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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07: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章 凶手就是你

  再要不就是,根本就沒有這麼多凶殺案,姜硯之乃是敵國皇子,他來這裡,就是為了攪渾王都的水,好讓他們亂起來,讓大陳坐收漁利的!

  耶律槿這樣想著,看向姜硯之的眼神越發復雜。

  「你為什麼說,老將軍是中毒身亡的,而不是突發惡疾而亡的呢?」

  姜硯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羊角風雖然看起來可怕,但並非是一發作就會死的疾病,尤其是耶律熊是站在校場之上的,這裡地勢開闊,無水無火亦沒有什麼尖利的石頭,他倒在地上,不會出現淹死燒死或者砸死之類的意外。」

  「羊角風發作之時,會失去意識,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看上去十分的嚇人,這個時候,最容易出現的意外,就是咬破自己的舌頭,嘔吐物血之類的倒流窒息而死。」

  耶律槿看了看耶律熊嘴角邊的白色泡沫,「他吐了泡,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什麼倒流,窒息而死的?」

  姜硯之搖了搖頭,「因為他倒下之後,我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他的手腳雖然也在動,但並非是羊角風發作時那種無意識的抽搐,而是因為疼痛。有人用毒藥殺死了他,卻想要偽裝成是羊角風發作。」

  「因為他有這個病,大傢伙兒一看到他吐白沫了,就會先入為主的認定。但是我之前不知道,是以不會盲目的下定論。」

  姜硯之說著,站了起身,「惟秀,給我一根銀……安喜,給我一根銀簪子!」

  不是他捨不得用惟秀的,實在是安喜姑娘太誇張了,一心想著輸人不輸陣,惟秀通身華貴,竟然找不到一根銀簪子!

  安喜挺了挺胸膛,「我們大陳的貴女,都戴金簪子。」

  說完從自己頭上抽下來一根,遞給了姜硯之。

  耶律槿抽了抽嘴角,看向了蕭怡真,還愣著幹什麼啊,快拔簪子啊,敵人炫富都炫上天了!

  蕭怡真卻不像平日裡一般,對他千依百順的,反倒是翻了個白眼兒,將頭別到了一遍,一副你再看老娘,老娘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的模樣……

  耶律槿驚訝的睜圓了眼睛,這小娘子邪神附體了吧?真該讓他阿娘來瞅瞅,看她挑的未來兒媳婦,是個什麼德性!

  姜硯之接過了銀簪子,將那簪子放進了耶律熊的嘴中,不一會兒,抽出來一看,那簪子的末端,果然變得黑漆漆的了。

  校場周圍的人都嚷嚷了起來,「大王,咱們一定要搞清楚,是誰殺了老將軍!」

  「大王,老將軍不能白死啊!他老人家征戰沙場這麼些年,還征服西夏,還沒有打跪……」

  閔惟秀手中的狼牙棒動了動,眼睛宛若利劍一般的看過去,那個小兵腿一軟,跌坐在地。

  閔惟秀哼了一聲,走到了姜硯之身後,「還真中毒了啊,最討厭這種背後陰人的事情了。武將就算是死,也應該死在戰場上,窩窩囊囊的死在陰謀詭計裡,太不值得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惟秀說得對!」

  一旁的路丙無語的看著兩人,裝吧,接著裝吧,怕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恨不得大遼的能人全都死光了。就算你們不想,蘇中丞這會兒指不定準備了百八十個小人,在那裡狂紮針呢!

  他老人家要是知道這麼一會兒工夫,死了一個將軍,指不定要高興成啥樣子!

  「那麼到底是誰殺了老將軍呢?」耶律槿趕忙問道,隱晦的瞪了那個小兵一眼。

  姜硯之頓了頓,「毒是從口入的,才吃不久。耶律將軍在我們來之前,光著膀子在舉石,身上已經有薄汗,顯然在這裡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了。那麼那毒就是在這裡,眾目睽睽之下入口的。不是我說,這個凶手十分的囂張。」

  耶律熊的貼身常隨一聽,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我剛給將軍端了一碗涼茶喝,但是我真的沒有下毒啊!天氣熱,夫人每日都早早的就叫人熬好了涼茶,我用竹筒裝了,帶來校場,放到附近的井水中涼著,等將軍需要了再拿過來喝。」

  「我是將軍的家奴,毒死了將軍,對我實在是半點好處都沒有啊!」

  說話間,人群中有人嚷嚷道,「這可不一定,前幾日我還聽你抱怨,說少將軍想要娶你家閨女做續弦,可是老將軍死活不同意。你還說他嘴裡說是兔子不能吃窩邊草,實際上還是嫌棄你閨女出身低……」

  那常隨一聽,頓時著急了起來,「我就是隨口說上一句,何至於殺人呢?」

  「怎麼不至於?若是你閨女嫁給了少將軍,那你們一家子不就都成了人上人了麼?將軍夫人根本管不住少將軍,若是老將軍死了,那這樁婚事就成了!」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姜硯之娶來一旁的涼茶湯聞了聞,又尋安喜要了一支簪子,放到竹筒中試了試,卻是搖了搖頭,「涼茶裡並沒有毒。」

  他想著,皺了皺眉頭,又回到了耶律熊身邊,撥開了他的嘴,湊近了聞了聞。

  聞完,圍著眾人踱起步來,他走到誰面前,誰就往後退一步,生怕他張口說凶手就是你!

  姜硯之走著走著,走到那副將慕沙跟前,說道,「凶手就是你,對不對?」

  慕沙乃是一個壯漢子,一聽,頓時怒道,「你胡說什麼?斷案要講究證據,可不能信口胡謅,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殺了老將軍!」

  姜硯之笑了笑,「我剛剛聞了老將軍的嘴,涼茶乃是草藥熬製而成。將軍夫人憂心老將軍火氣大,給他熬的涼茶味道十分的濃鬱,我剛剛打開竹筒聞了聞,藥味十分的重,將軍喝完之後,應該有一股淡淡的藥味。」

  「但是他的口裡,卻是一股子甜香味,在他的牙齒縫中,還殘留有一些糖絲兒。人年紀大了,牙齒難免鬆動,縫隙變大,裡頭更容易留下食物。」

  「我猜想是,老將軍在喝完了涼茶之後,你偷偷的給了他糖吃。他是將軍,怕苦愛甜未免有損威儀,是以動作比較隱蔽,旁人很難知曉。」

  「毒藥發作很快,所以老將軍吃完糖的時間不長,你來不及洗手換衣。如今天氣十分的炎熱,把糖貼身放著,多少會留下一些痕跡。那痕跡,就算我們人不能覺察,有一種動物,也肯定能夠覺察得出來。」

  「你是不是凶手,讓螞蟻們來試試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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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07: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一章 寧有種乎

  慕沙一愣,狂笑起來,「你這個小白臉,從一開始就裝神弄鬼的,到現在更是越發的沒譜,螞蟻?螞蟻能夠知道什麼?那小蟲子還能夠斷案不成?莫要搞笑了,還是回家抱著你阿娘喝奶去吧!」

  姜硯之緊了緊手,他自打出生就沒有見過阿娘。

  他正想開罵,就聽得啪的一聲,閔惟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那慕沙跟前,對著他就是啪的一個耳光。

  慕沙一時不察,被打了個正著,頓時暴跳如雷,他身後的那些士兵,也都全副武裝,拿著長矛對準了閔惟秀。

  「打人不打臉,你這個女人,不要仗著出身好,就胡作非為,這裡可不是你們大陳。」

  閔惟秀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又朝著安喜伸出了剛剛打人的那隻手,安喜心領神會,立馬掏出帕子來,從竹筒裡倒了水,給她洗了又洗,一邊洗還一邊埋怨的說道,「娘子,長公主說了,叫你平日別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打,髒了手。」

  「你們……」慕沙氣得手發抖……

  站在一旁的耶律槿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有些想發笑,自己被閔惟秀氣的時候,快要炸裂了,看到別人被氣,卻莫名的覺得好舒爽是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小兵,長矛直接一禿嚕,就到了閔惟秀面前,閔惟秀伸手一抓……

  整個校場上滿滿的都是抽氣聲,不為別的,只因為那根長矛的鐵頭,肉眼看見的折了。

  他娘的這不是人手,這分明就是鐵匠鋪裡的大鐵錘!戰場上的砍馬刀!

  閔惟秀甩了甩手,看向了慕沙,「我早聽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是沒有親眼瞧見過,瞧見了你,忍不住手癢試了一下,還真沒有吐出象牙。」

  慕沙氣得面紅脖子粗,他也想打,可是在能夠手掰鐵頭的大佬面前,他有些遲疑。

  閔惟秀鄙視完了,又看著那些士兵說道,「你們也莫要覺得我在羞辱人,我若是羞辱他,他現在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成人形?我們三大王乃是大陳人,你們遼國的將軍被誰殺了,跟他有半個大子兒的關係嗎?」

  「沒有!他之所以還頂著烈日,在這裡認真的找出凶手,為的是什麼?是對正義的堅持。可是慕沙呢?出口就辱及家中長輩,這一點,試問站在這裡的好漢們,哪一個能忍?」

  「你們有沒有想過,若慕沙真如三大王所說,是凶手。那你們這些站在他身後的人,是要同他一道兒,反了大遼嗎?」

  那些士兵一聽,有道理啊,趕緊離慕沙遠了一些,不一會兒,他的身邊便空蕩蕩的,只有小貓三兩隻了。

  慕沙一聽,急眼了!擦,誰要反大遼了啊?誰要叛國了啊!

  怎麼說話間,大屎盆子就扣下來了啊!

  「好,我倒是要看看,這螞蟻是如何能認定我就是凶手的。」慕沙說著,將手往地上一擱。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開心的笑了笑,眼疾手快的抓了幾隻螞蟻,放在了慕沙的手上。

  不一會兒,那些螞蟻就像是聞到了甜味兒一般,全都聚集在了一團。

  又過了一會兒,開始有螞蟻排著隊,朝著慕沙的袖子裡鑽,慕沙黑著臉站了起身,甩了甩手,站在一旁不言語了。

  耶律槿驚訝的看著,「這些螞蟻當真能夠聞到甜味兒,他們還長了鼻子不成?」

  姜硯之搖了搖頭,「長沒有長鼻子我不知道。若是小時候玩過螞蟻的人一定知道,當你吃完了瓜果扔在地上的時候,不一會兒,就會有許多的螞蟻圍攏了過來,因為它們喜歡香甜的味道。」

  「天氣熱,凶手帶糖過來,先是藏在袖中,貽糖微微有些融化,有不少甜味,都留在了衣袖裡。然後他又用手拿了糖出來,給了老將軍吃。這些事情,螞蟻已經向我們證明了。」

  「凶手就是你,慕沙。」姜硯之定定的看著慕沙。

  倘若慕沙狡辯稱,他就是愛吃糖也有錯嗎?他還有別的應對之法,譬如將他袖中的糖,以銀針試探,一樣能夠驗出毒來。

  慕沙黑著臉,並沒有狡辯,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都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可這不過是一句忽悠人的話罷了。在我們大遼,權貴不是姓耶律的,就是姓蕭的。像我們這樣的人,能征善戰又如何?照舊要在他們的手底下當一輩子的狗。老將軍原本是我最敬重的人,可是呢?他到底也只是俗人一個。」

  「他年歲大了,最近又發病頻繁,已經悄悄的向太后遞了解甲歸田的摺子。我在他手低下做副將多年,原想著他若是走了,一定會向太后舉薦我。可是呢?哈哈哈!」

  「可是我瞧見了什麼?宮中設宴同大陳比試,上去露臉的人是誰?是耶律本熊那個傻小子。那小子除了投胎比我強,還有哪一點比我好的,可就因為他是老將軍的兒子……」

  「老將軍口裡說著,要把位置給我,實際上卻不是這樣做的!當初我有多尊敬他,如今就有多恨他!沒錯,老將軍就是我殺的,要殺要剮,隨你們便。」

  慕沙說著,伸出了手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耶律槿一跳三尺高,「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心急呢?你怎麼知道老將軍沒有舉薦你?原本是本大王上去打的,可我那弟弟不是沒了麼?我得送葬,就臨時拜託耶律本熊替我打了啊!跟老將軍毛關係都沒有。」

  慕沙瞳孔微縮,哼了一聲,低下頭去。

  ……

  「耶律兄,事到如今,案子已經了結了,我們夫妻二人,先回思陳館了,過兩日是太后生辰,我們宮中再見。」

  耶律槿也不挽留,耶律熊死了,這可是大事兒,他雖然不是皇族嫡枝,可也是姓耶律的。

  他又得搭靈堂去了,日後若是做不了王爺,怕是專門做死人買賣,他都能養家餬口了。

  「姜兄,今日之事,我也不說多謝了,那都是虛的。答應你的駿馬,到時候一匹不會少你的。」

  姜硯之擺了擺手,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慕沙,到底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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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08: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二章 所以我不告訴他

  姜硯之同閔惟秀回到思陳館的時候,蘇中丞尚未歸來,院子裡只有夏日午後嗡嗡的蟬鳴聲。

  這裡是異國他鄉,並不會有人有那份閒心,拿了桿子黏蟬。

  安喜端了水來給閔惟秀淨面,閔惟秀就讓她去歇著了,今天當真發生了不少事情。

  閔惟秀換了薄薄的常服,剛坐在梳妝鏡前,就感覺身後一熱,一個人撲了過來。

  姜硯之伸出手來,拿起桌上的木梳,輕輕的拔掉了閔惟秀頭上的金簪,解散了頭髮,然後慢慢的梳了起來。

  許是因為好吃,閔惟秀的頭髮生得很好,她又不怎麼愛用頭油,清清爽爽的,看著讓人十分的舒坦。

  「今日惟秀真的是太厲害了,啪的一下,就把遼人都給打趴下了。」

  閔惟秀抬了抬下巴,「你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我。你覺得耶律熊的案子,其中還另有蹊蹺?」

  姜硯之的手一頓,每一次他的異常,閔惟秀都能夠最快的感覺到。

  他不知道這算是什麼,可是他卻覺得心中軟軟的,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也輕柔了幾分。

  「惟秀今日打慕沙的時候,不怕遼兵群起而攻之麼?畢竟我們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姜硯之輕輕的問道。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們兩個雖然瞧著有點小本事,但是於陳遼二國而言,不過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人物。我是小娘子,你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殺了我們,你阿爹為了顏面,也不肯罷休。到時候吧,打仗劃不來,賠錢太虧,局面太尷尬了……」

  「蕭太后精明得要命,不會殺了我們,做這種賠本的買賣的。」

  除非姜硯之是未來的太子,那就是另外一番打算了。

  姜硯之揉了揉閔惟秀的髮旋,「嗯,惟秀真聰明。」

  閔惟秀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別把我當小孩子哄!」

  姜硯之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閔惟秀的肚子,「我沒有哄你,我哄我閨女。」

  閔惟秀俏臉一紅,還閨女呢,鬼女都沒有一個!

  「我是覺得,那個慕沙說的並非完全是實話。因為倘若太后聽取耶律熊的意見,把他手裡的兵交給耶律本熊,那麼慕沙就算是殺了老將軍又有什麼用?只會讓耶律本熊更快的坐上那個位置。」

  「耶律本熊今日在宮中,被你打得趴下了,耶律槿在送葬,都知道這事兒。如此關心此事的慕沙,不可能不知道。耶律本熊丟了大臉,老將軍若是還活著,他反倒要受到責難。」

  「若是老將軍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死了,太后反倒要憐憫推恩,耶律本熊不但不會被罵,反倒會陞官發財。遼人不比我們大陳,有什麼丁憂之類的問題。」

  「那麼問題來了,他若真是因為這個原因殺人,想要上位,他應該直接去殺了競爭對手耶律本熊才對。你還記得耶律槿的案子麼?」

  閔惟秀恍然大悟,驚訝的回過頭去,「你是說,這案子同耶律槿的案子有關聯,當時也是有人想要誣陷耶律槿為凶手……如今又殺了耶律熊……耶律槿同耶律熊,都是太后同小皇帝的鐵桿支持者。」

  姜硯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我推測有人想要搞一場大的陰謀。」

  「你想想看,若是昨天晚上,耶律槿成了殺害耶律原的疑凶,他被抓起來下了大獄,他還是沒有辦法出現在今日的比試當中,今日同你比試的耶律本熊,照舊會被你打趴下,數日都沒有辦法出現在軍營。然後耶律老將軍又突發羊角風死了……」

  「整個軍隊會落在誰的手中?一定會讓副將慕沙暫時接管。」

  「倘若慕沙別有異心?不,應該說他幕後之人別有異心……」閔惟秀忙接道。

  「對,當時我們只是洗刷了耶律槿的嫌疑,那麼是誰把耶律原推進了糞坑裡,蕭折背後站著的又是誰?耶律槿不想讓我們接著摻和,蕭折又被人殺了。這案子壓根兒是開了一個頭,並沒有收尾。」

  「遼國小皇帝剛剛即位不久,未必沒有人蠢蠢欲動,這大遼的天怕不是要變了。」

  閔惟秀聽得啪啪鼓掌起來,「變了好啊!有什麼比敵人要自相殘殺來得讓人高興的呢?」

  雖然這麼說起來很不厚道,但是小皇帝頗有賢明之相,假以時日待他成長起來,大陳會越發的處於劣勢地位。

  若是這一次小皇帝不小心咽氣了,換了一個來,也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敵國嘛,越亂越好啊!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可不是麼?所以我沒有告訴他!」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叉著腰哈哈大笑起來。

  守在屋子外的路丙摸了摸手臂上的汗毛,怎麼覺得自己的主子是個大反派呢,青天白日的,笑得瘆得慌啊!

  你們兩個又想出什麼不能言說的詭計……

  屋子裡的二人不知道路丙所想,頭髮也不梳了,索性坐到床榻上嘀嘀咕咕起來,「若真打起來了,咱們幫哪邊?」

  「這還用問?當然是兩邊都捅!到時候若是被人發現了,咱們就說,有人殺到我們思陳館來了,想要抓你做人質!然後我們實在是被逼無奈,才做出反抗殺殺殺的……唉,多麼無辜的我們啊,被殃及池魚了,大遼應該彌補我們的損失……」

  姜硯之也來了精神,「要不我裝暈,唉,我見了血,一下子就嚇病了,瘦了好些斤,得見了馬才能好起來……」

  閔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捶了姜硯之一把,「行了啊你!到時候隨機應變!」

  姜硯之佯裝往後摔倒,一把扯住了閔惟秀,將她往床榻上一帶……

  閔惟秀俏臉一紅,「臭不要臉的,大白天的……」

  姜硯之嘿嘿一笑,「惟秀啊,你忘記了蘇中丞交給咱們的任務了?唉,我怕是第一個,要靠生子才能上位的皇子了。」

  閔惟秀差點兒沒有笑死,還父憑子貴呢!咋這麼臭不要臉呢!

  坐在門口的路丙,聽著屋裡的動響,搖了搖頭,唉,世風日下,大王的心從來都不古。

  他正想著,就瞧見安喜扔了一罐綠豆湯過來,「給你,還你果子的。我要去給我家小主人做衣衫了!」

  安喜說著,哼著小曲兒就往自己的屋子裡去。

  路丙笑了笑,打開綠豆湯的蓋子,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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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08: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三章 煩惱的蕭太后

  遼國王都,太后宮中。

  這幾日太后心情不虞,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人頭就要落了地。

  蕭太后坐在小炕桌前,拿著剪刀,哢嚓一聲,剪掉了一支不老實的伸出頭的花。

  坐在一旁的齊王妃身子一抖,差點兒驚呼出聲,她低下頭去,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掩飾住了自己的緊張。

  「你說說,壽王同壽王妃又做何事了?」蕭太后說的時候,嘴角不可見的抽了抽。

  昨兒個一大早,齊王妃便氣鼓鼓的進宮來抱怨,說耶律槿領著大陳壽王夫妻,去她家賭場裡砸場子去了。

  齊王平庸,不通軍武,卻擅經濟,平日裡就好一些與民爭利之事,作為宗室,他只要不造反,朝廷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隨他折騰。齊王妃同齊王,獨有一子耶律清,十分的嗜賭。

  老父親老母親實在是不易,憂心他去那等下三濫的地方學壞了,便自己個開了個賭場,讓他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們進去玩兒,豈料這賭場一下子做大了去,成了整個王都紈絝子弟們最愛的去處。

  這還是第一次聽聞,有人敢砸齊王府的場子。

  齊王妃昨兒個那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那壽王同壽王妃絕對是出了老千了,不然的話,天底下哪裡有手氣如此旺之人,盤盤押中,次次都贏,完全不給莊家活路!」

  「尤其是那壽王妃,清兒說了,她的手老在桌子上敲敲敲的,她會功夫,怕是把骰子震出花兒來了!簡直是太不知恥了!難怪她能夠戴得上那麼華貴的鐲子,敢情都是贏來的。」

  齊王妃話中帶酸,「這便罷了,她一個武將,竟然也去玩兒投壺……」

  齊王妃說著,都不忍心把那場面說出來,實在是太丟臉了,他們大遼好武風,但是也沒有見過這等厲害的小娘子……可憐不少小瞧了他的王公子弟,一個個的都輸得掉褲子。

  蕭太后皺了皺眉頭,「願賭服輸,開賭坊的,還只許人輸,不許人贏是怎麼回事?」

  齊王妃有些欲言又止。

  太后啊,你沒有看過話本子嗎?

  開賭坊的,若是見到別人贏得多了,就是叫一幫打手直接上去打的啊!

  可這一次,踢到鐵板了,且不說耶律槿在一旁陪同,便說閔惟秀,那可是將耶律本熊都打趴下了的人,她們賭場裡的打手,便是加起來,也打不贏啊!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壽王夫妻二人,贏了個盆滿缽滿的走了。

  「只是點錢財,這便罷了,可是……可是又死人了……」齊王妃差點兒沒有哭出來。

  他們可不是一般的賭坊,來的都是一些金蛋蛋疙瘩,這死了人的地方,誰還願意來沾染晦氣啊……

  見蕭太后若有所思,齊王妃又接著說道,「死的乃是我們蕭家的一個遠房子侄,他資質頗佳,族中有意讓他歷練一番,然後成大器的,可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

  蕭太后挑了挑眉頭,「那壽王可揪出凶手來了?」

  齊王妃一聽,恨不得捶胸頓足,要是沒抓住凶手,她還能夠胡編亂造一個理由,把他們賭坊給摘乾淨了,可偏生他查出了死因啊!

  她現在一想起姜硯之那個死胖子的模樣,就氣得牙疼。

  「您給評評理。那壽王說咱們家那子侄,是中毒死的,因為他手氣旺,前一陣子贏了不少錢,於是有人將毒抹在了他常坐的地方的桌子邊沿上。那孩子賭錢的時候喜歡咬指甲……這一下子就中毒了……」

  「他抓是抓著人了,可……可那人是我們賭坊裡的下人。」齊王妃支支吾吾的沒有說清楚緣由,只連連叫苦。

  「他這不是給我們賭坊招黑麼?以後誰還不說我們家的賭坊是黑店,族中的那一房人,還不恨死了我去?姐姐我心中冤啊,一個賭坊的掃地小廝,我哪裡知道他們有仇怨?」

  「我們是絕對沒有指使他這樣做的!」

  蕭太后橫了她一眼,「你是我親姐姐,說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我還不清楚?別在這裡告黑狀了。今日是我生辰。」

  齊王妃一愣,忙賠笑臉道,「您是我妹妹,我心中有委屈,不同您說,又同誰說?我瞅著您不高興,還在為了那早夭的小皇子……皇帝年輕,孩子很快就會再有的。」

  蕭太后搖了搖頭,她也是做后妃的,宮中的孩子,沒有長成的,那都不算數的。

  「是觀音女的事。觀音女出嫁這麼久,一直沒有孕,前不久,她自己同駙馬賭氣,把身邊的臘梅給開了臉,誰知道那個臘梅是個命好的,一朝有孕。」

  齊王妃驚訝的瞪圓了眼睛,蕭太后心中可真能藏事兒,她幾乎日日進宮,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事兒。

  「若是個姑娘,就讓那賤婢養著,說不定還能招來兄弟,若是兒子,去母留子便是。」

  蕭太后看了齊王妃一眼,看得齊王妃低下了頭。

  「女人不狠,地位不穩,但是要在關鍵的時候狠。我常對觀音女說,她就是當耳旁風,想著凡事都有阿娘同弟弟擔著。那個臘梅昨兒個夜裡死了,駙馬大怒,小夫妻二人鬧了大別扭。」

  「我瞧著,人死是小,傷了夫妻感情,就不好了。」

  「死了?」齊王妃驚呼出聲,「長公主出手也太急躁了一些……咳咳,我不是說是長公主……最近怎麼這麼不太平,接二連三的死人……怕是要尋國師做做法驅驅邪才對……」

  蕭太后無奈的笑了笑,「你看,連你這個做姨母的,都這樣想。可我生的女兒我知道,她雖然不高興,但絕對不會殺人的,這孩子從小就被我給慣壞了。她是長女,以前便是她父親,都偏疼她一些。」

  蕭太后想著,若有所思起來。

  說起來,這接二連三的死人,是那姜硯之同閔惟秀來了之後,才發生的……

  這兩個人莫不是瘟神罷?

  「等我生辰過後,叫齊王去同大陳使者談,早日出了結果,讓壽王同壽王妃回開封去吧。」

  齊王妃眼睛一亮,樂滋滋起來,真不愧是我親妹妹,嘴上說不幫,實際上還不是幫她把那兩個人趕走了,「如此多謝太后。」

  蕭太后看著窗外,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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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生辰驚變(一)

  閔惟秀坐在桌案前,看著滿桌子的大魚大肉,屏住了呼吸,再看再看她就想要動筷子……

  但是如今大遼乃是多事之秋,根據蘇中丞那個狗頭軍師的分析,今日乃是逼宮的最佳時日。

  一大群勳貴都光溜溜的進宮賀壽,身上連把刀都沒有帶,若是有誰造反,簡直就是一網打盡!

  閔惟秀暗戳戳的覺得,蘇中丞對造反逼宮一事如此熟絡,怕不是早在腦海中演繹多次了,就防著他們還沒有回去開封府,官家就死翹翹了,二皇子繼承了大統,姜硯之只能反了……

  這老頭兒簡直是心思縝密到令人發指!諸葛亮都沒有他想得多!

  坐在臨桌的耶律槿,見閔惟秀都不動筷子,覺得眼前的菜都食之無味起來。

  開玩笑,這天底下竟然還有壽王妃不喜歡吃的東西,她都不吃,那這東西得有多難吃!

  耶律槿正神遊天外中,突然覺得胳膊一疼,眼淚險些掉下來。

  他扭過頭去,憤怒的看向了蕭怡真,「你做什麼拿針紮我?還有你吃席做什麼帶針?」

  蕭怡真哼了一聲,聲音有些發顫,「哼!」

  耶律槿簡直要氣炸了,這個女人,簡直腦殼有毛病,這幾日跟瘋了一樣,時不時的掐他一把,要不就捶他一拳,現在都帶針了!

  最可惡的是,每次打完了,她都仰著脖子,以鼻孔示人,一副老娘就是這麼拽的樣子!

  怕不是傻子!

  莫非她以前悶不做聲的跟在他身後,就是琢磨著日後怎麼折磨他?簡直是最毒婦人心啊!

  ……

  大殿之上,鬧哄哄的,時不時的有人進殿,給太后送上賀禮,姜硯之同閔惟秀來得早,十分沒有誠意的送上了官家一早就準備好的賀禮,一對紅珊瑚樹。

  雖然不是整壽,但也是熱熱鬧鬧的,大臣們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姜硯之同閔惟秀這幾日在王都,也認識了不少人,雖然不是凶手的族人,就是死者的族人,但是至少都混了個眼熟。

  又悄悄的潑掉了一杯酒,閔惟秀湊到了姜硯之耳邊問道,「怎麼樣,看出誰可疑了麼?」

  大殿裡聲樂聲很響,還不時的有人上去踏歌,像他們這樣湊在一起說話的人很多,並不顯得奇怪。

  姜硯之視線看了過去,「看到柱子後頭的那個了麼?那是趙王耶律跋,我瞧著他十分緊張的握著杯盞,雖然同旁人說話,但是餘光卻一直往在幾個固定的人身上瞟,應該就是他了。」

  大遼的皇室宗親十分的多,但是蕭太后手段厲害,在遼景宗死的時候,聽了南院樞密使韓讓的建議,奪了宗親軍權,然後在各處,安插的多半都是自己的親信。因此蠢蠢欲動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有實力逼宮之人,卻沒有幾個。

  這個趙王便是其中之一,他平日裡為人頗為端正,人稱趙賢王。

  江湖地位,可遠不是因為繼承了父親名號,才居高位的耶律槿可以比的。

  姜硯之說著,「你瞧,馬上就要擲盞為號了!」

  閔惟秀瞪圓了眼睛,嘀咕道,「為何要擲盞為號,這裡歌舞聲這麼大,得敲鑼為號才是啊!不然聽不見咋整,再則,宴會上萬一有誰不小心碎了一個碗,那些人提前起義可如何是好?」

  姜硯之瞧她說得可愛,忍不住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你等著瞧就知道了!」

  ……

  鄰桌的耶律槿瞧得有些心裡發酸,同樣是小王爺,為何姜硯之的妻子,就文可砸錢買天下,武能上馬打江山?連吃東西都像小松鼠一樣鼓鼓囊囊的可愛,被摸頭就像是小狗一樣溫柔……

  他正想著,只覺得大腿一陣劇痛,一扭頭,就看見了蕭怡真的臉。

  「你又紮我做什麼?」耶律槿咬牙切齒的問道。

  雖然他是一個皮糙肉厚的武夫,但是也禁不住紮來紮去的啊!

  「你喜歡被打,我日後可以天天都打你!」蕭怡真認真的說道……

  正在這個時候,恰好一曲終了,蕭怡真的話一下子就顯得清亮起來……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就連蕭太后都忍不住側目。

  耶律槿腦子嗡的一響,誰他娘的喜歡被打了!你的腦子被狗啃了吧!

  與此同時,只聽得杯盞咣當一聲巨響,趙王舉起一個大盆子狠狠的往地上一砸,然後整個人都跟著倒了下去。

  緊接著,烏泱泱的一群人衝了進來,其中領頭的一個人大喊道,「妖后干政,淫亂後宮,當誅!為我大遼基業,當擁賢主為皇!」

  大殿之中一片鴉雀無聲。

  姜硯之探了探趙王的鼻息,對著門口的人擺了擺手,他逆著光,看上去有些傻帽。

  「喂,你說的賢主,是他嗎?可是他已經死了。」

  衝進來的人,恨不得撞牆……

  他娘的,老子也不知道啊!你丫的見過,造反頭子擲盞為號,把自己給擲死了的?我的黃曆一定是出了大問題!

  蕭太后最快反應過來,厲聲說道,「護駕!韓讓,耶律槿護駕,所有逆黨,一切格殺勿論!」

  閔惟秀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格殺勿論好啊!

  「太后,放心吧,保證一個活的不留!記得給我記頭功!」閔惟秀說著,將手上戴著的大金鐲子擼了下來,抓在了手中。讓路丙保護好了姜硯之同蘇中丞,準備大殺四方。

  蕭太后扶著桌案的手一抖……我真的沒有叫你!

  閔惟秀樂了,殺一個人,算多少匹馬好呢?唉,那邊站著的那個,瞧著練武資質不錯,可惜是蕭太后的人,要不錯手殺掉?不是她不想渾水摸魚,擺明了如今蕭太后勝券在握,趙王一死,這些人就是一盤散沙,失去了主心骨,成不了大氣候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時候,還是撈點好處的好!

  那衝進來的人,回過神來,嚷嚷道,「兄弟們,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殺!」

  耶律槿也顧不得腿疼,朝著蕭太后的方向衝了過去,可他只覺得眼前一花,蕭怡真已經果斷的站在了他的前面,護著他。

  耶律槿一愣,來不及多想,一把拽住了蕭怡真,朝著太后同皇帝所在之處奔去。

  閔惟秀拿著兩個大金鐲子,一鐲子開一個瓢,一鐲子開一個瓢。

  不少貴婦人都扶著柱子瑟瑟發抖,她們不是被造反的人嚇的,是被滿地的腦瓜子嚇的……壽王妃啊,行行好,別殺了行嗎?我們已經快要不認識鐲子這兩個字了!

  「閔惟秀,你殺錯了,那個是自己人!」耶律槿站得高,在上頭上躥下跳的喊道。

  閔惟秀在心中暗自翻了個白眼,誰跟你是自己人?

  「哦,抱歉,都穿一樣的衣服,分不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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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生辰驚變(二)

  閔惟秀毫無歉意敷衍的說道,心中拿定主意,待回了開封府,一定要好好的感謝那個送她大金鐲子的夫人。

  這個禮物,她實在是太滿意了!

  閔惟秀想著,微微側了側身,對面的叛將瞅見了這個空隙,立馬鑽了過去,朝著小皇帝同蕭太后的方向衝了過去。

  閔惟秀左手就是一錘,一個腦瓜子被開了瓢,躺倒在地,她微微的勾了勾嘴角,又抬起了右手,豈料右邊那人哇的大叫一聲,將手中的兵器一扔,直接抱著腦袋就往後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喊,「我的娘啊!我不要死得娘都認不出我來啊!」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真不經打。

  她低下頭一看,的確是滿地紅黃白,看上去怪噁心吧啦的,這大殿日後不鬧鬼算她輸……

  這應該有很多匹馬了吧?

  閔惟秀一想,果斷的收了手!她現在不打,讓太后和小皇帝受點驚嚇,才顯得出她的價值嘛!

  不過就她觀察,即便是沒有她,這次蕭太后也早就有準備了。那趙王的人馬一衝進來,大殿四周立馬就出現了一群帶著兵器的士兵,這些人人數雖然不多,但個個出手狠厲,大多數都是一招斃命。

  顯然趙王要反的風聲,蕭太后早就收到了。

  畢竟,這個世上,並非只有姜硯之一個聰明人。

  若不是她一通亂捶,偶爾還伸個腿絆一下,伸個手推一下,蕭太后手下的人,怕是傷亡還沒有這麼慘重……

  安喜見閔惟秀回來,蒼白著臉,拿出竹筒給她洗手。

  「你怎麼了?」閔惟秀旁若無人的沖著手,不管是叛軍,還是蕭太后自己的人馬,竟然無一人敢上前偷襲。

  安喜捂了捂嘴,「小娘,那鐲子奴也給你洗洗。」

  閔惟秀搖了搖頭,「我自己個洗,洗洗還能戴!」

  姜硯之一聽,忙伸出手來,「我來,我來,惟秀你歇著。」

  站在一旁的貴婦人們都有些瑟瑟發抖,不是說大陳人都紙醉金迷,士兵都像是紙糊的一樣,都是沒有一點血性,娘們兮兮的麼?怎麼眼前這三個,都搶著洗腦漿子……

  還有那個鐲子……洗洗還能戴……

  閔惟秀用餘光瞅見了她們快要嚇暈的臉,勾了勾嘴角,放大聲音說道,「你們瞧我這個鐲子,成色是不是更好了一些?這漿包得越多,就越亮……」

  包漿?大陳人都是這樣包漿的?包腦漿?

  不能想不能想,再想想把首飾盒子裡的鐲子全都扔掉!

  待閔惟秀洗完手,大殿之中,勝負已分,她故意放過去的幾個叛賊,也都是些沒用的東西,被耶律槿全部擒拿了下來。

  大殿之上,放眼望去,全是屍體。

  閔惟秀抬起頭來,正好蕭太后沖著她看過來,對著她笑了笑。

  這是一個生得十分好看的女人,站在屍山血海之中,卻半點氣勢都不輸的女人。

  雖然是敵人,可閔惟秀還是忍不住要說上一句,這個女人,當真是一個厲害角色。

  閔惟秀挺起了胸膛,揚起了下巴,毫不示弱的笑了回去。

  「啟稟太后,臣韓讓來報,城內城外所有叛軍,抵抗者已經全部誅殺,趙王府家眷已經悉數擒拿,無一人逃走。按照太后懿旨,宋王已抵王都勤王。」

  蕭太后不動聲色的拍了拍小皇帝的後背,看向了耶律槿,「辛苦韓樞密使。槿兒,你跟著韓樞密使一道兒,清理餘孽,務必連根拔除,一個不留。」

  她說著,環顧了一下屋子裡的諸位宗親,那些個姓耶律的,還如何不明白此時此景。

  蕭太后早就洞悉了一切,卻還任由事態發展,為的就是清洗異己,為的更是給在場的人看,什麼叫做殺雞儆猴。

  今日一過,大遼再也無人敢反……日後這整個大遼,便是蕭太后母子的天下。

  這於大陳,並不是什麼好事。

  姜硯之同蘇中丞對視了一眼,臉色越發的凝重了起來。

  蕭太后吩咐完了,又看向了閔惟秀同姜硯之,「今日平叛,壽王妃出力頗多,本宮感激不盡。」

  閔惟秀咳了咳,來了來了,又是豐收的一天!

  「太后如此盛讚,非要獎賞於我,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喂,我瞧你很好意思啊,哪裡盛讚,哪裡又說了要獎賞你了?

  「只不過我一介女流,當真是豁出去了性命,以命抵命,才護得二位周全。這救駕之功……太后如果非要獎賞於我,就給我座小城池吧,燕雲十六州,隨便哪一州,我是半點不挑的。」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坐在上座的小皇帝擦了擦嘴角的嘔吐物,虛弱的說道,「燕雲十六州?隨便賞一州?朕以為壽王妃獨愛馬,還打算賞你馬呢!」

  「馬就馬吧,我這個人一點都不貪心的……北院大王,不知道今日斬殺多少人?」

  耶律槿一愣,「殺了三人。」

  這三個還是閔惟秀故意放過去的。

  閔惟秀看了滿地腦漿子,憨厚的轉了轉手腕上的大金鐲子,「我也就殺了小三百人,那腦漿一地的,都是我殺的……陛下看著賞賜就行,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小皇帝心虛的看了蕭太后一眼,他算是看出來了,閔惟秀一開始獅子大開口,實際上就是等著要馬的,大陳有錢有地,卻奇缺戰馬……他這是中了圈套了。

  耶律槿乃是他堂兄,是蕭太后看準了要同韓讓平起平坐,執掌北院,管束宗親之人,是他日後的左膀右臂。

  太后明明早知今日之事,關鍵時刻卻只喊耶律槿勤王,為的就是此番給他大賞,抬舉於他。

  可只殺三人的耶律槿得了救駕之功,那麼殺了三百人的閔惟秀該如何打賞?

  這得有多少匹馬才說得過去?

  小皇帝這麼一想,出了一腦門子汗!

  他到底太年輕了!

  惟秀姐姐,我們真的不需要你救!真的!我們早就安排好人了,真的!

  救了還要給錢,這不是強買強賣嗎?

  而且前兩天你才犁壞了一個大殿,今日又血洗了一個大殿……我們大遼造宮殿的速度,都趕不上你毀壞的速度啊!

  小皇帝想著,又忍不住看向了蕭太后:娘啊,能快點把她送回去嗎?

  蕭太后拍了拍小皇帝的背,笑道:「壽王妃當計頭功。」

  娘也很想把他們快點送回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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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08:4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六章 生辰驚變(三)

  閔惟秀一聽,高興的看向了姜硯之。

  真不知道姜硯之的腦瓜子是如何長的,這兩天早就推演得一清二楚的,她照葫蘆畫瓢,全盤照搬,果然要得好多好多匹馬!她已經想好了,這些馬,全留給鎮守雁門關的戰士們!

  這可是她同姜硯之賺回來的,私產有沒有?絕對不分給二皇子黨一根馬毛!

  站在一旁的蘇中丞有些發酸,明明是他老人家出的主意好嗎?

  不過為了皇嗣考慮,就讓閔惟秀崇拜三大王一次吧……讓三大王那跪地生根的膝蓋,也站立起來一次!

  姜硯之挺了挺胸膛,「說起來奇怪,這趙王好端端的擲盆為號,為何會突然死掉了呢?也不知道,他是突發惡疾,還是遭人暗算?太后,小王以為應該查清楚,免得背後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黑手才對!」

  蕭太后深深的看了姜硯之一眼,有沒有黑手,黑手是誰?你丫的想不到?

  「本宮近日偶得一副萬馬奔騰圖,甚是喜愛,便賞給壽王壓壓驚吧!你們遠道而來為本宮賀壽,卻接二連三的受到驚嚇,實在是有違待客之道。」

  姜硯之滿意了,萬馬奔騰,就是說賞賜的馬匹,是以萬起步的……

  蕭太后見姜硯之不繼續翻屍體了,抬眸對著眾人說道,「趙王多行不義必自斃。違背臣子的綱常,妄圖行刺天子,逼宮謀逆,老天爺看不過去,降下懲罰,才讓他暴斃而亡。諸君忠心愛國,且先行回府修整,一會兒本宮會讓使者登門,給諸位壓驚。」

  大殿之中,一陣歌功頌德,山呼海嘯的彩虹屁在屍山血海中響起。

  蕭太后心下鬆了一口氣,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除了人群當中礙眼的那兩隻……

  這大殿實在是待不得了,不一會兒便有顫抖著的宮人,扶著一個個面色慘白,連隔夜飯都嘔出來了的宗親,魚貫而出。

  那情形,就彷彿開封府的鬼屋開張之日的重現……

  豎著進去了,橫著出來了,便是站著的,也去了半條命。

  閔惟秀大概是唯一一個走出宮門來活蹦亂跳,面色紅潤的人,她伸了伸懶腰,有些遺憾的看著收拾殘局的眾將士,微微的嘆了口氣。

  正抬著屍體的一個小兵,聽到這聲嘆息,直接腿一軟,差點兒沒有摔倒去。

  閔惟秀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拉住了姜硯之的手,「今兒咱們去哪裡玩?每次進宮吃席,都一口沒有吃上……搞了半天,還是不知道大遼宮中的御膳,是個什麼味兒!」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要不咱們去吃豆腐腦兒?聽聞這豆腐啊,乃是一方水土一個味兒,用那木耳絲兒,黃花絲兒,肉汁攪拌後的豆腐腦兒,特別好吃!」

  站在二人身後,蕭太后的貼身嬤嬤,差點兒沒有吐出來。

  這滿屋子的人腦子還沒有看夠,你們還想著去吃豆腐腦兒……簡直不是人!

  她想著,壓低聲音說道,「壽王,壽王妃慢走一步,還請這邊走。」

  姜硯之一愣,轉身看了過去。

  蘇中丞想要跟上,卻被那嬤嬤攔住了,「太后有事想要私下尋壽王殿下一敘。」

  姜硯之給了蘇中丞一個安撫的眼神。

  蘇中丞看了看戴著大金鐲子的閔惟秀,又看了看路丙,點了點頭,做了一個在宮門外等候的手勢,這才跟著引路的宮人,帶著安喜等人一道兒出了宮。

  ……

  雖然來遼宮幾回了,但這還是閔惟秀第一次進入蕭太后的寢宮之中。

  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蕭太后已經換了一身常服,整個人看上去好似慈愛了幾分。

  但是閔惟秀知道,這不過是表象而已。

  在大事發生的時候,她便是殺伐果決的蕭太后,替小皇帝撐著整個朝堂;如今事態穩定,小皇帝出來做做表面功夫收割功績,她又脫下了朝服,成了一個後宮中的母親。

  這是一個懂得功成身退四個字,極其有分寸的女人。

  閔惟秀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是做不到這個地步的,因為她只會張揚,不懂內斂。天底下只有一個蕭太后,也只有一個閔惟秀。

  「看茶。本宮也不說那些虛的,壽王本事非凡,斷案如神,著實讓人佩服。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本宮卻覺得,那醜事就好比膿瘡,不擠出來,是不會好的。指不定哪一日,就因為舊疾復發,一命嗚呼了。」

  她說著,朝著屏風喊道,「觀音女,駙馬出來罷。」

  說話間,那屏風後頭便走出來了兩個人,一個衣著華貴的婦人,臉上胡亂的浮著粉,眼睛腫得跟核桃一般大小,顯然哭得很慘。而另外一個人,正緊捏著手心,一臉鐵青的強著頭。

  蕭太后看著長公主觀音女,嘆了口氣,「壽王同壽王妃,你們都見過了。他們乃是大陳之人,不會偏袒於你們任何一人,那臘梅究竟是如何死的,讓壽王一瞧便是。今日之事,今日畢,夫妻哪裡有什麼隔夜之仇?」

  「若是觀音女做的,我絕對不輕饒,若不是,駙馬……」

  駙馬眼眶一紅,「太后既是我岳母,又是我姑母,我豈是那等寵妾滅妻之人?」

  「我同觀音女一道兒長大,又結為夫妻,感情深厚,原本我不想納妾,可她非要……既然如此,又不能容人……觀音女嫁我,幾年無子,我也並無半句怨言,臘梅有孕,我還同她說好了,到時候生了孩子便養在她那兒,然後將臘梅打發出去,我們夫妻二人好好的過日子。」

  「可一轉頭,她便給臘梅送了一碗湯藥,臘梅喝了之後,血崩而亡……眾目睽睽之下,又豈能夠抵賴?我……我……」

  觀音女一聽,整個人都炸裂了,對著駙馬就是一掌,嚷嚷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對,後院只有我同她二人,我是嫉妒她嫉妒到恨不得殺了她!但是我沒有殺,我說沒有殺,就是沒有殺!你怎麼可以不信我?」

  蕭太后抬手制止了二人,說道,「把屍體抬進來罷。」

  很快就有內侍從側殿裡抬進來一具女屍,上頭用白布蓋著。

  姜硯之掀開白布一看,皺了皺眉頭,果然如同蕭駙馬所言,這女屍身下血紅的一片,十分的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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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真假孕事

  而在那屍體旁邊,站著一個女鬼,她的表情猙獰,正盯著公主觀音女的肚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那目光,讓人頭皮發麻。

  像是感覺到了姜硯之在看她,那女鬼猛的把腦袋伸了過來,嘿嘿一笑,然後又縮了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圓滾滾的,看上去應該懷胎五六個月了,明顯的能夠感覺得到,裡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著。

  姜硯之被她冷不丁的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

  閔惟秀一下子警惕了起來,「你瞧見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嗯,應該就是這個臘梅的鬼魂,她死得十分的痛苦,這鬼的厲氣很重。」

  觀音女「啊」的一下叫出了聲,「鬼……哪裡有鬼?臘梅回來了?」

  她說著,對著空白的地方吼道,「賤婢,你有本事回來,沒本事說實話麼?我可沒有殺你!本公主要是想殺你,還用得著給你送湯藥,我直接將你杖殺了又如何?」

  「你做人的時候,便是我的洗腳婢,變成鬼了,難不成還能欺負到本公主頭上不成!」

  蕭駙馬臉色微變,將觀音女扯到了自己身後,「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鬼不鬼的!」

  觀音女一把將駙馬推開來,怒道,「查!一定要查清楚!這個賤婢是怎麼死的!」

  蕭太后實在是瞧不過眼,啪的一聲拍響了桌子,「都給我閉嘴。壽王,不用理會這二人,且看臘梅究竟是如何死的?」

  姜硯之蹲下身來,仔細的看了看屍體,說道,「屍體面部有巴掌印,死之前被人用力掌摑,手腕上有淤青,應該被人勒住過手腕,除此之外,並無明顯外傷。」

  屍體放置了這麼久,原本瞧不見的痕跡,全都浮現了上來。

  蕭駙馬痛心疾首的看著觀音女,「你……你還說沒有給她灌藥……」

  觀音女一聽,又要炸裂!抬手就想打……

  閔惟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喂,你們兩個以為是話本子裡的男女主角嗎?看什麼看,說的就是你,站在你面前的是同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姑娘,人是不是她殺的都沒有搞清楚,你就一副你好殘忍你好可怕,你竟然傷害小可愛的模樣幹什麼?」

  觀音女一聽,簡直像遇到了親人,立馬拉住了閔惟秀的手。

  閔惟秀手一甩,「還有你!打得贏才打啊,打不贏你打個什麼勁兒?按我說,這種腦子進水半點不信你的人,留著不休了擺看啊!你關起門來,同你駙馬我沒有你有的隨便你……但是在人前,麻煩你收斂一點,誰還不是個小公主了怎麼地!」

  觀音女張大了嘴,不可思議的看著閔惟秀……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前日我同夫君因為臘梅鬧了別扭,我……我總不能跟他示弱吧,於是就讓嬤嬤拿了些好藥材來,燉了一碗安胎的雞湯。」

  「豈料賤婢喝下之下,捂著肚子說我害她,我氣憤不過,扇了她一耳光,嬤嬤們怕她掙扎反抗,把她的手給按住了。許是那時候留下的痕跡。但是我真沒有給她灌藥,我哪裡知道,她為什麼一喝完湯就流血死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公主說的應該是真的,若是有人給她灌藥的話,會有手掰開嘴時留下的痕跡,但是臘梅臉上並沒有。你們且看臘梅的裙子,全部都被血染紅了,然後再看她的肚子,想到了什麼?」

  閔惟秀伸出手去,摸了摸臘梅的肚子,肚子鼓鼓的,像是一面鼓。

  「公主給她喝的不是墮胎藥,因為喝了墮胎藥,不會死得那麼快,應該會先腹疼……」閔惟秀說道。

  姜硯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是一個問題。另外一個就在於,臘梅若是吃了墮胎藥,出了這麼多血,為何她腹中的胎兒並沒有被打下來,而是還留在了腹中?」

  這胎兒不過是五個月左右,不存在什麼難產的說法,出了這麼多血,若是墮胎藥,那必定是虎狼之藥,沒有道理產婦直接噴血而亡,而孩子卻紋絲不動。

  蕭駙馬搖了搖頭,他並沒有想過這些,甚至說,他並沒有來得及思考這些問題。

  姜硯之又指了指臘梅的腹部,「你們看著孕肚,有沒有覺得有什麼違和感?」

  閔惟秀同觀音女齊刷刷的看向了蕭太后,她們二人雖然已經嫁人了,但是並沒有有過身孕。

  蕭太后被兩人看得發怵,遲疑片刻說道,「她的胎位有些太過偏上。」

  姜硯之點了點頭,「女子懷孕,在宮位。但是你看她,位置有些不太對。綜上而言,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臘梅她其實並沒有懷孕,而是在腹中生有惡疾。」

  蕭駙馬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驚訝的說道,「這,這不可能……大夫都瞧過了的,她的確是有身孕了。」

  蕭駙馬說著,遲疑了片刻,說道,「我瞧著她的肚子,日漸增大,裡頭的孩子還會動……」

  觀音女一聽,立馬說道,「大夫,不過是在外面找到的土郎中罷了,指不定被那個賤婢收買了。我就說嘛,她怎麼一朝就有孕了,原來是假的!」

  蕭駙馬黑著臉,「公主知道臘梅有孕,十分生氣,不肯請太醫,於是臘梅就在外頭的平安堂,尋了一個坐堂的大夫來看的。那大夫說得信誓旦旦的,不過是個喜脈而已……還能把錯了?」

  「孩子真的會動的……」

  姜硯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惡疾有很多種,我以前聽宮中的御醫說過類似的病,乃是腹中經絡之上生出惡瘤,狀若灌水之後的豬尿泡。惡瘤越長越大,同時帶有脈動,會讓婦人誤以為是十月懷胎,將脈動當成是胎動。」

  「這種惡疾十分的危險,一旦破裂,腹中全是血,人會立即死亡。其實要看我的推測對不對,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剖開臘梅的肚子一觀。若是有胎兒,那定然會尋找到人骨殘留,即便是服用了墮胎藥,也不會全部消失不見,而且血全部集中在宮內。」

  「若是我說的脈上惡疾,那麼整個腹部全部都是血,不見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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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戲

  「剖……剖……剖開?你說的是把人剖開,不是豬啊牛啊羊啊之類的剖開?」

  公主結結巴巴的說道。

  閔惟秀算是發現了她同這公主本質的區別,她是真兇殘,公主就是紙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姜硯之淡定的點了點頭,「我中華醫術博大精深,剖腹開顱自古有之,不必驚慌。在仵作這個行當,別說剖開一窺究竟了,就是蒸骨煮骨也是常有之事。」

  公主一聽,覺得自己接下來一個月都吃不下任何葷食了,扶著柱子拚命地嘔吐了起來。

  蕭太后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她發覺了,這是姜硯之同閔惟秀共有的惡趣味。

  氣不死你,也噁心死你。

  「可有替代之法?」

  姜硯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臘梅,「太后請宮中的嬤嬤瞧上一瞧,她身下出血,乃是從何而出?再則,若是並未有孕,臘梅應當還是會來葵水的,尋她的貼身侍婢,一問便知。還有那個坐堂的郎中,是否有孕,他是再清楚不過了。」

  蕭太后點了點頭,著人將臘梅的屍體抬了下去,去喚姜硯之所言之人不提。

  「壽王少年英才,定然十分受到大陳皇帝的喜愛。」許是因為對姜硯之有信心,蕭太后已經不如之前那般心焦,反倒是開始認真的打量起姜硯之來。

  姜硯之呵呵一笑,摸了摸後腦勺,「哪裡哪裡,我阿爹嫌我天天摸屍,晦氣得很。」

  蕭太后心中的小人一拍桌子,果然如此!

  大陳皇帝那個老狐狸,當真是把這個晦氣的小崽子送來剋她的!

  不然的話,和談什麼的,大陳同大遼隔幾年就要扯上幾回的,哪一次派了皇子來?說是給她賀壽,她又不是整壽,有什麼好賀的……還給她賀出一個永生難忘的壽辰來了。

  什麼歌功頌德的都沒有,奇形怪狀的死相倒是知道了不少。

  「大陳也有這麼多命案?」蕭太后試探的問道。

  姜硯之憨厚的笑了笑,「哪裡哪裡,我們大理寺獄中都是空的。那勞什子《三大王洗冤錄》都是編的,編的……」

  蕭太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編的?按照你來我們大遼這斷案的速度,怕不是編的,怕是這《三大王洗冤錄》已經出了七八上十冊了吧……

  說話間,蕭太后的貼身嬤嬤走了進來,淡定的說道,「啟稟太后,那血非產道湧出,卻是從後庭而來!為避免駙馬爺以為我們偏袒公主,特意請了駙馬爺的母親在一旁觀看。」

  蕭駙馬臉色一變。

  嬤嬤卻是毫無變化,連聲音的波瀾起伏都沒有,「賤婢的屋裡人何等低下,老奴擔心污了太后同壽王壽王妃的眼,於是自作主張的審問了,那賤婢果然是月事月月都來。另外,平安堂當日的坐堂大夫,也請來了。」

  蕭太后責怪的看了她一眼,「怎麼還把觀音女的婆母叫過來了,沒得嚇住了她。」

  嬤嬤依舊冷淡的說道,「太后教訓得是,老奴知錯了。」

  蕭太后卻是並未責罰她,「叫那大夫進來。」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老者進來,他一進來,便趴在了地上,連頭都不肯抬,不等太后發問,便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說了起來。

  「啟稟太后,那日我正在平安堂坐診,突然有一嬤嬤來了,求我出診。我不做多想,便跟著上了馬車。豈料一上車便被人矇住了眼睛,等我下車之後,已經進了不知道是誰家的內宅。」

  「那嬤嬤一路上同我說,說她家的少夫人,肚中有疾,時日無多。但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有一個孩子。想要叫我哄騙於她,說她是懷有身孕,許是這樣,能有什麼奇跡。」

  「我一進去,瞧那屋子不是正殿,少夫人打扮得也頗為寒酸,知曉這怕是什麼豪門恩怨,原本不想昧著良心幫他們騙人。可是我一探脈,發現那少夫人的確是脈象凶險,時日無多了。至於是否腹中有疾,老夫醫術凡凡,實在是看不出來。」

  「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於是我照著主家的話全說了。接連幾個月,都是我去看的診,回回都被蒙著眼睛。那夫人病症著實奇怪,肚子一日大過一日,好似懷胎一般。」

  等大夫說完,姜硯之便接著問道,「那少夫人可問過你,她為何懷胎之後,還月月來葵水?你又是如何作答?」

  大夫點了點頭,「問過,我說胎兒有些弱,有輕微出血乃是常有之事,不必過多驚慌,多多進補便是。那少夫人時日無多,是到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喝什麼就喝什麼的時候了……我所說之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那你可認得那個去請你的嬤嬤?」不等姜硯之繼續發問,觀音女便著急的上前問道。

  「我倒是要看看,哪個賤人敢害我!阿娘,你是不知道,臘梅有孕,我受了多大的責難,受了多少委屈!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要氣我!」

  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若是瞧見,自然認識。」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蕭太后橫了觀音女一眼,擺了擺手,「不用了,你且回去吧,今日之事,且莫多言。」

  那大夫鬆了一口氣,匆忙的磕了頭,退了出去。

  「阿娘,他還沒有認人呢,你怎麼就放他走了?」觀音女著急的走到蕭太后跟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搖著問道。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她一眼,這姑娘簡直是大遼的高恬恬啊!

  在駙馬爺家裡,說得上話的就只有兩個女人,一個便是公主自己個,還有另外一個,還用想嗎?豬腦子都能知道是你婆母啊!

  不然的話,人家蕭太后身邊的厲害嬤嬤,做什麼要把你婆母請來!

  嘖嘖,當真是好大一齣狗血大戲啊!

  不過對於大陳人來說,那遼國就是越亂越好啊!

  譬如什麼兒子娶回一個貌美兒媳,公公卻起了奪愛之心,最終的結局是兒媳與婆母成雙成對的在一起了……若是有這等復雜的人生,遼人哪裡還有心情打仗啊……大陳不戰而勝!

  閔惟秀想著,眼珠子一轉,好心提醒道,「你想想看,若那嬤嬤是你們府上的,她能聽誰的?若不是你府上的,還有哪裡的嬤嬤,能夠進出自如,還能夠得到臘梅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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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09: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八十九章 我也想當太后

  觀音女聽閔惟秀這麼一說,哪裡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抬起手來,指著蕭駙馬罵道,「這是為何?我嫁與你家,從來都不用婆母對我行禮,逢年過節絕不缺了她半句問候。平日裡口口聲聲說要待我如親閨女一般,你們家對親閨女就是這樣對的?」

  「阿娘,立馬給我挑選十個八個好生養的姑娘,給我送到我小姑子夫家去!」

  閔惟秀聽得,差點兒沒有鼓起掌來,對啊,就是這樣啊,拿出你公主的氣勢來,撕啊!

  不撕個昏天暗地的,怎麼對得起被人冤枉陷害一場!若是撕得姓蕭的同姓耶律的打起來了,那才叫妙啊!

  蕭駙馬一張臉漲得通紅,他說著,伸出手來,想要拉公主的手,「觀音女……是我錯怪於你了,你還是我心目中的那個單純又美好的姑娘;我阿娘……我阿娘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

  觀音女此刻已經在暴怒之中,對著蕭駙馬就是一個甩手,將他的手甩脫開來。

  這時候,一個老婦人直接衝了進來,怒道,「其中並沒有誤會,我就是想要壓一下你的囂張氣焰。我家兒子,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才尚了公主!」

  「想我蕭家,數代榮光,我家孩兒,文采斐然,武功卓絕,乃是這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兒郎,便是不尚主,那也有這大好的前程。可是你呢?你的脾氣火爆,像是爆炭一般,將我那苦命的兒子架在火上烤!」

  「連洗個腳,都恨不得要我兒來,我這個做阿娘的瞧著,心都是痛的。我不指望我兒子攀公主,就希望他能夠找個知冷知熱之人,你捫心自問,你可有做到?」

  「你掰著手指頭數數,嫁於我家幾年,肚子可有半點音訊?若換做旁人家,早就三妻四妾了,我兒厚道,不忍你傷心。將心比心,你可為他著想過半分?不光如此,你身邊的婆子,還四處的暗示,說是我家兒子不行……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臘梅乃是必死之人,我只不過想著借著她,殺一殺你的威風,教教你做人兒媳婦的道理。」

  蕭家夫人的心思,很好懂。

  無非是觀音女性格張揚跋扈,頗有些女強男弱之像。蕭家夫人便想著整出了臘梅這事兒,栽到觀音女頭上,他們蕭家「寬仁又無奈」的原諒了公主,然後拿捏住這個把柄,讓公主從此矮上一頭。

  這是又想得到尚主的好處,又不想供著公主這尊大佛啊!

  「太后,你未出嫁時,也是喚我一聲族嫂的。我們都是一家人,今兒個當著你的面,我也是這麼說的,半點都不發怵。」

  「南地人家的兒媳婦,那是日日侍奉公婆湯水,縫衣問安,好不周到!那才是為人媳婦的本分!這位乃是大陳的壽王妃吧,不信你問問她?」

  閔惟秀見那老婦人指向了她,頓時樂了!

  這不怪我啊,是你給機會我,讓我來激化矛盾的啊!

  她說著,睜圓了眼睛,「你在說什麼呢?我長這麼大,只有旁人端與我食的,哪裡有我侍奉人的道理?縫衣服是什麼?您說的那些,都是小門小戶窮苦人家的做派。」

  「像我們這等富貴人家,哪裡輪得到我們親自動手?那些個丫鬟婆子,難不成是養來供著的嗎?說起來,我倒是頭一回聽說,公主還要在夫家伏低做小的。」

  「你一個做婆母的,口口聲聲說公主不能生,那公主身邊的人為何不能說你家兒子不能生?總不好你家兒子就是人,兒媳婦就不是人,不要臉面?」

  「公主才試用了你兒子一個,你兒子卻有過兩個女人,一個都沒有懷孕,你說說誰不能生?」

  「當著太后的面,就敢如此輕慢公主,在府中之時,還不知道做了多少磋磨公主之事!公主心地善良,念在你是她婆母的份上,便是看出來了,也沒有跟太后告狀,可是你竟然得寸進尺……」

  觀音女有些發懵……

  心地善良,看出來也不說?

  你說的公主是我?可是我啥都沒有看出來啊,我真以為她拿我當親閨女啊……我若是看出來了,早回來找阿娘弟弟妹妹們撐腰了!

  她正準備說,又聽閔惟秀說道,「莫不成,你以為公主就那麼蠢,連你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不要把別人的善良當做好欺負!」

  觀音女頓時閉了嘴,「對,她說得沒有錯!」

  我怎麼可能蠢到看不出來!

  蕭太后撫了撫額頭,有些不忍直視……

  先皇啊,我家閨女絕對是像你,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啊!肯定不像我!

  這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她活下來的兒子女兒,有好幾個,個個性子都不同。人都說長姐通常穩重大方,可觀音女天生就是這麼個性子,請了最好的教養嬤嬤都改不過來。

  於是當初先皇還在之時,也是為她的親事發愁得很,選了好些人家,擺著讓她挑。

  可她偏生要嫁青梅竹馬的這位蕭表哥,她這性子,一點決定了,那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先皇沒有辦法便允了。

  現在看來……蕭太后看了看唯恐天下不亂的閔惟秀,無語的嘆了口氣。

  她再不出言,她閨女八成已經要被這壽王妃哄得直接擼起袖子打殺婆母了!

  她說著,滑了滑茶盞,「觀音女,不得對你婆母無禮。」

  蕭家的夫人硬著頭皮的看了她一眼,又忙縮了回去,一旁的蕭駙馬立馬跪了下來,「太后,請寬恕我母親,她是一時糊塗才釀下如此大錯。」

  蕭太后卻是沒有接他的話,只輕輕的說道,「蕭家的榮光?嗯?原來你還知道,我是姓蕭的。」

  蕭夫人一驚,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大耳光子。她原本想要進來好言好語的認錯的,看見到觀音女又推駙馬,她實在是沒有忍住,將心中藏著的話全都說出來了。

  只聽得蕭太后又說道,「既然相看兩厭,不如和離吧,日後嫁娶,自不相干。」

  觀音女同駙馬同時驚呼出聲,「和離?」

  蕭太后挑了挑眉,「怎麼,不想和離?你還想要休夫不成?」

  閔惟秀睜圓了眼睛,看著蕭太后,又看向了姜硯之,怎麼辦?我也好想當太后!感覺很威風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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