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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章 多了一個人

  蘇中丞只覺得自己的腿上生了根,他想要走,卻怎麼都走不動。

  其他人想跑,但卻又不敢動彈,至少一堆人中,還有姜硯之同閔惟秀在,而且人聚在一起,也就不那麼害怕了。

  若是跑散了,自己個一個人在這墓裡晃蕩,那才是當真找死呢!

  正在這個時候,之前那個穿著綠色衣裙的小娘子尖叫起來,「我……我的背後,是不是多了一個人……」

  她叫著,用餘光瞟了瞟自己的肩膀,上頭搭著一隻慘白的手,那指甲蓋上,還細細的塗了紅色丹蔻,美麗異常!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今日來的小娘子並不算多,他們這一群人中,除了她同高銀芳,再就是張氏同這個綠色衣衫的小娘子,另外還有一堆顯然是來討姻緣的小情兒……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在人群的最後面,突然之前多出來了一個穿著紅綠相間喜服的小娘子!

  她就靜靜的站在人群後頭,垂著頭,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

  原本那穿綠色衣裙的小娘子,是站在人群中間的,可是後頭一半人走丟了,她便成了最後一個。

  她有心上前,卻又走得不如那些大老爺們快。

  不等閔惟秀上前,那小娘子便實在是受不了,往前猛跑了幾步,然後癱軟在地。

  「甩掉了麼?」

  她哭著一瞧,只見自己的肩膀上,掛著一個白嫩的手臂,而那身子,還留在原地……

  「啊!」小娘子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

  閔惟秀有些汗顏,姑娘這是木偶,真的……哪個真人的手臂,被這麼撕扯掉了,還不流血的……哪個真人的手臂,這麼硬邦邦的!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怎麼辦,我總覺得,我們兩個要攤上了不得的大事了啊!

  誰知道這些人,怎麼這麼不經嚇唬啊!

  看到那邊瑤娘在扮演拍棺材的鬼新娘,多賣力啊!

  還有他們鬼屋的絕招,小弟常明,都還沒有登場呢,這些人就已經嚇得失魂落魄,眼神呆滯了,若是再玩兒下去,他們豈不是當真要嚇破膽去!

  閔惟秀深深的覺得有些可惜,站在她身邊的高銀芳,拽了拽她的衣袖,「上次來,都沒有瞧見這個,當真是厲害了!下一回,我陪你來。」

  二皇子吞了吞口水,佯裝鎮定的說道,「三……三弟,咱們先回去罷!蘇中丞已經暈過去了……」

  閔惟秀無語的一瞧,那蘇中丞果然厲害了,站著都能夠暈……

  姜硯之叫路丙扛起了蘇中丞,閔惟秀一把提溜著那綠衣衫的小娘子,對著那鬼新娘喊道,「辛苦了,歇歇喝口水罷。給我們引路出去。」

  瑤娘哦了一聲,掙扎著從棺材裡爬了出來,然後朝著眾人走來。

  二皇子瞧著來人,終於忍不住大叫出聲,「她的手斷了,她有三條腿,她的眼珠子都掉了!」

  那模樣,感覺下一瞬間就要倒下去。

  瑤娘一聽,慌慌張張的擺手道,「對不住對不住,多出的那條腿掛在裙子上了,斷手忘記拿下來了……眼珠子是假的!真的,可以吃,你們看!」

  她說著,拿起一顆眼珠子,呱唧呱唧的啃了幾口……

  「啊!」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二皇子沒有暈,他身邊的張氏暈了……

  瑤娘見狀,越發的手忙腳亂起來,「抱歉抱歉,我第一次當鬼,下回就好了,熟能生巧,熟能生巧!」

  在場的其他人,簡直恨不得咆哮出聲!

  這是從哪裡請來的奇葩啊!

  瑤娘處理完了身上那些古古怪怪的東西,頂著一張僵屍臉,提著燈籠便往回走去,身後一沒有暈的人,扛著已經暈了的人,跟著她畏畏縮縮的往前走。

  來的時候,有多瞧不起三大王,現在就有多想跪下叫爹!

  能夠想出這種游樂方式的人,他娘的簡直不是人!

  看看他臉上那種意猶未盡,沒有全暈好可惜,要扣扮鬼新娘的那奇葩娘子工錢的模樣,簡直可怕!

  這是游樂嗎?這是游命!

  「啊!」

  又一陣尖叫聲響起,蘇中丞被嚇了一跳,從昏睡中驚醒了過來。他微微的睜開了一雙老眼,頓時瞳孔睜大,就這樣,老夫還不如暈死過去不醒來呢!

  那前頭是個啥?一個猶如死鬼一般猙獰的新娘,正提著一個寫著奠字的白燈籠,扭轉頭朝著他們狂奔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著,「有鬼有鬼!」

  啥玩意!你不就是鬼嗎?

  鬼喊有鬼!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一把扯住了狂奔的瑤娘,「怎麼回事?」

  瑤娘原本就跟個小兔子似的,如今更是哭得雨帶梨花,「閔五娘子,有鬼有鬼!前頭有個吊死鬼!那絕對不是我們安排的人!這裡每一個機關,每一個鬼怪藏的位置,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的,哪裡本來什麼都沒有的!」

  閔惟秀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怕,你可是鬼新娘!」

  瑤娘覺得自己奇異的鎮定了下來,也是哦,她都同死鬼成親了,還怕什麼鬼?

  鬼是什麼?那都是夫家的親戚啊!

  一旁的路丙無語的扯了扯嘴角,還真行!

  一個敢扯,一個敢接!

  姜硯之皺著眉,快步走了幾步,仰頭看了看,在那墓室頂上,懸掛著一個穿著粉色長裙的小娘子。

  她的頭髮凌亂,顯然在死之前,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正在這個時候,人群中有人喊道,「死人了,鬼屋嚇死人了!」

  閔惟秀一眼橫過去,「鬼能把人嚇得上吊嗎?那你怎麼沒有嚇死?」

  這個墓室特別憐香惜玉,小娘子都不會踩中機關,除非是特別重的那一種……最多也就是瞧見那些木偶或者人扮的鬼,被嚇唬一下。

  這廝一個大屎盆子就往姜硯之頭上扣,其心可誅。

  姜硯之嘆了口氣,「這小娘子,是被人殺害的。我們這個鬼屋,一進了人之後,便關上了入口,我讓人在外頭守著。凶手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他還在我們中間。」

  姜硯之說著,拿出脖子上掛著的哨子吹了一聲,不一會兒,一隊打扮得跟僵屍似的侍衛全都冒了出來。

  已經鎮定下來的二皇子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在蘇中丞年紀大了,姜硯之怕出事,要帶他們出去。不然的話,他硬著頭皮玩下去,絕對也會被抬著出去。

  「你們,去把剩下的人,全都找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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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1: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 痴情男兒

  不一會兒,墓道裡便四處響起了尖叫聲。

  當真是鬼哭狼嚎,淒淒慘慘慼慼,聞者膽怯,聽者心驚!

  蘇中丞抽了抽嘴角,這些人,分明都是被那些「陰兵」給嚇唬的吧!

  姜硯之手下的侍衛,動作十分的迅速,不一會兒就扛著九人跑了回來。

  他們一共進來二十五人,當時走錯路,有十個人被分開了。

  如今死了一個,正好剩餘九個人。

  「我們十五人,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裡,都待在那個鬼新娘那裡,是不可能跑到這裡來殺人的。」蘇中丞從懷中掏出了一顆小藥丸,乾吞了壓了驚,這才說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的確如此。凶手就在剩下的九個人當中。」

  蘇中丞冷著臉,嘲諷道,「三大王這裡頭的陰兵鬼怪,難不成就不是人了麼?我們之前都沒有遇到他們,他們也可以殺人不是麼?」

  姜硯之搖了搖頭,「除非他們集體作案,否則的話,他們是不可能殺人的。我這鬼屋,也不能夠把鬼都集中在一塊兒嚇唬人不是,萬一把人嚇死了,那麻煩就大了。這些陰兵,是設在鬼新娘前頭的。」

  蘇中丞一想那個場景,被鬼新娘嚇得四處逃竄的他們,立馬又在前頭遇見了陰兵借道,不敢想不敢想……一想又想要磕下一顆小藥丸……

  「在遇到我們之前,他們都是列成隊形,兩人一排,走來走去的!若是有人悄悄離開去殺人,一準會被發現的。其他的嚇人的,都是人偶,除了瑤娘。」

  他沒有提常明,因為常明十分的難以解釋。

  而且,他相信,常明是不可能會殺人的。

  大部分的凶殺案,都是有原因的熟人作案,只有少部分的,是凶手喪心病狂,或者是機緣巧合之下。

  那九個人,見了這麼一大堆人馬,恨不得嚎啕大哭,終於見著親人了啊!

  再一看姜硯之聚精會神的圍著一個吊死鬼轉圈圈,又有人嚇得尖叫起來。

  「劉……劉,是劉畫眉,畫眉怎麼會死了呢!」

  「什麼?是畫眉!」二皇子身邊的張氏驚呼出聲,見二皇子看過來,她才摀住了嘴,驚恐的看著上頭吊著的人。

  姜硯之看完了,對著路丙說道,「先把人弄下來吧!咱們先上去再說。」

  路丙一個縱身,將那劉畫眉弄了下來,一行讓往墓室外行去。

  等將那畫眉平放進了茶樓裡,眾人坐了下來,這才一個個的覺得腳癱手軟的,好似虛脫了一般。

  反倒是那蘇中丞,一到地面,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我認識她,她叫劉畫眉,以前她阿姐還經常帶著她來我們府上喝茶。她姐夫是平遠伯府的孫遠航。」

  閔惟秀循著聲音看過去,見說話的是之前那個同她「英雄惜英雄」的溪娘。

  一起救回來的九個人裡,只有一個人還是活蹦亂跳的,便是這個溪娘了。

  她家那個未婚夫,像是一灘爛泥一般,癱坐在地上,手還緊緊的扯著她的裙子。

  溪娘說著,指了指一旁抱著柱子正在吐的男子,說道,「那個便是孫遠航了。三大王,閔五娘子,你們這鬼屋可真有意思,可惜今日沒有完到底,改日還能下帖子,再請我來玩兒麼?」

  姜硯之眼睛一亮,雖然弄個鬼屋要不了多少錢,但是他還指望著靠這個發家致富養惟秀呢!

  今日二皇子帶一群弱雞前來「捧場」,看上去要血本無歸,讓他委實心塞啊!

  看來世上還是有眼光的人嘛!

  「沒問題!盡管來!多帶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來啊!」

  那個叫孫遠航的,聽得迷迷瞪瞪的,一扭頭瞧見了地上畫眉的屍體,見她雙目圓睜,舌頭伸得老長的,又忍不住吐了出來。

  「惟秀,原來傳聞是真的啊!」高銀芳站在閔惟秀身邊,若有所思的說道。

  閔惟秀一愣,「什麼傳聞?」

  她才從邊關回來不久,平日裡也都不關心這些八卦,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傳聞。

  高銀芳壓低了聲音說道,「就是孫遠航要續娶妻妹的事!」

  原來那孫遠航少年得志,早早便考中了進士,又背靠平遠伯府,前程一片大好。家中有意為他尋一個門當戶對的清流顯貴,這樣對仕途多有益處。

  但是這孫遠航,一次郊遊的時候,卻遇見了農家女劉百靈,硬是力排眾議,娶了她做正妻。

  當時滿開封府的人,誰不說這孫遠航情深義重,是一個有擔當有主意的好男兒。

  畢竟,啥都聽阿娘的那種男子,才是小娘子最不想嫁的類型!

  「之前誰不羨慕劉百靈,可惜啊,到底是命太薄,兜不住這樣的福氣,去歲的時候,生下一女,不幸血崩而亡了。後來京中便有傳言,說孫遠航對亡妻情深義重,怕另娶他人,會苛待了女兒,想要續娶妻妹劉畫眉。」

  「沒有想到,這劉畫眉也死了啊!」高銀芳說著,有些唏噓。

  那孫遠航吐完了,跑了過來,哭道,「畫眉,你就這樣死了,我怎麼跟你阿姐交代啊!」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今日是你同那劉畫眉一道兒來的?」

  孫遠航點了點頭,「畫眉同二皇子府的張娘子乃是同鄉,她得了帖子,瞧我最近苦悶,便說讓我一道兒出來散散心。今日不光是我來了,還有我弟弟孫盛航,以及毛家的毛三娘子,還有毛三娘子的哥哥毛大郎,也一道兒來的。」

  說話間,又有兩個人面色慘白的站了出來,那孫盛航生得同孫遠航有七分相似,都是濃眉大眼的,生得一副正派模樣。

  那毛三娘子,閔惟秀也也有印象,之前嚇得嗷嗷叫,一直抓著小郎君衣襟不放的,便是她了。

  想來那孫盛航想要迎娶毛小娘,才存了心帶她來嚇唬一下,兩人好親近的。

  閔惟秀想著,捅了捅姜硯之,「這些人都不是你請的?」

  姜硯之搖了搖頭,「我就只下了三張帖子,我二哥,高小娘子,還有以前一起玩兒的幾個……」

  姜硯之說著,指了指扒著溪娘腳的男子,「李明白,你別慫了,把本大王的臉都丟光了,不好意思說認識你!」

  那個叫李明白的人,雙眼泛紅,「你丫的有好事不想我,純粹就是想要我來丟臉的!什麼凶手是九個人裡的,我告訴你,我同溪娘,是一萬個不可能殺人的,我自打同你們分開了,我就跟那八爪魚一樣,緊緊的抱著溪娘的大腿,眼睛都沒有睜開過,我們兩在原地就沒有動!而且,這個什麼劉畫眉的,我也不認識啊我!」

  在場的人,都被他不要臉的話給逗樂了,倒是不如之前那般害怕了。

  姜硯之無語了,惟秀,這個真的不是我為數不多的幾個好友之一……我不認識他,真的!

  李明白說著,偷偷的對著姜硯之眨了眨眼睛,大兄弟,感謝你啊!以前哪裡近得了溪娘的身啊,今日吃夠了一年份的糖……他有信心,立馬就能成親!雖然怕得要命,可是下一次還想來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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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二章 人不認真事認真

  閔惟秀瞧著這李明白,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說起來,這還是她見到的第一個,姜硯之稱為朋友的人。

  李明白一嚷嚷,那九個人中另外一個,也嚷嚷起來,其中一個捂著嘴道,「硯之,我們也不會殺人啊!哥幾個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別說殺人了,就連殺雞都不敢啊!我滴個娘啊!我本來說不來的,李明白非要我來!」

  「說你頭一天掛牌子接客,若是沒有人來,就丟臉丟大發了,那叫一個悔啊我!你瞅瞅,我被你那些個陰兵追,不小心撞牆上了,把牙都撞豁了……」

  姜硯之扶額,惟秀啊,這個我也不認識,真的!

  那人說著,還踢了踢旁邊靠著牆的一人,「盛狗子,你還沒醒呢?這個也是絕對不會殺人的,他今兒個中了頭彩,不小心中了機關,結果一個血手指掉進他嘴裡,被他吞下去了,當場就嚇暈了。一直被我拖著走的。」

  這人說著,還非要將暈過去的人翻動著給大家看。

  因為天氣熱,穿得薄,這廝又穿的是上好的杭綢,袍子已經被磨得七零八落的,露出一條條的白肉來。

  瑤娘一聽,從懷中掏出一根血手指來,「是這個麼?這個又脆又甜,可好吃了,不過他沒有嚼,怕噎著……」

  「哈哈!」閔惟秀被這群人逗樂了,這都是群什麼人啊這是!

  姜硯之咳了咳,對著說話那男子翻了個白眼兒,「崔老七,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路丙,我要你拿的東西,拿好了麼?」

  路丙黑著臉,從墓穴裡走了出來,「來了大王。」

  眾人一瞧,差點兒又勾起了心塞的回憶,那路丙的肩上,竟然扛著一具鬼新娘的人偶。在她的脖子上,還繫著一根腰帶。

  同那畫眉的死狀,如出一轍。

  一有了對比,眾人才深深的覺得,姜硯之尋的這個匠人,不光是手工了得,他丫的簡直就像是變態殺人狂一樣啊,將人死之前,最可怕的一幕,完完全全的刻在了自己的腦海裡,才能夠做出這樣的人偶來。

  姜硯之點了點頭,指了指那剩下的五個人,除了那四個同劉畫眉直接相關的人外,還有一個到現在還在喘著粗氣,眼見要中風邪的老文官,他又瘦又小的,看上去面色當真有些駭人。

  「你們一個個的輪流上來,勒一下這個繩子,用最大的力氣。」

  沒有一個人動。

  溪娘眼睛一亮,上前來猛的一勒,那木偶的頭竟然咕嚕嚕的滾了下來。

  她頓時樂了,「李明白,你來勒一下。」

  李明白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行,這個我真不行!」

  姜硯之姜李明白推開了,「邊兒去,別搗亂,毛大郎先來吧。」

  那毛大郎撓了撓腦袋,用力的一勒,那木偶的頭同樣也滾了下來。

  緊接著便是孫盛航,木偶的頭咕嚕嚕的,滾了好遠。

  孫遠航一勒,那木偶的頭晃了晃,並沒有掉下來。

  最後便是那老頭子,還有嚇得瑟瑟發抖的毛小娘,她往那木偶身前一站,姜硯之便擺了擺手,「不是你,你不用勒了。」

  毛小娘腿一軟,跌坐在地。

  「還有那邊的老丈,你也不用試了。」

  姜硯之指了指地上劉畫眉的屍體,「被人勒死同上吊而死,差別十分的大,有經驗的仵作,一眼就能夠瞧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勒死了人,然後偽裝成上吊。」

  「你們且看,劉畫眉的脖子後,有清晰的繩子交叉的勒痕,脖子前方,有手指甲劃破的痕跡。除了這一處傷口之外,她並沒有在地上掙扎拖拽的痕跡。」

  「她應該是在黑暗的墓穴裡走著,突然有人用腰帶勒住了她自己的脖子,很大力氣把她勒死的。她很痛苦,也留了很長的指甲,用力的摳脖子,想要將繩子摳掉,只可惜,凶手並沒有放過她。」

  「毛小娘子身量嬌小,身高遠遠不如劉畫眉,她想要從身後,快速的往劉畫眉脖子上套繩子,然後將劉畫眉勒死,幾乎是不可能的,是以我說她不用勒了。那個老丈也是同理。」

  畢竟,像閔惟秀這樣的小妖怪,舉世無雙。

  「而且,我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姜硯之淡淡的說道。

  站在一旁的蘇中丞,驚訝的看著姜硯之,脫口驚呼道,「不可能!你就這麼亂七八糟的鬼扯一通,就破案了?證據在哪裡?你斷案子,都是這麼兒戲麼?」

  姜硯之有些不悅,「蘇中丞說本大王不著調也好,不學無術也罷,天天去官家那裡告我都行,我並不放在心上。只不過唯獨審案子這事兒,本大王從來都不會信口開河,隨意的污衊任何一個好人。」

  「蘇中丞作為言官,自然也是其身正,才能駁其不正。自然知曉,信任的重要性。本大王便是再不好,那也是在開封府同大理寺主管刑律的,蘇中丞這樣說我,是想讓百姓們覺得,我斷的所有案子,都是不公正的麼?」

  「還是說,蘇中丞你,願意去把我審過的案子再審理一遍?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蘇中丞也不希望你每上一份摺子,旁人都說你肯定是信口開河吧?」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姜硯之是性子散漫,但面對死者,我很認真。」

  「這位小娘子名叫溪娘對吧,你說說,同我們分開之後的事情吧。」

  溪娘點了點頭,「同你們分開之後,我們十個人很快就亂了,大家的意見都不統一。我想要往前走,但是李明白不肯。還有崇文館修書的那個老爺子,他也覺得不動比較明智,是以我們三個人就留在了原地。」

  溪娘說著,指了指姜硯之的兩個朋友,「盛小郎同崔七郎去尋你了,他們五個人是一夥兒的,他們想要尋出口出去。不過很快墓道裡就起霧了,感覺伸手不見五指的……」

  跌坐在地的毛小娘抽泣道,「對,好大霧,我什麼都看不見,我身邊的人,一個個的消失不見了。先是孫二郎,他本來走在我的左邊,一下子卻不見了。然後就是孫大郎同劉畫眉,最後我哥哥也不見了,我一個人,快要嚇死了!嚶嚶嚶!」

  姜硯之點了點頭,「同我想的基本一樣。」

  他說著,走到了孫盛航面前,「你為什麼要殺掉劉畫眉呢?你很恨她,對不對?」

  孫盛航瞳孔猛的一縮,結結巴巴的說道,「三大王,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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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生不只是表面

  姜硯之搖了搖頭,「去勒木偶的時候。溪娘同毛大郎都一樣,他們同死者並無干係,也沒有多深厚的感情,更加不會把木偶代入真人,因此勒起來,沒有什麼負擔,不會刻意的用力,也不會不敢用力。」

  「孫遠航在勒繩子的時候,明顯不忍。這個木偶,原本就是我們做來嚇唬人的,頭隨便一撞,就會咕嚕嚕的滾下來。」

  一旁的二皇子一聽,黑了臉,好傢伙,幸虧他提出要提早出來。

  不然的話,把人的頭撞掉了……他覺得自己日後再也無法直視府上的女子了。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弟弟啊,為什麼要想出這樣的玩意兒啊!

  二皇子又是放心,又是為自己日後兄友弟恭的日子,感到深深的憂慮,光是想著,覺得肝都疼了。

  「可孫遠航勒了那麼久,頭還穩穩當當的,他下不了手。反倒是你,拉的時候,特別用力,好似對這個人,十分生氣似的。人心中想什麼,總是在不經意之間,表露出來。」

  姜硯之說著,眼珠子一轉,指向了閔惟秀,「譬如我同惟秀,都是內斂之人,平日裡是絕對不秀恩愛,連情話都不說,但是一旦遇到了危險,那就都爭搶著站到對方前頭,這說明了什麼……嘿嘿!」

  在座的人差點沒有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你丫的不喜歡秀恩愛,那你現在在幹什麼!要不要臉!

  蘇中丞氣得鬍子都豎起來了,但是想著姜硯之之前的那番話,到底沒有再嗆聲。

  姜硯之對著閔惟秀笑了笑,又接著說道,「但這只能夠通過你們的細微的動作和表情,做出推測,不是證據。真正的證據,在這裡。」

  姜硯之說著,指向了孫盛航腰間的那根紫色腰帶。

  孫盛航臉色大變,手緊了緊,又鬆了下來。

  姜硯之看著他,認真的說道,「之前我第一眼瞧見劉畫眉的屍體時,就覺得頗為的違和。後來圍著她轉了好幾圈兒,我才發現了問題所在。劉畫眉今日穿的乃是粉色的裙衫,腰間也是繫著同色的腰帶。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她是用自己的腰帶上吊的。」

  「但是,她的指甲縫裡,為什麼留下的是深紫色的絲線呢?這不合常理。」

  「所以,我還沒有仔細的驗屍,就認定了她肯定是被人謀殺的。凶手先解下自己的紫色腰帶,勒死了她。然後解下她的腰帶,將她懸掛了上去。」

  「而那根紫色的腰帶,如今正繫在你的腰間。你可以解下來讓大傢伙兒看看,上頭是不是有很多被手指摳扯的痕跡,掛了紗了。你應該是臨死起意,要殺了她吧?為什麼呢?」

  孫遠航驚訝的看向了孫盛航,「為什麼,你平日裡同畫眉沒有任何交集,你為什麼要殺掉她?盛航,你若是不喜歡我娶畫眉,你可以同我說,為什麼要殺掉她?」

  孫盛航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腰間的腰帶,「哥哥怕是不記得了吧,這根腰帶,原本是嫂嫂給你繡的。你嫌棄她出身鄉野,繡的花配色老土,花樣子也不時興,壓根兒不願意要。後來便隨便的塞給了我。」

  「劉畫眉要了我嫂嫂的命,我自然是要為她報仇的。」

  孫遠航臉一紅,看了看四周的人,焦急的說道,「你怎麼還這樣想,我都說了許多次了,大夫也同你解釋過了,百靈是因為難產血崩而亡的,同畫眉有何干係?你怎麼為了這麼一條子虛烏有的罪名,害了人家的性命啊!」

  孫盛航不理會他,「我只信自己的親眼瞧見的。東京城中,人人都說我阿嫂走了狗屎運,草雞飛上枝頭當鳳凰,竟然從農門躍進了伯爵府。可是,人生哪裡就如同表面一般簡單。」

  「情深義重的貴公子?有情有義的好男兒?其實大兄你,根本就是別有居心娶了阿嫂的,你既然騙她,那邊騙一輩子好了,何苦害得她落了個慘死的下場?」

  閔惟秀看了高銀芳一眼,姑娘,你這八卦不準啊!

  卻瞧見高銀芳正認真的盯著那孫盛航同孫遠航來回的瞧,像是要拿出一個糾錯本,把之前做錯的題,更正過來一般。

  閔惟秀抽了抽眼角,繼續聽那孫盛航說起來。

  「這事兒,要從我嫂嫂的母親劉大娘子說起。劉大娘子未出嫁之前,姓吳,往上數三代,那也是大家大族,只不過如今家道中落,這才嫁給了一農戶。在她的手中有畫聖留下的一副真跡。」

  「當今官家好收藏書畫,有密閣收藏書畫,並且親自設了翰林圖畫院。東京城中,高門大戶眾多,我們雖然有個伯爵府的名頭,但是子嗣不昌,並不顯貴。祖父想為長兄謀前程,都是難上加難。」

  「他們瞧見了這畫聖真跡,自然是心神嚮往,想使人暗中花重金,想要買來。這時候劉大娘子已經去世多年,畫卷傳到了劉百靈手中。」

  「可是那劉百靈脾氣十分的倔強,不管出多少銀錢,都不肯出手,還直說,這畫卷乃是祖傳之物,歷來只傳長女,是她的嫁妝。於是我大兄便想出了這麼一個主意,想要娶她過門。」

  「因為怕人懷疑,他怎麼放著高門貴女不娶,要娶農家女;又怕劉百靈懷疑,他是沖著畫卷來的……」

  「盛航!」孫遠航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顯然被撕掉了遮羞布,有些惱怒起來!

  孫盛航嘲諷的看了孫遠航一眼,「大兄你,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臉面與前途呢!只可惜,從我決心殺了劉畫眉那一瞬間,我便什麼都不會替你隱瞞了。若非你是我親兄長,我對你下不了手,我應該連你一起殺掉,替我阿嫂報仇雪恨才對。」

  「你怕百靈懷疑你,所以你故意弄出了什麼一見傾心的可惡戲碼……百靈長在村中,哪裡見過你這等手段,很快便暈乎乎的心悅於你。她只當自己命好運到貴人,沒有想到,遇到的不是貴人,而是鬼人。」

  「她進了孫家門之後,你便總是向她討要畫卷。可是阿嫂不肯,說這是要傳給長女的。你著急上火,覺得做了虧本買賣,處處苛責於她。她給你整衣衫,你嘲諷她手太粗,將絲綢都掛壞了。」

  「她給你煮湯,你說煮出來帶著一股子土土的泥腥味,她幫你收拾屋子,你說她大字不識一個,弄壞了你的書。如此種種……百靈可真傻,她覺得,是自己拒絕了你,所以才惹惱了你。雖然不捨得,卻還是拿出了畫卷。」

  「你高興得不得了,這才同她圓了房。可第二日打開一瞧,卻發現根本就不是真跡,而是一張拙劣的仿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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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墓裡還有人

  「不出三日,你便同那劉畫眉攪和到一塊兒去了。百靈悲慟欲絕,只一個人在小屋裡待著。」

  「劉畫眉藉口陪她阿姐,住在我們府中,實際上同你無媒苟合,好不要臉。」

  「她生產那一日,身邊的丫鬟叫人去衙門你喚你回來,一共去了三次,你卻都不肯回。祖母同母親,去了大相國寺上香,不在府中,唯獨那劉畫眉,陪在她的身邊。」

  「我恰好回了府。她生產的時候,乃是寒冬,門窗卻是大開著的。裡頭一點火星子都沒有,我聽到孩子在哭,嫂嫂卻躺在床上,整個被子都是血紅血紅的。她已經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在那裡了。」

  「我親耳聽到劉畫眉說,是她在嫂嫂出嫁的時候,偷偷的把畫卷掉包了;我還聽她說,這伯爵公子的夫人,她也想要做上一做。這麼噁心的事,我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看下去了。」

  孫遠航怔怔的站在原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百靈是畫眉害死的……本來嘛,生孩子就如過鬼門關,死了也是常有的事!我……」

  「夫妻一體,你說我待百靈不好,可是她呢?她都做了我的妻子了,卻還是不肯把那畫卷交給我,勉強交了,竟然還拿假的糊弄我……她一個鄉野女人,能夠嫁給我……」

  他說著,感受到了周圍的人鄙視的眼神,更加慌亂了。

  「你一口一個百靈的,百靈是我的妻子,同你又有什麼干係?」

  他一問完,便後悔了。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孫遠航一眼,這廝簡直是不怕自己的名聲太醜,頭上沒綠也非得要在上頭種兩根草啊!

  騙人小姑娘,簡直就是人渣啊!

  而且,她沒有猜錯的話,這孫遠航壓根兒是知道畫卷落到了劉畫眉的手中,所以他才又轉頭同劉畫眉攪和在一起了。

  說句難聽的,這廝同那小倌兒有啥區別啊!

  誰有錢誰就是大爺!

  誰有畫卷就是愛人!

  呸!

  再說了,按照大陳律,那妻子的嫁妝,可都是她的私人財產,貪圖妻子私產,還真是有臉說什麼夫妻一體……

  劉畫眉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誰知道這廝是不是早就知曉了,任由劉畫眉下手,弄死了劉百靈呢?

  孫盛航手緊了緊,「我姐姐便是這樣死的。我實在是不能忍了。」

  既然真相已經大白,在座的人聽了這麼老長一個故事,也都已經恢復了元氣,一個個的頭也不回的往茶樓門口走去。

  心中暗暗的發誓,最近一年,也不想去任何長得像茶樓的地方,萬一,萬一每一個茶樓下頭,都有一個三大王開的鬼屋呢?

  剛走到門口,卻見之前那個啃著手指的小娘子,一臉嬌羞的站在門口,抱著一個竹籃子,「謝謝惠顧……」

  走在最前頭的那人,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腦袋,「這是作甚?」

  瑤娘臉紅彤彤的,連那慘白的粉都蓋不住,「您去樊樓吃飯,去茶樓飲茶,可要付錢?這去了我們鬼屋……今日我們新開張,還有薄禮相贈……」

  她說著,從竹籃子裡拿出了一包包好的點心,「這裡頭有眼珠子酥餅,就是我開始吃的那個;還有手指芝麻糖,可甜了;還有斷手糕,上頭的血莫要怕,乃是果醬,好吃得很……」

  她說著,睜著大眼睛,認真的看著那人。

  那文官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了錢,鄭重的擱在籃子裡,然後拔腿就跑,一溜煙兒就跑得不見了……

  姜硯之看著那人絕塵而去的身影,對二皇子說道,「二哥,誰說讀書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這不是跑得比馬車都快麼?他家小廝趕車都沒有追上他!」

  二皇子抽了抽嘴角,三弟啊,日後千萬不要再叫哥哥捧場了啊!

  不光是要出命,還要出錢啊!一會兒,他還得給自己的親信一個一個的送慰問去,撫平他們千瘡百孔的心。

  他想著,「原本就是我叫大傢伙兒來捧場的,我都付了,當時慶賀三弟新產業。」

  他說著,毫不猶豫的將錢袋子直接放到了瑤娘的小竹籃子裡。

  瑤娘也不客氣,將錢拿了出來,笑眯眯的將籃子遞給了二大王的侍衛路乙,「這個您帶回去吃,真的很好吃,是我們大王親手畫了模子的……」

  路乙手抖了抖,覺得自己接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一旁的高銀芳見了,笑道,「二殿下,銀芳有個不情之請,我同那邊的那位小娘子,都很喜愛這種點心,不知道二殿下是否願意割愛……」

  二皇子簡直要感激得痛哭流涕了,誰他娘的想吃這樣的點心啊!

  難怪官家最喜歡高達,就連他都要愛上高銀芳了……

  二皇子見高銀芳果真提了籃子去,鬆了口氣,轉過頭去,看著還站在原地同姜硯之大眼瞪小眼的蘇中丞,輕輕喚道,「蘇中丞可要與我同行?」

  蘇中丞點了點頭,眼睛卻還是盯著姜硯之。

  姜硯之揉了揉眼睛,「你把眼睛睜那麼大也沒有用啊!我都見過惟秀的大眼睛了,你睜再大,我也不會讚美你的!」

  蘇中丞覺得自己怕是中了風邪,要不今日怎麼總是想抽嘴角呢!

  「我不參你了。」

  姜硯之往後跳了一步,「你之前居然想參我?本大王英明神武,斷案無數!認人過百,識字過千,下替百姓找牛,上打狗官無數,有何可參?」

  蘇中丞一聽,翻了個白眼兒,「別把牛皮吹破了,好好的吧你。」

  他說著,看向了孫遠航,「回去跟老伯爺說上一聲,等著老夫的摺子吧!」

  他說著,便朝著二皇子走去,臨了又從高銀芳的籃子,顫抖著手,取出了一包點心,走到瑤娘跟前,又付了錢,這才甩著袖子離去。

  一出門,看到那燦爛的陽光,簡直是老淚縱橫,激動得都哼起了小曲兒。

  孫遠航臉色大變,也不顧那孫盛航,拔腿就跑了出去。

  姜硯之無語的招呼了侍衛來,「你們先把衣服換了,然後將這劉畫眉的屍體,以及孫盛航,押回開封府去。」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閔惟秀,高銀芳,還有李明白,溪娘等人了,姜硯之這才把頭伸到墓穴裡,喊道,「你出來吧。現在害死你的人已經死了,你也該要去轉世投胎了吧?你是什麼時候,到我這裡來的?」

  李明白見他對著空蕩蕩的地方說話,扯了張溪就走,「姜硯之,日後你去樊樓吃喝,全不收錢,只求你,別嚇我了行不?唉,我那酒樓,一日不瞧著都不行,我先走了啊!弟妹,改日我在樊樓設宴,我們大傢伙兒,好好認識認識啊!」

  他說著,一把撈起到現在都還在昏睡著的盛狗子,同捂著嘴的崔小七一道兒,一溜煙兒的就走掉了。

  姜硯之鄙視的看了三個人一眼,認真的對閔惟秀說道,「我真不認識他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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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五章 鬼新娘

  「李明白是樊樓的東家?」閔惟秀好奇的問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可不是,那樊樓味道馬馬虎虎的,若不是有本大王隔三差五的幫襯,早就垮掉了。」

  他說著,拉了拉閔惟秀的衣袖,「惟秀日後盡管去吃,李明白不收我錢。」

  閔惟秀放心了,拍了拍姜硯之的肩膀,「既然如此,咱們日後都不用擔心餓肚子了。這鬼屋賺個買衣衫的錢,就夠了,這麼一想,我倒是安心不少!」

  姜硯之一聽,有些愁眉苦臉的,「可不是,我瞧這鬼屋不行,也就能夠給惟秀買兩匹布了,唉……」

  一旁的高銀芳,無語的咳嗽了好幾聲,「我還在這裡呢!你們兩個家財萬貫的,幾輩子都吃喝不完的,有什麼好擔心的。」

  沒見過高門大戶的小娘子,官家的親兒子,還擔心沒有錢花的。

  姜硯之一高銀芳還在,眼睛都亮,忙跑了過去,「銀芳啊,今日之事,你一定要如實的轉告給你叔父啊!他知道,就等於我阿爹知道,我有多窮啦!也不知道,今日那些文人有沒有本事,把我窮到霸佔墓地收錢的事,告訴我爹啊!」

  高銀芳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三大王且放心,我一定帶到!既然如此,我便先告辭了。」

  高銀芳說著,深深的看了那墓室的門一眼。

  雖然她喜歡這種鬼怪之事,但是這輩子當真再也不想再見一次鬼了!

  臨到門口,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小聲說道,「三大王,官家想要修一本《太平廣記》。」

  她說完,便又笑著走了。

  姜硯之看著高銀芳的背影,若有所思起來。

  閔惟秀看了他一眼,對著他點了點頭。

  高銀芳已經不是第一次,給他們提示了。

  這其中若是沒有高達的意思,他們是萬分不信的。

  姜硯之若有所思,揉了揉腦袋,又對著墓門喊了起來,「劉百靈是吧,你快出來吧,不然的話,本大王就要親自進去,送你上路了。」

  「我在這裡!」突然,一個弱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閔惟秀和姜硯之猛的回頭,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鬼新娘,正是之前路丙扛上來,被他們勒來勒去的那個木偶。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之前明明在墓裡,怎麼可以突然轉移到人偶身上來?」

  劉百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死了之後,便變成了鬼,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黑白無常來接引我。我便循著心中的感覺,一直走一直走,最後回到了村子裡,進到了那副畫裡。」

  「你說的是畫聖的話麼?畫聖擅長人像,尤其是鬼怪,還畫過鐘馗捉鬼圖。你母親留下來的那副,也是鬼怪?」

  劉百靈點了點頭,因為是木偶,她顯得十分的笨拙。

  「是一幅《鬼新娘》,我沒事在村中游蕩,到了那工匠家中。我雖然心中有恨,但是也不願意這樣子在人間停留。聽聞那工匠說,這個是要運到三大王府的,便試著附身了上去。」

  「所有的鬼都知道,三大王乃是陽間的陰司官,若是想要轉世投胎,來找三大王洗清身上的冤屈,便可以順利輪迴了。大家誠不欺我也。」

  姜硯之恨不得咆哮出聲,喂,他們都是騙你的,我也不知道把之前的那些鬼忽悠到哪裡去了,指不定都是魂飛魄散了喂!

  他覺得自己,就算是跳進黃河裡,都洗不清了!

  「我在這墓裡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三大王來。可萬萬沒有想到,殺我的人,害我的人,今日全都來了。我原本想要親手殺死畫眉報仇的,可是我除了附身在木偶上,並沒有別的能力。」

  「就在我沮喪的時候,孫二郎發現了我,他一眼認出了我。然後他殺掉了畫眉,我告訴他,那個工匠,在這裡留了一個機關,是準備下一次做一個吊死鬼在那裡的,不過吊死鬼的木偶,還沒有做好。」

  閔惟秀聽得有些唏噓,想到孫遠航之前的疑問,忍不住問道,「孫盛航為什麼要替你報仇呢?他若是殺了人,一輩子便毀掉了吧?八成是要被發配充軍的。」

  劉百靈的木偶眼睛眨了眨,「他說,他姐姐在生小弟的時候,也如同我一般,被人灌了藥,最後一屍兩命了。他沒做辦法替他阿娘報仇,卻能替我報仇。」

  劉百靈的聲音頓了頓,她的聲音很好聽,像是百靈鳥一樣,溫柔又空靈,難怪名字叫百靈。

  「我阿娘只有我一個女兒,畫眉是我後娘生的女兒。現在我死了,按照族規,那畫應該傳給我的女兒,可是不管是我阿娘,還是我,都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鬼新娘》許是那副畫,本來就不吉利吧。」

  「那副畫我放在墓中,我經常躺的那口棺材裡了。你是燒了,或者是自己留著,都隨便你。只是希望,不要讓它落到我女兒手中了,免得她的人生,猶如我一般,徒生波瀾。」

  姜硯之點了點頭。

  劉百靈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了閔惟秀,「那日在村中,的確是有人一見鐘情,只不過我錯把魚目當珍珠,弄錯了人罷了。這輩子有緣無分,虧欠良多,希望下輩子,當牛做馬相伴一生。」

  她的話一說完,原本靈動的木偶,便像是陡然被人抽去了生氣一般,散落在地上。

  那腦袋咕嚕嚕的滾了下來,滾在了之前孫盛航站著的地方。

  閔惟秀笑了笑,下一輩子,估計要換劉百靈對孫盛航一見鐘情了。

  「她已經轉世投胎去了!」姜硯之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鬆了一口氣。

  「幸虧我同惟秀,都健健康康的,沒有生離死別;又門當戶對,沒有人棒打鴛鴦;還兩情相悅,無人橫刀奪愛!這世間,哪裡尋得到第二對,像我們這樣的神仙眷侶啊!」

  閔惟秀擰了姜硯之一把,「誰同你兩情相悅了,不要臉!」

  姜硯之痴痴的笑了笑,「惟秀肚子餓了麼?去我府上吃點心吧,之前那個大眼珠子點心,便是宋嬤嬤做的,可好吃了,就是長得太恐怖,我讓嬤嬤特意給你做了一份正常的。」

  閔惟秀有些無語,知道可怕,你竟然還做出來送人,怕別人膽子太大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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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該裝的還是要裝的

  姜硯之見閔惟秀有些意動,又接著說道,「我叫人在我們要住的院子旁邊,修了一個演武場。我不會武功,也不知道修得好不好,不如惟秀去看看?若是有哪裡不滿意的,好叫人修整。」

  閔惟秀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算他有良心!

  一直以來,多半都是姜硯之翻牆去武國公府,這壽王府閔惟秀來得倒是不多。

  前幾次來,都覺得除了姜硯之的院子,其他的地方都是制式的,讓人一瞧就只有兩個字敷衍!

  畢竟偌大的宅院,只有姜硯之一個主人。

  這一進門,便感覺到與之前大不相同了,「那裡怎麼新種了這麼些樹?」

  姜硯之笑了笑,「不是一般的樹,都是果子樹。那些什麼牡丹蘭花的,不好養活。果樹好啊,又能開花,等結了果,還有新鮮果子吃。我準備得可齊全了,這一條路,全是桃李;那一條路,種了柑橘,再往北去,還有柿子,栗子,蘋果,梨……」

  「春天我們就走桃花路,秋日裡走柑橘路,一邊走一邊吃!我覺得惟秀肯定會喜歡的。」

  閔惟秀心中微暖,上輩子她一直都沒有成家,窩在軍中,也沒有一個像樣的住處。

  說起來,這壽王府很快就是專門屬於她的家了,姜硯之能夠處處為她想,她又豈能不覺的甜蜜。

  「挺好的,等到果子熟了,我就摘一筐,直接從牆頭扔過去,我阿爹接了……」

  姜硯之笑了笑,「不用不用,我已經在兩家的牆上,開了一個大大的月亮門,到時候惟秀你直接從門中走過去便好了。嘿嘿,你同岳父岳母說說,咱們可是三五不時的,要過來蹭飯的!」

  「畢竟兩個人吃飯,也不熱鬧不是!」

  閔惟秀輕輕的嗯了一聲,難怪臨安長公主這些天看她的眼神,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眼神中帶著一股子欣喜,又帶著一股子愧疚,復雜得很。

  那種感覺,就像是忽悠別人高價買了顆假珍珠,既高興把賠錢貨賣出去了,賺了大錢;又有些於心不忍,不是我存心想騙你啊,實在不賣出去不行啊!只能忽悠你了!

  原來是覺得她這一坨牛糞倒在了姜硯之這朵鮮花上!

  「還有這個湖,我沒有養錦鯉,養了些能吃的魚,還插了藕,等到明年夏日,咱們便可以釣魚吃蓮蓬!都說女人不可以一日無藕,男人不能一日無薑。我姓姜,已經有很多薑了,可惟秀還缺藕。」

  閔惟秀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這是我阿娘告訴你的吧?她如今年紀大了,同她那一群姐妹兒,成日裡就討論些什麼養生保養之道。非說綠豆能治百病,我家這些日子用飯,那都是一顆顆的……咦,誰在擊鼓?」

  說話間,從湖面上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鼓點聲,這一邊擊鼓,還一邊唱著小曲兒。

  這鼓敲得極好,動若雷霆,慢若綿雨,可見敲鼓之人,乃是個中高手。

  姜硯之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惟秀你怕是忘記了,之前咱們不是帶回來一個匠人麼?就是做那個鬼新娘的,我瞧他做得好,就讓他留在府中了,他不光是做人偶。也有一手好木匠活,之前在樊樓裡窩著,那是糟蹋了。」

  「說起來我運氣真好,尋著一個會養馬的,又尋到一個很厲害的木匠。哦,那個打鼓的,不就是木匠娘子麼?」

  閔惟秀這才想起來了,點了點頭,「對對,你這麼一說,我便想起來了。」

  說話間,那鼓點越來越近,一葉小舟緩緩駛來,在那小舟頭上,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襦裙的打鼓女,她神采奕奕的,一邊打著鼓一邊唱著歌,原本陰沉沉的湖面,因為她明媚的笑容,整個都亮堂了起來。

  閔惟秀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身上大紅色的衣裙,微微的蹙了蹙眉。

  東京城中達官貴人家的小娘子,大部分都很少穿紅色,因為她同劉鸞以前都愛穿紅,每次撞了衫,都要剛一場。久而久之,旁的小娘子,便很少穿正紅了,免得被捲入戰場,成了炮灰。

  當然,最重要的是,以前沒有人比她的腰更細,都不願意同她比。

  自打劉鸞成了太子側妃,她便幾乎沒有見過她了,這一次再瞧見同她一樣穿得紅豔豔的人,未免有些微妙。

  只不過她雖然霸道,但是講道理,不至於說就不讓人同她穿一樣的色兒了。

  閔惟秀的紅裙,大氣張揚,像是戰場上飄揚的火紅旗幟。

  打鼓女的紅裙,生氣靈動,像是荷塘裡的一尾紅魚。

  鼓聲戛然而止,顯然打鼓女發現了在岸邊的二人。

  她的臉紅撲撲的,站在船上對著二人行了一個禮,「三大王,閔五娘子,是燕娘唐突了,今日陽光好,劉哥新造了小舟,讓我試試水。不曾想擾了貴人清靜。」

  她說著,船已經劃到了岸邊。

  姜硯之好奇的問道,「你是怎麼又劃船,又打鼓的?」

  燕娘微微一笑,「只要掌握好節奏,在間隙裡劃船便可,燕娘年幼之時,在漁船上長大,不光會劃船,還能一根青竹作扁舟。」

  姜硯之驚訝的看向了閔惟秀,「惟秀惟秀,這個不錯。等我們大婚的時候,正好讓她表演一個,在竹上打鼓怎麼樣?」

  那燕娘一聽,著急了,「大王,我可以一邊劃船一邊打鼓,但是在竹子上打鼓……」

  姜硯之頗為失望,「那能帶人嗎?我同惟秀都沒有玩過這個。」

  燕娘咬著唇,搖了搖頭,「不能……」

  姜硯之頓時失去了興趣,閔惟秀勾了勾嘴角,看了那燕娘一眼,「這有何難,你想玩,我帶你。」

  閔惟秀說著,撿起了一根樹枝,往那湖中一扔,一把摟住了姜硯之的腰,腳輕輕一點地,便踩到了水中的樹枝上。

  姜硯之哇哇大叫,「哈哈,惟秀惟秀,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水上漂嗎!我現在再學輕功,還來得及麼?」

  閔惟秀看了他圓潤的手一眼,搖了搖頭,「不能。你們老姜家沒有長這根筋。」

  閔惟秀說完,帶著姜硯之又飛回了岸上。

  有個屁的輕功水上漂,再多站一會兒不沉下去算她輸,還真當人能一根蘆葦渡江了。

  只不過,該裝的還是要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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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這個大王有問題

  姜硯之看著閔惟秀,雙眼放光。

  他壓低了聲音,湊到了閔惟秀耳邊,悄悄說道,「我知道,是因為有外人在,惟秀不好展露太多本事,放心吧,我懂得的!」

  這可是小妖怪啊,什麼功夫不會啊!

  如不是怕嚇到了眼前的俗人,那能帶著他漂一天不打盹兒!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高深莫測的點了點頭。

  你懂得什麼你就懂得了?

  燕娘的船靠了岸,她輕輕的往岸邊一跳,搖晃了好幾下,這才站穩了。

  「三大王,之前做的那個眼珠子點心,味道可還好?嬤嬤說大王喜歡吃甜的,我便在裡頭放了蜜,一咬開,蜜就會流出來,叫爆漿。」

  姜硯之驚訝的看向了燕娘,「我何時喜歡吃甜的了?我就說宋嬤嬤這點心,啥都好,就是太過甜了一些。這個點心原來是你做的啊!」

  燕娘有些驚慌失措起來,「正是,是燕娘不好,下次我再少放些糖。」

  閔惟秀聽著燕娘的話,深深地看了姜硯之一眼,做人啊,話不能說得太滿。

  之前還說他們之間沒有橫刀奪愛的,現在這不就來了。

  雖然這把小刀有些小,有些鈍,但是誰知道會不會陰溝裡翻了船呢?

  「爆漿,這倒不錯啊!只是可惜蜜糖不是紅色的啊,你應該放紅色的果醬,一咬血水爆出來了,豈不是更嚇唬人?」閔惟秀想著,建議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我倒是覺得,裡頭可以放酒。之前我就一直在想,我們大婚時候,你阿爹的親朋好友,還有我這次出征認識的那些,多是武將,他們可不愛吃甜的。若是在裡頭放酒,豈不是美味?」

  「讓我算算要做多少來著,哦,你就先隨隨便便做個幾千個吧。我斷案這麼些年,哪家沒有死個把人的。我就成親這麼一回,他們也不好意思不來不是。幾千個也不知道夠不夠用。」

  「萬一我岳父把他手下的兵爺都叫來了咋整,那不夠分啊!」

  「那個,你叫什麼來著?」姜硯之撓了撓腦袋,看向了燕娘。

  燕娘紅了眼睛,「我叫燕娘。」

  「哦,燕娘,那到時候你就同宋嬤嬤一塊兒,做些裡面爆酒的點心吧,我同惟秀大婚的時候用。你不是我們府裡的人,只不過是暫時住著的,放心吧,我會給你銀錢,不會虧待你的。」

  燕娘臉色一黑,幾千份?你以為是搓湯圓坨子呢?就算是搓湯圓,那也要把手搓斷啊!

  「大王,奴不會做裡頭是酒水的,這酒水太過稀薄,放到裡頭,就沁入點心裡,蜜糖黏稠,方才可以。」

  姜硯之無語了,這咋問啥啥不會呢?

  燕娘瞧著姜硯之的臉色,忙不迭的又問道,「大王,那我那日還擊鼓麼?不知道大王喜歡哪支曲子?」

  姜硯之擺了擺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去問宋嬤嬤不就好了麼?照我說,還是別擊鼓了。我家岳父大人,那是行伍出身,一聽到鼓聲,就想衝鋒陷陣,萬一喝多了些,聽到了鼓聲,拿著狼牙棒就刷刷刷的,那咋整!」

  血流成河啊這是要!

  閔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她想像了一下,大婚的時候,來了一院子的武將,個個都喝得醉醺醺的。等鼓聲一響,大吼一聲,「兄弟們,抄傢伙衝啊!」

  京中的禁軍,還當是三大王造反了,一場血拼開始……

  嘖嘖,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就想真幹了啊!

  「罷了罷了!惟秀,走了,我帶你去看演武場,我跟你說,我特意叫人照著你家的做的,想著你能習慣一些。」

  閔惟秀看了那燕娘一眼,同情的搖了搖頭,這簡直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姜硯之這廝,壓根兒都沒有發現她的用心呢!

  「幹甚要做一個?不是開了月亮門,我回家同我阿爹一道兒練不是更好?」

  姜硯之悄悄的拉住了閔惟秀的手,見她沒有掙脫,歡欣雀躍起來。

  「岳父大人不是等我們成親之後,就要去邊關麼?大舅兄又常年在禁軍營中,我怕你一個人去了,睹物思人。再說了,我聽聞武林高手,都是夜裡突然爆發靈感,突破極限,神功大進的。」

  「萬一哪一日,你到了緊要關頭,還要跑回家去,打擾了岳母大人,就不好了!」

  閔惟秀無語了,「少看點話本子!什麼鬼,還神功大進!」

  姜硯之嘿嘿直笑。

  閔惟秀瞧著他那傻樣,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姜硯之猛的回頭,看了還在原地的燕娘一眼,然後快步的朝前追去。

  明明是大熱天,燕娘只覺得自己像是進了冰窟窿裡一般,這是什麼樣的眼神……這是看死人的眼神,又像是死人的眼神。

  她突然想起了京中的那個傳聞,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後怕不已。

  她這是想做什麼?

  她想要撬白無常的牆角啊!她這是膽子大了啊,連這樣的事情都敢做了。

  燕娘說著,蹲了下去,抱住了手臂,牙齒磕得砰砰直響。她同那劉助教,原本就是假夫妻,不少賣唱的小娘子,都對外這樣宣稱,減少許多是非。

  她原本也不想攀高枝的,可是自打進了這壽王府的大門,就像是進了福窩窩裡。他們不是府中的人,雖然算不得是客,但是也博人高看一眼。

  三大王不可能只有閔五娘子一個女人的,哪個貴人沒有妾室,她並沒有妄想太多……

  可是,今日她可算明白了,為什麼三大王身邊沒有通房了,八成是都死了吧……

  剛剛她也差點兒把自己給作死了。

  ……

  閔惟秀看著追趕上來的姜硯之,「你的眼睛怎麼了?長針眼了?怎麼這麼紅?還眨巴眨巴的……」

  姜硯之有些委屈,「我這是在給你拋媚眼呢?你瞧出來了麼?」

  閔惟秀果斷的搖頭,「我只看見了抽筋。你把眼睛閉上。」

  「我閉上了怎麼走?」

  「我帶著你走,還能把你帶到溝裡去不成?」

  姜硯之心中甜滋滋的,一把抓住了閔惟秀的手,便是武國公來了,也分不開。

  天知道他的眼睛是真的疼!要裝出一副死人眼,真的是費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啊!

  太不容易了!

  他早就想好了,日後若是哪個汴京城的小娘子,想要進他的壽王府,那他就擺出死人眼,然後陰惻惻的說道:你還記得九泉之下的張圓和楊芙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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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2: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八章 府裡來人

  演武場很快就到了,閔惟秀一瞧,這裡竟然已經擺好了一根狼牙棒,她拿起手來掂了掂,份量同她慣用的那一根差不離的。

  她二話不說,拿起狼牙棒便打了一通,直到身上冒汗了,這才放下手去。

  「你這演武場,周圍倒是種了好些果子樹。」

  姜硯之點了點頭,「樹多陰涼些,若是打得渴了,還能隨手摘個果子吃。」

  閔惟秀實在是忍不住笑了,「我覺得這壽王府,都能夠改名叫果園了。」

  實在是沒有見過哪個達官貴人家中,不種花草,專門種果樹的。也就是姜硯之能夠做的出來了,不過她喜歡。

  一邊走一邊有吃的,還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嗎?

  兩人晃蕩了一會兒,便直接朝著主院走去。這裡閔惟秀不是頭一次來了,大婚在即,臨安長公主早讓人量了屋子的尺寸,將她平日裡愛用的床椅擺設之類的東西,先行擺放了進來。

  閔惟秀一進門,還當是回了自己家一樣舒坦。

  小團桌上已經擺滿了飯食,閔惟秀擦了手又漱了口,安喜便手腳麻利的開始布菜了。

  自打那日閔惟秀良心發現,讓安喜留在家中黏蟬,沒有去鬼屋,她便越發的慇勤,就差把飯食餵到閔惟秀的嘴裡了。

  兩人正吃著,便有下人來稟告,「大王,劉助教前來辭行,說是活都已經做完了,不好在府中多留。」

  姜硯之點了點頭,看了路丙一眼,路丙立馬取了賞銀來。

  「他的手藝好,那日李明白還說自己個打眼了,放跑了這樣的人才。你去問問他,若是沒有落腳的地兒,還去樊樓便是。我同惟秀有要事相商,便不見了。」

  路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三大王的心情,真是六月天孩子臉,說變就變啊!

  以前不是可稀罕劉助教了麼?說他這手藝在京中乃是一絕!怎麼著,這就連面都不見了?

  不過他跟著三大王這麼些年,早就習慣他與眾不同,時不時的抽風了。

  「是,大王!」

  路丙得令而出。

  姜硯之給閔惟秀夾了一筷子燒肉,「你嘗嘗這個,宋嬤嬤用乾菜燒的,雖然看起來有些粗糙,但是味道特別好。」

  閔惟秀咬了一口,的確是肥而不膩,好吃得很,「好端端的,怎麼讓那燕娘走了?人家打鼓唱曲兒做點心,可是一絕呢!」

  姜硯之搓了搓閔惟秀的腦袋,直到把她的頭髮都弄亂了,才笑道,「今兒個宋嬤嬤沒有做醋魚啊,我怎麼聞得酸酸的味道?人家夫唱婦隨的,劉助教要走,她自然也是要走的。再說了,原本就只請了劉助教而已。」

  閔惟秀哼了一聲,燕娘才有小動作,這邊劉助教立馬就告辭,她就不信,姜硯之沒有在背後做動作。

  「醋魚在哪?我也很想吃呢!」閔惟秀沒好氣的說道。

  兩人打打鬧鬧的用完了飯,臨安長公主便喚人來叫了。

  閔惟秀從那月亮門直接穿過去,便回了府,姜硯之則是繼續去大理寺清理那些陳年舊案了。

  這次回京,他好似比之前都努力了不少。

  ……

  「阿娘,著急叫我來有事?」閔惟秀一進門,就瞧見上頭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她穿著素色繡丹桂的長裙,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斜插著三支羊脂白玉的髮簪,胸前掛著一串碧綠的玉石串兒,看上頗為富貴。

  只不過她的眼眶有些發紅,顯然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兒。

  臨安長公主的往來貴婦人不少,閔惟秀雖然名字叫不齊全,但多少混了個面熟,只這一個,是不認識的。

  「惟秀快來,見過你姚姨母。你小的時候,你姚姨母還曾經抱過你呢!」

  閔惟秀眨了眨眼睛,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只不過,阿娘啊,老姜家子嗣不昌,外祖母家中也不姓姚啊,這個姚姨母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啊!

  「硯之怎麼沒有來?你姚姨母是剛從江南來的,以前我還沒有出嫁的時候,同她乃是最要好的。後來你姨父外放,只偶爾敘職的時候,方才回京,好些年都沒有見了。」

  「姜硯之去大理寺了,去清理一些陳年舊案,不少案子懸而未決,都生灰了。」

  那姓姚的婦人一聽,紅了眼,站起身來拉住了閔惟秀的手,「這就是惟秀啊,生得可真水靈。你小時候的,可不長這樣,胖乎乎的粉撲撲的,像是一個花苞兒一樣!」

  腦袋像花苞一樣?她是頭髮分了好幾層,能夠一層層的剝開……還是嘴巴凸起像花尖尖……

  呸呸,閔惟秀微微晃了晃腦袋,我剛剛形容的那絕對不是我自己!

  姚姨母說著,將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玉珠串兒取了下來,掛在了閔惟秀的脖子上,「好孩子,你都要出嫁了,我聽聞三大王是個英明神武的人物。姨母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這串珠子便給惟秀添妝了。」

  閔惟秀頓時警惕起來,從來都只有人說姜硯之不著調的,這誇英明神武……實在是,除了姜硯之自己個,誰能夠昧著良心說出來啊!

  姚姨母必定有所求啊!

  見閔惟秀猶豫,臨安長公主笑了笑,「傻孩子,還不多謝你姚姨母。阿慧,我這姑娘像她阿爹,是個不愛收拾的,平日裡就愛舞刀弄棒的,你給了她這麼好的首飾,沒得白瞎了。快過來坐著吧,我知道你心中有事,但也不能操之過急。」

  「你先把你剛才同我說的事兒,再給惟秀說上一遍。」

  姚姨母點了點頭,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這事兒要從去年九月說起。我夫家姓周,只得一子,名叫周現光。夫君在淮南東路做安撫使,我又是鹽商出身,未免對兒子太過溺愛。」

  姚姨母說著,又趕忙解釋道,「但是我敢保證,他是絕對不會姦殺師母的。」

  閔惟秀嘴巴差點兒合不攏來,啥玩意,我聽到了什麼?

  娘啊,我這姨母來頭不小啊!安撫使是什麼?那是執掌地方兵權的啊!像武國公這種鎮守邊關的不同,安撫使掌管一路兵力,是當地的實權人物。

  出身鹽商那是什麼?那是金大腿啊!姚姨母那兒子,就跟她同姜硯之一樣,絕對是一城之惡霸,紈絝中的紈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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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九章 江南殺人案(一)

  「夫君想要兒子走科舉之路。正好夫君同轉運使宋均義有些交情,便給兩家定了下兒女親事,又把我光兒送到他府上念書。那宋均義乃是正經的進士出身,做的一手好文章。」

  「他什麼都好,就是好美人。他原配的妻子前幾年沒有了,又續娶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娘子,大傢伙兒,都叫她小宋夫人。我家光兒年少氣盛,在揚州城中,又頗有浪蕩之名,他去之前,我再三叮囑了他,不可進內闈晃蕩。」

  「就算是同那宋小娘子,定了親事,那也不能夠私會,免得讓人說閒話。都怪我溺愛他太過,光兒每次聽了,都是敷衍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要不然,也不會出後面的事情。」

  「就在去歲九月裡,那位小宋夫人,被人發現赤條條的死在床榻上了,而我光兒,正好在她的屋子裡,被抓了個正著。提刑官還在那小宋夫人的枕頭邊,找到了我光兒貼身佩戴的玉珮。」

  「當下便給他定了罪,姦淫師母,可是大罪,我光兒又沒有功名在身,若是按照大陳律,那指不定是要以命抵命的!我去獄中問他,他說他絕對沒有做下這等事,他說他去的時候,小宋夫人已經死了。」

  「可是宋家哪裡肯聽他的辯解,婚約解除不提,宋均義是鐵了心,要置我兒於死地啊!」

  「我心中恨不得打死這個不孝子,可是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說的話,我不信,還有誰會信呢?」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她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周現光,不能夠憑借姚姨母的一句話,便認為他是無罪的了,這可是被抓到了現場!

  「這案子遠在揚州,自有淮南東路的提刑官負責查明,姚姨母怎麼往京城來了?」閔惟秀跟在姜硯之身邊這麼久,對這些事兒多少有些瞭解。

  發生在地方的事,自然有地方的官員來審理,不然全國的案子都堆到京城來,實在是太不現實。

  姚姨母搖了搖頭,「淮南東路的賀提刑已經查過了,認定是我光兒。我們不服,光兒也不肯認罪,賀提刑沒有辦法,便將這案子送到大理寺來了。只不過大理寺積壓的卷宗太多,不知道何時,能夠看到我光兒……」

  姚姨母言之未盡,閔惟秀已經明白,她今日為何登門了。

  她就是想著,讓姜硯之來審理這個案子。

  閔惟秀搖了搖頭,「大理寺的事情,我不太瞭解,若是姜硯之手頭有案子,那我自然是沒有那個本事,讓他把手中的案子擱下來了,先審理你這個,畢竟其他的案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凡事都有章程,但是你放心,姜硯之審案子十分的快,不多時便一定能夠看到的。姚姨母不用擔心,在沒有認罪之前,誰都拿他沒有辦法,不會輕易的定罪的,便是定了罪,若當真是清白無辜的,也能夠翻案。」

  姚姨母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

  去歲九月的事,到現在都多久了,他們等了這麼些天,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

  大理寺人雖然多,但是幾乎每一個案子,都是懸案疑案,查起來費盡也是正常的。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同姜硯之審案子那般快。

  姚姨母家在京城中也有宅院,把這事兒說了之後,便立馬告辭回家去了,他們剛剛上京,還有一大堆人事要打點,畢竟對方宋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

  翌日一大早兒,姜硯之照舊上朝之前,先來武國公府的練武場上看閔惟秀,「惟秀,本大王上朝去啦。嘿嘿,據說昨夜蘇中丞遞了個摺子,那孫遠航被罷了官,慘得很呢!」

  閔惟秀將狼牙棒擱在了兵器架子上,「你最近在大理寺審的什麼案子?」

  姜硯之一聽到案子,眼睛一亮,「有一個揚州來的案中案,表面上是紈絝子弟殺人案,實際上,內裡有大文章!」

  「凶手可是叫周現光?」閔惟秀問道。

  姜硯之驚訝的看了閔惟秀一眼,「昨日阿爹才讓我審這個案子,怎麼你今日就知道了,高小娘子告訴你的?」

  這下子輪到閔惟秀驚訝了,「這種事官家都管?」

  姜硯之點了點頭,「淮南東路不光是賦稅重地,還有鹽政,最討嫌的是,這朝中坐著的官員,有好些都是出自淮南東路的,他們仗著是同鄉,都互幫互扯的。」

  「你既然知道周現光,那就知曉,這案子讓淮南東路軍政打得不可開交,凶手家中是掌握兵權的,苦主家是轉運使,管著賦稅經濟的。我阿爹的胳膊同錢袋子不和,他暗地裡著急,又因為這明面上的案子,說起來有些不光彩,讓人注意到了,拔出蘿蔔帶出泥,讓人下不了決心吶。」

  「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周現光的母親,竟然是個厲害角色,直接求到太后跟前去了。阿爹便命令我,盡快的將這個案子了結了。惟秀你還沒有說,你是如何知曉這事兒的?」

  「那周現光的母親,昨日也來我們府上,尋我阿娘了。」

  想來那姚姨母昨兒個雖然當時點了頭,但到底覺得她年輕承不了事兒,還是進宮搬大佛去了。只不過她不是鹽商之女麼?竟然有這麼大能耐,不光是同公主相熟,連常年禮佛輕易不開口的太后都求得動……

  姜硯之並沒有在意,點了點頭,「即便阿爹不說,我也想著在大婚之前,將大理寺的陳年舊案,盡快的了結了。這樣才能夠騰出手來,修《太平廣記》。」

  閔惟秀點了點頭,「嗯,如果需要我幫忙,就叫我便是。」

  姜硯之遞給閔惟秀一個嫩嫩的蓮蓬,「可甜了,還帶著晨露。眼前就有事需要你幫忙,你同岳父岳母說上一聲,這案子我阿爹催得緊,我怕是不能來送四姐出嫁了。」

  閔惟秀暗自在心中翻了個白眼兒,你說得那麼誠懇,好似人家蠻想要你來似的!

  這麼快,你便忘記當初我們兩個人蹲在樹上看人大婚的血淚史了嗎?

  她甚至有些懷疑,她阿娘招了那姚姨母來,分明就是故意支走她和姜硯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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