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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浮生島 第二十一章 大人,時代變了!
猶豫就會敗北,但,果斷就會白給。
葉爭流決定,在這種大敵當前的當口,自己還是先莽一發再說。
管她會不會一炮砸中眼前這個首領的親娘呢,先打一發不就知道了嗎?
就是考慮到炮彈在密閉空間裡的殺傷力,她得先給自己和殺魂找兩個掩體。
唔……掩體……
青石牢房窮的鳥不拉屎,連耗子的存糧都要比這些鬥者多。
牢房裡更是陰森冷峭,空蕩蕩的房間裡,除了兩堆稻草,幾副碗筷,以及牆角的水桶恭桶外,就再別無他物。
要想在裡面找到什麼有用的掩體,那是在做夢。
不過……
葉爭流的眼神,緩緩地落在兩個進入牢房的隨從身上。
俗話說得好,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黑衣首領這種從不親力親為,指使手下動手的裝逼習慣,真是方便了此時此刻的葉爭流。
還找什麼掩體啊,眼前的隨從不就是現成的嘛。最妙的是……他們正好有兩個,她和殺魂一人一個,夠分。
葉爭流的嘴角,突然湧上了一絲詭奇的笑意。
此時此刻,牢房燈影稀疏,黑暗的角落裡,傷者的喘息斷續而陰沉。花蕾一樣美麗的少女用後背緊貼著青石牆面,面對著閃著寒光的刀鋒,她的腰肢纖細得彷彿一折即斷。
偏偏就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少女露出了一個於此地、此時、在場諸人都格格不入的微笑。
見到這一幕,被葉爭流直直用目光盯著的兩個隨從,不知為何感覺後頸一寒,心裡突然有點毛毛的感覺。
——當然會發毛了,畢竟他們在被人覬覦肉體,而且還是字面意義上的肉體。
要是能有榮幸見漢尼拔一回,這兩個隨從一定能說出來,自己心頭湧起的寒意究竟從何而來。
隨著兩個佩刀的隨從步步逼近,葉爭流面朝著他們,身體微斜,大半個後背蹭著牆面,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
對於她這種看似懦弱躲避的行為,兩個隨從均報以一個不屑的笑容。
他們按下了之前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對眼前的女孩下意識泛起了幾分輕視。
三人保持著一種奇妙的韻律,葉爭流一直倒退,而兩個隨從時時緊逼。終於,伴隨著噠的一聲輕響,是連續後退的葉爭流,用腳跟碰上了殺魂的劍鞘。
變故起於電光石火之間。
葉爭流突然開口,用氣音對身後的殺魂道:「找個掩體!」
她聲音極低,就是近在咫尺的兩個隨從都不一定能夠聽清。但是殺魂無論目力、嗅覺還是耳力,都是一等一的敏銳,足以把葉爭流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楚。
「掩體」這個詞,對於殺魂這個人類語四級都考不過的狼人來說,難度不小。不過葉爭流相信,以殺魂對於危險的反應速度,應該能成功執行正確操作。
剎那之間,杜牧「臣實有長策,彼可徐鞭笞」的功效,被葉爭流發揮到最大,她手腕一抬,白羽的鐵矢便穩穩沿著代打技能的綠色箭頭方向,分毫不差地射向一個隨從的咽喉。
飛箭剛剛彈出,葉爭流便順勢沿著那股後作用力,猛然向旁邊一撲。
此時此刻,她和兩個隨從之間的距離不過三步之遙。
被她用箭指著的那個隨從剛剛得了叢影叮囑,一直在防備著葉爭流的暗箭。眼見一道白羽竄過,不假思索地揮刀就斬。哢噠一聲,木質的箭桿從中折斷,只劃傷了那個隨從的肩膀。
與此同時,另一個佩刀的隨從不屑地笑了一聲,拔刀就沖著葉爭流劈面砍去。
像是在鼓勵葉爭流反擊一樣,標注了順序的綠色的圓圈,迅速在隨從身上要害處顯出形狀。葉爭流幾乎就要用出「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時間靜止技能,但在那之前,還有一個人比她更快,更迅疾!
原本臥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殺魂忽然一躍而起!他不知何時已經抽出枕下細劍,劍光如星如鉤,一瞬間照亮了牢房內外所有人的眼睛。
銀線般的劍影以後,飆出的就是豔豔血光。
紅色的鮮血像是噴泉一般濺射上牢房低矮的天花板,對著葉爭流怒目而向的隨從頓時仰面而倒。直到死去,他的眼中也不曾映出拿走自己性命之人的影子。
從殺魂自他背後出手,到這人轟然倒地,期間他甚至沒來得及回一下頭。
殺魂按住自己胸口破裂的舊傷,咳出一口淡粉色的血沫來。他剛剛驟然發力,對肌肉的負擔實在太大。如今一擊得手,傷腿頓時支撐不住,一個趔趄半跪於地。
細劍依舊緊握在他的手中。
殺魂的目光無聲飄向葉爭流,在那雙如灰狼般幽暗的眸子裡,傷獸垂死的凶性已經畢露無疑。
他嘴唇已經白到近乎透明,在致命瀕死的傷勢間,幾乎顯出幾分灰暗來。然而他沖葉爭流吐出的氣音,卻依舊是殺氣騰騰的。
「別愣著,」殺魂低啞地說:「咬死他們。」
按理來說,葉爭流此時應該嗷一嗓子作為回答。
不過,她的答案卻比一聲狼嚎要簡短有力的多。
幾乎是擠在殺魂的話縫當中,葉爭流挺身直上,抓住另一個隨從愣在當場的短短一秒鐘間隙,自己閃身上前,直接把人一劍砍翻。
這下子「十年一覺揚州夢」的技能也不必用了,殘血的敵人移動不便,就是個活靶子,她只要補個刀就行。
唰唰兩下,葉爭流把這個隨從當場捅死,隨即跨過敵人屍體,一個箭步躍到了殺魂面前。
殺魂被她捍衛般擋在背後,他抬起頭來,只能看到少女纖細的背影,以及一截正在滴血的雪亮劍尖。
那截劍尖乾脆俐落地朝著地上另一具屍體一點。葉爭流疾聲道:「你的。」
而她自己,也緩緩地矮下身來,躲到了自己剛剛剁掉的隨從背後。
很好,這就有百分之八十的事前準備了。
此時,青石牢門之外,叢影正緩緩地眯起了眼睛。
他偶像包袱太重,尚未察覺自己和自己親媽可能面對的危機,只是輕輕地擺手示意。
其餘的兩個隨從看到他的手勢,便拔刀出鞘,學著兩個翹辮子的前輩之前的樣子,一步一步向著牢門的方向逼近過來。
見了這一幕,葉爭流不由在心裡感慨一聲:浮生島裡中高層領導的作風問題,明顯需要得到加強改善啊。
看看眼前這個黑衣首領吧,才把兩個手下推過來送死,現在又讓兩個手下進到牢房裡填菜。至於他自己,非要最後壓軸出場,做人群中最閃亮的那顆星。
她看叢影這人明顯是缺少童年,大概一直沒聽說過葫蘆娃救爺爺的故事。
要是換了葉爭流自己,此時此刻還要什麼臉啊,肯定抄起刀就親自上了。反派死於話多,boss亡於裝逼,自古以來,這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黃階卡「大炮開兮轟他娘」,已經在葉爭流掌心裡蓄勢待發。她按照綠色箭頭的指示,主動拖著那具掩護的屍體朝外走了兩步,佔據了整個牢房裡最好的發射地點。
因為移動,葉爭流和殺魂錯開了一個身位,正因如此,她才發現一個剛剛被她忽視的事實。
黑衣首領的目光根本沒有看著她,他一直都緊盯著殺魂。
原來如此,難怪叢影沒有親自上陣來解決葉爭流。
這都是因為,在叢影心中,即使殺魂已經重傷,也依舊比葉爭流更難對付。
這簡直——是對她的侮辱!
葉爭流:請再多多地侮辱我一點,千萬不要上來就三打一,那樣我應付不過來。提前謝謝您的配合了,我在這兒給您拜個早年!
而拜早年的必備要素就是——
紅!紅!火!火!
【黃階卡‧大炮開兮轟他娘
可使用次數:3/3】
機不可失,葉爭流毫不猶豫地對準首領,發動了這張卡牌。
頓時一聲轟然巨響如同雷鳴一般爆發在這狹小的空間之內,重炮炮彈挾裹著火與鋼鐵的力量,筆直地直沖這黑衣首領而去。
熱風把牢房裡原有的陰冷和潮濕撕成無數碎片,炮彈也毫無顧忌、橫衝直撞地打碎了葉爭流牢房裡的青石柵欄。
在隆然響起的爆炸聲裡,葉爭流暢快地大笑起來:「大人,時代變了!」
有熱武器在手,誰他媽要跟你冷兵器對線哦。
變態食我大炮彈啦!
叢影只是傲慢,不是愚蠢。
他身經百戰,如今能夠執掌鬥所,完全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腳下不知道踩著多少人的骨頭。
正因如此,他對危險的覺察,遠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
在聞到油脂和硝煙前調的第一時間,叢影就驀地做出了反應。他腳下的影子猶如凝膠一樣延伸拉長,化為實質,觸手一般地扯住了他剛剛派遣出去的兩個屬下的腿。
剎那之間,兩個屬下幾乎被倒提起來,近乎倉促地擋在了叢影面前,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生生為自己的上司擋下了這顆炮彈的衝擊。
彈藥殘片在牢房裡飛濺開花,濃煙滾滾,硝和硫磺的刺鼻氣味爆炸般在走廊裡逸散開。葉爭流推開掩護在自己身上,已經破破爛爛的隨從屍體,半眯著眼,咳嗽著扇開眼前的濃煙。
叢影……他死了嗎?
幾乎只在她生出這個心思的下一秒鐘,一道如靈蛇般狂甩的黑影貼地而來,猛然拽住了葉爭流的腳底板!
葉爭流短促地驚叫了一聲!
忽然,在尚未彌散開的煙霧裡,有一道雪也似的劍光刺破了重重迷塵。
成年男人負傷時的喘息和低吟只在霾色裡洩露出半個音節。與此同時,那已經開始拖拽葉爭流的黑影像是被火燒了一般,忙不迭地驟然撤開。
少年單薄而有力的手掌落在葉爭流肩頭。他淺淺地用掌心按了一下,發覺葉爭流還支撐得住,殺魂就毫不客氣地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葉爭流的肩膀上。
誰也看不見的濃煙裡,殺魂不出聲地齜牙咧嘴,顯然是剛剛驟然響起的巨響、火光、以及如今刺鼻的味道,都讓他敏銳的五感十分痛苦。
濃而嗆人的煙塵終於緩緩散去,淡到至少可以看出人影。
殺魂單腳站立,一手壓在葉爭流肩頭,臉色已經紙樣蒼白,劍尖卻依舊筆直地點向黑衣首領的方向,劍鋒絲毫不顫。
而叢影臉色陰沉地站在兩人不遠處,他束髮的髮帶已然崩斷,頭髮披在肩上,衣衫襤褸又沾滿煙塵,嘴角的血跡化開,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匆匆擦去。
左肩窩裡,一處新鮮的劍傷還在流血,剛剛要不是他閃身避開半尺,那殺魂的輕劍刺中的就是他的心口。
在叢影的腳下,還扔著兩具筋斷骨折、血肉模糊的屍體,正是剛剛被他拉來擋炮的手下。
除了那兩具屍體以外,地上的影子也像是開花一樣,以叢影為中心,四面揮舞著七八條扭動的黑色觸角。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還要以為他長出了尾巴。
這位黑衣首領死死地盯住了殺魂和葉爭流,就好像他們兩個是他不世的仇人。
「你這是什麼妖術?」
葉爭流一邊在腦海裡感受了一下「大炮開兮轟他娘」的冷卻時間還剩多少,一邊憐憫地沖他搖了搖頭。
「瞎說什麼呢,不是妖術,這是科學的力量啊。」
「科學?」叢影把這個詞放在舌尖上品嘗了一番,只嚼出了一通不知所云的滋味。當下他便斷定,葉爭流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好,很好。」一抹冷冷的笑意浮上叢影嘴角,他眼中爆開一陣精芒,就像是拿準了葉爭流的命脈:「科學確實不同凡響。只是不知道……你這個科學,還有第二個嗎?」
葉爭流:「噗。」
炮彈她剩的不多,只有兩發了。但是提起科學嘛,那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兩個?你要一萬個也有。」
叢影撇她一眼,眉眼裡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傲慢,顯然是認定了葉爭流正在虛張聲勢。
在兩個人交談的間隙裡,地上的影子不知何時分出細細一縷,貼著牆角的陰影,帶著無聲的威脅,緩緩地朝著葉爭流腳下延伸。
只是,還不等那道鞭子一樣的影子繞上葉爭流的小腿,殺魂便神色一凜。他劍鋒上的劍氣猛然漲高,罡氣足足向前暴竄半尺,帶起的風聲割斷了叢影頸側的一根頭髮。
一時之間,青石牢房喑啞無聲,局面完全僵持住了。
「果真是個蠱惑人心的小狐狸精。」叢影偷襲失敗,惡狠狠地喘著粗氣,眼神從葉爭流的臉上,移到殺魂的身上。
「能讓男人紛紛為你出生入死,連毛頭小子都不肯放過,你也真是天賦秉異、水性楊花。島主沒能把你投進群玉樓,還真是可惜。」
葉爭流:「???」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智者見智,淫者見淫,你心裡有什麼,自己就會看到什麼嗎?
她和殺魂為什麼聯合在一起打變態,這位叢大統領真是一點數沒有啊。
看著眼前的男人像是毒蛇吐液一般地朝她拋出辱罵,葉爭流不覺得憤怒,只是內心裡感到好笑。
叢影這麼說話,是把她當成什麼人呢,莫非他還以為,輕飄飄的幾個成語就能讓她羞憤欲死不成?
這人上島管鬥所之前,別是專門負責刻牌坊的吧。
眼看著叢影的呼吸由深到淺緩緩平復,原本如炸毛一般揮舞的影子也漸漸不再四處亂顫,葉爭流心知肚明,他是在拖延時間。
巧了,葉爭流也有這個打算。
現在己方隊友殺魂已經是強弩之末,撐在葉爭流肩膀上的重量越來越重。而她的「大炮開兮轟他娘」技能還在讀冷卻條。
等這個條讀完,她不信叢影再有那樣好的運氣能夠避開。
心如電轉,片刻後,葉爭流直接了當地發問道:「我從見面起就想說了,你是不是離開成語就不會說話?」
叢影微微一愣:「什麼?」
葉爭流心想畢竟此人文科出眾,那麼理科上弱一點也能理解,於是好心替他數了一遍數。
「牝雞司晨、色令智昏、撥亂反正、蠱惑人心、出生入死……你一共說了不到八句話,卻展現出了如此豐厚的成語儲備量,真是讓人佩服佩服。」
黑衣首領這才意識到自己受到了嘲諷,頓時臉色一青:「伶牙俐齒的小丫頭,你若落在我手上,我便活活拔了你的舌頭。」
他說這話時,聲調反而陰柔起來,整句話再無咬牙切齒的音階阻塞,聽起來簡直像什麼滑溜溜的冷血動物自咽喉掠過。
叢影低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除了妖言惑眾以外,究竟還有什麼……」
只可惜,這話剛說一半,叢影就不得不閃身躲開。
原來是葉爭流在交談的間隙裡,抽冷子打了一發暗箭出來,差點就讓她偷襲成功。
葉爭流有些遺憾地搖頭笑道:「你躲什麼,站著把逼裝完啊。」
自從執掌鬥所以來,叢影就再沒有受過如此挑釁,如今氣到牙齒都在微微地打著哆嗦:「很好——」
那聲音極逼真地發著抖,只要讓人聽到了,就斷然會相信他已經被氣得發瘋。
然而,偏偏就是在這近乎發狂的聲調裡,說出的話是假意,準備好的攻擊卻是真心。
地上散亂的影子猛然擰成一束,如刀似刃般向著葉爭流重重砍落。
恰好,也正是在同一時間,黃階卡「大炮開兮轟他娘」,冷卻讀條的倒數已然結束!
「你再躲啊!」葉爭流猛然抬起了手:「我他娘的這就讓你看看二營長的義大利炮!」
誰也沒想過會這麼巧,誰也沒想到時間趕得這麼寸。在短短的千分之一秒裡,鋪天蓋地的噬人黑影,正正對上驚雷一般的巨響和火光。
轟的一聲,是遮天蔽日的可怖陰影,被炮彈出膛的光亮裡撕個粉碎。
這一炮簡直打出了葉爭流上島以來的所有鬱氣。
這個動不動拖人出去上比鬥台,不殺人都不讓走的鬼地方,葉爭流真是受夠了。
眼前這個姓叢的居然還不知死活,擺出一副拽的二五八萬的樣子,見面連一句話都不說,就想讓人殺她,一看就知道缺少科技的毒打。
看你左一個「撥亂反正」,右一個「妖言惑眾」,成語說得賊溜,聽起來像個文化人兒?
那就再讓你見識一下知識的力量!
科技兩個大字,今天葉爭流要寫在他的臉上!
事實證明,即使跨越異世,知識改變命運的俗諺也不是一句空話。
叢影護身的影子全被熾熱的飛火撕碎,這一下簡直堪稱臉接炮彈,叢影連聲也沒能吭出來一下地,就被天降正義的一炮深深懟進了牆裡,剎那之間,連水磨的青石牆磚都被砸出蛛網般的細密裂紋。
叢影當即口吐鮮血,破碎的榴彈碎片深深扎進他的肺腑之間,最柔軟的腹部完全成為了炮彈爆炸的緩衝,巨大的衝擊波實在太過強勁,一時讓這位鬥所的執掌者連話都說不出來。
而在同一個時刻,挾裹著熱浪的衝擊波撲面而來。葉爭流立刻抱住腦袋蜷成一團,一手拽著已經四肢打顫的殺魂往角落裡一扔,順勢被強大的氣浪掀得打了個滾。
撲通一聲,葉爭流摔在地上,手肘和大腿各擦破一片皮肉,傷口火辣辣的疼。
密閉空間使用炮彈其實是一件大忌。也幸好從這個榴彈的形式來看,應該只是早年的那種土炮。要是真換成了現代科技,一炮下來,葉爭流只怕要跟這個對手一起上天。
像是現在,首領直接被懟進牆裡,那四個隨從的屍體也被炸飛到一邊,葉爭流卻只受了個皮肉傷,可謂是傷敵一千八,自損零點……
不對,她還有個室友嗷!
在充滿硫磺味道的硝煙氣息裡,葉爭流匆匆扇開眼前的濃煙。她定睛一看,只見不遠處的牢房角落裡躺著一個身影,便連滾帶爬地湊了上去。
殺魂本來就失血過多,除此之外還有點骨裂,之前站都站不直的時候,依然勉強和叢影對了一會兒陣。他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可千萬別被自己一炮給轟死了!
葉爭流伸手搭上那個伏在地上的身體,頓時心中一沉:完了,涼的。
她真把自己的隊友給幹掉了。
她心裡升起一股荒謬之意,心想去他媽的,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黑色幽默。理智又提醒她不要現在就放棄希望,殺魂或許還有救。
葉爭流一咬牙根,決定死狼當活狼醫,先把人翻過來做一套心肺復甦。
就在她的手碰到此人被鮮血浸濕的後背衣料時,葉爭流突然警醒過來:不對,背後有穿刺的劍傷,他不是殺魂。
這是剛剛死在牢房裡的隨從之一。
葉爭流將這具已經僵硬的屍體推開,心裡很是鬆了一口氣。恰好,牢房裡濃厚的灰煙正緩緩散去,她左右巡視一番,終於確定了新的目標。
牆角處有兩個人正躺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少年身量,這回總是殺魂沒錯了。
……沒錯吧?不會再鬧出什麼烏龍吧?
她上前把兩人都翻了個面,果不其然,殺魂就藏在那具屍體下面。
殺魂的直覺和嗅覺都勝過葉爭流數倍。早在炮彈打出的那一刻,他便嗅到了熟悉的硫磺氣味,頓時心生警惕,當機立斷地躲在離自己最近的屍體之下。
有了這兩次刻骨銘心的經歷,這回他可算知道,掩體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了。
但即使如此,在被葉爭流從屍體底下扒出來的一刻,殺魂也依舊吐了口鮮血。
他平躺在地上,肺如風箱般艱難地喘息,過了良久,他才順過一口氣來,緩緩地吐出了兩個字。
由於近在咫尺的爆炸造成的巨大的聲響,葉爭流現在雙耳之間嗡嗡一片,什麼聲音都聽不清楚。她只能從殺魂的口型中分辨出,那兩個字大約是……
「斷了。」
那根堅強的、連對上十五個對手,都只是變成骨裂的肋骨,實在沒能頂得住葉爭流短時間內連發的兩炮,勉強撐過了第一炮,卻在二炮之下直接被轟斷了。
葉爭流:「……真是對不住啊。」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痛擊我的隊友」……
葉爭流心虛地飄開了眼神。
殺魂又吐出一口血沫,他眼神霧濛濛的,帶著重傷後特有的失神。
望著殺魂迷茫痛苦的眼神,葉爭流意識到,剛剛的巨響對於五感靈敏的殺魂來說,無異於是一記暴擊。
可能、大概、或許、沒准……殺魂在那十五個人手底下受的傷,也真的沒有葉爭流一記炮彈餘波重吧。
葉爭流又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看殺魂一直回不過神,葉爭流覺得還是下一劑猛藥為妙。
只猶豫了一小下,她便問殺魂:「你……你還想不想逃跑?」說這話時,她特意附上了便於理解的手勢。
叢影是執掌鬥所的首領,之前此處的獄卒曾經告訴過葉爭流,鬥所的級別比群玉樓都要高。
換而言之,叢影在島上身份不低,眼下他身受重傷,那此事必然不能善了。
既然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人幹掉,然後啟用葉爭流的備用計劃,趁機逃出小島。
雖然對於葉爭流來說,事態的發展確實堪稱猝不及防,但是毫無疑問,這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如果行動足夠順利,順利到能有老天保佑,或許明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這個鬼地方了。
一聽「逃跑」二字,殺魂原本都有些失去焦距的目光,不但猛地一下變得極為有神,而且還blingbling地散發著光亮。
這下子,無需回答,葉爭流也看懂了殺魂的答案。
葉爭流:「……」
殺魂的血條究竟有多長,這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她替殺魂撿起了他因爆炸而脫手的細劍,又翻出了他的劍鞘,讓他自己當成拐棍拄著。
既然要帶上不識水性又身負重傷的殺魂,她就必須要蹭艘船了。
一邊計量著自己幾個緊急預案的利弊,葉爭流一邊沖著貼在牆上的叢影走去。
叢影如今的模樣也極為慘厲,原本就有些破爛的衣服,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把碎布,鋒利的碎彈片刺蝟一般地紮了他一肚子,把他深深地懟進了牆裡,簡直摳都摳不出來。
見葉爭流靠近,首領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她。他眼中銘刻著刻骨的仇恨,看起來似乎恨不得在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他這輩子大約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悶虧,終日打雁,今日終於被雁兒啄了眼。
葉爭流完全能由叢影的眼神裡看出,假如他能活下來,想必要生吞葉爭流的肉,活剝葉爭流的皮,還要用她的心肝來佐酒。
既然如此……那葉爭流自然更不可能讓他活命了。
她提起劍來,一句廢話也不講,直接朝著這個首領的喉嚨刺去。
她的劍鋒高高揚起,凝結著乾涸鮮血的劍鋒寒芒一閃,映出葉爭流的一片凜凜殺心。
反派一向死於話多,所以葉爭流殺人的時候,一向一句廢話也不說。
她乾脆利索,手起劍落。劍鋒只差一絲就能捱上叢影頸側,葉爭流的手腕卻猛然被人握住。
「!!!」
怎麼偏偏在這個緊要關頭……是誰?
葉爭流驚愕地轉過頭去。
穩穩抓住她手腕的男人一身華服,眼中總是隱約帶著幾分不動聲色的笑意,彷彿時時刻刻都在作壁上觀,赫然正是慕搖光無疑。
葉爭流:「!!!」
他又雙叒叕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一回,葉爭流真是忍不住要叫出來了。她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怎麼哪兒都有你……」
這姓慕的其實是個鬼吧?不然這麼會如此的陰魂不散啊!
陰魂不散的慕搖光握著葉爭流持劍的手腕。
他看看葉爭流,又看看被懟進牆裡的那個黑衣頭領,目光中明顯有驚異閃過。
片刻以後,他幅度輕微地沖著葉爭流搖了搖頭。
「你雖是一片好心,但用劍可是剜不出叢統領的。」慕搖光笑意晏晏地鬆開了手,向葉爭流彬彬有禮地點頭示意:「久見了,葉姑娘。」
葉爭流:「啊哈?」
嗯?她剜這黑衣首領?
她看上去很像是腦子有坑的模樣嗎?
雖然能感覺到到,慕搖光是在給她圓場,不過……
對著叢影現在這幅樣子,他還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話來……知道他慕搖光不要臉了,但他總不能指望其他人都和他一樣不要臉啊。
眼神在慕搖光和叢影之間游移了片刻,葉爭流心知,今天估計是殺不了叢影了。
行吧,既然慕搖光已經給她遞了個梯子,那自然是不下白不下。
反正這梯子是對方兜著的,翻不翻車也和她沒什麼關係。
「是了,多謝慕樓主教我。」
葉爭流微微一笑。她半垂睫毛,貝齒在下唇上細細地抵出一片齒痕,姿態楚楚可憐到極致,也白蓮到了極致。
「原來人被砸進牆裡後不能用劍剜呀,幸好您提醒的及時,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傷到了這位統領大人,我心裡怎能過意的去呢,連夜裡都要睡不著了呢。」
這話說得葉爭流自己都反胃,再反觀面前的叢統領,更是聽得滿臉都寫著幾欲作嘔。
很好,看到這個裝逼犯露出這副模樣,葉爭流就舒服了。
慕搖光毫不遮掩地笑了一下,顯然覺得眼前這一幕很有意思。
他慢悠悠地踱到叢影的面前,假惺惺地沖他問候了一聲。
只是,慕搖光雖然和風細雨、溫文爾雅,但叢影看他的目光簡直能殺人,眼神刀片一般地嗖嗖往慕搖光身上剮。
慕搖光對此一點也不忌憚,他一格一格地展開了扇子,笑著問叢影道:「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叢統領一時失察,倒也不用太過自責,更不用廣而告之——叢兄你說呢?」
叢影不言不語地看著他,即使已經被嵌在牆裡,葉爭流都能看見他胸脯劇烈地起伏了幾下,想必是在深吸氣。
「好,依你。」最後,叢影啞聲說道。
慕搖光笑容便更燦爛了些。他「啪」地一聲收了扇子,上前兩步伸出手來:「我扶叢兄。」
「不必。」叢影冷聲冷氣地拒絕了慕搖光的幫忙。
下一刻,他額頭迸出幾根青筋,周身同時爆出一大叢凝膠般的黑影。黑影圍在他身邊張牙舞爪,讓他借力掙扎著掙脫了牆面。
雙腳落地的第一時間,一根黑影舞動如鞭,劈面沖著葉爭流抽來,快到讓人幾乎分辨不清形狀。
還是慕搖光眼疾手快,將其一把用扇子截住。葉爭流這才看清那根黑影邊緣處冷銳鋒利,想必能夠輕鬆割斷人的脖子。
見到這一幕,葉爭流心裡才算泛起幾分後怕。
是她估量錯了,沒想到這姓叢的以血肉之軀硬接兩枚炮彈,都能保留著最後一招殺手鐧。
這種非人類的身體素質,去拍個手撕鬼子都沒問題。
還好她剛剛沒有一劍刺下,而是被慕搖光中途截住,不然被叢影抽冷子捅上兩刀,現在真是不知道被料理的是誰。
我從此一定吸取教訓。葉爭流在心裡暗暗忖度道:下次一炮轟完,我馬上就去砍對手的腦袋。趁著他懵逼的時候,正好把人一波帶走,絕不留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要是彈藥充足,她一定火力洗地,反正在這個有卡牌的玄幻世界,再怎麼慎重都沒毛病。
——倘若叢影能察覺到葉爭流的這番心理活動,想必要氣得當場吐血。
但即使不曉得葉爭流在想什麼,他如今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只是難為慕搖光,面對著這樣一張黑臉,他的笑意依舊絲毫不減。他故作不知地詢問叢影:「叢兄,你這是要做什麼啊。」
叢影腹部傷口仍在滴血,他氣力正虛,聲音聽起來如同響尾蛇在嘶嘶滑動:「讓開。」
「若要我讓開,叢兄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為好——畢竟島主命我來給叢兄你搭把手,」慕搖光話音微微一頓:「我可不能眼見著叢兄私自處置。」
兩人四目相對,片刻之後,有傷在身的叢影先退了一步。
「好,我今日可以手下留情,不殺這小賤人……但我要把他們兩個圈做下一次群鬥的物件,你姓慕的還無權質問吧。」
群鬥?
一旁的葉爭流悚然一驚——這個叢統領好陰毒的心思!
她還記得殺魂曾經說過,群鬥會把一間牢房裡的鬥者平均劃為兩個陣營,一場群鬥只允許有一個陣營活下來。
他說這話,和讓葉爭流與殺魂彼此殘殺有什麼區別?
慕搖光顯然也知道這條規則。聽聞這話,他臉上的笑意頓時緩緩收斂,疊起的摺扇一下下地輕敲著手心:「叢兄,慕某可不是在求你。」
「你搞清楚,今日的問題,不是你要不要殺葉姑娘,而是我要不要趁機殺你。」
叢影猛地抬起頭來。
此時燈影如豆,從他背後灑下稀稀的幾縷光來,只夠照亮對面之人的下半張臉龐。慕搖光雙眼藏在陰影中,在炮彈以後的濃濃硝煙氣息裡,叢影隱約嗅到一絲荼蘼而危險的暗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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