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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章 殉情

  閔惟秀抖了抖身上的雪,看著高銀芳紅彤彤的手,將自己的暖爐往她懷中一塞,「你剛玩撥浪鼓玩的吧?我若是你,就站在炒栗子的小攤兒旁邊盯著,還能一邊追認,一邊吃!」

  高銀芳嘴角抽了抽,您就光惦記這吃了吧……吃著吃著就忘記了吧……

  「我不要,手冷得厲害,乍一摸暖爐子,容易生凍瘡。再說了,你有孕在身……」

  閔惟秀一聽,是這個理兒,毫不客氣的又將暖爐給拿了回來。

  高銀芳咳了咳,我真的就是客套客套!你怎麼手那麼快,就拿回去了呢!

  她正想著,一個皮圍子扔了過來,「用這個裹著手吧,咱們看些上樓去,爐子上正燉著湯,香著呢。」

  閔惟秀說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似已經聞到了屋子裡的香味一般。

  三人剛一轉身,就瞧見又不少人都朝著之前的那條小巷子裡跑去。

  姜硯之伸手一撈,抓住了一個過路的壯漢,「這位兄弟,前頭發生何事了?」

  那壯漢一臉放光的說道,「殉情了,殉情了,有小情人一起跳河殉情了。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搶不到好位置看熱鬧了。」

  姜硯之無語的看了他遠去的背影,這都是什麼人啊!

  死人了第一個想到的是看熱鬧!

  正在這時,一個穿著布衣的老婦人走了過來,她手臂上掛著一個小籃子,裡頭裝著一籃子折好的梅花,直直朝著幾人走來,「小娘買花嗎?」

  不等閔惟秀拒絕,那老婦人便壓低聲音說道,「出大事了,跳河的是那一位。」

  高銀芳瞳孔猛的一縮,「多謝,我們不需要花。」

  那老婦人也不糾纏,朝著旁的人走去,「小娘,買花嗎?」

  閔惟秀同姜硯之覺得自己個簡直是大開眼界,所以這街頭賣花的阿婆,竟然是高銀芳的眼線……

  姑娘,請問壽王府裡,哪一個是你的眼線,是越來越不愛哭的牛,還是天天興奮嘶鳴的小驢子!

  「快走,跳河的是二皇子妃李氏。」

  她說著,朝著人群的方向走去。

  閔惟秀同姜硯之對視了一眼,啥玩意?

  我怎麼覺得自己的耳朵被人震聾了?

  敢情之前高銀芳跟蹤的人,是二皇子妃。

  而如今,二皇子妃同人一起跳河殉情了。

  若不是可能會死人了,閔惟秀覺得自己定是要叉腰大笑三聲!

  且看蒼天繞過誰!今日下的不是白雪,它是綠色的雪……還全部下在了二皇子的頭頂上!

  雖然人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對於閔惟秀而言,多一刻鐘她都嫌晚。

  ……

  等姜硯之同閔惟秀擠到河邊的時候,人已經被附近的熱心人救了上來。

  大傢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在這個時候,一個中年婦人衝了過來,紅著眼睛對著二皇子妃施救起來,「我家夫君乃是坐堂的大夫,我來!」

  閔惟秀一瞧,走向二皇子妃的腳步一頓,走向了躺在一旁的男子。

  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麼?閔惟秀瞧著一旁婦人的動作,對著那男子一通捶打。

  每捶一下,那男子都彈上一彈,每捶一下,就彈上一彈。

  站在一旁的姜硯之同高銀芳,瞧著疼得牙抽抽!

  他們發誓,日後絕對不會掉水裡,就算掉水裡,也絕對不要閔惟秀來救!

  一旁的婦人一邊捶著,一邊看著閔惟秀,見她憋著氣,躡手躡腳的,跟繡花似的,「大點力氣,大點力氣!」

  閔惟秀看了她一眼,有些遲疑的說道,「真的要我大力一點麼?」

  那婦人點了點頭,「聽我的沒有錯,我懂醫術。」

  閔惟秀放心的使出了自己的一成力氣,那男子嗷的一聲,吐出了一口血……然後開始咳嗽了起來!

  周圍的人都驚呼著,「哎呀,救回來了,救回來了!」

  追逐而來的壽王府侍衛們,一個個的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王妃,你把人家老血都捶出來了!

  閔惟秀訕訕的把手收到了背後,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咳咳,別沒有淹死,反倒被她捶死了,那就罪過了!

  那男子一醒,立馬朝著身邊的女子看去,只見她嘴唇發白,面色發青,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忙爬了過去,「英英,英英,你快醒一醒,英英,說好了黃泉路上,我們一起走,怎地你一個人,先走一步,卻將我拋下了。」

  「你且在那黃泉路上,等我一等,我這就來。」

  男子說著,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朝著那河跌跌撞撞的衝去。

  閔惟秀一瞧,頓時惱了,怒吼道,「奶奶的腿,我挺著大肚子,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了,你竟然還要去死!一個大老爺們,閒得蛋疼,就去挑糞啊!挑糞累慘了,保證你沒空想死了!」

  「吃了家中那麼些米,一沒發光,二沒有發熱,就去死!還不如不生出來!」

  她說著,跟老鷹抓小雞似的,將男子抓了回來。

  現場鴉雀無聲的,那個要殉情的男子,也是呆若木雞。

  「這位娘子,請問挑糞是什麼?小生從未聽過。」男子呆愣愣的說道。

  閔惟秀無語了,這裡哪裡來的傻子,裝純!

  一直在捶的那位大夫娘子,終於站起身來,搖了搖頭,「人沒有救了。」

  那男子一聽,撲了過去,抱著二皇子妃嚎啕大哭起來,「英英,英英,英英……世間為何如此不公,你我二人,門當戶對,情投意合,原本是那好鴛鴦一對。可偏生他們要拆散我們。生不能在一起也就罷了,便是死了,也不能死在一塊兒。」

  「老天爺,你如何瞎了狗眼,要這樣生虐有情人!」

  周圍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哎呀,你們看哪,這死了的小娘子,梳的是婦人髻,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她是有夫之婦啊!這這這……你這後生,拐了哪家娘子出門?」

  閔惟秀循聲看了過去,說話的那個,正是之前說要來看熱鬧的壯漢,閔惟秀敢發誓,她在這壯漢的眼中,看見了興趣的光芒。

  這時候,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嚷嚷了起來,「哎呀,這不是二皇子妃嗎?前不久,她還在大相國寺門前施粥,好多人都瞧見她了……哎呀呀,我說錯了,我八成是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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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3: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一章 英英

  人群中一下子炸了鍋,不少人都議論紛紛起來。

  說起來,閔惟秀同姜硯之幾乎同二皇子妃,沒有打過照面。

  便是裝淑女的時候,閔惟秀也屬於勳貴武將一派,同二皇子妃這種書香清流,不是一掛兒,不說相看兩厭,那也是處處說不到一塊兒去的。

  閔惟秀同劉鸞爭相炫富的時候,二皇子妃指不定要在旁邊暗罵一句粗俗不雅!

  二皇子妃悲春傷秋,為賦新詩強說愁的時候,閔惟秀指不定要鄙視的說:吃飽了撐著就矯情!

  她嫁給姜硯之的時候,二皇子妃尚未進門,等到二皇子妃進門時,她又去了大遼。

  若不是高銀芳指點,她也是不認識眼前這人的。

  但是看上去,二皇子妃在開封府還頗有人緣。

  「可不就是二皇子妃。我家同她娘家,在同一條巷子裡,出嫁的那日,我瞧見過的。」

  「就是就是,二皇子妃未出嫁之時,就經常設粥棚施粥的,她額心有一點紅痣,還有人暗地裡叫她活菩薩呢!沒有想到,竟然……」

  那男子一聽,憤怒的站起了身,「不許你們侮辱英英!我同英英,雖然有情,但是清清白白的,發乎情止乎禮。」

  「我們乃是嫡親的表兄妹,在尚未出生之時,便已經指腹為婚了。我原想著,等我考取了功名之後,便正式上門提親。豈料春闈名落孫山。等我再去李府,他們卻另為英英說了人家。」

  「原本我們二人一早就想殉情,可在英英出嫁之前,家中一直派人看管著她。出嫁那日,她阿娘以死相逼,她被迫無奈才嫁了人。我二人深知如此有違倫常,當是人有價,情義無價。我們此生不能攜手,但求來生。」

  「你們為什麼要救我啊,我當真想同英英一起死去!」男子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周圍有不少人,都拿起帕子,跟著抽泣起來。

  許久沒有說話的姜硯之,突然插話道,「喂,你的戲演完了麼?什麼同你一道兒殉情。這位夫人,在跳進河中以前,就已經死了呀!」

  人群中一片嘩然。

  便是閔惟秀同高銀芳,都忍不住看向了姜硯之,這實在是太荒誕了吧?

  眼前這個說得感天動地的男子,在撒謊?

  一個活人抱著一個死人,一起跳河殉情?

  男子一聽,憤怒的說道,「你在渾說些什麼?英英若是早就死了,又如何能夠跳下河去?你是哪裡來的,怎地淨說一些瘋話?」

  「你可是外鄉人,怎麼連三大王都不認識呢?哎呀,三大王,那個死的,到底是不是二皇子妃啊!」

  姜硯之沒有回答。

  雖然他很想二皇子倒黴,但是還做不出吃人血饅頭的事。

  男子咬了咬嘴唇,「即便你是開封府神探,那也不能渾說!我同英英相愛……」

  姜硯之擺了擺手,沒有人能夠在本大王面前秀恩愛,因為我會忍不住要秀你一臉!

  「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本大王不知道。但是這位夫人,在落水之前,的確已經死了,而且你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在場的有哪位瞧見他們一起跳河殉情了,能否說說當時的場景。」

  這時候那位大夫娘子說道,「我剛好在河邊垂釣,瞧見了。兩個人摟得緊緊的,那夫人戴著斗篷,看不清楚表情。」

  姜硯之點了點頭,「人若是剛死不久,身體與活人並無太大的異樣。冬日裡大家穿得很多,你完全可以抱住她一道兒跳下去,這並不能夠證明,她當時是活著的。」

  「死者的確是溺死的,但並不是在這條河裡。而是在一個蓮花缸裡。是以在她的指甲縫中,頭髮縫隙裡,都有很多綠色的類似於青苔的東西。女子的頭髮很多,在人的屍體僵硬之前,是根本沒有辦法清理乾淨這種黏膩之感的。即便跳進河中,被沖走了許多,但仔細翻開來看,還是能夠找到的。」

  「人只要經歷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我這麼說,你們可能不明白,但是,對比一下死者同這位舉人,就能夠看清楚了。」

  閔惟秀順著看了看二皇子妃,又看了看她表哥,果然,如同姜硯之說的一般,二皇子妃頭髮裡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而且聞起來有一股子青氣。

  大宅裡不少人,講究雅緻,都會養一缸荷,到了冬日,也不更換,要的就是殘荷的意境。

  這玩意兒放久了,會生青苔,水也髒乎乎的,同大江大河裡的水,完全不同。

  「有的湖裡,生紅色水草,有的河中,長綠色浮萍,有的江中多黃色泥沙,有的潭中,多黑色淤泥。雖然都是水中,但是水卻是不同的。」姜硯之說著,看向了那男子。

  「至於我為何說你是心知肚明的,殉情是在撒謊。原因有好幾個:第一,你是會水的,若是沉入水中之人,定然會嗆水,惟秀捶你力氣十分之大,你吐血咳嗽,但是口中並沒有吐出一口水來。你不是真的要自殺。」

  「第二,惟秀力氣大,捶得你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只能醒來。你醒來之時,明明那位女大夫還在對死者施救,你卻說讓她在黃泉路上等你一等。你看都沒有看,為何就斷定她已經死了?因為你早就知道,她一開始就已經死了。」

  「這個時候,你難道不應該咆哮著說,你救她,你快救她,你們快救救她啊!尤其是惟秀剛救了你,你若是真在乎她,應該會說,你快去救救她……這才是人之常情。」

  「但是你沒有,你裝作要再尋一次死。眾目睽睽之下,你清楚得很,你不可能死得成的。」

  「最後一點,你說得情深義重的。但是為何,你點出她的閨名,說了她的姓氏,還說出她已經嫁了人。對於自己個姓甚名誰,是哪裡的人家,卻半點不提?」

  到時候世人說起來,只說那二皇子妃李英英,婚後與人有私,德行有虧,罵得她狗血淋頭,擾得她家宅不寧。

  而男方呢,只不過是李英英的表哥罷了。

  這樣把自己摘出來,把對方架在火上烤的行徑,絕對不是真愛。

  一旁的高銀芳一聽,咳了咳,朗聲說道,「哎呀,這不是春闈落第,當場哭暈過去了的那位張仲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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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3: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二章 惟秀很認真

  經過高銀芳善意的提醒,開封府的老百姓們都紛紛「哦」「啊」「哇」的恍然大悟起來。

  說起這張仲柳,曾經有一段時日,還是開封府的大熱之人,好是被人們談論了一段時日。

  春闈放榜那日,乃是一個下雨天。春雨可以貴如油,它也能夠斷人魂。

  那日榜前可謂是人山人海,落榜抹淚的不在少數,但是宛若張仲柳的,卻沒有幾個。實在是因為他穿著一身白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說,還暈了過去。

  若僅僅暈過去了,也就罷了,偏生他暈過去之時,隨手一抓,扯掉了一位白鬍子老頭的褲子。

  那老頭兒乃是國子監的大儒,正瞅著自己的得意門生榜上有名,心中樂呵著了,陡然覺得,如何兩腚涼颼颼的。再一低頭,頓時羞憤欲絕!

  他那手底下,有考上的了,自然有沒有考上的。

  沒有考上的,本就不忿,日後還要仰仗恩師良多,一瞧他受了這等奇恥大辱,都紛紛湧上前,將這張仲柳合起來揍了一頓。

  當時場面那叫一個混亂,好在儒生們多半都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個的打人怕傷了手,日後寫字抖,又留了幾分力,才沒有鬧出人命來。

  雖然說張仲柳也不是有意為之,是巧合之下的糗事,但就這麼一扯,立馬蓋過了狀元郎的風頭!

  人送外號張扯褲!

  原本已經過去半年有餘,老百姓早就被其他的奇葩事兒轉移了注意力,完全不記得了。

  但此刻,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記憶猶新」。

  「原來就是那個倒黴蛋子啊!我聽說後來國子監都不想收他了,說他不尊師重道……」

  「這麼一說,我記起來了,那日下了雨,人又多,滿地都是泥印兒,他被抬出來的時候,跟泥猴子似的,難怪我現在沒有認出來……」

  張仲柳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臉漲紅得跟豬肝兒似的,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他憤怒地看向了高銀芳,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高銀芳不為所動,開玩笑,她可是經過面無表情心狠手辣的叔父日日洗禮的人,換句話說,嚇大的。

  還怕你?老高家是幹什麼的,那是專門收集人家短處,在關鍵時刻狠狠插刀的家族啊……

  本職工作,本職工作!分內之事,分內之事!

  姜硯之對著高銀芳點了點頭,「張仲柳,是誰殺了李英英?」

  張仲柳收回了目光,「英英同我一道兒殉情而死的,我心如刀絞,所以沒有想那麼多……」

  閔惟秀一聽,「唉,剛才是哪位英雄好漢把他從水裡撈出來的,要不咱們二人齊心合力的,再把他扔下去淹死得了。反正人家也想死,嫌棄我們礙了事!」

  說話間,一個壽王府的侍衛縮著脖子站了出來,結結巴巴的說道,「王……王妃,我真不是玩忽職守,我是見義勇為,我來給大家討點水回去喝,不料瞧見……我這是向三大王同王妃學習,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您放心,我現在就把他扔下去!」

  他說著,從隊伍中站了出來,一路小跑著,伸手就要提那張仲柳。

  閔惟秀伸手一攔,小小年紀,還挺會拍馬屁,「這大冷天的,你還不回去換衣衫,在這裡幹啥?」

  小侍衛眼眶一紅,差點就要痛哭流涕,姜硯之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馬屁精,有本大王在,輪的上你在惟秀面前表現!

  閔惟秀笑了笑,不管姜硯之同那小侍衛,朝著張仲柳走去,「你既然選擇了跳水殉情,那定然是不會水的對不對?待我把你扔下去,就能夠看得出,你是不是會水了。」

  她就不信了,這廝還能故意沉下去,瞧他之前一口水都捨不得嗆,就知道他是有多怕死了!

  看著閔惟秀越走越近,張仲柳的臉越發的慘白起來,他不信,不信壽王妃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

  他還來不及說話,就感覺自己被人提了起來,他被一個生得比他矮,比他瘦小的小娘子,從原地提了起來!

  大家原本就聚集在河邊,走個兩步就到了。

  張仲柳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鞋子都已經沾到水了,「這裡水不深啊,要不我甩一甩再扔?」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上心頭,張仲柳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閔惟秀並沒有在開玩笑。

  她是在認真的思考,要不要像掄鐵餅一樣,把他轉上幾圈了,然後甩到河裡去,然後看著他,看著他是會沉下去,還是游回來。

  他若是沉下去,會死。他若是游回來,便證明了三大王所說的是真的,他是假意尋死……

  明明下著大雪,張仲柳卻覺得自己個的額頭上都是汗珠子。

  就在閔惟秀的胳膊一動的那瞬間,一句話從他的口中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不要,我會游水!」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將張仲柳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早說不就是了麼?」

  張仲柳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擱淺了的魚,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恢復了過來,「你說得沒有錯。在我們跳下去之前,英英就已經死了,但是不是我殺了她。而是她自己掉進荷花缸裡淹死了。」

  他說著,低下了頭,「今日我同她約在別院相會,我在屋子裡準備筆墨紙硯,我們兩人都喜歡雪景,以前一到下雪的時候,就一起畫畫。」

  「英英就在院子裡,先尋好看的景兒等著我。因為才下了雪,十分的滑,她一個不小心,滑到荷花缸了。你知道的,我們見面,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換了尋常的衣衫出來,一個下人都沒有帶。」

  「我怕人發現,別院裡也沒有安排人,等我準備好東西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沒有氣了。我又傷心,又害怕。我這是跳進黃河裡都洗不清了啊,只有我們兩個人在,沒有人能夠證明英英是自己淹死的。」

  「他們只會認為凶手是我啊!雖然我恨不得隨了英英去了,但是我有爹有娘,我寒窗苦讀這麼多年,不能夠就這樣死了啊!於是我腦子一熱,便想出了這麼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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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三章 騙中騙

  「我趁著英英剛死,還是熱的,便背著她到了河邊,然後抱著她跳了下去。後來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英英,英英……」張仲柳說著,抱著李英英的屍體,又哭了起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就你這點力氣,能夠把人背過來,顯然別院離這裡不遠。人到底是不慎滑倒掉進荷花缸裡死的,還是推進缸中淹死的,一瞧便知。」

  剛才高銀芳追蹤的時候,他們還在巷子口望了一會兒,將那巷子走到頭,便能夠看到河面了,離得十分的近。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婢女,急匆匆的衝了出來,她一看到躺在地上的李英英,便嚎啕大哭起來。

  「王妃,王妃,這是怎麼回事……墨桃早就說了,叫你不要相信那個無恥小人,你偏生不聽。」

  那個墨桃說著,吸了吸鼻子,對著張仲柳罵道,「這個卑鄙下流之人,我家娘子,清清白白,怎麼可能同你一道兒殉情,你不要污了她的名聲!我們李家,乃是書香門第,最是講究理法,我家娘子既然已經嫁了人,便絕對不會同你藕斷絲連!」

  墨桃說完,又抱著二皇子妃嚎啕大哭起來。

  姜硯之嘆了口氣,「先弄清楚,人是怎麼死的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小別院門口,說是小別院,實際上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民宅,只有一個不大的院子,裡頭種了好幾顆梅花樹,在牆角,放著一個巨大的荷花缸。

  小雖然小,但卻十分的雅緻。

  姜硯之揮了揮手,所有的人都圍著那缸,站成了一個圓圈。

  他蹲下來,看了看地上的痕跡,勾了勾嘴角。

  「諸位請看,這裡有什麼?」

  閔惟秀伸長了脖子一看,「有腳印,很奇怪的腳印。」

  那地上的腳印,很長很大,前頭小小的,像是腳跟,後頭大大的,也像是腳跟。

  姜硯之點了點頭,「惟秀過來,我們給大家來演示一下,如何會出現這種奇怪的腳印。」

  閔惟秀來了精神,姜硯之向來都是叫路丙來演示的,終於輪到她派上用場了。

  「惟秀你背對著荷花缸。我們兩個站得很近,你往後退,我步步緊逼,你再往後退,小心一點,已經頂到荷花缸了。然後,我抓住了你,你轉身面對荷花缸……好的,我們一起跳開,讓大傢伙兒對比一下腳印。」

  姜硯之說著,牽著閔惟秀的手,跳到了一旁。

  王府的侍衛簡直沒有眼看,他們的大王,簡直是無時無刻不秀得一手好恩愛!

  高銀芳抽了抽嘴角,表示深有同感,你自己解釋一番不行麼?非得同惟秀來一個深情對視,還手拉手。

  「哎呀,雪地上的兩排腳印,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張仲柳,你在撒謊。如果李英英是不慎滑倒進缸中的,那地上應該有打滑的痕跡。但是並沒有。」

  「這是疑點之一;疑點之二,便在於,這個院子十分的小,荷花缸就在書房的窗戶下面。李英英若是滑倒掉進去的,只可能是她在看梅花的時候,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地點來畫畫,於是不停的倒退,倒退,然後滑倒後仰著進去了。」

  「她那麼大一個人,若是摔進去了,一定會發出巨大的響聲,」姜硯之說著,指了指書房的窗戶,「按照你說的,你在裡頭準備筆墨紙硯,沒有聽到動響。那是不可能的。」

  「疑點之三,大家注意到了嗎?我叫惟秀一直退一直退,退到那缸的邊緣之時,又叫她轉過來,面對著荷花缸……這是因為,一旁李英英的腳印,雖然被雪覆蓋了一些,但是可以明顯的看到,她只有一個面向著荷花缸的腳印。」

  「她若是倒退失足跌入的,為何又會轉身面向荷花缸呢?」

  「因此,我大膽的推斷,事實的真相是這樣的,張仲柳同李英英,因為某事發生了爭執,張仲柳步步緊逼,李英英萬般無奈,只得倒退。然後張仲柳猛的將她扭了過來,按進了荷花缸之中……李英英被淹死了之後,張仲柳才做了後來為了掩蓋她死亡真相的那些事情。」

  「張仲柳,你一而再的撒謊,只不過為了掩蓋你是殺人凶手的事實!」

  張仲柳還欲狡辯,姜硯之又接著說道,「你或許要說,憑著幾個已經有些不清楚的腳印,我便推斷你是凶手,你很不服氣。但是沒有關係,如今李英英剛死不久,身上的很多痕跡,都沒有浮現出來。」

  「再等上一等,你加諸在李英英身上的所有罪惡,便都會顯現出來了。屍體,是會留下遺言的。」

  「李英英同惟秀的身量差不多,剛才惟秀站到缸邊,那邊緣剛好在她的腰部。是以,她被推著壓到缸邊的時候,腰間可能會留下淤青。然後面對著缸的時候,腹部頂著缸的部分,也可能出現淤青。你抓住她,要將她按下去,力氣一定會十分的大,在她的身上,是絕對會留下痕跡的。」

  墨桃一聽,撲上去對著張仲柳又抓又撓起來,「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是你殺了我們娘子,我們娘子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要殺了她啊!」

  張仲柳一聽,憤怒的將墨桃一推,「她對我好?你們李家人臉可真大,明明是攀龍附鳳,移情別戀之輩,竟然還自吹自擂什麼名門世家,書香門第,我呸!」

  「李英英打小便同我有婚約,這一件事,我絕對沒有撒謊,原本我們都說好了,等我中了進士之後,便成親。可是李家看都二皇子眼見著就要飛黃騰達了,又瞧上了英英做二皇子妃,便故意同我做了一個約定,說我今日年若是高中,還將英英嫁給我,若是我門落孫山,這門婚事徹底作罷。」

  「我在國子學,雖然不是案首,但也不是籍籍無名之人。為了這場春闈,我已經準備了三年,夫子都說,我是一定能夠高中的。可是今年放榜,我卻榜上無名。」

  「原本今年不中,再考一年便是,可是……可是……一定是李家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這才暗中使了手段,讓我落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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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 科舉

  「李家壞我前程,那是要遭雷劈的!」張仲柳說著,哽咽了起來。

  「我家中全都是讀書人,父兄都是科舉上去的。人人誇我天資卓絕,乃是老天爺賞飯吃。可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多天才?夏日裡,他們採荷遊湖,我在讀書;冬日裡,他們踏雪尋梅,我還在讀書。」

  「十年寒窗,可不只是輕輕四個字而已!」

  「你們可知道,於我而言,是怎樣的滅頂之災?我科舉落榜,還成了開封府裡的笑話,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嫁給了別人……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慘之人麼?」

  那墨桃一聽到他提李英英,頓時從地上爬了起來,「你自己個沒有本事,考不上,倒怪到李家頭上來了。我家老爺人品貴重,又豈會做出斷人前程之事?你休得胡言亂語。」

  「退一萬步,如你所言……誰害了你,你找誰去!你害我家娘子做什麼?」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門親事,乃是聖上的金口玉言。我家娘子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嫁與不嫁,全憑長輩做主。你怎麼能夠怪到她的頭上?」

  「你科舉落第,整個京城都在嘲笑於你,我家小娘可沒有落井下石,反而是託了父兄幫忙,想要等事態平息之後,讓你重新回國子學去。我家娘子待你算是仁至義盡了。」

  「在你科舉之前,娘子早晚三次燒香拜佛,希望各路神仙保佑你能夠高中。之後又以死相逼,希望信守當初的承諾。但是你呢,成日縮在家中,害怕別人嘲笑,連李府的大門都沒有登過。更別提重振精神,準備來年的考試了。」

  「我家娘子心灰意冷,這才聽從長輩之言,嫁去了二皇子府。」

  「娘子出嫁之前,你不來求娶,待她出嫁之後,你反倒又常常上門,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誘娘子出門,然後殺了她!」

  閔惟秀抽了抽嘴角,墨桃啊,你別這麼激動啊,被你這麼一嚷嚷,簡直就是拍板認定了,二皇子妃同張仲柳原本是一對,二皇子橫刀奪愛壞人前程禽獸不如……二皇子妃婚後同老情人藕斷絲連,常常私下會面,給二皇子種下了青青大草原!

  若不是她認識高銀芳,知道她不是一個壞心眼的姑娘。

  二皇子以前就是一個沒有人知曉的小透明,連他都無人關心,更不用說他不知道長在哪裡的未來王妃。

  她簡直要覺得,這個墨桃就是她一早安插的細作了。

  這劈裡啪啦的一通話,對自己的主家,那是一頓啪啪啪的狂打臉啊!

  張仲柳一聽,也激動起來,「我不是故意殺了她的!昨日……」

  他說著,看了姜硯之一眼。

  他雖然沒有說明,但是滿開封府的人都知道啊!

  昨兒個官家給自己死去的兒子抬轎,吹牛皮吹上了天,就差沒有追封他為太子了,結果這廝他「詐屍」了啊!

  如今二皇子簡直是滿頭包,心中的憋悶委屈簡直無法言說,哪裡還有空管著二皇子妃。

  這不張仲柳便抓住了這個絕佳的好機會,約了李英英出來。

  「我不是故意殺了她的。我們本來賞雪畫梅,好得很。自打會提筆作畫那年起,每年下雪的時候,我同英英都會合畫一幅踏雪尋梅圖。可豈止畫一畫完,她便說這是最後一幅了。」

  「以後,再也不會同我一道兒畫梅花了。還說什麼,她阿爹已經幫我去尋了國子監的夫子,等下個月,便讓我回去繼續念書,來年開春了,讓二皇子幫忙,介紹我拜師大儒門下,再尋人造勢一波,便一定能夠高中。」

  「我聽了這話,一時之間氣糊塗了。英英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我為何考不上,不是我的實力不行,也不是我的書讀得少,分明就是有些人,故意從中作梗,讓我名落孫山罷了。」

  「這些人,害得我失去了希望,如今竟然又要我像狗一樣,對著他們搖尾乞憐,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我一直以為,英英是最懂我的人,是最瞭解我的本事的人,可我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當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什麼君命不可違,什麼父母之命,分明就是自己動了心思。」

  「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她在羞辱我。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英英已經死在荷花缸裡了。」

  姜硯之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痛哭流涕的張仲柳,問道,「這科舉之事,原本變數就是極大的,往年國子學的魁首落榜的,也不是沒有,你憑什麼說,就是李家讓你名落孫山呢?」

  「倘若不是,那你不是錯怪了李英英?」

  張仲柳嘲諷的笑了出聲,「您可知今年春闈的主考官是誰?他是與李英英父親師出同門的姚春拿。你再去查查那金榜,又有多少人,乃是他們那一派的人?」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你這麼指正,可有證據?」

  張仲柳頓了頓,抿了抿嘴唇,「我殺了人,是不是日後再也不能科舉了?」

  姜硯之輕輕的點了點頭,張仲柳品行有污,殺人乃是重罪,即便不償命,再想走仕途,那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是他棄武從文,流放去軍營,靠命殺出一條血路。

  但就他的性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有證據。在我落榜之後,我到處去尋找同我有一樣遭遇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四個人。他們都或多或少的,得罪過李學士那一門的人。」

  「他們不敢站出來反抗,想著來年再考,但是我有名單。而且其中有一個人,不光是落榜了,其中有更加駭人的內幕,他的試卷,被人替換了。」

  張仲柳說著,咬了咬嘴唇,「我原本也想著忍氣吞聲,等事情平息了之後,再同他們一樣,再考一次。有本事的人,被頂替了一次,再考依舊能夠考上。可是,現在我已經一輩子都沒有希望了,既然如此,便魚死網破吧。」

  他說著,看向了姜硯之。

  「說得好,我輩讀書之人,豈能夠縱容這等醜惡之事!若這事不搞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日後寒門還如何能夠出貴子?」

  閔惟秀聽著這耳熟的聲音,抽了抽嘴角。

  蘇中丞,你還真是跑得快啊!

  二皇子一倒黴,你就來了!還說得如此大義凌然,我都看到你上翹的嘴角,心中哈哈哈叉腰大笑的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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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崩潰的二皇子

  還真別說,蘇中丞仰著頭,摸著山羊鬍子,還真有一種鐵骨錚錚的名臣風範!

  他的小眼睛中,充滿了堅毅的光芒,一副一定要打倒所有惡人的架勢,讓不少人都跟著激動起來。

  張仲柳眼淚汪汪的看著他,哭了起來,「若仲柳早日遇見中丞,何至於成今日模樣!」

  蘇中丞拍了拍他的背,「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殺人乃是大惡,但是檢舉科舉舞弊案,不光是大善,還是大勇!未來的學子,一定會永遠銘記你今日之舉!」

  張仲柳的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仲柳一定不負中丞厚望!」

  閔惟秀同姜硯之張大了嘴……

  等等,等等,他們不是在審二皇子妃被殺的案件麼?之前還要死要活,隨時處在出殯邊緣的喪喪的張仲柳,現如今怎麼跟打了雞血一樣!

  張小郎啊,你快要被蘇中丞忽悠瘸了啊!

  ……

  而另外一邊,在王府之中團團轉的二皇子,嘩啦一聲,摔掉了他平日裡最喜歡的那一方硯台。

  那硯台是他年幼之時,官家賞賜給他的生辰禮物,跟在他身邊許多年了。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姜老三竟然是一個心機如此深沉之人!

  外表上生得跟麵糰子一樣,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結果呢?

  娶了手握軍權的武國公嫡女不說,還撈了御史台的老狐狸蘇中丞做謀臣。

  蕭太后那麼難對付的人,竟然都對他和顏悅色的,據探子來報,姜硯之同閔惟秀離開大遼的時候,蕭太后都流下了眼淚!

  這也便罷了,萬丈深淵都摔不死他!

  這他娘的還是人嗎?

  姜老三根本就不是他的親兄弟,他怕是個怪物吧!

  更可氣的是,姜老三有多順風順水,他就有多背時!

  身邊的人,好不容易找了同樣有軍權的曹家做靠山,結果人家的外孫女兒,一嫁過來沒幾天就死了;好不容易找了文官大學士做靠山,眼見著天下學子全部收入囊中,結果人家的閨女,在他的頭上種草了!

  爹啊,我絕壁是撿回來的吧!

  要不然的話,你咋專門給我娶這樣的媳婦呢?

  現在滿京城都傳遍了,日後人瞧見了他,都不看他的臉,要看他的頭頂了!綠綠綠!

  二皇子想著,抱起牆角的一個花瓶,嘭的一聲,砸在了牆上。

  屋外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二皇子滿臉怒火,「可是李家來人了?」

  門外的路乙打了個寒顫,顫抖著說道,「啟稟殿下,李家沒有來人;壽王府來人了。」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氣,「他們來做什麼?」

  路乙抖得更加厲害了,「壽王妃說天寒地凍的,她新養了幾盆蘭花草,綠油油的,給殿下添點春意!」

  二皇子聽到一個綠字,頓時怒髮沖冠,大吼一聲,「閔惟秀!」

  不是他不想做個雲淡風輕的人,你要是遇到這麼不要臉的對手,你也得氣得忘記了風度!

  就閔惟秀那個大老粗,能夠養得出蘭花?她分明就是來嘲笑他的!

  他透過門,望著院子裡,壽王府侍衛抱著的蘭花草,差點沒氣炸了去!

  這種著蘭花草的花盆,圓滾滾的,像極了人的腦袋!

  說話間,門口又有侍衛來稟告,「殿下,壽王同壽王妃來了!」

  二皇子一愣,臉色越發的陰鬱,「他們來做什麼?」

  侍衛遲疑了片刻,說道,「他們將王妃送回來了。」

  二皇子恨不得用頭去撞牆,神他娘的送回來了,這樣的女人還送回來做什麼,難不成還要他設靈堂?難不成日後還要同他合葬?簡直猶如吃了一隻蒼蠅一般。

  「二哥啊,你千萬要節哀啊!別輕信外頭的謠言,我二嫂清清白白的,啥事兒都沒有。那張仲柳同她有親,不過是一起探討一些繪畫技巧罷了!豈料被人給害了,硯之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了,什麼殉情,壓根兒是污衊!」

  「可憐我二嫂,年紀輕輕的就去了。我知曉你們夫妻深情,一定心如刀絞。這不聽人說,多看些綠色的植物,會讓人心情愉快。我便從府中挑了最綠的幾盆,你一定要擺在床頭多看看,不要讓我們這些親人擔心了!」

  二皇子用左手緊緊的抓住了自己的右手,他怕自己一個沒有忍住,對著閔惟秀扇了過去。

  那閔惟秀絕對會利用這個大好的機會,將他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要忍住,要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硯之你還愣著做什麼,快讓管家幫忙,把二嫂的靈堂給搭起來。你瞧二哥都傷心得不能言語了,你陪二哥坐著喝一些綠茶,把我親手做的抹茶點心拿來吃。」

  「二哥,我一見到這梅花樹,就想哭。你一定很喜歡二嫂吧,她最喜歡的就是在下雪的時候,同心愛的人賞梅畫梅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認識她,她就……唉……二哥,節哀啊!」

  二皇子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覺得自己的青筋已經忍到快要爆出來了。

  他看了看桌上的綠點心,又看了看姜硯之給泡的綠茶,咬牙切齒的說道,「有勞三弟妹費心了。」

  閔惟秀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日後我同硯之經常登門,還望二哥不要嫌棄才是。」

  姜硯之點了點頭,「可不是麼,我同惟秀在那地縫之中,便時常想起二哥。人啊,只有在絕境,才能夠感覺到親情的可貴。如今只剩下我們兩兄弟,二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盡管說。我已經安排了人,到處幫著二哥澄清了。」

  「就是就是,這事兒要是傳到阿爹的耳朵裡,他老人家還不知道要怎麼生氣呢,他親選的兒媳婦,絕對是品行上佳,那些人,太欺負人了!」

  二皇子一愣,擦,他算是明白了,今日閔惟秀同姜硯之登門來幹什麼了。

  他們是來看笑話的,看他打落了牙齒和血吞,看他面對著一盤蒼蠅,也得活生生的吞下去。

  畢竟,皇家臉面不能丟,官家選的人,怎麼能有錯?二皇子妃即便是……那也不是!

  他在眾人的嘲笑之中,依舊要硬著頭皮,四處宣揚著自己夫妻情深,二皇子妃是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的,他依舊要為她搭設靈堂,要將她葬到他的墓裡。

  他還沒有決定吃蒼蠅,還是連著盤子掀桌子,眼前這兩個人,便已經大張旗鼓自作主張的替他選好了,人都送回來了!

  他抓住自己的右手的力氣更大了一些,二皇子覺得自己已經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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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安排得明明白白

  閔惟秀瞧著二皇子氣得烏青的臉,這就受不了?

  我還啥都沒有說呢,文人就是臉皮薄!若是知道他的左膀右臂,陷入了科舉舞弊案,還不知道,那還不氣得吐血了去?

  「二哥,這臉是怎麼了?怎麼瞧著印堂發黑,快些坐下來歇歇。我以前見過一個將內功練反了,無法將體內之氣排出體外之人,就是這樣活生生的憋死的。」

  「一開始的時候,發紅,然後發黑,發青,最後死的時候,整個人都青綠青綠的,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頭上長了草的綠青蛙,格外的嚇人。」

  「你同硯之乃是親兄弟,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情,都同他說,千萬不要客氣。阿爹經常教育我們,要兄友弟恭!硯之是做弟弟的,就算幫不上忙,聽聽你的心事,幫你排解排解鬱氣,也是好的!」

  二皇子心中有一句滾你丫的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他想著,實在是憋不住了,抬起了手。

  接下來的一幕,二皇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閔惟秀對著姜硯之的手背就是啪的一下,然後憤怒的看向了他,「二哥,我知道,你怪硯之在大庭廣眾之下,查了二嫂的案子。可是你再氣,也不能打他啊!」

  姜硯之一抬頭,雙目發紅,悲傷的看著二皇子,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哽咽,「惟秀,沒有關係。二哥他……二哥他……」

  二皇子簡直是瞠目結舌……好一對不要臉的戲精!

  清清白白,是你們自己打自己啊,他只抬了一下手,想打可是強行忍住了啊!

  說話間,他往那門口一瞥,心中的罵了一百遍滾你丫的!

  只見官家的貼身內侍,還有太后身邊的嬤嬤,正一臉不可思議的站在門口看著他。

  他可算是明白,姜硯之同閔惟秀為何要如此做了,分明就是閔惟秀仗著武藝高強,早就發現了門口來了人,故意做了這麼一齣戲,來污衊他!

  簡直了!

  那內侍同嬤嬤見被發現了,恭敬的進來行了禮,表達了官家同太后的同情心。

  說完還看了看姜硯之那通紅的手。

  他本來就生得白,因為被打之後特別的明顯。

  二皇子已經可以肯定,這二人一轉眼回到宮中,便要一字不漏的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全都稟告自己的主子。

  可是你們這兩個瞎子,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啊!

  二皇子強壓下胸口翻滾著的老血,「我沒有打你。」

  姜硯之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對著兩位宮中人說道,「二哥沒有打我,是我自己打的自己,真的!真是我自己打的!」

  內侍一臉不信的點了點頭,退了出去,回宮復命去了。

  待二人一走,二皇子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們兩位這麼能演,怎麼不去象棚登台呢?」

  閔惟秀笑了出聲,「二哥說的是哪裡的話,若是論演,整個開封府,應該找不出第二個比你強的人了。畢竟你能演隱形人,還能夠一演這麼些年,真是夠厲害的。」

  「要比就堂堂正正的比,耍這些小手段有什麼意思?」二皇子冷冷的說道。

  閔惟秀點了點頭,「你的意見,我虛心接受了。」

  她說著,湊近了一些,「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心自己的狗頭。敢動我的男人,叫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你丫的給我等著!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你絕對會為自己惹上了我們,而感到後悔,後悔到痛哭流涕!」

  二皇子啊的一下叫出聲,他覺得自己的腳趾絕對是斷掉了!

  姜硯之一把將閔惟秀扯開了,「二哥,你有什麼不滿,沖著我來便是,好端端的吼惟秀做什麼?我知道你痛失二嫂,心中難過方才如此。但是你打我可以,不能吼惟秀。」

  「今日我們便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他說著,對著二皇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牽著閔惟秀的手就出了門。

  院子裡站得滿滿當當的,之前二皇子大發雷霆,侍衛和婢女無一人敢進屋,這會兒都在屋外候著。

  姜硯之抬了抬自己的手,對著路乙說道,「你找人把這屋子的牆啊,桌子之類的地方,都用軟布包一包吧,花瓶什麼的也都拿走了。我二哥悲憤交加的,剛才還用腳踢了牆,也不知道有沒有事,叫個太醫瞧瞧吧……我們便先回去了,有什麼事,盡管去壽王府尋我。」

  他說著,牽著閔惟秀走了。

  屋子裡的二皇子,又抓起一個花瓶,嘭的一聲,扔到了地上。

  那碎片渣子飛了出來,濺得一院子都是。

  姜硯之便是走,都要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連腳傷這個漏洞,都給乾淨利索的補上了!他是有多瓜,才會用腳踢牆,把自己的腳指頭給踢斷了!

  姜硯之同閔惟秀出了門,雪從昨天下到現在,都沒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紛紛揚揚的有些看不清楚前路,二皇子府門前已經掛上了白燈籠,有三三兩兩的好事者,站得遠遠的觀望著,時不時的指指點點在說些什麼。

  因為雪太大,街道上的人已經很少了。

  兩人上了馬車,閔惟秀立馬抓住了姜硯之的手,仔細的看了看,心疼的摸了摸,「我打疼了沒有?笨死了我,只想得出苦肉計。」

  姜硯之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不疼,你看都不紅了,惟秀都沒有用力氣,一點都不疼。」

  閔惟秀還是心疼的給姜硯之的手上塗上了厚厚一層藥膏。

  「哼,最好把他給氣吐血了,等我回去了,我便叫人去庫房裡,尋一些綠色的布,給他包牆。看他還不氣絕身亡!」

  姜硯之一聽,笑出了聲,「嗯,咱們一步一步的來,一定氣死他。」

  他說著,手指在馬車窗的邊沿上,有節奏的敲著。

  他們還有一個大殺器沒有用出來,他就不信,那便是張仲柳舉報的科舉舞弊案。

  不光是如此,還有之前離開京城之前,查的石林的案子,那些錢都去哪裡了?二皇子越是阻止他們去查,就越是說明,這其中有事!

  二皇子看似低調謙和,但實際上,這些年在他刻意隱藏自己的背後,又有什麼驚天大秘密?

  姜硯之一個個的盤算著。

  惟秀有一句話,他深以為然,二皇子在不遠的將來,一定會後悔,後悔自己不長眼睛,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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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風雪夜死人

  二人回了王府,用了樊樓送回府上的老湯同滿滿一桌子的菜,直到覺得自己個又膀大腰圓了一圈,這才挺著肚子圍著火盆子飲起了茶。

  屋子裡的燈挑得亮亮的,姜硯之身邊的桌案上,堆了滿滿當當的卷宗。

  他離開大理寺太久,實在是積壓了太多的案子。

  不過他手上這一卷,卻是那杜暉父親的案子。

  杜暉殺了簡寧,如今下了大獄,姜硯之應承過他,若是他認罪,便替他翻他父親的舊案。

  他向來說到做到,不喜歡拖延,這不立馬叫人調了卷宗來。

  閔惟秀剝開了一顆糖炒栗子,塞進了嘴中,「你怎麼皺著眉頭,那杜暉的父親,到底是清白的,還是不清白的?」

  姜硯之抬起了頭,就著閔惟秀的手,吃了她新剝的一顆,「現如今還不好說,比較巧合的是,這個案子,竟然同姚春拿還有幾分關係。」

  閔惟秀來了精神,「說來聽聽。」

  這姚春拿可不就是今年春闈的主考官麼?他也是鐵桿子的二皇子黨。

  「姚春拿有一個外侄,叫江年。江年三年前,在縣試中奪了魁首,榮耀一方。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去當地的府衙裡告狀,說有人舞弊,江年早在考試之前,便知曉了考題,還請了他,作為槍手,提前寫了一篇文章。」

  「那告狀的人,名叫戴堯,是一個愣頭青書生。他在考試的時候,看到題目,大吃一驚,自覺不能夠寫出比之前寫給江年的那一篇更好的文章,十分的憤慨。等到出榜之後,更加氣憤,他為了避免同江年那篇撞了,處處掣肘,剛好差那麼一名上榜。反倒是江年,拿著他的文章,得了第一。」

  「當時接手這個案子的人,便是當地的父母官杜關靈。這杜關靈便是杜暉的父親,他接了狀子之後,開始查案,認為戴堯說的是真的,要撤銷江年的成績。可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說,杜關靈收了戴堯的賄賂,才想著把江年拉下馬,讓戴堯上位。」

  「朝廷派了人下去查,在公堂之上,戴堯突然改口,稱是杜關靈為了鏟除異己,所以才找了他來……杜關靈的處境一下子尷尬起來……就在這個緊要關頭,戴堯突然被人殺死了。」

  姜硯之說著,就瞧見了外頭站著的路丙,他頓時大喜,將卷宗擱在了桌子上,迎了出門,喊道,「路丙,你可算回來了,我同惟秀商量好了,要把你綁在樹上,用包子扔你!我們好好的在下頭,差點兒沒有被你扔的火把給燒死了。」

  閔惟秀一聽,也忙著站了起來,喊道,「安喜安喜!哎呀,你們兩個人,怎麼也瘦成這樣了!」

  安喜一見閔惟秀,立馬大哭起來,「小娘,小娘,一天沒有找到你們,我們哪裡吃得下飯,我們沿路一直找,到處打聽哪裡有那樣的山澗,可怎麼都找不到你們。後來一得到消息,我們便快馬加鞭的趕回來了,這一路上,半點不敢停歇……」

  「小娘,你沒事就好,急死安喜了!我都已經想好了,若是小娘你回不來,我就去一把火把那個害你的人,給燒個精光!小娘,嚇死我了!」

  路丙吸了吸鼻子,看著眼前的姜硯之,有些哭笑不得的伸出手來,「快把我綁起來吧。」

  平日裡再怎麼嫌棄三大王,可這個人,是他看著長大的啊!

  禍害遺千年,他就知道,三大王絕對不會死的!

  姜硯之看著他瘦骨嶙峋的手,鼻頭一酸,啪的一下打了下去,「請你吃包子。」

  路丙無奈的笑了笑,「大王,怕是咱們現在暫時還不能吃包子,開封府的差役,在門口候著呢,是張仵作讓他來的,說是出了命案了。死的還是一個大人物。」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又死人了?今日都已經死了好幾個了……」

  路丙癟了癟嘴,大王啊,你也不想想,這不是你剛剛回京城麼?

  估計是最近閻王殿的死人名額,缺口太大,所以成堆成堆的死吧……

  「誰死了?」閔惟秀好奇的問道,「該不會是張仲柳吧?」

  路丙一愣,他才剛剛回來,還不知道張仲柳是誰。

  「不是,是姚學士死了,姚學士姚春拿。」

  姜硯之臉色一變,「白天張仲柳才指認姚春拿科舉舞弊,到了晚上,姚春拿便死了?咱們走!」

  ……

  姚府離三大王府有些遠,等閔惟秀同姜硯之到府的時候,已經有別的推官先到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因為眼前這個正在驗屍的人,他是不認識的。

  他正想著,張仵作悄悄的站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此人名叫廖全,是二皇子從外地提拔來的;你走了之後,開封府的案子,都是他查的。他先到的,我沒有辦法,便使人叫了你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打量著眼前的人,這個廖全生得高高瘦瘦的,臉黑得如同鍋底,倒是一口牙齒,白花花的亮瞎人眼。到了晚上若是熄了燈,還以為是一口牙在飄……

  廖全一見到姜硯之,立馬站起了身上,對著姜硯之行了禮,「下官廖全,見過三大王。」

  姜硯之對著他點了點頭,「你如何看?」

  那廖全指了指地上躺著的姚春拿。姚春拿已經一把年紀了,身形十分的肥胖,像是一個發麵粟米包,肚子鼓得老大的,乍一眼看去,以為他已經懷孕數個月了。

  廖全嘆了口氣,「應該是去出恭的時候,雪天路滑,不慎摔倒,頭恰好摔在了台階邊緣,摔死了。我來的時候,他的家人,已經將他搬進屋子裡來了。最近雨雪多,下官已經見過好幾個這樣不幸的案子了。」

  姜硯之挑了挑眉,他可不信,白天剛剛出事,到了晚上,姚春拿就這麼恰到好處的意外摔死了。

  「是麼?若死因沒有疑點,府上的人,不會報官的吧?」

  像姚家這樣的書香門第,官宦門庭,若是有人死了,通常都會藏著掖著,不對外聲張,尤其是姚春拿這樣的,一把年紀了,不小心摔死了常有的事,為何要去開封府報官?

  他們不去報官,開封府是不會管這種事的。

  廖全皺了皺眉頭,「是姚學士的孫女兒去開封府……她年紀輕,被嚇壞了。三大王若是覺得下官看錯了,您自己個來看,姚學士就是不小心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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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翻殼的烏龜

  廖全高昂著頭,顯然是對於自己的判斷,十分的有自信。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姜硯之,彷彿在華山論劍,等著對手出招。

  豈料姜硯之看著沒有看他,只盯著地上的屍體在瞧。

  「出恭不小心摔死的?不對,你可瞧見了那屏風後頭的恭桶?不說富貴人家,就是尋常百姓,在這凍死人的下雪天,都會在家中放置恭桶。姚春拿為何要冒著風雪出去出恭?」

  廖全一愣,黑黝黝的臉紅了幾分,「我家中貧寒,未用過恭桶,一時半會兒,沒有想到這一茬兒。」

  姜硯之點了點頭,心中的小人兒在咆哮。

  再窮家中也應該有夜壺啊!莫非你家門前便是大菜園子,需要你半夜去親身澆地?

  瞅你那認真勁兒,像是個斷案如神的,咋這麼不靠譜!

  「另外,姚春拿出門的時候,應該是慌慌張張的。你們看他的鞋,他穿的是室內的軟底子鞋。這種鞋若是走到外面的雪地上去,不一會兒就會濕掉了。」

  閔惟秀一瞧,還真的是,那鞋底子沾了雪,如今放在暖暖的屋子裡,已經化掉了,腳底下是十分明顯的水漬。

  雪履就放在門口,他卻來不及穿,可見十分的著急。

  那麼姚春拿到底為什麼這麼慌張呢?

  「屍體的其他部位,目前並沒有瞧見明顯的傷痕,也沒有大出血的傷口。但是他的脖子扭曲得不自然,應該是斷掉了。」

  姜硯之說著,仔細的驗看著姚春拿的屍體。

  廖全一聽,忙說道,「我之前去外頭查看過了,他就死在了恭房的門口,地上有明顯的滑痕,還有一個人大大的痕跡。恭房在一個角落裡,去到那裡有一個短短的小巷。他應該是一摔,不小心扭斷了脖子,然後死掉了。」

  「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能夠解釋之法。如今已經不早了,也沒有外人拜訪;姚春拿聽說了白日的事,有些不安,說是要一個人待在書房裡,將其他的人都轟出去了。是他的孫女姚善,來給他送湯水的時候,發現他不在屋子裡,出去尋他,才發現他不在屋子裡,摔死在路上的。」

  「雖然院子裡沒有人,但是門口卻是有小廝守著的;我都問過了,除了姚善,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人來過這裡。雪地上的腳印,我來的時候,姚府的人已經全都湧了進來,將姚春拿抬進了屋子裡,沒有辦法分辨。」

  「還有鞋子上的滑痕,也因為屋子裡太過暖和,早就已經化成了水,像是洗過了一樣,看不出痕跡來了。」

  「這一切都證明,姚春拿就是自殺的。不然的話,他總不能自己扭斷了自己的脖子吧?」

  姜硯之沒有接話,朝著院子裡走去。

  果然如同廖全所說,在往恭房去的小巷子裡,有一道長長的滑痕,雖然已經被人踩過好幾腳了,但依舊是清晰看見。再往前去,有一個無頭人的壓痕。

  之說以沒有頭,那是因為,頭的那個部分,正好是小巷子的牆壁。

  乍一眼看上去,的確像是姚春拿著急出恭,不慎滑倒撞到牆上,扭斷了自己的脖子。

  但是他姜硯之是那種會被表象矇蔽的人麼?

  不是!

  姜硯之想著,抬了抬下巴,看了廖全一樣,「唉,斷案不能妄下結論,你年紀輕輕,見過的死法太少了,這種事情,是需要靠經驗的積累的!」

  廖全瞪大了眼睛,他經驗少?他年紀輕輕?

  三大王你一個十幾歲的,還沒有當爹的人,好意思說他?

  若只論年紀,不論出身,姜硯之起碼得叫他一聲小叔叔!

  你以為你在母胎裡,就開始斷案了麼?

  但是這些話,廖全都不敢說出來,畢竟人家是三大王,形勢強,人也強!

  「三大王有何高見,下官洗耳恭聽!」

  姜硯之摸了摸下巴,「之前早就說了,姚春拿屋子裡有恭桶,不至於急吼吼地跑出來去恭房。他若是不用去恭房,又為何會跑到這裡來呢?你注意到這個位置了沒有,它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優點,就是偏僻!」

  「路丙,你過來一下。」

  路丙一聽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命令,差點兒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是不是賤,為何就喜歡被三大王使喚,一日不使喚,他還想得慌!

  他就是喜歡扮演死人,體驗三百六十五種死法……

  路丙覺得,可能跟著三大王久了,他的腦殼已經不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問題了。

  「來了!」路丙歡喜的跳了過來。

  姜硯之滿意的點了點頭,「你來演示一下,當一個人在雪地行走,是怎樣滑倒的。」

  路丙摩拳擦掌,甩了甩手臂,然後往前走去,腳下一個打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姜硯之指了指在地上滑得很開心的路丙,「瞧見了沒有。人走在雪地上,腳下打滑,腳會快速的朝前,但是身體跟不上,這個時候,就會往後仰著摔倒。那姿勢,就像是一個烏龜被人翻過來殼了一樣。」

  路丙一聽,忙站了起來,大王,不要誤傷友軍。

  我這麼賣力,你罵我是烏龜做什麼?

  姜硯之沒有感受到路丙的微妙心情,畢竟他不是閔惟秀。

  「你再看看發現姚春拿屍體的地方,就明白不對之處在哪裡了。」

  「如果人走在路上,被石頭或者繩子絆倒了,那是正好相反的情況。腳不動,而身子剎不住的往前傾,人就會撲倒在地,我管這叫狗吃屎!」

  廖全的臉色都變了。

  他神情復雜的看了姜硯之一眼,「照大王這麼說,是有人扭斷了姚春拿的脖子,然後故意把他擺弄成了滑倒摔死的假象,來迷惑我們的?」

  姜硯之點了點頭,「準確的說,應該是用來迷惑姚家人的。倘若姚善不去開封府告狀,咱們壓根兒就不會來,那麼姚春拿不就順順利利的下葬了麼?」

  廖全皺了皺眉頭,看了看門口,「可是守門的人說,今晚上根本就沒有人進來過……」

  姜硯之又搖了搖頭,抬起手來,往屋頂上指了指,「地上的腳印,因為人太多沒有辦法分辨,但是屋頂上呢?」

  閔惟秀順著姜硯之的視線看了過去,雖然是晚上,但是因為雪很白,再加上姚府裡燈火通明的,她能夠清楚的看到,屋頂上有著兩排明顯的腳印,一排是來的,另外一排是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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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2 00:15: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二十九章 布穀鳥

  姜硯之收回了視線,輕輕的拍了拍廖全的肩。

  那一副老夫厲害吧,年輕人學著點,那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回頭爆後浪的得意模樣,是個人都瞧得出來。

  廖全此刻卻半點嘲諷之心都沒有了。

  他的臉紅紅的,眼睛卻亮晶晶,「三大王,我可以一直跟著你,看你審案嗎?」

  姜硯之看了他一眼,「你是叫閔惟秀還是叫路丙?」

  廖全一愣,「我叫廖全。」

  姜硯之翻了個白眼兒,「那不就結了。你一不是我娘子,二不是我侍衛,跟著我作甚?」

  廖全臉一紅,反正他的臉黑也看不出來,他想著,聲音低了幾分,「師父,請受徒兒一拜。」

  他說著,便強行的行了個大禮。

  姜硯之往後跳了一步,擦,他二哥這是從哪裡尋來的奇葩,竟然強行拜師!也不怕臉紅!

  他瞅了瞅廖全那烏漆嘛黑的臉,得了,人家還當真不怕臉紅。

  「你若光瞧我斷案,能有什麼長進,自己個上手多了,不就行了,沒有案子的時候,拿著府衙裡的卷宗多瞅瞅,看得多了,就知道了。」

  若是你跟本大王一樣,一日遇到三四個案子,保管你也經驗豐富……

  「姚春拿在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御史參奏之後,心中不安,他同一個熟人,應該是經常秘密會面的人,約好了在老地方,也就是恭房附近的死角處相見。他聽到了暗號之後,十分的焦急,連鞋子都沒有換,就跑了出來。」

  「豈料在這裡等著的人,不是他要見的人,也可以說,他要見的救命稻草,今日變成了催命的閻王爺。那人有功夫傍身,殺死了姚春拿之後,便從屋頂逃走了。」

  閔惟秀一聽功夫二字,想了想,說道,「這人應該是專職殺人的殺手。你剛才說,門口有人守著,但是他並沒有聽到姚春拿的慘叫聲,這說明,下手之人,快,狠,準的扭斷了他的脖子,姚春拿根本就沒有時間慘叫。」

  「一般的人,根本就沒有這等本事。」

  說起來,就連閔惟秀自己個,都不能夠保證自己扭斷一個文弱書生的脖子,有這麼乾淨俐落。

  她向來只在戰場殺敵人,要她殺手無寸鐵之人,反倒是別扭得很,不一定下得了手去。

  姜硯之看了閔惟秀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了成算。

  這擺明了,就是二皇子黨來殺人滅口了。

  凶手不知道是哪裡找來的,宛若大海撈針,他們一時半會的,要找到人,談何容易?

  只不過,他們這麼急切的殺了姚春拿,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張仲柳說的科舉舞弊案是真的,姚春拿有大問題不說,還掌握著二皇子黨的秘密,至少拔出他這棵蘿蔔,能夠帶出更多的泥來。

  所以,他們才急吼吼的殺掉了姚春拿。

  「那個姚春拿的孫女兒,姚善呢?」姜硯之說著,瞧向了站在門口一直聽著的姚家人。

  聽到自己的名字,人群中一個穿著綠色羅裙的小娘子,抽泣著走了出來。

  「我便是姚善。」她生得胖乎乎的,倒是同姚春拿有幾分相似。

  「你去開封府報案,一定是覺得有人殺了你的祖父,你發現了什麼?」

  姚善擦了擦眼淚,「因為鳥聲。」

  「我這兩年,在祖父身邊學書法。經常出入祖父的書房,他好飲湯水,是以我經常燉好了送過來。也得了祖父的特許,不用通傳,便能夠進來。是以有許多別人沒有瞧見過的人,我都瞧見過。」

  「祖父聽得人說,蘇中丞已經上奏了官家,要徹查今年春闈,是否有舞弊之事,他作為主考官,自覺大禍臨頭,心情十分的不好,將我們全都罵了出去。」

  「雖然祖父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在害怕,在不安。」

  「祖父生得胖,有頭風之症,我擔心他犯病,便親自煮了一些安神茶拿過來。快要走到的時候,我聽到了布穀鳥的叫聲。很奇怪是不是,今日是大雪天,這種時候,怎麼會有布穀鳥叫呢?」

  「而且,每次叫起來,都是三次三次的連著叫。聽著聽著,我突然想起,我以前也聽到過一次這樣的叫聲,那次祖父一聽到這個聲音,便讓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只不過那一次是春日,我便沒有放在心上,只覺得這鳥兒唱得有趣。」

  「我心中一緊,推門一瞧,祖父便已經……當時我就想,一定有人到這個院子裡來了,一定是有人殺了我的祖父。」

  「阿爹阿娘不信,我便偷跑去了開封府告狀,祖父那麼疼愛我,他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布穀鳥的叫聲?

  那個凶手是不是傻……

  若他不是傻,那便是這布穀鳥的叫聲,乃是他們一早約定好的暗號,還有特殊含義的暗號。

  姜硯之想著,又走回了屋子裡,姚春拿的屍體還在那裡放著,過了這麼久的時間,越發的顯得青灰了。

  姜硯之走了過去,自己的看了看他的頭。

  凶手扭斷他的脖子,用的力氣不小,可能手印什麼的,會留在了頭皮之上,但是被頭髮給擋住了。

  他想著,解開了姚春拿的頭髮,仔細的尋找起來。

  姚春拿已經死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身體上的許多之前看不到的痕跡,都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姜硯之翻著翻著,又湊過去聞了聞,陡然之間腦袋中靈光一閃,「惟秀,你過來聞聞,看你能夠聞到什麼?」

  閔惟秀一聽,蹲下來聞了聞,這種味道他同姜硯之都十分的熟悉,「是煙火的味道,凶手接觸過爆竹或者是火器之類的東西。」

  姜硯之點了點頭,又繼續翻找了一遍,只不過沒有別的收獲了。

  夜已經深了,開封府的人再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姚家的靈堂已經搭起來,就等著他們走了,便把姚春拿給斂了抬進棺材裡去。

  閔惟秀同姜硯之坐在馬車上,看著姚府的白燈籠,他們有一種預感,姚春拿的死,不過是一個開始。

  一個巨大的黑幕,將漸漸的拉開。

  撕開黑幕的手,同黑幕背後的手,將一戰定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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