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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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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2: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章 山間女童

  武國公一聽,瞪了姜硯之一眼,「她的腦瓜子是咋長的,當然是照著她阿爹我長的!」

  姜硯之被他一瞪,差點給跪了,「岳父大人所言甚是!不過啊,岳父大人啊,你的膝蓋不熱嗎?」

  武國公拍了他一下,擺了擺手,「出去出去,早些歇了去,歇完了,快些回東京去。沿途不要耽擱了。一定要同惟秀形影不離。」

  姜硯之慎重的點了點頭。

  隔牆有耳,有些話,武國公也不便明說。

  閔惟秀同姜硯之只在邊關修整了一日,車隊便又上路了。

  她打心眼裡覺得,她阿爹估摸著是怕他們留在這裡久了,要出命案,才將他們趕走的。

  要不然的話,怎麼這麼冷酷,這麼無情呢!

  她看了看擱在一旁匣子裡那厚得能當枕頭的家書,實在不明白,她阿爹同阿娘到底是有多肉麻,才能夠有這麼多話要說!

  馬車一路行過去,因為這一帶靠近邊關,人煙稀少,竟然一連幾日都沒有遇到案子。

  不光是姜硯之同閔惟秀覺得神奇,就連車隊的人,都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

  安喜拿著刀削著蘋果皮兒,「小娘,我還以為我們回到京城,怕不是都要入冬了。可照著幾日來看,指不定咱們很快就能回去呢!我還給我阿娘帶了皮子,她穿了肯定要滿院子的炫耀。」

  「我都能夠想得出她會說什麼,看看我家閨女,就是有出息,跟著五娘子,有肉吃,有衣穿!」

  閔惟秀笑著看了她一眼,「安喜想阿娘,想家了啊!」

  安喜紅著臉點了點頭,「可不是,小娘不想長公主麼?」

  閔惟秀轉了轉眼珠子,「想我阿娘揪我耳朵了。」

  馬車裡的三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安喜削完了蘋果,遞給了閔惟秀,「小娘,吃個果子墊墊先,還沒有到休整的時候呢。」

  閔惟秀看了那蘋果一眼,「你自己個吃吧。我想吃個橘子。」

  安喜把蘋果往姜硯之手中一塞,「三大王你吃,我給小娘剝橘子。」

  姜硯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炒豌豆,又看了看新塞的蘋果……當真是同人不同命,安喜這是把他當飯桶收拾呢,但凡是惟秀不想吃的,都塞給他了!

  他想著,將那蘋果伸了出去,「路丙,安喜給你削了一個蘋果。」

  路丙耳根子一紅,三大王,我不是聾子,真的,馬車裡所有的動靜,我都能聽見!

  「我不餓,大王,你自己吃吧!」

  他嘴上說著,手卻不由自主的接過了蘋果,往自己的嘴裡塞去。

  聽著馬車裡姜硯之的笑聲,路丙的耳根子更紅了。

  他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啪的一下打了下去,叫你不聽話!

  這手剛一鬆,卻發現前頭的馬車停了下來,「怎麼回事?」

  我的蘋果差點兒都掉地上了!

  安喜好不容易削的!

  「大王,前面有一個小女娃兒,正在哭著喊冤呢!這附近有一個村子,八成是那村子裡的孩子。」前頭的侍衛,同情的說道。

  說起來,他們一路上,遇到過不少這樣的事情了。

  三大王在大遼傳的是惡名,在大陳可都是美名。有多少有冤屈的人,早早的就在官道兩側等著,等著三大王經過了給他們洗冤呢!

  三大王如此受百姓喜愛,就連山野小童都知曉,他們這些王府侍衛,也統統覺得與有榮焉。

  姜硯之同閔惟秀下了馬車,一眼就瞧見了那個穿著破布衣衫的小童。

  她的臉上手上,都黑漆漆的,衣服上也全是泥,顯然剛剛摔過一跤了,看上去約莫七八歲的年紀。

  一見到姜硯之,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白白胖胖的,像菩薩一樣,身邊跟著一個仙姑,拿著狼牙棒。沒有錯,沒有錯,就是三大王!三大王,你要為我做主啊!我阿娘死得好冤枉……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她一跪下行禮,手腕子便露了出來,上頭滿滿的都是傷痕,看上去是被人打的。

  閔惟秀嘆了口氣,從馬車裡拿了藥,走到了女童身邊,「你叫什麼名字?這傷是誰打的,不要著急,慢慢說。」

  女童縮了縮手,「我叫妮妮。這傷是我阿奶打的。我阿娘名叫春花,我阿爹叫水牛。阿奶一直不喜歡我阿娘,嫌棄她生不出兒子來,前些日子,阿娘才生了三妮,還在坐月子呢。阿奶就尋了媒婆上門,說是要給我阿爹再說一房好生養的媳婦兒。」

  「她瞧中的,是隔壁村的田寡婦。田寡婦生了兩個兒子……阿奶覺得她是專門能生兒子的……我阿娘哪裡肯同意,田寡婦厲害得很,她若是進了門,我同兩個妹妹,哪裡還有活路。」

  「我害怕得要命,帶著妹妹躲在外間。只聽到那媒婆說,田寡婦說了,小門小戶,不興做妾這種事,叫我阿爹,先休了阿娘,然後再去提親。」

  「阿爹悶不吭聲的,我就聽到阿娘哭。第二日一早起來,就瞧見他們把我阿娘給斂了,說是我阿娘一時想不開,自己個上吊死了。」

  「三大王,我阿娘肯定不會上吊死的,她還有我們三個孩子呢!她是絕對不會上吊死的!她生了三丫,傷了身子,都起不了床,怎麼上吊死?她一定是被我阿奶害死的!」

  「我聽人說,三大王要來了,謊稱是要出來打豬草,偷偷的跑下了山。他們說什麼,說什麼要是家裡沒有人告,做大官的就不會管的,還說我告阿奶,會被打板子……」

  「三大王,你打妮妮板子,你打妮妮板子吧,打完了之後,去給我阿娘伸冤。我阿娘是絕對不會上吊死的。她現在還沒有埋呢,還停在我家堂屋裡。我帶你去瞧……」

  妮妮說著,直接趴在了地上,焦急的拖著一旁一個小侍衛的腿,「這位官爺,你快打妮妮板子,打完了,三大王就能夠去看我家阿娘了!」

  那小侍衛跟著姜硯之見過不少人見慘劇,比這小姑娘慘的,多了去了。可被人這樣抓著腳,還是心中一軟,快步的將小孩兒提了起來。

  閔惟秀嘆了口氣,給妮妮上了藥,「放心吧,若是你阿娘有冤屈,三大王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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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一章 遇險

  姜硯之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糊塗官,自然不會打一個小孩兒的板子。

  待妮妮上了藥,姜硯之便同閔惟秀,帶著安喜路丙,以及一隊侍衛,跟著妮妮往山上行去。

  蘇中丞等人見又走不了了,索性叫人去山間造飯,計算著等姜硯之同閔惟秀回來,差不多就正好可以吃上一口熱的飯食了。

  山路有些崎嶇,多日沒有下雨了,灰撲撲的,一腳踩下去,險些繡花鞋裡都要進了灰。

  妮妮十分的焦急,一路小跑的,「我得快些回去,不然的話,三妮沒有人管,該哭了。仙姑,你說我為什麼不是男丁呢,我若是個男丁,我阿娘便不會這麼慘了。我阿爹其實待阿娘很好,可他就是太聽阿奶的話。」

  「一連生了三個女兒,不光是我阿娘,我阿爹也在村裡抬不起頭來,他們都笑我們,笑我們家是絕戶。」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生了女兒就要死呢?我阿奶,也生了三個姑母,才生出了我阿爹來。為什麼她不能再給我阿娘一次機會。仙姑,我沒有了阿娘,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人疼我和妹妹們了!」

  閔惟秀聽得鼻頭酸酸的,這孩子才多大啊,就已經要一個人承擔這麼多事了。

  她阿奶是個重男輕女的,想必平日裡沒有少讓她幹活,沒有少打她。

  想她八歲的時候,還上天下地的玩兒,拿珍珠當石子兒抓,撕了上好的綢緞,就為了縫製沙包。

  還在嫌棄今日的桂花糕不夠甜,花不夠香……

  桂花糕?閔惟秀想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紙包,遞給了妮妮,「不要叫我仙姑了,我叫閔惟秀,你可以叫我秀秀姨,我請你吃桂花糕。」

  妮妮的腳步一頓,眼睛立馬紅了,「仙姑……我不吃。」

  閔惟秀摸了摸她的腦袋,「沒關係,我還有好些呢!桂花糕又香又甜,一會兒看完你阿娘,我再讓你給你送一些。你不吃,可以留給三妮吃,用水化了成糊糊,三妮可以吃。」

  妮妮接過桂花糕,腳下跑得更快了。

  閔惟秀搖了搖頭,同姜硯之一道兒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不多時,一行人便到了半山腰兒。妮妮家是村中最常見的那種小土屋兒,看上去倒是頗為新,應該是剛蓋了不久。

  一個生著吊梢眼的老婦人,正在院子中曬著乾菜,見到妮妮回來了,張嘴就罵道,「你這個賠錢貨,我叫你去打豬草,去了那麼半天,一根草都沒有打回來!跟你那個娘一個德性,天天就知道吃白飯……」

  「你那短命鬼娘還沒有下葬呢,你咋不跳進棺材裡去,同她一道兒死了算了,省得浪費我家口糧!」

  「哭哭哭,就知道號喪。我家中絕後,指不定就是被你給哭出來的,沒得平添晦氣!」

  閔惟秀聽得惱火,「你這惡婆子,妮妮好歹是你親孫女兒,你怎地如此罵她?」

  那老婦人一聽,揚起了頭,「你是哪裡來的娘子,還管得我家閒事?小心我告你私闖民宅!」

  姜硯之見閔惟秀要大動肝火,拽了拽她的衣袖,看了那婆子一眼,「我是朝廷命官,你家媳婦兒的棺材停放在哪裡?我們現在懷疑有人殺人害命。」

  那婆子一聽,正準備開罵,卻瞧見了姜硯之身後,那一群拿著真傢伙,正對著他們怒目而視的侍衛,嚇得哆嗦起來。

  「這位大官人,我家兒媳一時想不開,上吊死了,沒有什麼好看的。孫女兒貪玩,我就多教訓了幾句,不用勞煩大官人。」

  只見那個被妮妮抱住了腿的侍衛一聽,忙說道,「少囉嗦,棺材放在哪裡!」

  那婆子顯然嚇得不輕,用手指了指堂屋,結結巴巴的說道,「就在堂屋裡頭。大官人,我兒媳婦,當真是自己上吊死的。堂屋小,又停了靈,諸位差爺可否輕一些,我這房子,是剛蓋的新的……」

  姜硯之摸了摸妮妮的腦袋,輕輕的說道,「你到一旁去吃桂花糕吧,別跟著進來了,等我看完了。我一定會弄清楚,你阿娘是怎麼死的。」

  妮妮拽了拽姜硯之的袖子,乖乖的點了點頭。

  姜硯之說著,同閔惟秀一道兒進了屋,路丙和安喜也照舊跟了進去。

  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個薄皮棺材,裡頭躺著一個婦人。

  她看上去像是三十歲左右,皮膚蠟黃蠟黃的,頭髮中間,有幾縷明顯的白頭髮,身子一瞧就很虛。

  說是壽衣,不如說是她成親之時穿過的喜服,因為生了孩子長胖了一些,勒在身上有些緊巴巴的顯小。

  壽衣的領子有些高,姜硯之瞧著,伸出手來,輕輕的一拉……

  閔惟秀只覺得眼前亮光一閃,頓時感到不好,大喊道,「別拉……」

  可到底晚了一些,姜硯之已經伸手去瞧死者脖子上的勒痕了。

  閔惟秀說完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腳下一空,便往下方墜去。

  風呼呼的從耳邊吹過,即便沒有掉到底,閔惟秀都敏感的感覺到這應該是一個山澗,或者是巨大的縫隙之類的地方,很深很深,幾乎不可見底。

  她想著,拿起手中的狼牙棒,下意識的往山壁上戳去,鐵與山體相撞,冒出了點點火星。

  但是好在她的力氣大,狼牙棒嵌進了牆中,她掛在了上頭,一下子就穩定住了,還來不及鬆口氣,就看到一個人影嗖的一下,從她的身邊掉下去了,閔惟秀伸手一撈,卻只撈到了姜硯之的一片衣角。

  她當即立斷,用力一蹬,拔下狼牙棒,朝著姜硯之墜落的方向墜去。

  ……

  此刻在屋子裡的路丙同安喜已經徹底傻眼了。

  完全沒有任何疑點,姜硯之驗屍數百具,從來都是如此作為,從來都沒有出過任何問題。

  他之前還想著,不過是上吊還是勒死這麼簡單的問題,即便三大王不來,他路丙出馬都能夠搞的定。

  萬萬沒有想到,竟然中了圈套了。

  姜硯之一伸手,就觸動了機關,那棺材周圍一整塊地全都塌陷了下去。

  之前還站在這裡的三大王同閔惟秀,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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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二章 黃泉道上走一遭

  安喜回過神來,尖叫出聲,瞧著就要往那黑漆漆的洞裡撲,「小娘小娘!」

  路丙心中一驚,急忙將她拉了回來,「你不要著急,先問清楚情況,咱們還有大隊人馬在山下,我就不信了,將一整座山翻過來了,還找不著他們。」

  安喜擦了擦眼淚,一把衝到了那婆子跟前,對著她就是一個耳光,怒道,「我告訴你,但凡我家小娘有半點差池,我就將你剁了餵狗!別說是你,就是你往上數十八代祖宗的骨頭,我也一根一根的挖出來,敲碎了扔進糞坑裡!」

  「你快說,從哪裡可以去救我家小娘?」

  路丙眼尖的瞧見她要咬舌,立馬伸出手去,卸掉了她的下巴,看後看向了小女孩妮妮。

  他雖然平日裡看著同姜硯之一樣,不怎麼可靠。

  但是能夠當皇子貼身侍衛的人,絕對不是沒有見過血的人,「從哪裡可以下去?」

  妮妮卻是哭了起來,「沒有救了,沒有救了。附近山裡的人,都管這地方叫做黃泉道。這整座山,像是被劈開了一道縫一樣,深不見底,但凡掉下去的人,沒有一個能夠活命的。」

  「而且,山底下還有巨蟒,眼睛像燈籠那麼大,即便沒有摔死,也會被它吃掉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他們抓了我阿娘阿爹,還有兩個妹妹。」

  「我知道三大王同仙姑都是好人,可是我不能沒有阿娘,我我我……」

  路丙一怒,一個手刀將妮妮打暈了過去,交給了侍衛們。

  「拿火把來!快叫人通知蘇中丞……」

  ……

  閔惟秀拿著狼牙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拔出狼牙棒往下一個猛虎撲食,倒是抓住了已經有些眩暈的姜硯之。

  峽谷十分的深,他們若是繼續這樣掉下去,絕對會被摔成肉泥。

  她想著,眼睛一亮,一手摟著姜硯之,一手用力一擲,將狼牙棒嵌入了山壁的縫隙裡。

  花火四濺之後,耳邊的風聲,終於停了下來。

  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之前一直往下掉不覺得,等到停下來,才感覺手火辣辣的疼,她的虎口都已經震裂了,鮮血淋漓了。

  不光是她,姜硯之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被碎石劃出來的傷口。

  「惟秀!」姜硯之虛弱的睜開了眼睛,瞧著頂上的狼牙棒,咬了咬牙,伸長手去,抓住了橫桿。

  過了好一會兒,他覺得自己的心跳才平復了下來,「惟秀,那個屍體有機關,我掉下來了。然後好像看見了你,正準備叫你,結果被上頭掉下來的大石頭,砸了一下腦袋……」

  閔惟秀噗呲一下笑出了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本來在口子上,就把狼牙棒這樣插進去了,結果瞧見你掉下去了,一扒棒子,帶出了一大堆石頭,八成就是那個石頭,砸到了你的頭。」

  「為什麼我們吊在半空中,全身是傷,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卻還笑得出來。」閔惟秀深吸了一口氣,也平復了一下心情。

  饒是她上過戰場,練過輕功,但是也沒有經歷過這麼刺激的事,萬一她的狼牙棒沒有插準間隙,那他們當真要掉下去,屍骨無存了。

  「那是因為,我同惟秀還在一起呢。」

  閔惟秀又笑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麼肉麻的話。我們不能一直這樣吊著,等你歇息夠了,我一會兒會再次抽出狼牙棒,然後我們往下掉,再卡住,再往下掉,再卡住,一直到底為止。」

  姜硯之也冷靜下來,「可是惟秀你的手會受不了的,現在你的手就已經流血了。若是我會功夫……」

  他沒有說完,咬了咬嘴唇,「目前只有這一個辦法。我的眼睛能夠見鬼,夜裡也看得很清楚,我來找縫隙,我說插,你就立馬插,明白了嗎?」

  閔惟秀點了點頭,頓時覺得安心起來。

  她就喜歡姜硯之不含糊的樣子,抱怨自己不會武功,心疼她的手受傷了,覺得這個危險,那個不行,有什麼用?

  他們還是不能安全落地,停留得越久,身體會越來越沒有力氣,她雖然力大無窮,但也不是無窮無盡的,一定要在她還拉得住姜硯之之前,順利的下到地面上去。

  至於之後的事情,慢慢再說。

  而且,她感覺自己的小腹一陣脹痛,怕是要來葵水了。

  「我準備好了,你準備好了嗎?」閔惟秀說道。

  姜硯之輕輕的「嗯」了一聲,「我會抱緊你的腰,你用力蹬牆,拔出狼牙棒來,注意頭不要被帶出的石頭砸中了。一二三……」

  閔惟秀聽到三,果斷的用力一瞪。

  她的腿修長又有力,狼牙棒猛的從縫隙裡抽了出來,兩個人又開始呼嘯著下墜起來。

  閔惟秀一直豎起耳朵,等待著姜硯之的命令,越往下去,越是黑暗,她雖然練過武功,比一般人的晚上看東西清楚一些,但是也沒有辦法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瞧見牆上的縫隙。

  「插!」閔惟秀聽見了姜硯之的命令,果斷的用力一擲,狼牙棒穩穩當當的插進了縫隙裡。

  姜硯之伸出手來,抓住了桿子,讓閔惟秀輕鬆一些。

  若是這個時候,是他英雄救美該有多好。

  「惟秀,你還記得我在親蠶宮裡,埋了好多送給你的寶貝麼?其中有一雙,是手套。大兄帶東陽出去打獵,我軟磨硬泡的也跟著去了,打到了一隻小兔子,回來之後,便讓嬤嬤給你縫了一雙手套。」

  「不過是給小時候的你縫的,現在你肯定已經戴不進去了。」

  閔惟秀有過很多手套,各種皮子的都有,可是她卻很想現在就去親蠶宮,看那雙已經戴不了的手套。

  「嗯,我們不能死在這裡。我還沒有住進親蠶宮裡,親手把屬於我的禮物都挖出來呢。」

  「你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我們再來一次!」

  姜硯之點了點頭,「準備好了,一二三……」

  閔惟秀再次用力一蹬,才剛起步,就感覺一個亮光同她擦肩而過,擦點兒沒有把她的頭髮給點著了。

  閔惟秀在心中罵了路丙一萬遍,小姑奶奶我沒有摔死,差點兒被你燒死好嗎?夭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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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三章 畫給鬼看

  閔惟秀不知道自己來了多少次,總之直到雙手都一片血紅,沒有了知覺,直到姜硯之已經忍不住掉眼淚,方才落了地。

  這期間,上頭陸陸續續的掉下來許多東西不提。

  譬如一個又一個的火把,這不用說,肯定是路丙扔的。

  譬如一個又一個的吃食,這不用說,肯定是安喜扔的,因為她身上只有這個。

  這無形之中,給她同姜硯之的逃生計劃增添了許多難度。

  畢竟你一邊要跳,還要一邊躲避高空擲物,不然的話,就是滿頭血……你說夭壽不夭壽。

  閔惟秀心中暗暗的下定決心,等她活著回去之後,一定要把路丙手腳都捆起來,只能跳,然後拿肉包子砸他!

  至於安喜,安喜太可愛了,她捨不得扔。

  「惟秀,快把手伸出來,我給你上藥。」姜硯之急忙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動的那一下,疼得他差點兒嘶啞咧嘴的。

  兩人落地之時,商量好了就地一滾,他眼睛好,瞧著地上都是一些人骨利器,惟秀雖然會武功,但也是血肉之軀,他便拚命的先著了地,反正他肉多,不怕紮。

  「你怎麼還隨身帶了藥?聞起來像是我們家的金瘡藥。」閔惟秀果斷的伸出手來,之前精神很緊張,不覺得,這會兒鬆弛下來,還真有些疼。不過上輩子她受過的傷,可比這個嚴重多了,算不得什麼。

  閔惟秀豎起耳朵聽著,姜硯之一直沒有說話,她只聽得嘩啦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然後一條軟軟的布就纏在了她的手上。

  「喂,你的中衣是新換的嗎?」

  姜硯之臉一紅,伸出手來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是不是新換的,你不知道?昨天半夜裡,才沐浴更衣……」

  閔惟秀用腳輕輕的踢了一下姜硯之,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果然男人腦袋裡無時無刻不裝著廢料!

  「你去看看陸丙扔下來的火把,還有沒有摔得四分五裂的麼?我身上有火石。」待手包好了,閔惟秀覺得輕鬆了不少。

  姜硯之有些遲疑,「這山縫之中有什麼,我們都不清楚,若是點了火,引來了什麼東西,可如何是好?」

  閔惟秀笑了起來,「來了正好,我們還沒有吃午食呢,來了烤了吃!」

  姜硯之瞧她自信滿滿,也不糾結,尋來尋去,一共只尋到了兩根完好的,他拿出火石,點亮了其中一根,舉起來往上照了照,光根本就到不了那麼高的地方,看不見出口。

  「路丙他們肯定在上面,那個口子也沒有封起來,但是我們卻見不到半個光點,可見這個縫隙有多深。」他說著低下了頭,看著地上的碎骨,「這裡應該也有別的人掉下來過,都摔碎了。」

  「他很瞭解我們,知道我遇到了案子,一定不會不管,才設計了這麼一個圈套。」

  閔惟秀哼了一聲,「利用妮妮那種小孩子,真是令人不齒。其實我早該想到的,我給妮妮桂花糕吃,她就有些古古怪怪的,她還說,她若是沒有了阿娘,世上就不會有人疼她了。」

  她如果真的已經死了,那還哪裡有什麼若是呢?

  姜硯之笑著走了過來,從袖帶裡拿出一根肉乾,遞給了閔惟秀,「很多事情,身在局中是想不明白的,等到中招了,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勁。那妮妮很著急知道阿娘的死因,進了小院子,第一時間卻沒有衝進靈堂裡去,反而站在那裡等著被罵。」

  「我去驗屍,她也不跟上。那個棺材裡躺著的,應該不是她的母親。那個女人,應該真的是一個產婦,被人給勒死的。」

  現如今那個棺材也一起掉了下來,早就摔得四分五裂,不忍直視了。

  閔惟秀將肉乾收了,揣進了袖袋之中,他們不知道還要在這縫隙裡待多久,爬上去是不可能了,大聲喊她也試過了,上面根本就沒有回應,應該是沒有聽到。

  「我那二哥可真是心狠手辣,不光是用了小孩老人來騙人,就連這死者都特意尋了一個符合的來,生怕我看出了破綻。」

  「若不是惟秀厲害,狼牙棒又結實,我們從上頭摔下來,怕早就成了一灘肉泥了。現在想來,蘇中丞可真是一個烏鴉嘴,說我們要被奸人所害,黃泉路下走一遭,還真的一一應驗了。」

  閔惟秀無語了,「可不是,他若是打個幡,寫著鐵嘴神算,都能夠去集市上擺攤算命了!此仇不報非君子,等我回了開封府,絕對把你二哥先煎後殺!」

  姜硯之打了個寒顫,「先啥?」

  閔惟秀認真的點了點頭,「先閹後殺!」

  姜硯之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因為他覺得兩腿之間有點涼……

  怎麼辦,我的大佬娘子動不動就要人命根子!

  「之前我們爬山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那山有多高,可以推斷,我們現在應該在地底下。這縫隙不是一日能夠形成的,也不太可能是人刨開的,應該早就有了。」

  閔惟秀點了點頭,這就是傳說中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咱們休息夠了,就往那邊走。好在這縫隙只有兩個背道而馳的方向,一個是往大遼方向走的,一個是往京城方向走的。咱們順著走,看看有沒有出路。」姜硯之說著,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閔惟秀的身上。

  說起來,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以前大冬日的時候,他都穿兩件袍子,裹得跟一頭熊一樣,為的就是惟秀冷的時候,好脫一件給她披上。

  可是惟秀從來都不冷!開封府也老不下雨,沒有任何他表現的機會,簡直了!

  到今日,終於等到了,「地底下寒涼,惟秀你多穿一件。」

  閔惟秀發誓,她從姜硯之的話語中,聽出了濃濃的自我滿足,話說掉到黃泉裡了,你還嗨個啥!跟多年的夢想成真了一樣!

  雖然不冷,但是姜硯之不容拒絕。

  閔惟秀站起了身,穿好了姜硯之的袍子,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在石壁上畫下了一個圓圈,又畫了一個表示方向的箭頭。

  「走吧。」

  姜硯之愣了愣,「這個他們能認識麼?」

  閔惟秀白了他一眼,「這麼大個胡餅子,還帶了芝麻,惟妙惟肖的,如何不認識?再說了,你覺得除了你和我,還有什麼活人能夠從上頭完好無損的下來?」

  他們這個記號,畫給鬼看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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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四章 黑暗中的歌

  姜硯之一梗,很有道理是怎麼回事?

  不過惟秀啊,你這胡餅子,一點都不圓啊,一看就不是城東咱們常去的那一家做出來的。

  若是這樣的餅子拿來賣,怕是要被打的!

  不過姜硯之不敢說出來,因為他怕被打。

  閔惟秀畫完,摸了摸小肚子,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可是肚子疼?」姜硯之著急的走了過來,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閔惟秀的肚子上。

  閔惟秀搖了搖頭,「不疼,就是有些脹,興許是要來葵水了。沒有關係,咱們早些找到出路,指不定還能夠吃上午食呢。」

  姜硯之點了點頭,牽住了閔惟秀的手,兩個人拿著火把,朝前路走去。

  四周靜悄悄的,前面看不見頭,後邊看不見路,縫隙又狹窄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裡頭黑漆漆的,不知道白天也不知道黑夜,更加不知道,他們已經在裡頭走了多久了。

  姜硯之覺得,若是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八成要瘋掉去。

  「惟秀,我給你哼一首小曲兒吧。」姜硯之說道。

  閔惟秀的腳步慢了下來,「真沒有想到,姜硯之你的小曲兒哼得還挺不錯的,調子也很新鮮,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姜硯之的臉有些黑,「不是我哼的,我還沒有來得及哼,曲兒就響了。」

  閔惟秀背後的汗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這鬼地方,大喘氣的只有她同姜硯之二人,她沒有哼,姜硯之也沒有哼,那誰在哼?

  她緊了緊手中的狼牙棒,同姜硯之更靠近了一些,小聲說道,「你仔細看看,鬼在哪裡?看我一招把他打得魂飛魄散!」

  他們人生地不熟的,誰知道這是個什麼厲鬼!她又沒有帶牛眼淚,壓根兒看不見鬼在哪裡!

  不等姜硯之說話,就有一個聲音響起,「嚶嚶嚶,我唱歌給你聽,你竟然要打得我魂飛魄散,好狼的心!魏晉兄是個騙子,他說三大王是個好人……可是好人身邊跟了個比鬼都凶的惡婆娘!」

  閔惟秀差點兒被他給氣樂了,「喂,三大王,你的鬼兄弟給你安排的好差事!」

  簡直了!他們都掉到地縫裡了,還有案子等著……還讓人活了!

  就是青樓裡的花娘們,大白天的也能休息一下啊!

  姜硯之斷案,那簡直不分黑白晝夜。

  姜硯之揉了揉眼睛,「你是簡寧,你不是簡樞密使的兒子,簡三郎麼?你怎麼死了?不對啊,我同惟秀大婚的時候,你還去送了禮的……」

  「我是簡寧,你認識我?不可能啊,我都死了三年了,以前也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看上去年紀很小,就已經結婚三年了麼?可憐我死的時候,都沒有成親,連五指姑娘都沒有用過……」

  姜硯之咳了咳,這是一個什麼奇葩鬼!

  死了還惦記著五指姑娘,也不怕自己再死一次……

  閔惟秀扯了扯姜硯之的袖子,眨了眨眼睛,她沒有看錯,在那狹長的甬道裡,的確是站著一個穿著短打,著著木屐的少年郎,他的眼睛是大大的桃花眼,看上去頗為輕佻,怎麼瞧都不像是潔身自好之人。

  「我怎麼能夠見到鬼了?」閔惟秀扯了扯姜硯之的袖子。

  簡寧像是有些怕閔惟秀,往石壁旁邊縮了縮,「是魏晉兄幫我的,他說你身上煞氣重,若是瞧不見我,一個不慎,就把我給煞沒了……」

  閔惟秀有些囧,所以她在鬼圈裡,到底傳播開來的是怎樣的凶名……

  人見怕,鬼見愁?

  簡寧顯然在這裡待了很久了,帶著二人往前走了幾步,就發現了一個稍大一些的空地,「那個就是我的骨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變成了鬼。我一直待在這裡,哪裡都不敢去。無聊了就唱唱曲兒。現在那些歌女們還唱鵲橋仙嗎?可出了什麼新的曲兒?」

  姜硯之頗為復雜的看著他,「我同惟秀成親,還不到一年。開封府裡,也有一個簡三郎,他已經成親了,還中了進士。」

  這個簡三郎,三年之前,在開封府中可以稱得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他的父親乃是樞密使,執掌樞密院,是同宰相肩並肩的大人物。簡樞密使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大郎同二郎十分肖他,性子古板端方,連考進士,都是不上不下恰到好處。

  簡家世代書香,一門三進士,按說是炙手可熱的家族。但是簡家的家風孤傲,四平八穩的,一件出格的事情都不做。說得好聽一些,那是穩重,說得難聽一些,就是沒有什麼進取之心。

  直到這個家中,出了一個簡三郎。

  簡三郎簡直就是簡家人的反面。

  他天生魏晉風流,最擅長的便是寫小曲兒,有多少秦樓楚館花下重金,就是為了求他一曲,他最擅長的便是鵲橋仙。

  他文采斐然,卻從不作那科舉文章,最喜愛的便是騎著一頭小毛驢,穿著謝公屐,遊山玩水又一遭。

  簡樞密使說不給他錢,看他怎麼浪!

  可人家一個小曲兒,就夠花半輩子了!就算沒有錢,那些花娘們,寧願倒貼錢,也要博簡三郎一笑……

  直到三年前的一日,簡三郎遠游歸來,封筆再也不寫曲兒了,來年又考了進士,活生生的變成了同簡家其他人一個模樣。

  到現在,那些行首娘子們唱鵲橋仙的時候,還時常感嘆,世間有簡寧,卻再無三郎。

  「原來如此。我爹我娘,也沒有認出來我來,她們都沒有認出我來。」

  「我給你們唱一個曲子吧,是我新作的,可好聽了,只可惜這裡沒有笛子,也沒有琴。」

  簡寧的聲音很好聽,好似要穿透地縫,一直飄到京城去一般。

  只可惜,常給眼前的兩個人聽,那叫對牛彈琴。

  「說一說你是怎麼死的吧?看你的表情,你應該知道,現在京城裡的那個簡三郎,又是誰。」

  簡寧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現在已經徹底的開始懷疑自己,其實他唱歌很難聽吧?

  要不然怎麼三大王妃聽了要把他打得魂飛魄散。

  三大王聽了充耳不聞,光問他是怎麼死的呢?

  男鬼撓了撓自己的頭,「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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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3: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五章 另一個我

  閔惟秀同姜硯之已經不忍直視眼前這個缺心眼子的了。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簡寧是怎麼死的,絕對是傻死的……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抖了抖自己的袖袋,從裡頭翻出了一塊肉乾,嚼了起來,又扔了一塊給姜硯之。

  說起來,幸虧她好吃零嘴兒,安喜給她的衣服裡縫了大大的口袋,但凡是能夠裝吃食的,都塞得滿滿當當的。

  要不然的話,她同姜硯之在這寸草不生的地方,還不知道怎麼過。

  至於水,因為是在地底深處,較為潮濕,遇到有滴滴答答的地方,兩人便喝上幾口,倒是也糊弄了過來。

  只是再怎麼節省,這也是最後的兩塊肉乾了。

  雖然不知歲月,但通過吃食就能夠判斷,他們已經在地上待了好幾天了。

  蘇中丞他們肯定一直在找他們,但是他們不可能爬得下來,又不可能挖得開山壁,而且按照正常人來看,他們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現在大陳養了很多牛麼?牛肉都可以隨便吃了?」簡寧對什麼都很好奇。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我出自武國公府。」

  簡寧恍然大悟,「那就不稀奇了。奸臣嘛,人都吃!別說吃牛了!」

  他剛說完,就感覺一陣寒意,往後縮了縮脖子,該不會你連鬼都吃吧……

  「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呢?」姜硯之問道。

  簡寧吸了吸鼻子,可惜他是鬼,聞不著肉香。

  「三年前,阿娘要我娶娘家表妹周瑩瑩,我那會兒玩心正盛,哪裡願意被家室束縛,便乘我阿爹阿娘不注意,偷跑出來了。因為我常下江南,這一次為了反其道而行之,便往北走,朝著遼地而來。」

  「我一路上采風遇人,別提多有趣了。我尋到喜歡的山峰,就會在上頭扎一個草廬,住上幾日再走。」

  「後來有一日,瞧見有一書生,吊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做人哪裡能夠見死不救?等把那人救下來一瞧,不管是他還是我都愣住了。」

  「你不知道有多神奇!天底下竟然有生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若非我阿爹是一個古板的老頑固,我都要以為,這人是他藏在外頭的外室子了。」

  「我覺得緣分很奇妙,當場就同他拜了把子,還想出了一個曲子,叫湖照影。」簡寧說著,形容有些苦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說道,「我問他好端端的為何要尋死。他說他是附近知縣之子,名叫杜暉,家中算不得大富大貴,但是也並非缺衣少食之人。他從小寒窗苦讀,年紀輕輕已經中了舉人。」

  「夫子說了,以他的本事,若是來年趕考,定能夠金榜題名。可就在前不久,他阿爹被人誣陷,下了大獄,他們一家人,也都成了罪人,要流放三千里,從此去戍邊。」

  「充軍可是要在臉上刺字的,若是刺了字,就算日後他父親重獲清白,他也仕途盡毀,前程無望了。他一時想不開,所以才尋了一棵樹,想要吊死在這裡。」

  「我勸解了他一番,說我阿爹是開封府的大官,是樞密使,若是他阿爹有冤情,一定可以還他阿爹清白。杜暉還是悶悶不樂的。他說城中有追兵正在到處抓他,我便留他在我的草廬裡住了好幾日。」

  「杜暉的學問是真的好,比我的兩個哥哥還好,他若是去考進士,一定是可以得中的。我那時候還說笑,說我阿爹阿娘,就想要一個像他那樣,乖乖聽話,金榜題名,成親生子的好兒子。」

  「後來等我醒過來,便已經變成鬼了。你們不知道,屍體腐爛的時候有多噁心,我都不敢看這麼噁心的自己。我在地底下瞎逛,走了好遠好遠,結果前頭有一條巨蟒。」

  「雖然它瞧不見我,但實在是太駭人了,我便回來了。我告訴你們,你們前往別往前走了,你們是人,它能瞧見你們。」

  閔惟秀一聽,眼睛一亮,「真的嗎?太好了!正好我的肉乾吃完,擔心會餓死在地底下呢!有蛇好啊,蛇肉好吃!有幾條啊,肉多不多?」

  說起來都是淚,最近她同姜硯之就沒有吃飽過,這麼點零嘴兒,還不夠她塞牙縫的。

  簡寧打了一個寒顫,求你別看我,不然的話,我覺得自己的鬼魂會被你吸進嘴中……

  姜硯之見閔惟秀高興,自己個也高興起來,他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好惟秀,我們幫簡三郎搞清楚了他是怎麼死的,就去殺蛇吃。」

  閔惟秀點了點頭。

  姜硯之走到骸骨身邊,仰頭看了看天,上頭是一望無際的黑。

  「骨頭全都摔碎了,你應該是被人從上頭丟下來了,就是不知道,當時死沒死,我幫你拼起來吧。」

  這裡應該同他和惟秀下來的地方一樣,有一個口子,便於毀屍滅跡。

  簡寧一聽,好奇的睜著他的桃花眼,「都碎成這樣了,還能夠拼起來麼?說來也是慘,我簡寧一輩子不說多好看,起碼一直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吧,到頭來,死得這麼難看……」

  「當然能夠拼起來,不過會多花一些時間罷了。正好我們走累了,可以讓惟秀休息一下。」

  姜硯之說著,拿起了地上的碎骨頭,一塊一塊的拼了起來。

  閔惟秀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幻想著那蛇是烤著吃好,還是尋一個薄石頭片煎著吃好,光是想,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你小時候,右手骨折過。」姜硯之拿起一塊骨頭,說道。

  簡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驚嘆的說道,「厲害,這也能夠看出來。那是我有一次爬樹,從上頭摔下來,把胳膊摔斷了。」

  姜硯之點了點頭,「新傷舊傷,是不一樣的。舊傷有癒合的痕跡。嗯,你的胸骨也折過。」

  簡寧鼓起掌來,雖然他是鬼,鼓起來沒有什麼聲音,還一鼓就雙手互相穿過了,但是他還是自顧自的鼓著掌。

  「沒錯,那是我第一次騎馬,想著這馬尾巴毛用來做琴不錯,就揪了一把,結果被馬揣了一腳……以後我就再也不騎馬,改騎驢子了。」

  閔惟秀同姜硯之都無話可說,這廝絕對是一個缺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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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3: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六章 行首娘子系我爹

  姜硯之手腳十分的麻利,不一會兒,地上的碎骨已經有了一個人形。

  簡寧從一開始的驚嘆,看到最後,越發的沮喪,「我這副樣子,就是拿到塞進祖墳裡,祖宗也認不出我來了。」

  放心,我覺得你的祖宗壓根兒就不想認你!

  待拼完了之後,姜硯之拿起了一節骨頭,用手指搓了搓,遞給了簡寧,「你發現了什麼?」

  「黑了,莫不是長了黴?」

  姜硯之無語的別過頭去,再也不理會他了,「你應該是被人下毒毒死的。毒死了之後,然後被人拋屍,扔到了這個山縫裡。我猜想杜暉在看到你的時候,便心中生了歹意。」

  「他那時候窮途末路了,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你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根救命稻草。你仔細回想一下,是不是在與你同住的那幾日,他經常問起你小時候的事,你家裡人的事,還有一些你的生活習慣之類的……」

  簡寧一想,眼神越發的暗淡下來。

  他已經死了三年了,這三年都是一個人孤寂的待在這裡,就算勉強自己不去想,但怎麼可能不會有這樣的念頭,這樣的片段,鑽進腦海中。

  「有。他見我是用左手拿筆,覺得稀奇,也跟著寫了幾個,他可聰明了,一學就會;他還勸我回去,同我阿娘認錯,買她最喜歡的吃食。他說我不要鬧孩子脾氣,若是不願意去買,寫個單子,他替我去買……」

  簡寧說著,突然又語氣鬆快起來,「不過有一個他學不會我,他可不會寫小曲兒!我一唱小曲兒,他就臉紅!哈哈,他說這是靡靡之音,傷風敗俗,淫詞豔曲……」

  「那說話的語氣,跟我阿爹一個樣子,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一出生的時候,就搞錯了。其實杜暉才是我阿爹的兒子。你們瞧啊,我阿爹那樣正經的人,怎麼可能生出我這麼不正經的兒子……」

  「杜暉取代了我,他們一定很高興吧。你們都看過話本子吧,話本子裡說,有那厲害的人物,借屍還魂到了草包的身上,草包的爹娘,都覺得可開心了……這個孩子痛改前非了,比以前那個,好多了!」

  「我阿爹阿娘,一定也是這樣想的。以前的簡寧,痛改前非了,現在的簡寧高中進士,娶妻生子,長成了他們想要的模樣,多好……」

  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感覺一個拳頭打在了他的鬼腦袋上。

  「好個屁!再好那也是別人家!你又不是你阿爹阿娘,在這裡胡亂揣測個什麼勁兒!」

  閔惟秀聽得有些鼻頭發酸。

  上輩子無能為力的時候,她偶爾也會這樣想,都怪她沒有用,沒有本事救下爹和娘。若是她更聰明一些,早些發現端倪……

  可哪裡有那麼多若是……

  女媧造人的時候,隨手一捏,就是捏出了高矮胖瘦,捏出了聰明愚鈍。不然的話,你要求人家捏那麼多泥巴,個個都捏成一模一樣的,豈不是太難為人家?

  她算是明白,為何三年了,簡寧既沒有去投胎,也沒有離開這裡回到開封府去。

  他心中比誰都清楚。

  他在害怕,害怕回到了開封府,看到父慈子孝的一幕,看到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簡三郎已經不在了。

  「指不定你阿爹就是一個明著古板,暗地裡悶騷,關起們來偷偷唱小曲兒的人呢?指不定如今正在唉聲嘆氣呢,唉,老夫是身處高位,這才得端著,你說你小小年紀,咋說不唱就不唱了呢?」

  「再說不定,咱們開封府的頭牌伶人,卸了妝就是你爹……」

  簡寧搖了搖頭,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滴個娘啊,這光是一想,都很可怕啊!

  你想想看,一個行首娘子,唱起歌來千回百轉,嬌滴滴的,聽得人酥麻麻的,結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潑大雨,你一扭頭,我草!大變活人啊這是!

  再這樣想下去,簡寧覺得自己絕對要靈感枯竭……

  以後只寫得出《石榴裙!張飛面》、《行首娘子系我爹》這種禁曲兒了……

  姜硯之一想那個場景,頓時樂出了聲,完了,他日後早朝的時候,再也沒有辦法直面簡樞密使了……

  總覺得他一開口上奏,就要唱小曲兒:「官家啊~奴嬌嬌,要親親~」

  姜硯之想著,實在是忍不住,叉著腰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閔惟秀無語的看著二人,有那麼好笑嗎……

  簡寧揉了揉腦袋,突然眼睛一亮,「你能打到我?你能打到鬼?你快再打我一拳試試……」

  閔惟秀一愣,不懷好意的看了簡寧的小身板一眼,抬手砸了一下山壁。

  簡寧一瞧,頓時嚇傻了眼,「姑奶奶,你還是別打我了。」

  剛才閔惟秀那不叫打他的頭,那叫摸頭……真這麼一拳打下來,他的鬼頭都要掉了……

  姜硯之看了地上的人形碎骨一眼,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簡寧,自己去開封府看看吧,殺人就應該償命。不管杜暉有多有本事,有多聽你阿爹阿娘的話,他都沒有權力,殺了你,搶走你的人生。」

  「我同惟秀,不會一直在這裡陪你,我們歇夠了就要往前走了。」

  簡寧低著頭不說話。

  姜硯之又說道,「杜暉為了前程,能夠毫不猶豫的殺了對他有救命之恩的你。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會為了你家的家業,殺了你父兄呢?」

  簡寧一聽,終於急了起來,「走了走,咱們趕緊回開封府去。姑奶奶,你在幹什麼?」

  簡寧說著,就瞧見了驚悚的一幕,只見閔惟秀正在一把一把的抓著他的骨頭,往自己的袖袋裡裝,他可是瞧見了,之前閔惟秀從裡頭掏出肉乾來的……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難不成你要把你的骨頭留在這裡?還是說你來背?我身上的兜可多了,正好零嘴吃完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

  簡寧禁了聲,這樣也不錯?日後入了祖墳,搞不好他的骨頭還能飄牛肉香……呸呸,他在想什麼!

  二人一鬼上了路,簡寧跟在後頭,倒是比之前穩重了不少,也不唱歌兒,也不嘰嘰喳喳的說話了。

  「惟秀,小心一些,大蛇應該就在這附近了,你看到地上的痕跡了沒有,這蛇身宛如樹,怕是不好對付。」

  閔惟秀握緊了狼牙棒,對簡寧說道,「你幫我帶著姜硯之躲到安全的地方,他要是掉了一根頭髮,看我不把你打得魂飛魄散,把你的骨頭燉湯了餵狗!快!」

  她說著,豎起了耳朵。

  雖然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如姜硯之,但是耳朵可是靈敏得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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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3: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章 大蛇送上門

  閔惟秀握緊了狼牙棒,轉了轉手心,她之前的傷口都已經結了痂,硬邦邦的手感頗為怪異。

  狼牙棒前頭的倒刺兒,在插進山縫裡的時候,也折損了不少,看上去有些淒淒慘慘慼慼。

  但是閔惟秀半點不怵,因為她堅信一個肚子餓得要命的人,無論如何,都能夠戰勝食物,還是這麼大的一條食物。

  這簡直是西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橫豎都是一個死字!

  說話間,那爬行的淅淅索索聲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大,便是不會功夫的簡寧同姜硯之,都聽到了這令人窒息的聲音。

  風越來越大,夾雜著一股子腥氣。

  閔惟秀心下一沉,只見一個巨大的蛇頭猛的衝了過來,她大喝一聲,「來得好!餓死我了!」

  一個縱身跳了起來,那猙獰的狼牙棒同恐怖的蛇頭碰撞在一起,發出了嘭的一聲。

  一個是鐵,一個是肉,只一棒便分出了高下。

  蛇血灑了一地,那蛇一隻燈籠大小的眼珠子被狼牙棒勾了出來,疼得就地一滾,蛇身朝著閔惟秀纏繞而去。

  閔惟秀就地一滾,卻撞到了山壁之上,她心中罵了一聲,這地方太過狹窄,實在是不好大展身手,正想爬起,但此時已經晚了,巨大的蛇嘴張開來,眼見著就要咬過來。

  他奶奶的,前面是蛇嘴,後面是山壁,還能夠往哪裡躲。

  閔惟秀咬了咬牙,用力的捶地一拳,那地立馬塌陷了下去,出現了一個大坑。

  就在這一瞬間蛇頭襲來,一頭撞在了山壁之上。

  趁著蛇有些發懵,閔惟秀快速的從坑裡爬了出來,一個翻身,抓住了地上的狼牙棒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對著那蛇的七寸砸去。

  趁它病,要它命。

  說實在的,閔惟秀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氣到底有多大,她只知道,剛才撞在了山壁之上,自己的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若是再來一下,還不知道能夠扛上多久。

  只聽得一聲巨響。

  站在後方的姜硯之同簡寧,只感覺到一陣熱浪襲來,頓時被蛇血澆了個滿頭。

  閔惟秀這一棒子,竟然直接將那蛇打成了兩截。

  不過閔惟秀不敢大意,快速的抹了一把臉,朝那蛇頭看去。

  果不其然,雖然被打成了兩截,但是那蛇還是憤怒的使出了最後一擊。

  蛇頭拚命的朝著她咬了過來,帶著一股子濃重的血腥之氣。

  閔惟秀勾了勾嘴角,畜生就是畜生,只有這麼一點本事麼?她早就看穿了!

  她想著,在地上跳了跳,晃了晃狼牙棒,將那有倒鉤的一邊朝下,待那蛇頭襲來,對著它就是一棒子打去。

  一個瞬間,蛇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過了許久,才聽到落地的嘭的一聲巨響。

  「惟秀,你沒事吧!」姜硯之立馬跑了過來,拿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閔惟秀的臉,她周身都是蛇血,整個成了小紅人了。

  閔惟秀一把抓住了姜硯之的手,「我能有什麼事,別擦了,我好歹還躲了一下,你瞅瞅你,身上血更多,越擦我越看不清楚……」

  「惟秀,你快坐著歇歇,我來給你烤蛇肉吃。」

  通常一個地方,都只會有一個這樣的龐然大物,是以他們並不擔心,血腥味會引來其他的凶獸。

  閔惟秀也不推辭,她烤的肉,哪裡有姜硯之烤的好吃。

  姜硯之忙不迭的放下一堆柴火棍子。這都是自打閔惟秀聽說有蛇肉吃,他一路撿來的,不是很多,也不知道夠不夠烤的。

  唯有簡寧還站在原地,張大了嘴巴,一眨不眨的看著閔惟秀,然後又挪過頭去,看了看姜硯之。

  他剛剛看到了什麼……小娘子大戰巨蟒,兩招斃命……

  早知道會武功這麼秀,他還寫什麼詩啊……

  「那個,我冒昧的問上一句,最後一招打蛇頭,怎麼瞧著這麼眼熟呢?好似在哪裡見過……」簡寧弱弱的問道。

  閔惟秀抬了抬眼皮子,「哦。我突然想打馬球了,就以狼牙棒為桿,擊了一球!」

  簡寧心有慼慼……他都快要嚇死了,這姑娘還在打馬球……

  姜硯之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端來了一石頭板兒蛇肉,雖然並沒有什麼調料,但閔惟秀還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待閔惟秀吃得差不多了,姜硯之這才樂呵呵的往自己嘴裡塞起來。

  兩人一直吃一直吃,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吃得簡寧從羨慕到驚訝,又到了麻木,這才停了下來。

  不因為別的,因為柴火沒有了,總不能吃生肉吧。

  沒有水洗,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火烘乾了,一塊一塊的硬邦邦的,十分的不舒服。

  火還沒有完全熄滅,姜硯之將簡寧趕到一邊去放哨,他是鬼又用不著睡覺。

  「惟秀,你趴在我腿上,我給你揉揉背,之前我瞧著你撞到背了。」

  閔惟秀嗯了一聲,趴了下去,姜硯之的腿軟軟的,他的手捏起來力氣大小正合適。

  雖然他一路上沒有說出口,但是閔惟秀知道,姜硯之心中也不好受,「之前我不是說要給你唱曲兒嗎?我唱得雖然沒有簡寧好聽,但是我想唱給你聽。我小的時候,聽到大兄哄東陽睡覺的時候,他哼的……」

  「我讓大兄也哄我睡覺,他便惱羞成怒了,讓我尋阿娘去。我那時候就想,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以後哄惟秀睡覺。」

  閔惟秀笑了笑,趴在姜硯之的腿上,安心的睡了起來。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那大蛇很遠很遠了。

  閔惟秀從姜硯之的背上跳了下來,「我怎麼睡了那麼久?你怎麼不叫醒我,背著我多久了?」

  「見你睡得香,就沒有叫你。」

  閔惟秀心中一暖,「你不要覺得自己沒有武功,每次衝鋒陷陣,都是我在前頭,就覺得內疚。那些會武功的又如何,照舊一個照面就被蛇打趴下了,還不是要我在前頭,而且還得去蛇嘴裡救那些三腳貓……畢竟像我這樣的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乃是天生的,練是練不會的……」

  等等,惟秀,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我怎麼覺得半點沒有得到安慰……

  不過好像有點道理,他就算從現在開始練,練上個百八十年,也不是那蛇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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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八章 我的腰出了問題

  「惟秀,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夠走出去了。昨日我劃開了蛇的肚子,他吞吃了不少家禽牲畜。這說明離這裡不遠,是有村莊,有人家的。大蛇能夠出入自如,我們定然也可以。」

  這一個很快,又過了不知多少時日……等到他們帶的蛇肉全都吃完了,又獵殺了一條不知道是之前那條蛇的夫君還是娘子的蛇……

  把能帶的蛇肉全吃光了,也還沒有走到頭。

  原本又白又胖的姜硯之,變得越發的白,瘦得連眼睛都好似變大了許多,倒是有點兒像一開始閔惟秀遇到的那個清瘦少年郎了。

  閔惟秀看了看姜硯之已經瘦出來了的腰身,再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個,有些虛弱的說道,「姜硯之啊,你有沒有發現,我的腰好像出了什麼問題啊!它怎麼越餓越胖呢!」

  餓,他們那是真的餓,都快要餓出重影子來了……

  閔惟秀覺得若是遇到一個賣胡餅子的攤子,她能夠一口氣吃下八十個……

  姜硯之無語的笑了笑,「哪裡有越餓越胖的……」

  他說著,伸手一摸,這一摸,頓時僵在了原地。

  閔惟秀自打進了這個鬼地方,就一直穿著他的袍子,袍子十分的寬大,壓根兒看不出腰身,她又一直活蹦亂跳的,半點事都沒有。因為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多半時候,都是走累了,閔惟秀就拿他的腿當枕頭,就地一趟歇上一歇。

  他也一直沒有啥機會摟著她,如今一摸可不得了。

  閔惟秀以前號稱是開封府第一細腰,那腰細得能掐斷了去。

  只要稍微胖了一點,都會特別的明顯……

  「惟秀啊,你多久沒有來葵水了……」姜硯之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在發顫。

  閔惟秀白了他一眼,「我哪裡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們在這下面待了多久了。」

  「那掉下來之前,多久沒有來葵水了?」

  閔惟秀搖了搖頭,「不記得了,反正挺久的。我們小娘子,換了一個地方,有一段時間,葵水是不準的,具體的我也記不得了。」

  姜硯之一把抱起了閔惟秀,轉了一個圈兒,閔惟秀觸不及防的,被他嚇了一大跳,「姜硯之,你做什麼?我的腰粗了一截,對吧?真是奇了怪了……」

  姜硯之揉了揉閔惟秀的腦袋,好似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一般,「傻惟秀,你就沒有想過麼?你有喜了。」

  啥玩意?閔惟秀如遭雷劈!

  她本就不是什麼細心的姑娘,不管哪輩子,都沒有懷過孕。二哥家的娃兒,那是一抱回來就能走能說了;大嫂懷孕的時候,她出征北伐了,回來之後,娃都生下來了。

  總而言之,壓根兒就沒有往這上頭想!

  「不會吧,也沒有大很多,就粗了一點點兒……那啥,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麼動靜啊……你看我,我還帶著他跳了崖,撞了牆,打了滾,殺了蛇……」閔惟秀想著,結結巴巴的說了起來。

  這麼一想,她簡直是一個可怕的阿娘!

  姜硯之紅著眼睛,「你不是可怕的阿娘,你一定是這個世上最好的阿娘。」

  閔惟秀一愣,姜硯之簡直像是有讀心術一般,把她全部看穿了啊!

  她想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咬了咬嘴唇,「我們趕緊走,一定要出去。」

  站在一旁的簡寧,有些羨慕的看著相擁的二人,遲疑了一會兒,說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到,我好像聽到了歌聲……好像有什麼人在唱歌……」

  閔惟秀別過頭去,看了他一眼,「歌聲,莫非來了一個唱小曲兒的男鬼不行,還得來一個會唱小曲兒的女鬼?你們湊起來,再加上我們家中已經有的那個骷髏琴師,得……整一個鬼奏樂……」

  「不是,我覺得像是浣紗女常唱的歌……」簡寧認真的說道。

  閔惟秀一愣,閉上了眼睛,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臉上大喜,「水聲,我聽到了水聲,我覺得我們就快要可以出去了。」

  姜硯之也是一喜,兩人一鬼麻溜的朝著水聲方向衝去。

  漸漸地,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雖然不知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怎麼劈的,但是閔惟秀確定,他們現在走到了河底。

  她同姜硯之都是會水的,簡寧是鬼,能自己飄起來。

  ……

  大河邊,劉桂英一邊唱著歌兒,一邊拿著木棍子,捶著衣衫。

  這天越發的冷了,眼見著就要下雪了,怎麼著也得就著今日的好日頭,將被縟都漿洗一遍。曬得噴香噴香的。

  再過幾日,她便要出嫁了,這是最後一次,幫著娘家換洗了。

  一想到要嫁人了,劉桂英的歌聲裡,都帶了幾分嬌羞。

  她正唱著,只聽得水嘩啦一聲,從裡頭冒出了兩顆人頭來。

  劉桂英大叫一聲,「水鬼啊,水鬼啊!」

  將手中的棍子一扔,拔腿就要跑……可還沒有抬腿,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啊!」

  閔惟秀咳了咳,「別叫,不是水鬼,是人……快快快,快拉我們一把……」

  那劉桂英摸了閔惟秀的手一把,見她的手暖暖的,一咬牙將她拉了上來。

  閔惟秀一上來,立馬伸出手去,將姜硯之也給拉了上來。

  劉桂英一瞧兩人衣服的上都是斑斑血跡,差點兒沒有嚇哭了去,「你們可是那私奔的小情兒,被人抓了浸了豬籠了?」

  姜硯之吐出了一口水來,「這位小娘子,我們夫妻二人,路過貴寶地,不幸遇到了強人,將那馬車衣物全都搶了去,一家子僕婦,死的死傷的傷,我們夫妻二人被他們扔進河中,僥幸才逃過一劫。」

  「我家娘子,懷有身孕,經不得凍,不知道可否借身乾淨衣衫,喝碗熱茶湯。你且放心,我們夫妻二人定有重謝。」

  這裡一瞧,便是純樸的小山村,怕是沒有什麼客棧驛館之類的地方,只能如此了。

  劉桂英見姜硯之生得白淨,說話文雅,知曉他是讀書人,心下放心不少,「你們且隨我來,我家就住在河邊,走幾步就到了。我叫劉桂英,你們叫我一聲桂英便是。我家兄長,也是讀書人。家中只有一些薄茶淡飯的,怕是要委屈這位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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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7:13: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九章 趕上了自己的葬禮

  閔惟秀坐在熱炕上,穿著粗布小花襖,喝著熱粥,啃著窩窩頭,心中想著,不委屈不委屈!別說粗茶淡飯了,你就是給我一碗生麥子我也能給生吞了!

  至於為何心中想,嘴上不說……不好意思,實在是嘴沒有空啊!

  劉桂芳站在門口,咬著嘴唇,看著桌上上已經見底的大竹筐,恨不得抱著腦袋吶喊三聲!

  你們還是不是人!簡直要把我家一個冬的糧食一頓吃光!

  那位夫人,你是真的懷孕了麼?難道不是被糧食給撐的嗎?

  姜硯之打了一個飽嗝,他們在地底下,走了兩月有餘。一開始吃的他同惟秀身上帶著的乾糧零嘴兒,好在他們都好吃,有屯糧的習慣,又撿了一些安喜扔下來還勉強能吃的那種,湊活著應付了許久。

  後來,又吃了兩條大蛇。

  地底下涼,蛇肉腐爛得慢,倒是讓他們勉強挨過來了。

  但是這些東西,保命可以,哪裡比得上糧食頂餓,讓人覺得幸福。

  等喝完最後一滴粥,閔惟秀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瞧著門口站在的幾個已經被嚇得快要暈過的村民,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捅了捅姜硯之的胳膊。

  姜硯之咳了咳,從錢袋裡掏出一大塊銀子,遞給了劉老丈,「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們幾日未食,實在是餓慌了。這裡有些銀錢,算是我們的答謝禮,還望不要推遲。」

  劉老丈原本想要推脫,但是看著那空空的竹筐,還是接了過來,不接這銀錢,今年冬天,他們就要過得緊巴巴的了。

  「這位娘子若是沒吃飽,我再去煮上一鍋?」

  劉老丈說完,恨不得抽自己一個打耳光子,叫你客氣,叫你客氣,叫你打起腫臉充胖子!

  閔惟秀紅著臉擺了擺手,便是她,再吃也吃不下去了。

  劉老丈鬆了一口氣。

  「老丈,我們夫妻二人,要回京城去,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在哪裡又能夠買到馬車?」

  劉老丈看了看外頭的天,「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哪裡有馬車,便是馬都沒有見過。倒是我們村長家,有一架驢車。你們要去京城,往南邊稍微走一點兒,就到了官道。用驢車走,走個幾日,便到了,算不得遠了。」

  「我家大郎是讀書人,今年春天的時候,進京趕考,是我陪著他一起去的,不遠不遠……只可惜啊,沒有考上。」

  劉大郎臉一紅,「阿爹,哪裡有人第一次考就能夠考中的。你們是京城人啊,可見過三大王?」

  姜硯之一愣,沒有想到,在這小山村裡,還有一個知道他的人。

  劉大郎說著,激動起來,「三大王老厲害了,我去拜訪一個在國子監念書的同鄉,一去他就送了我一本大三王洗冤錄!我雖然沒有瞧見過他真人,但是知道他定是英武不凡,聰明絕頂,一心為民之人。」

  「我已經想好了,一定要高中,然後去大理寺做官,以後像三大王一樣,給普通的平民百姓伸冤。」

  「你們可聽說了,三大王在遼國也是名聲大振,還整了好多匹戰馬回來,加起來同我們大陳原本就有的馬一樣多!老厲害了!」

  姜硯之老臉一紅,唉,當著面誇多不好意思啊!

  劉大郎說著,眼眶一紅,竟然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姜硯之一梗,你一個大老爺們,好端端的怎麼說哭就哭了呢?

  劉老丈也有些尷尬,讀書是好,可就是讀了書之後,多愁善感了一些。

  「小官人莫要笑話他,他一心以三大王為榜樣,得知三大王的死訊,哭了好幾日,就差去開封府送葬了。」

  劉大郎一聽這送葬二字,立馬說道,「小官人若回了京城,還請代我去三大王墳前,點根香,燒點錢!祝他早登極樂!」

  姜硯之僵硬在了炕上。

  若不是你們當真不認識我,我以為你們是在罵我!

  有當著本人的面,說要給他上香燒紙,還祝人早登極樂的嗎?

  一旁的男鬼簡寧,早就捂著嘴,抱著肚子,笑得滿地打滾了。

  姜硯之瞪了他一眼,笑什麼笑,等回了京,咱不也得給你上香燒紙麼?

  簡寧一想,好像還真是,而且三大王是假死了,而他是真死了。

  「怎麼回事?三大王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呢?」

  劉大郎一驚,「你們是不是出來很久了?現在都傳遍了,說三大王同三大王妃在從大遼回來的途中,遇到了刺客,掉落懸崖……蘇中丞親自扶靈回京……可憐三大王年紀輕輕,不光連後嗣都沒有,還只能……只能建個衣冠塚,嚶嚶嚶……」

  姜硯之的牙咬得嘎嘣嘎嘣響……

  蘇中丞,你怕是我二哥派來的細作吧……還養青菜呢,你就是這樣養的?

  掰著手指頭一算,老頭子扶靈從邊關走到京城,然後朝廷爭論一番,公佈他的死訊,死訊再傳到劉大郎的耳朵裡……好傢伙,這老頭子壓根兒就沒有去找他同惟秀吧!

  簡直了!

  還有路丙也是,不說自己個跳下來救主,竟然連找都懶得找,絕對不能把安喜嫁給他!

  姜硯之同閔惟秀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回去了必須把蘇中丞的羊山鬍子給扒光了,方才解恨!

  「你且放心,我會為你給三大王燒錢的。」姜硯之認真的說道。

  劉大郎又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

  翌日一大早,劉桂花起身蒸了滿滿一鍋的白麵饅頭,去叫客人起身,卻發現人早就不見了。

  一支金簪子下頭,壓著一張紙條兒,她跟著哥哥學過認字,一看便激動起來。

  「阿爹阿娘,小官人同小官人娘子走了。小官人娘子,還留了根金簪子,給我當嫁妝添喜!」

  ……

  壽王府中,素縞一片,白色的燈籠,在風雪之中搖晃。

  蘇中丞站在門口,踮起腳左顧右盼著,好似在焦急的等待著什麼,一個小廝匆匆忙忙的從門內走了出來,說道,「中丞,時辰差不多了,一會兒該起靈了。」

  與此同時,一頭怯生生的小毛驢站到了開封府的大門口。

  那驢車上,坐著一個穿著大花布襖子的婦人,一個穿著棉衣縮著手的小郎君,還有一個誰都看不見的鬼……

  姜硯之長出了一口氣,「緊趕慢趕的,終於趕上自己個出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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