜硯之抽了抽嘴角,看向了胸有成竹的曹氏,「請問,五年前嫁給元相公的你,嫁妝單子上為何會有才開了三年多的烤肉館的名字呢?曹氏,你竟然敢在本大王面前作假!」

  曹氏顯然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夠記得一個不起眼的烤肉館開了多少年……天殺的,她都不記得這玩意是啥時候開的了,都是手底下的掌櫃的,自由發展的……

  「這嫁妝單子可是官府登記造冊的,還有那些田莊地契亦是如此。我瞧著除了這些細微的破綻,大印都是真的。你一個婦道人家,是誰幫你弄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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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一女嫁三夫(二)

  曹氏慌了神。

  元大郎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似的,頓時得意起來,一跳三尺高,閔惟秀只感覺,一個葫蘆飛了起來,然後又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還能有誰,肯定是她那個姓張的姘頭!」

  姜硯之的眼神銳利起來。

  元家兄弟狀告曹氏分產案,原本是一個十分簡單的案子,若是普通的百姓來此告狀,他敢說開封府裡隨便一個官員,都能夠斷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可這些人,看的都先是身份。

  姜硯之想著,有些失望起來。權貴家中瓜分十萬貫,同百姓家中分十個大子兒,本質並無不同,可在某些人,卻看不到這個。

  曹氏如今尚未改嫁,從身份上來說,乃是元家兄弟的母親,以兒子狀告母親,論律當杖責。

  曹氏私產作偽,理應由府衙派人清點清楚,重新分配。元家兄弟有權力分配屬於他們父親的那一部分財產。

  但是現在曹氏能夠隨便改嫁妝單子,改各種契約的時間,所有人的姓名,那就是大大的問題所在!

  姜硯之想著,憤怒起來,這事兒若是傳揚出去了,那些富商們對這個朝廷還能夠有信心?

  賺了多少銀錢,那都不踏實啊,因為不知道哪一天,就有人把你的房契地契的名字給改掉了!

  「曹氏,你還不從實招來。這賊子委實囂張,他有這本事,若是哪日心血來潮,豈不是要把本大王的壽王府,都改到你名下去!」

  曹氏一聽,嚇的一個激靈,「大王饒命,民婦是絕對不敢覬覦您的宅院啊!」

  開玩笑,那是傳說的黃泉路的起始之地!

  她可是聽人說過,在壽王府深處,有一條鋪滿了小石子的路,兩旁種著的都是用鮮血澆灌的地獄之花,在那路的盡頭,便是一座屎黃色的大門,推開之後,便是通往地府的黃泉之路……

  這等凶宅,便是掉在她的腳邊,她都不敢撿啊!

  曹氏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將曹氏先關押起來,那張相公現在何處?」

  元家兄弟立馬跳了出來,「那張相公在長安做官,他兒子張中就在這開封府任職!」

  姜硯之詢問的看向了引他而來的那人。

  開封府的官員,如今他不認識的居多,倒是不知道有張中這麼一個人。

  那人一聽,跺了跺腳,「大王,這張中今日出了城,去附近的村子查看農事去了,怕是明日才回來。小的城門上留意了,若是他回來了,再叫他來問話。」

  姜硯之點了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

  翌日一大早兒,姜硯之同閔惟秀便被臨安長公主毫不客氣的打發出了門。

  這才一進開封府,就感覺到異樣的氣氛,閔惟秀伸手一抓,撈了一個人,定眼一瞧,只見正是打著呵欠的張仵作。

  「張仵作,發生了何事?你今兒個怎麼來這麼早,誰死了?」

  張仵作拍了拍嘴,「曹金蓮死了。就是那個元夫人。昨兒個夜裡,留下了一封遺書,然後死了。我家孩兒,夜裡總是要我抱著搖晃,一邊走一邊說鬼故事方才睡得著。我這還沒有歇下一個時辰呢,就被人叫醒來了,這不,還沒有來得及瞧現場呢!」

  「今兒個武國公府不是嫁女兒麼,怎麼閔五娘子同三大王也來這麼早……」

  閔惟秀有些欲哭無淚,如果你不明知故問,那我們還是好朋友!

  那韓小郎可是被當成殺人犯那麼些年,又是因為男女之死落的獄,臨安長公主擔心再出什麼岔子,導致這瓜娃子受刺激了逃婚。

  再說那她四姐神經脆弱得跟頭髮絲兒似的,萬一鬧出個什麼事兒來,那……

  是以她同姜硯之毫不猶豫的被掃地出門了。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鑑,他們連大樹叉子都不讓蹲了,簡直就是悲劇!

  「曹氏死了?」姜硯之驚訝地看了過來,皺了皺眉頭。

  他不是一個喜歡濫用刑罰的人,因為張中沒有回京,他昨兒個也就沒有提審曹氏,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死掉了!

  閔惟秀倒是不覺得異樣,姜硯之審理的哪個案子不死人……

  當然,以前找牛的那些不算!

  開封府的大獄在地下,雖然是白晝,但也需要點著燈。

  閔惟秀同姜硯之往裡頭一走,一股涼颼颼的風,就吹得人起了雞皮疙瘩。

  閔惟秀一瞧,驚訝的對著張仵作喊道,「你可沒有說,這地牢裡起了火!」

  張仵作整個人都清醒了起來,「來的人,也沒有同我說!只說那曹金蓮自殺了,這獄中自殺的,不是頭一遭了。要不就是上吊而死,要不是就是撞牆而亡,這放火燒自己的,倒是少見。可惜了,可惜了,好端端一個美人!」

  許是因為地牢常年陰暗潮濕,那火並沒有蔓延開來。

  曹氏待著的那間牢房,門還用鐵鏈鎖著,並沒有打開,獄卒瞧見姜硯之同張仵作來了,這才從腰間取了鑰匙,開了門。

  姜硯之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說道,「沒有想到,你也喜歡槐花釀。」

  那獄卒開門的手一頓,訕訕的笑了笑,「昨兒個那曹氏問小的要了筆墨紙硯,說是要寫些東西。小的瞧她可憐,便取了些來,沒有想到,她寫的竟然是遺書,畏罪自殺了。」

  姜硯之看了看桌子上的遺書,皺了皺眉頭,「誰說曹氏是自殺的?你是推官,還是我是推官?」

  「這有遺書都不是自殺?」

  姜硯之嘲諷的勾了勾嘴角,「一個愛自己愛得要命的女子,怎麼可能會自殺?還是選擇這麼痛苦的自焚?連房契都能夠造假,別說遺書了……有些人,盡做一些畫蛇添足的事情呢!」

  正說話間,昨日來尋姜硯之的那人跑了過來,急急忙忙的說道,「大王大王,我把張中抓來了。他昨兒個夜裡便抹黑進了城,也沒有歸家,直接住在了這開封府中呢!」

  閔惟秀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一頭亂髮,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

  他揉著眼睛,看上去有些找不著北,褲腿高高的勒起,上面還糊了幾塊泥巴,好似剛剛下了田一樣。

  「就吃朝食了麼?我還沒有刷牙!」張中眯著眼,看了看,渾渾噩噩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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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4: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女嫁三夫(三)

  姜硯之瞧著他這模樣,挑了挑眉,兄台,裝得有些過分了啊!

  這烏漆嘛黑的地牢裡,散發出一股子焦屍味道,站了一幫子面如土色的人,他怎麼就能夠聯想得到朝食的?

  「莫不是還要本大王給你折根柳枝,然後蘸好鹽,塞到你嘴中?」

  張中這下子清醒了過來,他眯了眯眼睛,又往前走了幾步,這才驚訝的行了禮,「下官失禮了,三大王恕罪!」

  「今夏有大旱的苗頭,下官最近常駐城外,往來奔波部署。昨兒個半夜裡,方才進了城,因著怕驚動家人,便著小廝引我來府衙歇了,衣衫不整的……失禮了失禮了。」

  張中說著,又悄摸摸的往後退了一步,瞧了那獄中的焦屍一眼,臉上毫無波動。

  閔惟秀有些驚訝,這張中一介書生,膽子還挺肥啊,一般人見了這個,非得吐了不可。

  不是對死者不尊重,實在是形狀可怖。

  「你可知曉你父親想要續弦之事?」

  張中點了點頭,「家父來信同家中知會過一聲,說要續娶元相公府的曹氏夫人,家母過世多年,我們兄弟姐妹都已經各自成家立業了。父親已經年過六旬……是以這事兒,我們也就只是知了而已。」

  「三大王,發生了何事?同我父親有關?」

  張中突然想起了關於三大王的傳言,頓時驚慌失措起來,「三……三大王,該不是我爹駕鶴西去了吧?我爹我爹……」

  姜硯之抽了抽嘴角,「你爹好著呢,他遠在長安,若是死了,我還能有千里眼瞧見了不成?不過,那曹氏死了,昨兒個夜裡,死在了大理寺的地牢中。」

  姜硯之說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中,急促的問道,「昨兒個夜裡,你回來府衙之後,可去過哪些地方……」

  張中往前走了幾步,靠近那牢籠一看,又拚命的往後跑去,尋了一個牆角,吐了起來。

  閔惟秀摸了摸下巴,她就說嘛,若現在文弱書生的膽子都這麼大了,那還要他們這些武將作甚?

  張中只覺得胃中翻騰,連隔夜飯兒都要吐出來了,正吐著,便瞧著見一又白又胖的手伸了過來,那手掌心中放著一方乾淨的帕子。

  「三大王!下官太感動了!」張中有些想哭,多麼平易近人的大王啊,他吐得這麼髒,一般的人,都恨不得離他三尺遠,三大王這樣的皇子皇孫,竟然好不嫌棄的給他遞手帕……

  姜硯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你昨兒個夜裡回來之後,來這獄中,尋牢頭喝了酒對不對?乃是你從城外帶來的槐花釀。牢頭不勝酒力,醉了過去。」

  「以火燒身,十分的疼痛,牢頭就在門口坐著,不可能聽不見她的哀嚎聲,即便是那曹氏有著鋼鐵般的火之意志,一聲不吭,那也能夠聞得著焦味兒,可是他卻一無所知。之前我進門,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槐花釀的味道。」

  「我問他,他卻不提,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醉酒誤事,不敢言語。」

  那牢頭一聽,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心中有苦難言。

  平日裡瞧著三大王審案子,那猶如便秘多日,突然通暢一般的爽!

  大手一指,凶手就是你!

  可如今輪到自己個頭上,卻不是滋味了……喝個酒都難逃他的法眼,這狗鼻子!

  「昨天白日裡,我剛剛揭穿了曹氏暗中勾結官員,改寫了自己的嫁妝單子,還改了房契地契。當日夜裡,她便自殺身亡了,這事兒怎麼瞧著都蹊蹺得很!」

  「曹氏在元相公死後,帶著十萬貫嫁妝改嫁,被人告上了官府,也並不慌亂。這女子將自己個看得十分的重要,並非侷限於世俗之中的人……事情尚未到絕路,她何必自裁?便是自裁,又怎麼會選擇這等慘烈的死法?」

  姜硯之心中有一句話沒有說,擦,誰有十萬貫,還捨得燒死自己個!

  而且,就曹氏這種擺著金山選夫的架勢,同那瞎了眼拋繡球的姑娘都一樣,同未來夫君能有什麼感情?

  你說,就她同那張相公,相隔千里兩地戀的,還能夠戀出什麼生死之約來了?

  不能夠啊這是!你說曹氏因為羞愧難當,不想供出幕後之人,所以自殺了?這是在侮辱誰的智商呢?

  誰有十萬貫,還會羞恥!

  閔惟秀讚同的點了點頭,她若是曹氏,還嫁什麼糟老頭子啊,自己個立個女戶,天天躺著快活啊!

  見著可愛的小郎君,招招手,來啊,一起浪啊!

  唉,可惜,她已經吊在了一個浪不起來的胖子身上!而且,也沒有十萬貫。

  張中臉色一白,他不是那些小年輕兒,他如今已經快要到不惑之年了。

  雖然不說有什麼大出息,但是該有的鬥爭覺悟,那是得有的!

  他已經深深的感覺到了,自己這是掉進倒黴窩裡了,身邊只剩下倒黴了啊!

  論改契約,他老爹當過宰相,朝中關係彎彎繞繞,未必做不到;他阿爹一把年紀還要續弦,圖的什麼?比曹氏年輕貌美的有的是,為何瞧中她了,自然是貪圖那嫁妝,動個手腳的,完全在理;現在穿了幫,怕曹氏把他供出來,所以殺人滅口,不是不可能啊,這殺人動機就有了;

  論不在場的證據,開封府中除了牢頭和看大門的,其他的人都回家抱娘子去了,壓根兒沒有人給他作證啊!

  完全可以說,他故意灌醉了牢頭,殺了曹氏滅口,然後假裝醉酒,回去歇息了,今日見了曹氏屍體,裝傻充愣,故作不知!

  爹啊!你為何遠在長安了,還要坑兒啊!

  「三大王,我昨兒個是同牢頭飲酒了,但是我喝多了之後,小廝便扶著我回去了,留下他一個人,在此獨酌,後頭的事情,我當真是不知道啊!我絕對沒有殺人啊!」

  姜硯之拍了拍張中的肩膀,「別慌。若本大王認為是凶手,你還能夠好胳膊好腿的站在這兒?弄髒我一塊手帕?你不是凶手,但是有人,想要你當替罪羊!」

  張中就差抱著姜硯之的大腿痛哭流涕了,三大王,以後我張中便是你的馬前卒,狗腿子!等我城郊的麥子熟了,一定挑上最好的一籮筐,送到你家中去!

  閔惟秀上下打量了張中一眼,「為什麼說張中不是凶手?曹氏錢多,那是要帶去張家的!除了他,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誰,會殺掉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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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女嫁三夫(四)

  姜硯之笑了笑,若換了那想要草草結案,貪個破案之功的人,今兒個鐵定就將張中拿了。

  畢竟,他是最合適的殺人凶手。

  但是,不是,張中不是殺人凶手。他姜硯之,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張中,你是通過推蔭做的官吧?」

  張中飽含著熱淚點了點頭,「三大王,這你都能瞧出來?」

  誰說三大王是黑無常,他分明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能識人……天橋底下的鐵嘴神算子啊!

  姜硯之得意洋洋的抬起了頭,「一開始,本大王以為你是故作淡定,但是我後來發現,你不是喜歡裝,你是看不清楚。你見了本大王,不行禮,待我出聲,往前了好幾步,才看清楚了是本大王。」

  「你見了曹氏的屍體,也不是不慌,而是你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一進來,並沒有發現那角落有屍體。」

  張中拚命的點頭,猶如小雞啄米。

  「大王慧眼如炬。小的年幼之時,家中並不寬裕。父親事務繁忙,母親又去世得早,府中沒有什麼人理事,亂糟糟的。我寒窗苦讀二十年,因為資質駑鈍,經常挑燈夜戰。說來慚愧,書讀得不好,眼睛卻瞧不清楚了。」

  「說起來,敗也這雙眼,成也這雙眼。我這眼只能夠瞧見近在咫尺之物,遠遠走來的人,瞧著就跟一個模糊的麵團兒似的,分不清楚是誰。隔得老遠的,別人同我打招呼,我也瞧不見,久而久之,便把人都給得罪光了。」

  「等到想要下場一試的時候,父親帶著我同內子一道兒去拜訪名師,豈料那日名師的閨女穿了同內子一樣的衣裙……」張中回想著遙遠的往事,還是有些想哭……

  他雖然沒有說完,但是在場的人已經對他萬分的同情了,不用說了,還考個鬼啊考,不把你打得臥床三年,那都不叫好爹!

  「經過這事兒之後,我便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考了。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時來運轉了。一日官家圍場狩獵,阿爹帶我同去,一頭熊瞎子迎面撲來,那些瞧見的都跑光了,只有我……呵呵,官家誇我臨危不懼,看著我阿爹的面子,給我封了個官做。」

  姜硯之抽了抽嘴角,這張中的一生,也算是蕩氣迴腸了……

  「可是,張中眼睛不好,也不能夠證明他不是凶手啊!他完全可以殺死曹氏,只不過動作緩慢一些。」閔惟秀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姜硯之點了點頭,「張仵作說說驗屍的情況吧。」

  一直在一旁忙碌的張仵作站起了身,不慌不忙的擦了擦手,說道,「大王,還是你來說吧,小的還得畫現場圖呢。」

  身為一個好下屬,要時刻記得,髒活累活自己幹,出風頭的事情,留給上官幹!

  尤其是上官的心上人在的時候,更是要表現得愚蠢,襯托出上官的智慧。

  唉,人活的時間長了,見的死人多了,便是一塊頑石,也變得通透如如玉了。

  張仵作為自己感動了一下,要不然,他怎麼能夠從三大王手中,給自己個閨女們每人摳來一個金項圈呢!

  姜硯之橫了張仵作一眼,這個老傢伙,越來越喜歡偷懶了!

  現在都要本大王來驗屍了,要你何用,扣俸祿!

  「大家第一眼覺得曹氏乃是自殺的,為何?一來,她躺在石床上,獄中並沒有打鬥的痕跡,連那門,也都關得嚴嚴實實的;二來,桌子上有遺書。之前本大王已經說了,凶手做了畫蛇添足的事情。」

  「這兩個證明自殺的事,都是畫蛇添足。第一,這個死亡現場太安詳了。被火燒死,十分的痛苦,一般的人,都會形容扭曲,蜷縮成團。可是你們看張氏,她是好好地躺在那裡的。除了她死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並沒有黑乎乎的燒焦的痕跡。」

  「我們一進來,就瞧見了,地牢十分的潮濕,地面上幾乎有明水。曹氏若是身上起了火,滾了下地,未必會燒死自己。」

  「我猜想,凶手見牢頭喝醉,卻並不放心。因為百姓們自家釀的酒,遠不如七十二正店的酒來得純正。大多數人,喝了幾碗,翌日照舊去田間勞作,不會暈頭。再則,他知道,牢頭醉了,可是地面上,張中的小廝沒有醉。他害怕田氏鬧出太大的動靜,吸引了人來看,她就跑不了了。」

  「或者曹氏滾到水中,熄滅了身上的火,死不成,再扯出他來,那就不妙了。」

  「什麼樣的人,被火燒死了,還毫無知覺,一動不動呢?」

  閔惟秀恍然大悟,「死人!或者當時曹氏已經失去了意識。」

  姜硯之點了點頭。

  「我不認為張中是凶手,是因為,讓曹氏失去意識的東西,乃是這個。」

  姜硯之說著,從地上撿起了一團已經燒得不成樣子的銀子。

  「本大王下個月初八要娶惟秀啦,最近經常給她看首飾,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因此十分的注意女子頭上的髮飾。曹氏富貴,滿頭金晃晃的,本大王當時還想,這麼俗氣的東西,我家惟秀才不喜歡!」

  張仵作把頭別在了一邊,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多年經驗告訴他,三大王這是在說,初八我要成親,你們都要備好禮錢啊!

  閔惟秀癟了癟嘴,不,誰說我不喜歡的!我就很喜歡金葉子啊!一擲千金的感覺特別爽,真的!

  「曹氏身上全部都是金器,沒有銀器,那麼這一坨是哪裡來的?任何一個突兀的東西,出現在了殺人現場,那邊極有可能,是關鍵所在。」

  「我猜凶手,以銀器遠遠的擊中了曹氏的頭,然後才現身,燒死了她,並且佈置好了現場。而這一切,寒窗苦讀二十年,讀得眼睛都瞎了的張中,是不可能完成的。」

  張中瞎不瞎,是不可能裝上一二十年的,這種容易查證的謊言,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撒謊。

  隔得遠了,又是夜裡,張中怕不是連曹氏站在哪一坨,都不知道,怎麼可能出手,是以他發現張中眼睛不行之後,就料定他不是凶手了。

  張中痛哭流涕,感謝寒窗苦讀,讓我瞎了眼!不然今兒個,就死劫難逃啊!

  「可若我不是凶手,那誰是呢?還要嫁禍給我。」張中好奇的問道。

  姜硯之指了指那張遺書,「那自然是要看,這畫蛇添足的第二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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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5: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九十九章 第三夫出現了

  一封遺書而已,能夠有什麼蹊蹺?

  姜硯之嘆了口氣,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不要太妙!

  看到我家惟秀崇拜的小眼神了嗎?果然專心幹事業的兒郎,才是最帥的!

  「牢頭,之前我問你,你說是曹氏問你要了筆墨紙硯,她有沒有說她要寫什麼?」

  牢頭之前一直跪著,聽到叫自己,腿一軟,癱坐在地,「她只推說寫家書,我瞧著她一介婦人……不,她給了我一根金簪子,所以我便給了她一套文房四寶。」

  牢頭心有慼慼,在三大王面前,撒任何謊言都是徒勞的。

  萬一他說是出於同情心,結果又被三大王啪啪啪的打臉了可如何是好?

  倒不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姜硯之並不意外,牢頭們經常就是靠這種手段,發家致富的。水至清則無魚,牢頭級別低,俸祿少,上峰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只要不太過分了,通常都不會有人來追究。

  姜硯之說著,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張遺書,「牢頭給的筆墨紙硯,都十分的劣質,曹氏真正寫的那一張,雖然不見了,但是墨還是沁了一些,在第二張紙上。雖然看不出來她寫的是什麼,但她的的確確是寫了。」

  「曹氏年輕,無兒無女,母族不顯,又同夫家打官司鬧翻了?這個關頭,她最想寫信通知誰?」

  閔惟秀雙手拍了一下,「她想要通知能夠幫助她的人。一是想要他想辦法來解救,二來,也是通知那個人,事情暴露了,你快點想辦法啊……可是沒有想到,那個人早就知道了,還先下手為強,直接殺了她滅口。」

  姜硯之點了點頭。

  像曹氏這樣的女子,不管有多少錢財,那都還是一株菟絲花。

  之前窮,彎著腰嫁給了老頭子一號元相公,為了撈錢;後來有了大錢,腰桿子也直不起來了,還是想著攀附老頭子二號張相公。

  張相公人走茶涼,遠在長安,張中又被洗清了嫌疑,這說明了什麼?

  很有可能,在曹氏的身後,還站在一個厲害的老頭子三號!

  張中恍然大悟,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爹啊,你說你七老八十了,作甚要續弦啊,咱們家都窮了一輩子了,不也有吃有喝的,這不臨了了晚節不保,被人在頭上種草了啊!

  「憑著一張遺書,怎麼抓人呢?這個人,聽所未聽,聞所未聞……簡直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張中深深的蛋疼起來,該不會臨了了,還是得他來背鍋結案吧?

  姜硯之看了張中一眼,這廝便是眼睛不瞎,八成也是考不上科舉的,咋這麼不機靈呢?

  「明明凶手就留下了很多線索。首先,一個人的字跡是有跡可循的,便是故意模仿他人的字,那也是會在細微之處,保留一些特定的習慣。」

  「你們或許要說,全國上下,會寫字的人那麼多,豈不是猶如大海撈針?會寫字的人多,但是有本事改契約,又入得了曹氏眼睛的人,可就寥寥數人了。」

  曹氏眼光多高啊!

  她拋出十萬貫嫁妝,又同張相公鬧得滿城風雨,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抬高自己的身價。

  張相公都成了她的跳板,可見她要嫁的人,比張相公更加的位高權重。

  至於長得帥什麼的?那是惟秀這種富家千金才會考慮的。

  要不然宰相的女兒,富貴人家的姑娘,常常落入小白臉的魔爪呢?畢竟權勢金錢娘家都有,她們不覺得珍貴,對於那些窮得只剩下臉的人,她們自然是歡欣雀躍的覺得,他就是一堆金錢裡唯一的一張草紙,多麼的與眾不同!

  姜硯之想著,昂了昂頭,像他這樣有顏值,有權勢,有金錢的人,已經世間罕有了!

  「而且,你們想過沒有……曹氏寫了信之後,她打算讓誰去送呢?她一個婦人,平日裡出門,便是同人私下見面,也不可能沒有心腹打掩護……只不過,她的心腹若是昨夜裡蹲在門口等著拿信,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凶多吉少了……」

  關鍵就是看著人機靈不機靈了,姜硯之說著,就瞧見路丙領著一個婆子走了下來。

  「大王料事如神,小的在附近搜尋,發現這婆子鬼鬼祟祟的,便將她抓來了,果然就是那曹氏身邊的管事嬤嬤。」

  姜硯之樂了,看來他的運氣不錯。

  那婆子一瞧牢中慘狀,頓時扶著牆吐了起來,一邊吐一邊哭道,「老奴就知道,老奴就知道,我們家娘子肯定是出事了!」

  屍檢已經檢查完了,再繼續待著這地牢裡也沒有什麼用處,一行人快速的移步到了公堂。

  那婆子吐無可吐,紅著眼睛說道,「老奴說是娘子身邊的嬤嬤,實際上乃是她的姨母。我家娘子,不過是小官庶女,她親娘以前是大官人的通房丫頭,這內宅之事,老奴不說,諸位貴人也清楚。」

  「我家娘子自幼吃了不少苦,因此對那錢財地位,看得特別重。後來也是她有大造化,夫君成了相公,手頭又闊綽起來。可誰曾想,老相公不多時便沒了。」

  「老相公一走,那元家的幾房人,那就都跟烏雞眼子似的,想要從娘子身上啄下一塊肉來。那元府之中是狼窩,娘子的母家卻是虎穴,她那些兄長們,都眼巴巴的等她歸家了,好分她的家產呢!」

  「娘子捨不得那些產業,決心再嫁。那什麼十萬貫,也是娘子自己個放出風聲去的,其實並沒有那麼多,滿打滿算,統共也就五萬貫而已。可來的都是些什麼人?都是些牛鬼蛇神!」

  「這也就罷了,連那遠在長安的張相公,都要往裡頭插一槓子。張相公連我家娘子的面都沒有見過幾次,就這麼貿貿然的說親,說白了也是沖著錢財來的。」

  「娘子起初有些意動,但是後來派了小廝,跟蹤著他兒子張中,這才發現,那張家空有一個高官的名頭,內裡窮得要命。朝食連肉饅頭都不吃,光吃饃饃;身上綾羅綢緞,都是皺巴巴的,可見沒有幾件衣服可以換……」

  站在一旁的張中老臉一紅,眯著眼睛低下頭去,「我的衣衫皺了嗎?哪裡皺了……」

  婆子不理會他,接著說道,「娘子不願意拿嫁妝去張家填坑,元家兩個兒子來勢洶洶,娘子想借張相公的勢……」

  「直到後來,娘子在庵堂裡遇見了……遇見了西門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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