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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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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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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4:5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章 變態

  葉爭流的訓練歷程是這樣的。

  第一天,新鮮感尚在,葉爭流還能堅持。

  第二天,佩戴上沙袋,葉爭流抬腳一試,頓感心如死灰。

  第三天,她身上所有肌肉一起提出抗議,半命嗚呼。

  第四天,葉爭流的眼神逐漸失去高光,選擇猥瑣發育。

  第五天,終於慢慢適應了這種訓練強度,葉爭流揭棺而起。

  第六天,葉爭流的精神明顯朝癲狂轉變,甚至笑出了一個三十度的銳角來。

  ——葉爭流,心裡浮現出一個想法,神情逐漸變態。

  ……

  當天晚上,向烽回到城外的黑甲軍大營。

  他之前受解鳳惜傳召,回城主府向解鳳惜匯報情況,又親自到賬房和黃三娘扯了半個時辰的皮,批足了糧餉,這才悠悠回營。

  營裡的將領都知道他們的將軍這一次是要錢去的,因此一見向烽回來,立刻表現出了十二分的關心。向烽剛在營口下馬,幾個副將就圍了上去,解披風的解披風,摘頭盔的摘頭盔。

  有人慇勤問道:「將軍此行可還順利嗎?」

  向烽淡淡掃過去一眼,只見出言試探的,正是領騎兵營的李將軍。此時此刻,這男人一張黑瘦黑瘦的刀片臉,居然硬生生地用笑皺了臉,用皺紋堆出了一朵花來。

  養馬從來最費糧餉,養一匹馬遠比養個兵要貴。前些日子,營裡和西戎商人搭上了線,欲買一批大宛種的良馬,所需花費甚巨,金子數量一聽就讓人覺得肉疼。

  李將軍實在是怕這事泡湯,故而在營門口守了一個下午,就等著向烽回來,好能第一個問消息。

  無意吊人胃口,向烽簡短地答道:「成了。」

  李將軍當即拊掌大喜!

  「哎呀,這可多謝將軍勞心勞力。我早知將軍出馬,天下沒有辦不成的事,所以提前就命伙房宰了一隻三歲的小母羊,打算宴請同僚……稍後將軍您若是不忙,還請務必賞光啊。」

  赴宴與否,向烽的態度都是無可無不可,和李將軍此時的滿心喜悅不同,他更為關注的是:「營中禁酒禁伎。」

  李將軍聞言微微一愣,下一刻只差直拍胸脯:「那是自然,我在將軍手下這麼多年,將軍當我是什麼人了!我老李的席上,別說酒了,就連醪糟湯圓都不會上一碗!什麼歌伎之流更不可能,我從來約束帳下,嚴禁那些靡靡之音……」

  他這話說得信誓旦旦,向烽卻只是看他一眼。

  正是因為李將軍在他手下多年,他才特意提及一句,以免這個老下屬樂極生悲。畢竟李將軍的個性,說好聽些是不拘小節,說難聽了就是大事雖然嚴謹,小事上卻有些沒個把門。

  像是為了驗證向烽的觀點一般,幾乎只在李將軍話音剛落的瞬間,營地裡就有女子歌聲隱隱地傳了過來。

  李將軍:「……」

  向烽真是……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他側耳分辨了一下:「東北方向,是你的兵?」

  ——就是你剛剛只差賭咒發誓,保證「約束帳下,嚴禁靡靡之音」的那些兵?

  李將軍短暫地懵了一下,表情裡滿滿都寫著「想不通」三個大字:「不,不是的將軍……」

  對於他的理由,向烽聽也不聽,只是把手上馬鞭甩給身旁親兵。他朝著歌聲的方向走了幾步,李將軍回過神來,趕緊疾步跟上,又是抱拳又是彎腰地留他:「將軍,我一向治軍甚嚴,當真不知道怎麼會……」

  他這話才剛剛說到一半,順著西風飄來的歌聲,轉瞬又是一變。

  方才聽到的歌聲明顯來自女子,雖然因為距離太遠,聲口吐字已經聽不真切,然而嗓音卻清亮可變。

  然而這一次,眾人如同一根麻繩一般,擰在一起的那股歌聲,卻明顯來自於男人。

  其中夾雜著諸多變聲期特有的沙啞腔調,讓那群士兵的身份清晰可見,昭然若揭。

  李將軍呆滯地喃喃道:「將、將軍,那好像是您的兵啊——就是您之前特意從各營裡提出來,單獨編入您帳下的那支?」

  向烽:「……」

  可以說,如果此時此刻,李將軍的頂頭上司不是向烽的話,他未來十年的前程,想必就眼見著沒有了。

  向烽不言不語,只是朝著歌聲的方向加快了腳步。男子的合唱混在一起,聲音遠比方才的女聲清唱要來得雄渾有力,因此歌詞也是清晰可辯。

  「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頭枕著邊關明月,身披著雪雨風霜。

   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為了滄海城的安寧,我們握緊手中的槍*」

  向烽猛然停住了腳步。

  此時,那支隊伍的模樣已經在黑夜裡顯現出輪廓。

  年輕的兵卒們團團圍著一舉篝火,最中心站著個身量纖細的少女,她穿一身寬大的皮甲,頭上挽了個男髻。她背對著向烽的方向,看不清臉上神色。

  向烽見到她雙臂不斷擺動,一收一展,一展一收,看起來很像是在趕蚊子。

  不遠處,這支隊伍的隊長叼著哨子,懶洋洋地抱臂站在旁邊看著,眼裡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說不一樣其實也一樣,

   都在渴望輝煌,都在贏得榮光。

   說不一樣其實也一樣,

   一樣的風采在黑甲軍的旗幟上飛揚……」

  軍歌這種存在,一旦扯嗓子吼起來,最要緊的就不是調子,而是那股氣勢。這歌詞直白易懂,又直擊心扉,一群變聲期的鴨子嗓啊啊地唱,竟然一點也不顯得滑稽,反而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對,就該是這麼唱。

  一群年輕的半大小子,此時正吼歌吼得起勁兒。他們圍著火焰坐著,誰也沒發現不遠處,竟然站著個幾乎融進夜色裡的黑甲將軍。

  李將軍小心地靠近了向烽半步,試探性地道:「那個,將軍,營中雖禁伎樂,卻沒禁過將士們晚間偶爾團坐玩樂,不想卻被鑽了這個空子。您看要是不成……」

  出乎他意料的,向烽倒是沒有動怒。他平靜地搖了搖頭:「讓他們唱吧。」

  停頓片刻,他又吩咐親兵:「軍營規定,士卒一律寅時起,戌時歇。戌時以後,禁交談,禁燭火。你且看好,倘若他們自律守時便罷,若是逾時或是違反規定,所有人押下去抽十鞭子。」

  見親兵肅然領命,向烽停頓片刻,又補充道:「還有,稍後讓秦西園過來見我。」

  秦西園,就是葉爭流所在那支小隊的隊長名字。

  向烽又朝那支隊伍圍出來的圓心裡望了望:那道細伶伶的身影仍背對著他。篝火勾勒出少女柔和的剪影,她在軍營之中格格不入,在氣質上,卻彷彿與那支隊伍已經渾然一體。

  今天是……第六天。

  向烽腳下不經意般的一頓,下一刻便轉身離開。

  李將軍鬆了口氣,甩掉手心裡替那隊毛頭小子捏的一把汗,急忙跟在主將身後離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時氣氛有些怪異,因此只好斟酌著說話找補。

  「畢竟還不成丁,年輕人也就欠點考慮。但末將方才仔細聽過他們唱的那歌,似乎也不是什麼靡靡之流,更像是民間號子,雖然不嚴肅些,倒也……」

  他這一番話,一邊是通過向烽的處理,自覺揣摩到了向烽的心意,故而順風說話,另一邊,也是在隱隱地替那支隊伍開脫。

  ——畢竟是將軍帳下的兵,要是就這麼罰了,也太折將軍的面子。

  李將軍自是一片好意。

  然而,等他日後回想起這一節時,便痛悔地反省道:他實在不應該說話的。

  畢竟,他今日的運氣已經經過數次驗證。

  每每他不開口還好,可一旦張了嘴,事情就會發生出乎意料的轉折。

  比如說,這一刻。

  背後的歌聲收尾,不等李將軍鬆一口氣,士卒們興奮的攛掇聲就透過夜色飄來。

  「葉爭流,你再來個那個!男的女的的那個!」

  「對,就那個劉大哥劉大哥的那個!」

  「是是,還是那個有意思!」

  李將軍:「……」

  李將軍眼前一黑,幾乎背過氣去。向烽就站在他一步之遙的位置,然而他竟然不敢抬起臉來,去看主將現在的神色。

  哎呀,他就說嘛,半大小伙子像是乾柴,一擦就著。什麼「男人女人」,什麼「劉大哥」不「劉大哥」。就算營裡的那位姑娘是城主的高足,當著向將軍的面,她也太敢了啊!

  葉爭流推不過這群士兵的盛意,只得清了清嗓子:「那我開始了?」

  「來來來!」

  葉爭流便沉下嗓音,張嘴就是一口河南梆子味兒:「劉大哥講話——」

  眾士卒齊齊接道:「理太偏!」

  葉爭流續道:「誰說女子——」

  眾士卒緊接上:「享清閒!」

  「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白天去種地——」

  「——夜晚來紡棉!」

  李將軍:「……」

  向烽:「……」

  李將軍沒想到,「男子女子」和「劉大哥」原來是這麼個有意思法。

  葉爭流還在和人一句句接唱著「為國殺敵代代出英賢」,李將軍卻一句也聽不進去了。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只感覺此時的心情絕處逢生一般。

  「那個,將軍……這,這回還讓唱嗎?」

  向烽:「……」

  向烽沒有回答,他只是無盡幽幽、幽幽地看了李將軍一眼。

  這一次,盡管李將軍的頂頭上司是向烽,但他未來十年的前程,大概還是眼見著沒有了吧。

  ……

  當天晚上,葉爭流睡覺之前,忽然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她打開門一看,只見一個親兵站在門外,手裡捧著兩副簇新的沙袋:「葉姑娘,這是我們將軍贈給您的,他讓您明天訓練的時候把這個戴上。」

  葉爭流:「……」

  葉爭流不敢相信命運竟然會這樣殘酷地對待她。她顫抖著聲音,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期冀地問道:「是讓我用這副換掉上一副嗎?」

  親兵的神色很是為難:「這個,將軍的意思是,您除了戴之前那副以外,也別忘了把這副加上。」

  葉爭流:「……」

  葉爭流眼中飽含淚水。她輕聲對親兵說道:「替我轉告大師兄,就說我懂得了,將軍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必然比我厲害百倍千倍。」

  親兵猶豫地看了葉爭流一眼,還是點頭同意了。

  向烽就住在葉爭流隔壁,因而親兵一時片刻便得以回轉:「葉姑娘,將軍是這樣說的——『拍馬屁也沒用』,您必須戴著沙袋練。」

  葉爭流聞言,只是溫溫柔柔地笑著。她單手扶著門框,臉色微白,身子又細條條的,整個人如扶風弱柳一般。

  親兵心裡剛剛升起幾分憐惜,便聽到一種奇怪的、嘎吱嘎吱的細碎聲響。他甫一抬頭,便驚恐地發現:葉爭流手指底下的門框,此時正逐漸變歪。

  親兵:「……」

  葉爭流失望道:「師兄實在是誤解了我的意思。」

  她當然不是想讓向烽看在兩句好話的份上,就良心發現,替她減負。

  她只是覺得——向烽做事如此之狗,倘若不是比她厲害一百倍,想必根本無法平安活到這麼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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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5:1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一章 喜相逢

  第七日上午,葉爭流跟隨著隊伍,繞著滄海城高聳的城牆跑動。

  不比第一天連肺都要噴出來的狼狽,現如今,葉爭流已經適應了的每日的作息。哪怕向烽昨天晚上不知道突然抽了什麼瘋,又給她多加了四個沙袋的重量,葉爭流也不復最開始的吃力。

  除此之外,葉爭流也注意到:她在隊伍裡所處的位置,也就是隊尾,其實相當考驗個人的把控能力。

  如果說,一支隊伍的領頭者決定了這支隊伍的速度和方向,那麼,隊伍的押尾者無疑在無形中決定了每個人所相隔的距離。

  這種心態其實很好理解。就像是班級裡倒數第二名的學生會下意識把倒數第一當成參考對象。如果倒數第一隻拿了個零蛋,那倒數第二就可以放心地在零到四十的區間內自由漂移。

  但如果倒數第一考了39分,那倒數第二看著自己才考了40分的卷子,瞬間就會感到生活的壓力。

  換而言之,只要葉爭流一直維持著自己的速度,那她前面的士兵即使被活活跑哭,也會咬緊牙關,免得落到葉爭流的後面。

  ——連一個姑娘家都跑不過,這讓他們怎麼和隊長解釋,怎麼有臉去見同袍啊!

  ——他們總不能說「今天倒第一的那個傻子拉稀了」吧!

  於是,葉爭流今日依舊屹然地佇立在隊尾,任由前面的人氣喘籲籲地回過頭來,朝著她的位置看一眼。然後那些人便會像是受到了某種激勵一般,「啊」一聲大喊,猛地提高了速度。

  葉爭流摸了摸鼻尖,感覺自己使命重大。

  一行人已經跑到半程,曜曜日輪也一寸寸東升,陽光帶來的熱量愈發熾烈。皮甲裡,葉爭流的汗珠順著脊背不斷地往下滾。

  當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姐姐」的時候,葉爭流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然而下一刻,周圍的士兵紛紛用眼神瞄她。作為隊伍裡唯一存在的女性生物,葉爭流應聲回頭,便見到猴猴驚喜交加的小臉兒。

  猴猴正站在一棵繁花似錦的香樟樹下躲陰涼,看到葉爭流的目光轉了過來,小猴子一蹦一蹦的,沖葉爭流高高揮手。

  和監督官打了個報告,葉爭流小跑到樹蔭底下,打量著猴猴,又是高興又是意外:「你怎麼會來找我?」

  猴猴一見葉爭流,當即鬆了一口氣:「原來姐姐真在這兒!太好了太好了,看到你沒事就好,我這就放心了。」

  這話一聽就不對勁。

  通常來說,會和這種話配套的,往往是個不太幸運的消息。

  葉爭流揚起了一條眉毛,不動聲色地問道:「你為何要這麼說?」

  「誒,姐姐不知道嗎?」猴猴撓撓臉,露出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氣:「因為之前大師兄親自把姐姐你帶走,那之後你就一直不曾露面。所以現在城主府上下都傳言,傳言你……」

  傳言裡的話顯然不好聽,因為猴猴顯然很不想往下說。

  他猶豫地看了葉爭流一眼,見她緊盯著自己,非要刨根問底不可,才有些不情願地復述道:

  「傳言姐姐你是其他勢力的人,心懷外心被大師兄發現,所以早被拖到菜市口給活活凌遲了。」

  葉爭流將傳言細細一品,不由:「……」

  她曾經是其他勢力的人√

  她對解鳳惜沒什麼忠心√

  向烽會把細作凌遲處死√

  怪不得都說,謊言的最高境界是七分真三分假。

  這種由三個真命題拼湊出的假命題,放到前世甚至可以用來當做公考選擇題了。

  見葉爭流表情奇妙,猴猴還以為她心情不豫,急忙開口找補道:「當然,我和白露師姐都不相信姐姐會有事,這些日子都在留意你的下落。昨天有人告訴我,姐姐你每天都會隨軍拉練,我便來碰碰運氣。」

  猴猴的口吻貌若輕描淡寫,葉爭流卻從他忐忑的字縫裡聽出來,猴猴恐怕為自己費了不少心。

  見猴猴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神色間猶然帶著兩分失而復得的激動,葉爭流心頭不禁升起感激。

  葉爭流笑著安撫猴猴:「我沒事,這些日子裡見不到我,是因為大師兄留我在軍營暫住。」

  ——雖然在半封閉式軍訓的狀態下,她想自己搬出去都不行。

  「過幾日大師兄還要教我學武。」

  ——盡管葉爭流一想到自己和向烽對戰的那次,就很懷疑比起學武,自己可能更多是跟隨大師兄學習飛行。

  「我在軍營裡樣樣都好,和隊伍裡的同袍們打成一片。」

  ——沒錯,甚至還教會了他們唱《穆桂英掛帥》和《花木蘭》。

  葉爭流微笑著拍了拍猴猴的肩膀,口吻自若:「我當真沒事,你就放心吧。」

  猴猴見葉爭流體態並未消瘦,態度也十分從容,提及向烽的口吻不見異樣,這才相信她確實和那殺星相處的不錯,至少沒有收到什麼磋磨。

  「那太好了,白露師姐一直惦記著姐姐,等我今天回去,就把你的消息告訴她。」

  說到這裡,猴猴歡喜地一點身子,他肩膀上的小包袱就雀躍地顛了顛。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猴猴恍然想起一件事來,「姐姐,咱們之前說好的,這個給你。」

  他解下肩頭灰撲撲的小包袱。包袱剛一打開,裡面幾十片幽綠的碧眼,就在陽光下閃爍出晶瑩而動人的瑰麗光澤。

  葉爭流定睛一看,只見包袱裡靜靜躺著幾十根處理過的金剛孔雀尾翎,正是那天她和猴猴一起打到的戰利品。

  說起來,她還記得,猴猴險些為此付出了蛋的代價……

  像是察覺到了葉爭流探尋的目光,猴猴不經意地夾了夾大腿。他把包袱重新繫好,掛在葉爭流手腕上。

  「那隻金剛孔雀共有孔雀翎四十八根,這裡面是二十四片,姐姐收好,下次再有這等事可千萬叫我。」

  才將包袱在手上挽了幾下,葉爭流就聽猴猴問道:「對了,姐姐,我剛剛看到你一時高興得忘了。你方才脫隊,不會有事吧?」

  葉爭流想當然道:「沒事,我和監督官說過了。而且我又不是行伍中人,不用那麼嚴格地遵守軍法。」

  猴猴吐出一口氣:「那我就放心……啊!」

  猴猴甚至還不曾把話說完,他才一抬頭,當即驟然變色,眼神僵硬地移向了葉爭流的側後方。

  葉爭流察覺不對,剛想轉身查看,一條馬鞭便已無聲無息地壓在了她了的肩上。

  向烽冷淡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一字一語都像是死神的吐息:「既然軍法你不願遵,那不知門規如何?」

  見到這一幕,猴猴臉色唰一下就白了。

  葉爭流:「……」

  實在太背時了,居然在違法亂紀的現場被向烽給抓個現成。

  她輕咳一聲轉過身來,厚著臉皮裝作無事:「大師兄,好巧。」

  比起心裡慌的一批,臉上穩如老司機的葉爭流,猴猴顯然在見到向烽的那一刻就方寸大亂。他深揖到地,戰戰兢兢地顫聲喚道:「大、大師兄。猴猴見過大師兄。」

  ——宛如一個偷溜高老莊,卻被孫悟空半路截住的二師弟。

  向烽在猴猴身上淡淡地掃過一眼,又把目光分給了葉爭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向烽曾太多次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緣故,明明向烽的目光並不如何銳利,卻仍激得葉爭流皮膚上細毛戰慄。

  那桿雪練似的銀槍在陽光下折射著璀璨的光芒,槍尖鋒利的幾乎能刺傷人的眼睛。它就和向烽這個人一樣,一舉一動都帶著一股利刃臨頭的寒意。

  說實話,要不是剛從隊伍裡溜號,自覺心虛,葉爭流還挺願意見到這位大師兄的。

  畢竟,在這種烈日當頭的豔陽天裡,誰能不喜歡一台行走的製冷機?

  向烽開口,卻是對著猴猴:「你也是師父座下弟子?」

  「是的。」

  一聽大師兄居然在朝自己說話,猴猴嚇得連頭都不敢抬,他哆哆嗦嗦地報出了自己的序齒:「我我我,我在師門裡排行七百二十一。」

  向烽不置可否地一點頭,又問道:「你是外號叫猴,還是本名為猴?」

  聽到這個有點沒頭腦的問題,猴猴不禁和葉爭流對視一眼,不知道向烽為何這樣親密地喚猴猴一個單字。

  雖然不是不能這麼叫吧……

  但試著帶入一下,要是哪一天,灰太狼突然當面把喜羊羊叫做「羊」,似乎總感覺哪裡不太對。

  「都是。」猴猴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就叫猴猴。從出生起,身邊的人便一直這麼叫了。」

  向烽頓了一下才開口道:「……所以,你叫猴猴。」

  不知是不是葉爭流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位大師兄的語氣似乎有些微妙。

  猴猴的臉色,已經快從下巴白到脖子根。

  他聽說過的,這種反復查問一個簡單問題的方式,就是拷問細作的手段之一。

  可,可他不是細作啊,大師兄是不是想錯什麼了?

  猴猴猛地閉上眼睛,赴死般答道:「是,我叫猴猴。」

  這一次,向烽明顯停頓了更長時間。

  「你叫猴猴,你也不是結巴。」

  這……莫非這是威脅嗎?

  猴猴可憐地點了點頭。

  他原本麥色的皮膚變得越發慘白,而素來寡言的向烽,此刻也越加沉默。

  空氣中隱隱浮動著一股詭異的氣氛,在格外安靜的此刻愈演愈烈。

  所以說,還是旁觀者清。就在猴猴抖動幅度越來越大之際,一直站在旁邊圍觀的葉爭流忽然猛地一拍大腿。

  淦啊,她明白了!

  向烽這是把猴猴當成了結巴,覺得猴猴自報姓名的時候嘴裡磕巴了。

  難怪向烽盤問猴猴。

  要是葉爭流聽到一聲「猴兒見過師姐」,那她也非問兩句不可啊!

  想通其中的關節,葉爭流不由得戰術後仰,腦海中浮出一句話來。

  ——猴式智減法,一個傳染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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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5:2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二章 你想多了

  像是看不過葉爭流此時的偷樂,向烽忽然調轉矛頭,話音直指葉爭流。

  「自相見開始,你一共犯了三個錯誤。」

  「你知道是什麼?」

  葉爭流頓時笑容凝固。

  別吧。

  她上輩子玩「找不同」這種小游戲就玩的不好,向烽讓葉爭流來自檢錯誤,豈不是在給他自己的人生增添難度。

  葉爭流仔細想了想,試探著回答道:「第一個錯誤,是我不該獨自溜號?」

  向烽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淡淡的投來一眼,這便是默認葉爭流的話,示意她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葉爭流指尖輕叩:「第二個,我想想……大約是我既然溜號了,那就不該被你發現?」

  也對也不對。

  向烽先是微微頷首,又略略搖頭:「人人皆有影子,你早應有所警醒,不該沒發現我。」

  聽聞這話,葉爭流下意識低頭。果然,向烽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其實已有半面交疊,只是剛剛樹影比人影更長,把他們兩人盡數遮過,所以她對此毫無所覺。

  這就是戰鬥老司機和葉爭流這種菜比之間的經驗差距了,葉爭流心悅誠服地領受了這條教訓:「之前未注意過,我往後便知曉了。」

  向烽不動聲色,對於葉爭流的保證,完全看不出他是信還是不信。葉爭流感謝他,他也只是往下催促道:「第三呢?」

  第三……

  如果說前兩點還有跡可查,那第三點,葉爭流就真的想不出來了。

  她反反復復,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遲疑地遞出了手裡的小包裹。

  「第三,emmmmmmm,見者有份,你讓我自覺一點?」

  畢竟除了沒有分贓之外,葉爭流真想不到自己還犯了什麼其他的錯。

  總不能是因為她被發現以後,沒有第一時間滅了向烽的口吧!

  向烽:「……」

  向烽冷冷一笑,提起槍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挺槍而出的那一瞬間,槍尾恰好在那小包袱上重重一挑。

  那包袱正纏在葉爭流的手腕上,銀白的槍尾攪進包袱扣裡,向烽振臂抖槍,葉爭流便被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帶著,以包袱為圓心,原地拉磨似地打了個轉兒。

  也是在同一時間,向烽低沉的聲音如戰鼓般在葉爭流耳畔槌響:「第三條……暗殺就該做好功課,下輩子記住,滄海城種不活香樟樹。」

  話音未落,只見游蛟似的長槍電抹般一閃,凜冽的槍風與葉爭流擦肩而過,雪亮的槍尖直直地朝著猴猴與葉爭流乘蔭的香樟樹身刺去!

  就在樹皮即將被向烽刺透的前一刻,整棵巨大的香樟樹忽然幻化了形狀:龐大的樹冠如泡沫般喑然碎去,向烽觸及樹皮的槍尖也只碰到一片重重疊疊的幻影。

  粗壯的香樟樹幹忽然一下子動了、活了,一個乾巴巴的黑衣人影從樹心裡站起,伸懶腰般抖去一身幻象。

  銀槍臨頭,黑衣人抽身急退,其速度之快。反應之疾,令他的存在感昭彰得完全無法忽視的地步。

  然而在此以前,無論是葉爭流還是猴猴,竟然都未察覺到半分不對。

  他們當真以為,這黑衣人就是一棵樹。

  【輔助卡‧枝繁葉茂】第一技能:野有遺樟樹。

  ——使用此技能時,卡主將會在別人眼中化作一棵樟樹。

  【輔助卡‧枝繁葉茂】第二技能:吾心安處。

  ——若單獨使用此技能,將能提升卡主親和力。當此技能與一技能共同使用時,人們會下意識想在香樟樹下逗留休息。對於來到香樟樹範圍下的對手,樟樹形態的卡主對其吸引力將大幅度提高。

  葉爭流剛剛已經體驗過了,無論是風中微微搖曳的樹影,樹蔭下沁人心脾的清涼,還是那隱約而細碎的樟樹花香,這棵由人所偽裝出的香樟,視嗅觸三覺,皆無一絲破綻。

  唯一的破綻是樟樹本身。

  這技能可謂相當簡單,然而往往置人於死地的,通常都是最簡單的東西。

  像是最簡單的武器,最簡單的計謀,最簡單的言語,以及……最簡單的招數。

  黑衣人顯然十分從心,見自己行蹤洩露,他便毫不猶豫地拋下目標,轉身就跑。

  他的速度不可謂不快,決斷也不可謂不強,然而向烽只像是在原地輕輕一晃,身形便在黑衣人前方聚攏,一言不發地截住此人所有退路。

  黑衣人一連換了三個方向意欲突圍,然而向烽的防禦從來水潑不入,豈能容他在眼皮底下逃脫?

  這兩人短暫的對峙只持續了一彈指,黑衣人的額頭便已滑下一滴冷汗。

  在剛剛的一剎那裡,他覺得自己想逃離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千仞山壁。

  向烽唇角挑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玄衣司派你殺她?」

  玄衣司,正是應鸞星所信仰的教派。

  黑衣人咬牙點頭。

  向烽斷然道:「玄衣司廢物。」

  黑衣人喑然受辱,眼中升起一絲怒色。

  但就在下一刻,他想起了眼前持銀槍者的身份,以及玄衣司這些年來死在他手下不知凡幾的同僚。

  黑衣人低聲道:「你、你放我這一回,我便把解藥給他們兩個。」

  葉爭流:「……」

  猴猴:「???」

  人在樹下乘涼,鍋從天上飛降。

  難怪葉爭流方才站在樹下半天,這人依舊沒對她下手,原來他是下了毒。

  不過嘛……

  葉爭流的眼神輕輕一閃,肩膀反而緩緩放鬆。

  向烽眉頭微皺,顯然正因此人的威脅而感到十分不悅。

  搶在向烽說出「葉爭流廢物」的批語之前,葉爭流沖著他揮了揮手:「沒事,師兄你盡管殺吧,我們中毒不深,藥性能自己散。」

  她剛剛拉開自己的人物面板看了一眼,此時此刻,她的個人信息是這樣的。

  【姓名:葉爭流

   性別:女

   種族:人類(無附加天賦)

   身份:滄海城主弟子

   卡牌數目:6

   級別:Lv19

   狀態:疲勞(輕微中毒buff,驅毒倒計時14:39:15)】

  黑衣人聞言,臉色登時為之一白。

  他顯然怎麼也想不通,葉爭流是怎麼看破他的技能弱點。

  【輔助卡‧枝繁葉茂】的第三技能,就是香樟樹自附的毒性。

  不過這種毒性由卡牌賦予,到底不如天生草木毒來得自然。在附毒的前期,人們幾乎不會受其影響。只有在香樟下逗留超過兩刻鐘,之前一直積蓄的毒性才會猛然爆發出來,變成一味無可解的劇毒。

  按理來說,葉爭流已經進入了他的技能範圍之內。倘若沒人打岔,讓她在樹下停留兩刻鐘,本是輕而易舉之事。

  可誰知……

  黑衣人平時又不會來滄海城自投羅網,他怎麼會知道滄海城不生香樟樹!

  而且葉爭流怎能看透他的技能秘密?莫非她的卡牌裡,有某種關於洞察的神技嗎?

  咳,慚愧,葉爭流沒有生就什麼神眼。

  她只是開了個外掛而已。

  不理會那無用的威脅,向烽將這黑衣人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

  說起來,那打量的一眼僅僅是一次呼吸的事,然而黑衣人卻感覺那簡單的一眼看透了他周身上下所有命門。

  他原本還有兩分逃跑的念頭,此刻所有不軌之心盡數化為灰滅,他弱得像一隻被拎住了後頸的貓。

  估量過對手的深淺,向烽頓感滿意。他示意葉爭流走上前來:「應鸞星派他殺你,既然如此,你便來和他試試。」

  見葉爭流幾欲動作,向烽開口提醒道:「不用卡牌,看你這七天訓練如何。」

  和玄衣司敵對多年,向烽自然知道,玄衣司派出的所有殺手,全都會經過固定的武技訓練。

  這黑衣人大概有一張幻術的輔助卡,還有一張速度的輔助卡,除此之外再無本事,正好跟現在的葉爭流配成一對,所以便鼓勵他們兩個菜雞互啄。

  聽聞此言,不等葉爭流做出反應,那黑衣人的眼睛便先亮了起來。

  向烽雖然並不信仰殺戮之神,但他的殺名在玄衣司如雷貫耳,誰讓他是應鸞星死對頭的開山大弟子。

  所以他們這些殺手都知道,落在向烽手裡的玄衣眾,沒有人能活過第二次呼吸。

  但向烽現在既然沒殺他、也沒挑斷他的手腳筋、還沒拷問他、沒折磨他,那有沒有一絲可能代表……

  黑衣人懷著一絲期冀看向向烽:「向將軍。」

  頂著向烽刀鋒般凜冽的眼神,黑衣人毅然道:「我素知將軍為人,我想您現在既然肯放我殺她,那是不是意味著……」

  不等黑衣人說出更多的夢話,向烽便徑直打斷了他。

  「你想多了。」

  黑衣人臉色慘白:「我還沒說……」

  「你想多了。」

  黑衣人:「……」

  希望的泡沫被接二連三的戳破,即使身為階下囚,黑衣人也感到一陣惱羞成怒。他猛地提高了嗓子:「向將軍竟然肯放我去面對目標,就不怕我當真殺了她嗎?!」

  對於這個問題,向烽的回答是……

  向烽第三次平靜地說:「你想多了。」

  黑衣人:「……」

  夠了,士可殺不可辱,你給我閉嘴!

  頂著黑衣人羞憤欲絕的目光,向烽沉聲道:「你若殺她,你就死了——所以,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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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5:3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三章 婚禮任務

  向烽以一種趕鴨子上架的氣勢,強行將良家殺手逼迫為賣藝殺手,等過一會兒葉爭流贏了,這黑衣人沒准還要賣身。

  一般來說,只要殺手還有一點職業自尊,面對眼前的這種境遇,多半都要無能狂怒一番。

  眼前這個黑衣人,自然也是一樣。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落到向烽手裡,實在是活不成了。要是想跟向烽一對一單挑,那就更是找死。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遂了向烽的意,提劍去把葉爭流殺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務。哪怕有向烽這個煞星在,讓他動不得葉爭流一根指頭,但……萬一呢?

  黑衣人有些恨恨地想著:他還真想看看,假如葉爭流死在自己劍下,向烽會是個什麼臉色。

  想到此處,黑衣人不再猶豫。這一回,甚至不必向烽催促葉爭流,他自己就閃身朝葉爭流一劍砍去。

  葉爭流下意識抽劍擋住。就在抬起手腕的一瞬間,她忽然反應過來:「等等等等!師兄容我摘個沙袋!」

  就沒聽說過哪個拳王是戴沙袋去打職業賽的。八個沙袋,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可惜,對於葉爭流一番暗藏血淚的控訴,向烽依舊鐵面無私,不為所動。對於葉爭流的請求,他的答案是……

  「如今正是生死之間,你指望你的敵人容讓你摘沙袋嗎?」

  葉爭流手忙腳亂地擋了幾招,差點被這黑衣人劃了臉。一下不中,葉爭流驚出了一身冷汗,也真有幾分打出了火。

  她大罵一聲,當即使出了自己目前壓箱底的最強招數。

  ——向烽不是不讓她用卡牌嗎?她這就讓向烽看看,就算不用卡牌,她照樣有空閒卸沙袋。

  只見葉爭流氣沉丹田,半仰起頭來,吐息與天地一齊,大喊了一聲:「去吧,皮卡猴猴!」

  向烽:「……」

  猴猴:「……」

  猴猴呆滯地把自己的目光轉向向烽,發覺這位大師兄也是神情難測。又過了一會兒,看葉爭流實在打得左右支拙,猴猴還是一咬牙,沒敢瞧大師兄臉色,就硬著頭皮替葉爭流頂了上去。

  他閉著眼睛衝過去的時候,正好路過向烽身邊。猴猴原本都做好了被向烽一桿子抽開的準備,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向烽竟然沒有攔他。

  有了猴猴的援助,葉爭流終於摘下了手腳上的八個沙袋。

  沙袋落下的那一刻,葉爭流整個人都感到飄起來似的輕鬆。直到這時為止,葉爭流才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在過去的幾日裡,究竟有了何等的提升。

  她衝入戰局接過對手,這一次,她再不必像以往那樣雙手交握,只用單手,便輕而易舉地格開了黑衣人的劍。

  下一秒鐘,葉爭流的劍尖順勢刺入對手的肩胛。按照她以往的經驗,如不能仰仗寶劍之利,這一下本該相當費力。但明明只拿了把普通的長劍充數,葉爭流卻並未感覺到從前刺入對手身體時,來自於肌肉和骨骼的強大阻力。

  最關鍵的是……這是葉爭流第一次不使用杜牧的二技能,只憑自己的能力迎戰敵人。

  每天例行的訓練增加了葉爭流的氣力,而每次跑在隊尾的特殊位置,則進一步強化了她的控制力。

  當然,因為葉爭流還沒有成體系地學過劍法,過了剛摘沙袋的放飛期,對戰時到底比受過流水線教導的黑衣人更弱一籌,漸漸落於下風。

  雖然她也盡力給黑衣人添了幾道傷口,卻也被黑衣人逼得數次掛彩。就在葉爭流猶豫自己要不要悄悄使用杜牧二技能,照著專業指導按需打架的時候,黑衣人便已趁著她短暫的分神,挺身直取葉爭流心口。

  ……兩人的實力本就是旗鼓相當,葉爭流本不該走神的。

  不過,黑衣人並未能刺破葉爭流的心口。在葉爭流即將血濺大地的前一刻,殺手的長劍被向烽果斷地一槍架住。

  向烽看著葉爭流,淡淡道:「這種程度你打不過。」

  葉爭流嘆了口氣:「差一點。」

  她本來以為,向烽這句話是個直白的嘲諷。但她既然技不如人,向烽剛剛又救她一回,那向烽嘲她,她也認了。

  沒想到,下一秒鐘,向烽忽然極其凶殘地猛揮槍桿,把黑衣人直接砸倒在地。

  葉爭流整個人都驚呆了。

  天啊,向烽揮出槍桿砸上黑衣人時的聲音——pia唧一下,那音效完全是字面意義上的pia唧一下。葉爭流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動畫裡的配音並不是誇張,真有行家能在人體上毆打出如此戲劇性的音效。

  黑衣人:「……」

  葉爭流:「……」

  任由黑衣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向烽淡然自若道:「現在這種程度,再試試。」

  啊?

  葉爭流只覺自己的腦袋上冒出了無數問號——原來向烽剛剛那句話不是一句強者的嘲諷,而是一句兇猛的敘述?

  這尼瑪,真就手動削弱唄?

  圍觀的猴猴縮成一團。他一想到自己方才膽大包天的場外援助行為,就不禁瑟瑟發抖,一陣後怕。

  和削弱過的低配版黑衣人交手了幾個回合,葉爭流輕鬆就佔了上風。

  這一回,捉襟見肘的那個變成了原本的狩獵者。

  雙方你來我往,打得有模有樣。葉爭流背下的那幾本劍譜一一浮現在她的腦中,對著一個現成的對手,她的劍勢漸漸變得舒展而,許多劍招也不復生硬,在打鬥中順其自然地成型。

  就在葉爭流一劍如靈蛇吐信,即將逼到黑衣人咽喉的時候,向烽突然又出手了。

  他先用槍尖挑開葉爭流的劍刃,又旋身一記凶悍的橫抽,直接把黑衣人打飛了一丈有餘。

  葉爭流:「……」

  等等,這次要贏的是她啊。

  黑衣人不甘不願地抬起頭來,先是咳出一口血,然後又吐出半顆牙,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下,恨恨地切齒道:「這次,這次又是為的什麼?」

  向烽負手而立,淡淡喚了葉爭流一聲:「方才有些像樣。現在,再試試對敵弱者的套路。」

  黑衣人:「……」

  葉爭流心情復雜地朝黑衣人拋去一眼,心想慘還是這哥們兒慘,簡直活體工具人。

  看看他的眼神吧,那叫一個如泣如訴,哀轉久絕。

  要不是因為此人是為刺殺葉爭流而來,還差點讓她成了苦主,對著此人淒迷的眼神,葉爭流都未必下得去手。

  這一次甫一開戰,黑衣人便虛晃一招。葉爭流才閃身讓過,黑衣人就直挺挺地用自己的胸膛撞向她的劍尖,明顯是生無可戀不想活了。

  可惜有向烽在場,這個心願注定不能此時實現。

  向烽熟練地把殺手扒拉開,語氣穩重得像是在下病危通知書。

  「你等等再死,我還有兩課要講。」

  葉爭流:「……」

  黑衣人:「……」

  黑衣人以頭搶地。

  他聲嘶力竭地對著向烽抗議道:「你現在就殺了我吧!只管給我個痛快!」

  向烽聞言,冷冷橫去一眼。

  「在我這裡,沒有給玄衣司的痛快。」

  「你是想一會兒死在她手裡,還是要稍後死在我手上?」

  黑衣人:「……」

  在漫長的沉默以後,殺手pick了葉爭流。

  他垂頭喪氣地從地上爬起來,頹廢地往葉爭流面前一站。

  「你快點學,我趕時間投胎。」

  葉爭流:「……」

  ——————————————

  在最後一次和黑衣人的交戰中,葉爭流的眼前忽然彈出了一個半透明的任務彈窗。

  葉爭流飛快地一眼掃過,在確定了這個任務的種類時,她眉宇間便不由流露出一絲喜色。

  之前,在解鳳惜提到要帶她去參加梁國公主婚禮後,系統便激活了一個婚禮相關的特殊活動。

  這幾天來,活動系統一直沒有動靜。

  葉爭流猜測過,這可能是因為自己七天來一直在軍營,沒有觸發相關內容。也可能因為婚禮還沒開始,所以沒有給葉爭流下發任務。

  對於這兩個猜測,葉爭流還是更傾向於前者。

  畢竟,活動商城裡的五星卡裝[見賢思齊焉]足足賣到了2700名氣值的價格,就這還是打過折。

  要說一場婚禮能有這麼多的經驗可拿,可不太合邏輯。

  眼前的這個任務彈框,無疑印證了葉爭流的猜測。

  婚禮特別活動的任務,果然是需要她來自己觸發。

  一腳把已是強弩之末的黑衣人踢開,葉爭流抓緊時間,將任務要求閱讀了一遍。

  【婚禮之行活動任務:以劍法擊殺一個敵人

   任務描述:我劍也未嘗不利!

   任務提醒:這是一個神秘的任務,聽起來似乎和劍有關。以此為關鍵詞挖掘,或許能讓您撥開眼前的迷霧,更加清晰地瞭解這場婚禮。

   為什麼不嘗試多多用劍鋒戰鬥呢?這沒準能為你帶來一些驚喜。

   任務獎勵:名氣值x50】

  葉爭流讀過任務告示,心中便有了數。她手起劍落,遞出一招極為漂亮的飛燕還春,當場收割了這50點形同白送的名氣值。

  與此同時,她也在思考一個問題。

  原來「劍」是這次婚禮的關鍵詞之一?

  唔,聽起來,這可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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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6:0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四章 娶你

  這種以劍為主題的婚禮,就像是以火藥為主題的年夜飯一樣,一聽就知道嗆口紮嘴,而且必然事兒多。

  幸好葉爭流已經惹了不少麻煩,再添一件也不過是債多了不愁。

  所以她很是心寬地覺得,那便由它去吧。

  猴猴繼續處理後續事宜,向烽則示意葉爭流跟上自己,回城外大營。他們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四五里地,葉爭流突然聽到向烽開口。

  這位大師兄的性格冷淡得宛如一捧冰雪,卻偏偏既無寒冰的剔透,也沒有白雪的清高。

  葉爭流有時覺得,向烽上輩子大概是一隻常年停駐北國的報喪鳥,非要在冰天雪地裡待得久了,寒意逼進他的肺腑裡,才能煉出這一副吐息都冰涼的肝膽來。

  就連問問題的時候,向烽念出的每個字眼,聽起來也不比手中銀槍溫度更高。

  「那個猴猴,你認識他?」

  葉爭流下意識點頭:「是,一個朋友。」

  「我記得他。」向烽點點頭,他轉過視線,漠然地將葉爭流的所有表情都映入眼底,口吻冷硬,毫無遲疑:「上一次玄衣司的人在城門鬧事,那時他也在。」

  葉爭流聞言緩緩眨了眨眼。

  她自然聽懂了向烽的言外之意。

  與此同時,葉爭流也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為什麼向烽之前要確定猴猴的名字。

  以她這些日子對向烽的瞭解,他對所有不關己身之事都不太在意。倒不是高高掛起的明哲保身,這人就純粹是不在乎而已。

  所以之前他追著問猴猴名字的時候,葉爭流心裡還有點奇怪,以為猴式智減反應居然還能傳染。可現在看來,果然還是她天真了。

  葉爭流遲疑了一下:「師兄這麼說,可是有證據嗎?」

  對於這種水平的問題,向烽連回答也欠奉,只是付之一個嘲諷的笑。

  ……也是,向烽要是有證據的話,猴猴就已經變成了一隻死猴子,哪還有向烽提醒她的事?

  「謝謝師兄關心。」葉爭流稍作停頓,在這片刻的時間裡,和猴猴相處的每個細節都在她心頭飛速閃過,迎著向烽冷淡的目光,葉爭流斷然道:「但我覺得,應該不是猴猴。」

  應鸞星的人在城裡打聽她,這事兒還是猴猴帶她去打聽的。而且猴猴若是真想殺她,只消兩個人前往森林時,把玄衣司的人引來就是,豈不是比在城門口刺殺要強得多?

  如果沒有板上釘釘的鐵證,葉爭流不願意懷疑猴猴。

  人總是要相信朋友的。

  要是非要用陰謀論視角看問題,那向烽也洗不白了——不然為什麼每次葉爭流一被刺殺,他就趕到了?為什麼每次的玄衣眾都是他捉住的?

  所以做人的視角不能太陰暗,要是總是疑神疑鬼,沒準兒就會和向烽一樣,說起話來和小嘴兒抹了蜜似的,聽了真想讓人砍一刀。

  葉爭流一個念頭還未落定,便見向烽肯定地點了點頭。

  「很好。」

  「什麼很好?」

  「你自己已有決斷,即使來日因誤判而死,能死在自己的決定下,也是一種善終。一生裡能善始善終的機會不多,所以很好。」

  葉爭流:「……」

  她抬頭看了看向烽的側臉,然後忍不住又看了看。

  葉爭流發現,向烽說這話居然不是嘲諷,他是真心實意這麼認為的。

  於是,葉爭流也就真心實意地報答了向烽的關照:「師兄,這些日子來一直麻煩你,我受之有愧。你等我有錢了……」

  等她有錢了,第一件事就是幫向烽報個面對面輔導班,專門請老師來教導向烽《語言的藝術》。

  ————————————

  利用對戰黑衣人的機會,向烽給葉爭流打了一個劍法雛形的底子。用這位大師兄的話來說,這下子葉爭流遇上應鸞星,應該可以打兩招再跑。

  盡過了做人師兄的教導職責,向烽這便功成身退,並且沒有很刻意地把葉爭流請出了軍營。

  正巧前幾日解鳳惜還提到過隊伍快要出發了,讓他早點放葉爭流回來。向烽就依著師父的意思,在今日把葉爭流打包脫手。

  ——也幸好向烽的動作夠快。

  不然再等幾天,他手下的兵們可能連「英特那雄耐爾就一定會實現」的國際歌都會唱了。

  ……

  葉爭流提著自己的小包袱回到城主府,一路上所有碰見的人,無不對她投以驚訝的眼神。

  原本她在城主府裡的知名度還沒有這麼高,但經過了被向烽親自帶走的熱門事件,有關葉爭流的傳言一下子在整個城主府裡沸沸揚揚。

  即使現在她本人毫髮無損地回來了,也依然架不住八卦流傳的速度。

  葉爭流對此的感想是,這年頭的娛樂真的挺匱乏,不然怎麼輪得到她一個小插曲就連上了七天熱搜。

  她去見白露的時候,猴猴還沒回來,因此白露尚且不知道葉爭流的消息。

  這位又溫柔又善良的師姐聽到敲門聲,抬眼一看,發覺葉爭流完完整整地站在門口,秀潤的雙眼一下就睜得溜圓。

  「天啊……師妹,太好了,你沒事!」

  她激動得丟下藥杵,提著裙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來,一定要親自診一診葉爭流的脈才放心。

  葉爭流和白露的關係一向不錯,所以白露剛要叩脈,葉爭流就直接把手腕遞給她,任由她捏著,同時也和白露打聽打聽,城主府裡關於她自己都流傳了什麼。

  白露溫柔柔一個,哪像猴猴,那小子猴精猴精的。聽到葉爭流問,白露也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她倒是不藏心眼,只是經白露之口說出的每個答案,全都離譜的讓葉爭流嘴角直抽。

  在這些傳言裡,葉爭流已經被向烽斬首了五六次、拉到菜市口凌遲了七八回。

  有人有鼻子有眼地承諾,最近城外的黑甲大營裡多了個女人形狀的箭靶;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他親眼看著葉爭流被綁上石頭沉海了。

  葉爭流:「……」

  她該謝謝這些師兄師姐的深情厚誼,起碼還沒在流言裡把她浸豬籠。

  但等聽到白露說起下一句的話的時候,葉爭流還是直接噴了。

  「另外還有種說法,是說你被大師兄帶走後斬成了肉泥,那肉醬直接送到咱們後廚了。所以這幾天裡,大家都不太吃包子和餡餅,嗯,抄手和炸茄盒最近吃的人也很少。」

  葉爭流:「……」

  她頗有一種恐怖故事聽到最後,居然變身魔幻現實主義力作的凌亂之感。

  「但你既然回來,謠言想必就不攻自破了。」白露甜甜地笑著,看起來很是鬆了一口氣:「師父說了,我們五日以後就動身。咱們兩個隨師父出去一趟,等回來後,想必再沒人能想起你和大師兄的事。」

  葉爭流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口又問了一句。

  「這些幾天裡還有沒有發生什麼我本來應該知道,不過還不知道的事?」

  一聽她這麼問,白露突然一聲驚叫起來。

  「呀!」白露猛地站起身來,她緊張地握住了葉爭流的手:「我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什麼?」

  「馬登元師弟,」白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目光一轉不轉地看著葉爭流,艱難地嚥了一口口水,「就是你九百八十師兄,他,他,他放話說要娶你!」

  葉爭流:「???」

  葉爭流:「娶誰?」

  白露皺著臉:「娶你啊,師妹!」

  葉爭流:「……」

  葉爭流只感覺,自己瞬間被許多問號包圍。

  她緊緊地盯著白露,卻並未從這位小師姐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玩笑神色。

  那就說明,盡管這件事聽著離譜,但卻多半是真的。

  這一刻,葉爭流發自肺腑地覺得,自己就算琢磨個十天十夜,可能也想不通馬登元的腦子裡究竟都裝了些什麼。

  她只知道,乾隆卡確實是張好卡,「老杜真堪作我師」也是個力量非常強大的混淆技能。

  但是!她保證沒有對馬登元使用過這招「除你逼數」!

  這人的腦子不混淆就已經很不好使了,要是再把他的自知之明格式化一下,那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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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6:2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五章 鑽技能的空子

  出去培訓七天,回來就得知了自己居然要嫁人的消息。

  其中隱藏的內在邏輯實在太離奇,簡直震驚葉爭流全家一整年。

  葉爭流定定地和白露對視了一分多鐘,發覺白露她對此事也挺迷惑。

  很好,看來這個世界還是講道理的。

  「那個,我打聽一下,」思前想後,葉爭流決定最後確認一遍:「你們這裡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婚嫁習俗,比如說把人變成小鹿了,就得對他的終身負責之類的?」

  「嗯?竟然還有這樣的風俗嗎?」白露為難地蹙起眉尖:「那或許是我所學不精,沒聽說過吧。師妹非要問的話……倒是儷皮,一向都是婚嫁前的納征之禮。」

  儷皮,指得就是鹿皮。

  白露說者無意,葉爭流聽後想想,居然還挺心動——要是馬登元現在就在她面前,她直接把這大傻蛋變鹿剝皮,那嫁給牌位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啊。

  當然,嫁牌位之事只是個玩笑,葉爭流又不開人皮客棧,這想法當然做不得真。

  誰知道白露聽了葉爭流一句隨口謔語,臉色竟然見鬼似地變了。

  「天啊,你們這可真是……」白露喃喃語塞,看起來簡直快失去了語言能力:「師妹你知道嗎,之前大家都說你被大師兄帶走以後遭遇不測,可馬師弟非要說……」

  ——馬登元執意表示,就算葉爭流變成牌位,他也肯娶。

  而且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娶牌位顯然比娶葉爭流高興多了!

  葉爭流:「……」

  葉爭流到底沒有保住她的第二口茶,她把茶水噴了個乾淨,轉頭瞠目結舌地看著白露,一時之間腦海裡只有四個大字反復閃爍。

  「——他有病吧!」

  「為什麼啊?!!」

  要只是自說自話也就算了,最多是直男癌晚期,換個腦子就好。

  但莫名其妙就要來迎娶葉爭流的牌位……不是她說,最奇葩的相親市場只怕也找不到這種品種吧。

  馬登元他,他到底是個什麼陰間對象兒啊!

  白露同情地看了葉爭流一眼,顯然也對這一場飛來橫禍感同身受。

  至於馬登元要娶葉爭流的原因……白露還真就知道。

  白露柔和地拍了拍葉爭流的肩膀,自己去裡間藥房撿了一撮去火的蒲公英給葉爭流泡茶。她把那盞白霧氤氳的茶水放在葉爭流面前,這才輕輕地解釋道:「是因為師門序齒。」

  什麼?葉爭流疑惑抬眼,一時沒能理解白露的意思。

  直到聽白露細細敘述了馬登元的理由,葉爭流才感覺到造化世界的神奇。

  馬登元要娶葉爭流的原因真的很簡單,就是因為那個「關門弟子」的名號。

  上次葉爭流當著解鳳惜的面,把馬登元暴扁一頓,當場變鹿後,馬登元整整頹廢了三四天沒有出門。

  他震驚於葉爭流這個野丫頭的戰鬥力,同時也為自己失去了關門弟子的特殊地位而感慨不已。

  有朋友見不過他這副反應,好心上門勸他,希望他能想開一點。

  那個朋友甚至還舉了個例子:同樣都是一塊銀子,鑽牛角的人見到了,會說「原來我只有一塊銀子了」,可豁達的人見到了,卻會說「原來我還有一塊銀子!」。

  故事裡的「銀子」,指代的當然是解鳳惜的弟子名分。

  這一劑雞湯灌得極為有效,馬登元當場便目露思索之色,口中唸唸有詞,顯然從這個寓言裡得到了不少啟發。

  朋友見他情況轉好,也就放心地離開了。

  不曾想,他前腳剛走,後腳馬登元就想通了。

  在經過好一番痛定思痛的反思後,馬登元轉換心態、改變視角、別出心裁、另闢蹊徑。他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雖然他不再是師父的關門弟子,但他可以把師父的關門弟子變成他的人!

  朋友:「……」

  白露:「……」

  葉爭流:「……」

  這超神的見解從何而來,眾人至今也不得而知。

  反正聽起來非常像解鳳惜的深櫃就對了。

  此外,據江湖傳言,那個灌雞湯朋友,至今還天天在院子裡隔空罵娘——「我踏馬是讓你區分『鑽牛角尖』和『豁達』,誰讓你把重點都放在『我有』上了啊!」

  ……

  像是也被馬登元充滿迷惑的思路感染,系統慢半拍才彈出了一個消息框來。

  【婚禮之行任務活動:處理掉自己的婚約。

  任務描述:還沒有參加別人的婚禮,反而要喝上自己的喜酒,這可真令人意料不到。結婚本來是件喜事,不過要是耽誤了加入隊伍的行程,那便大事不妙。在推辭婚約、延後婚禮,或者倉促地領個證之間,宿主做出選擇還要盡早。雖然按照系統勸分黨的立場,很想建議您直接把對方的腦子泡一泡。

  任務提醒:啊???這???這種男的,您留著他過週年嗎???

  任務獎勵:名氣值x30】

  葉爭流立刻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接下任務!

  飛快掃過任務內容,葉爭流只覺得,這一次的任務提醒簡直深得她心。

  與此同時,另一個邪惡的念頭,也在葉爭流的腦海裡探出了躍躍欲試的小手手——

  要是處理一次婚約能拿30個名氣值,那處理兩次婚約,能不能拿60點名氣值啊。

  不知道這個任務可不可以反復刷出?要是能的話,為了一張五星卡裝,葉爭流肯定是不介意退它個九十多次婚的。

  像是察覺到了葉爭流這個危險的想法,葉爭流眼前立刻有彈窗閃出。

  【官方提示:本任務為一次性任務,不可重復多次領取。】

  咳,好吧。

  葉爭流正正臉色,裝作自己是個正經人。

  見她站起來拔腿就走,白露擔心發生血案,急忙出聲將她喚住。

  「等等師妹,你這是要去哪兒?」她遲疑了一下:「是要去找馬師弟說明白嗎?」

  葉爭流回頭,露齒一笑,笑容裡帶著說不盡的善良與和氣。

  「不是,我去找師父。」

  馬登元一看就知道大小腦先天發育不良,和他這種人掰扯,那得扯皮到什麼時候。

  她當然得直接去找解鳳惜,降維打擊,直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

  葉爭流上門去找解鳳惜的時候,發現這人並沒有待在他那間寸土寸金的主院裡。

  也是,雖然在此前缺少金錢的時候,葉爭流一直把解鳳惜當成一尊行走的npc來刷,但解鳳惜本人又不是真正的npc,不可能一直固定留在一個地方,等著給她下發任務。

  城主府的侍婢口風很嚴,盡管葉爭流是解鳳惜的關門弟子,但她們仍不肯透露解鳳惜的去處,更不肯說解鳳惜什麼時候回來。

  葉爭流無奈,只能自己試著找人。

  這一次,她又用了杜牧卡的一技能,「牧童遙指杏花村」。

  其實這個技能本來不能用來尋人,只能用來定位地點。

  當初葉爭流逃離浮生島的時候,就嘗試著用它找過被推下海面的殺魂,以及主動跳海逃生的慕搖光,結果卻一無所獲。

  但是在今天,葉爭流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可以鑽到這個技能的空子。

  比如說,如果要使用「牧童遙指杏花村」直接定位「解鳳惜」,自然不可行。

  但如果葉爭流在心中默念:「帶我去解鳳惜現在所處的院子」,地上浮現的綠色箭頭,就清晰無比地給她指出了一條路!

  葉爭流:哦呼!

  由此可見,技能這種東西,還是要多琢磨多用,常思考常新。

  偌大的一座城主府,普通人剛入府時常有害怕迷路的顧慮。但對於葉爭流來說,這種問題卻是幾同於無,她自信滿滿地跟著箭頭的方向前進,很快就抵達了一處花木幽深,亭台雅緻的別院。

  小院裡,解鳳惜單手支頤,正半臥在一張白玉美人榻上。他右手托一桿芙蓉石的粉色煙斗,一雙鳳目微微眯起,吞雲吐霧,神色好不愜意。

  也不知道這一次他的煙槍裡又填著什麼特殊的材料,竟然令整間小院裡都充斥著濃濃的水汽。

  葉爭流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一滴水珠自夾竹桃瓣上緩緩滴落。

  至於解鳳惜尚未束起的頭髮和單薄的衣衫,就更因吸飽了水氣而顯得多出一分重量,彷彿時刻要往下滑落,露出胸口那片白玉般的肌膚似的。

  這籠罩院子的朦朦的溫熱薄霧著實漫倦,為解鳳惜的氣質裡平鍍一分慵懶之意。

  見到葉爭流進來,解鳳惜緩緩眨了眨眼。

  不知為何,他的神色間竟然有些古怪。

  「來找我?」

  葉爭流欣賞了眼前這幅難得的美人逐霧圖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卻極為正經。她規規矩矩地朝解鳳惜行了個禮,把馬登元的事照實說了。

  解鳳惜若有所思:「唔……似乎是有點麻煩。那,你是要為師替你拒絕這婚約,還是想把關門弟子的稱呼再還給登元呢?」

  「這個嘛,都不是。」葉爭流抬起頭來自若笑道,「我想過了,馬師兄不就是覺得倘若成了一家人,關門弟子什麼的都好商量嗎?我認為他這麼想一點兒也沒毛病,所以願意勉為其難地認他當個乾兒子,師父覺得我這主意怎麼樣?」

  解鳳惜顯然覺得這主意不錯。

  他一向看出殯不嫌殯大,因此某些時候和葉爭流特別合拍。不過他做人師父的,總不好顯得太偏袒,因此也象徵性地替馬登元說了兩句話。

  「想法倒是好,可你馬師兄不同意怎麼辦呢?」

  好問題,馬登元放話說他想娶葉爭流的時候,經過葉爭流同意了嗎?

  葉爭流在心裡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那就還按照馬師兄的邏輯來,等我把他打死,讓他掛在牆上之後,我也不介意認個牌位當兒子。」

  解鳳惜原本扶著額頭,一聽葉爭流這麼說,手掌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他把自己的雙眼掩在掌心裡面,笑得肩膀一聳一聳。

  馬登元想娶葉爭流這事,他前兩天也聽說了。

  那時候解鳳惜正和黃三娘一起喝茶,得知這件事後,黃三娘抖了抖手邊關於應鸞星和浮生島的資料,當即便是一聲冷笑。

  黃三娘是個寡婦,早年差點被先夫族裡的族老給強行扭賣,幸而遇到解鳳惜才免遭此劫。

  她當初為了自保潑辣慣了,如今在外人面前裝得不錯,私下和解鳳惜相處,她便不壓抑話裡的刁鑽勁兒。

  黃三娘一向看不上馬登元,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她自然就更瞧不起。

  「馬師弟好大膽子。」黃三娘冷笑著評價道:「葉爭流這樣的女人,有誰想把手放到她的手心裡,都應該掂量一下那隻爪子的去向。如今姓馬的居然想把那話兒放到葉爭流的床上……但凡昨晚少吃一口狗寶,也不至於憋成這樣。」

  ——黃三娘通曉男女之事,所以瞄準的是馬登元的下半身。

  ——而小徒弟葉爭流則是個姑娘,她到底未出閣,知識面狹窄,所以乾脆瞄準了馬登元的下半生。

  現在,解鳳惜只恨這次出行不能帶上三娘,不然等這兩個徒弟熟稔起來,他這一路上能平添多少妙趣!

  心裡帶著幾分遺憾,解鳳惜溫溫柔柔地安撫葉爭流道:

  「同門之間,也不至於從此讓登元叫我師祖那麼嚴重,此事為師會管,你不用再費心思。再有三兩天我們便要前往梁國邊境,你該開始收拾行李了。若是實在想不開,最多抓緊時間,毆打你馬師兄個七八九十頓的便是了。」

  這處理方式要是讓馬登元聽了,估計能連夜哭出一條汨羅江來。

  葉爭流見好就收,她捏住解鳳惜的這句話,打算一會兒就去套那姓馬的麻袋。

  剛剛往外走出幾步,葉爭流便又被解鳳惜喚住。

  解鳳惜的神色裡帶著幾分微妙,像是倍感無奈,又似覺得好笑。

  「還有,下次不要擅闖禁地。」

  葉爭流聞言一愣:「等等,這兒是禁地?」

  剛入城主府的時候,黃三娘給她發過一沓注意事項。她早已把幾個禁地背下來了,不記得有這處院落啊。

  葉爭流的認路能力一向很好,她自信自己不可能背錯。

  「對你來說,這是禁地。」解鳳惜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槍:「因為,這裡是我的澡堂子。」

  葉爭流:「……」

  葉爭流緩緩退出:「對不起打擾了。」

  她說怎麼解鳳惜今天看起來濕噠噠的!

  原來不是因為他這回抽的煙葉種類特殊,他是剛剛洗過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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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6:3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滄海城 第七十六章 離別

  葉爭流一招鮮吃遍天。

  面對濕噠噠的解鳳惜,她說一句「對不起打擾了」,緩緩退出。

  對上乾巴巴的馬登元,她依然是一句「對不起打擾了」,隨即便當著馬登元和他一院子狐朋狗友的面,強行突進了他的小院兒。

  大概是為了迎合解鳳惜那個愛看熱鬧的性子,他門下一向不禁私鬥,只要兩個人打起來的時候有旁人見證就行。

  至於這個「見證」的執行過程嘛……

  據葉爭流所知,講究的雙方可能單獨請見證人吃一頓飯,不講究的可能情緒一上頭,隨手拉一個人就過來當見證人。

  而葉爭流,她屬於最不講究的那批裡,還要格外不講究的。

  她闖進馬登元的院子後,見人就先問和藹可親地問上一句:「我正要暴打馬登元一頓,不知朋友可願意做我和他的見證人?」

  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間院子裡的,當然都是意圖高捧馬登元臭腳的逢迎之徒,聽到葉爭流說這話,怎麼可能有同意的道理。

  因此面對葉爭流的問題,這人雖然尚未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要先愣愣地搖搖頭。

  搖頭,就代表不同意。

  葉爭流遺憾一笑。

  葉爭流川劇變臉。

  葉爭流拎起此人的領子朝著馬登元的方向重重一拋。

  ——既然不肯幫忙做見證,那自然就不是朋友了。

  她直接朝下個人走去,語氣很是溫柔可愛地問道:「我正要暴打那兩個人一頓,不知朋友可願意做我和做我和他們的見證人?」

  馬登元:「……」

  前一個人:「……」

  現在被抓住的人:「……」

  淦啊!

  他們剛剛還在聽馬登元出神暢想,說他不知道葉爭流在向烽那裡「學藝」,到底學得怎麼樣。

  以大家對於大師兄的瞭解,此時的葉爭流,恐怕早已不成人形、氣息奄奄、朝不保夕、命懸一線。

  可從現在的情況看來……葉爭流的「藝」學得怎麼樣他們尚且不知,但向烽的心理變態和喪心病狂,她是已經學了個十足十啊!

  當天下午,馬登元小院裡的慘叫聲劃破天際。

  和慘叫聲混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桀桀怪笑的囂張女聲。

  那女聲一字一頓地冷笑道:「竟然敢造謠和我的婚約,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七天前的葉爭流嗎?」

  她現在是單手可以揮舞三十斤石鎖的葉‧變形金剛‧鎧甲勇士‧你被強化了,快上‧爭流!

  「我今天就讓你感受一下,什麼叫做你媽打你,不講道理!」

  ……

  正所謂,喜事成雙。

  在馬登元的小院出現奇異慘叫聲後,城主府公佈消息的碧苔堂中,很快就多出了一塊新的任務牌子。

  那塊掛在牆上的任務牌這樣寫道:

  任務——澄清馬登元和葉爭流之間的婚約關係。

  任務獎勵——十兩黃金,弄潮院馬登元處領取。

  任務備注——進門時,不得對任務發起人身上的繃帶擠眉弄眼,否則按不給錢處理。

  ——————————

  三天以後,這一支將要前往梁國邊境參加婚禮的的隊伍,終於整裝出發。

  讓葉爭流感到意外的是,解鳳惜竟然只帶了兩個徒弟。

  一個是她自己,另一個是白露。

  考慮到白露的醫師身份,再聯想到自己初次見到解鳳惜的時候,他身邊似乎也跟著白露……葉爭流難免往深裡多想一步,有點懷疑解鳳惜是不是有什麼離不開大夫的隱疾。

  不過,這個設想很快就被葉爭流自己推翻。

  原因很簡單:在隊伍名單裡,解鳳惜把在城主府裡,幾個平時負責給他診脈的大夫都帶上了。

  而這幾個大夫……無論從經驗、能力、家傳還是其他,醫術都遠遠高過白露。

  ——對,白露的醫術沒有特別厲害。

  和白露相處的這些日子裡,葉爭流已經體會到了:白露雖然功底扎實,醫心仁厚,但她並不是那種舉世無雙的神醫。

  她的能力,就是一個普通的、沒有背景的、她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正常能達到的最高水平。

  白露不是什麼天才,她只是特別認真,又特別純粹而已。

  葉爭流覺得,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在眾多的弟子之中,解鳳惜表現出對白露的鐘愛。

  畢竟,人總是在會看到和自己相反的優良品質時,心生憧憬。

  而解鳳惜自己,他不但心髒,而且還那麼的懶。

  ……

  向烽一直把這支隊伍送出了五十餘里。

  從他莊嚴的態度來看,那舉動簡直不是在送行,而是在護送了。

  葉爭流一直在後面跌跌撞撞地騎馬跟著——她打算借這次兩國之行的機會,直接把騎術學了——在向烽勒住馬韁,即將與隊伍分別的那一刻,葉爭流叫住了他。

  「大師兄。」

  向烽聞聲轉過目光來,用眼神微微地照著葉爭流。

  即使在離別這種有點傷感的時刻,他的表情裡也絕不會溫和地蓄著什麼「一路慢走」、「步步平安」之類的祝福。

  葉爭流從自己的角度看過去,只覺得向烽滿臉都寫著「長話短說」、「就你事多」。

  熟悉的鋼鐵直男氣息撲面而來,葉爭流頓時啞然失笑。

  她從馬鞍旁邊的行囊裡摸出一個匣子,御著自己操作還不太熟練的馬,磕磕絆絆地蹭到了向烽的坐騎旁邊。

  「之前謝謝大師兄教我,幾天來,給你和軍營都添了不少麻煩。我這裡有一份薄禮,不足以聊表感謝……還請師兄收下吧。」

  「師父有命,我便遵從,你不必感激。」向烽的視線在葉爭流握著匣子的右手上落了一落,那感覺宛如有冰凌切過,又補充道:「我也從不受禮。」

  葉爭流料到向烽會是這個反應。

  本來這些日子裡,她手裡已經攢了一點錢。靈器什麼的雖然送不起,但送幾個華而不實的擺件既不難辦,也最為合適。

  但在經過斟酌以後,葉爭流還是把預備好的禮物,換成了現在的這樣東西。

  因此聽到向烽的回答,葉爭流只是笑著打開匣子:「物件單薄,也不是什麼禮,只是仗著師兄經常用到,所以聊表一點心意。」

  那匣子裡排著滿滿的一格白纓,絲線的光澤簇新,和向烽槍尖上正繫著的那條一模一樣,確實是向烽常會用到的東西。

  向烽看了,神色確實略動,話口卻依舊堅決。

  「不收。」

  千里之堤,往往潰於蟻穴。

  如山般森嚴的軍令威嚴,可能就是從一次無意的宴飲開始垮塌。

  世上的事都是這樣,有一便難免有二。倘若開了第一次的口子,下面的違規似乎也就變得容易。

  所以在向烽手上,所有事關原則的問題,他一次先例也不會開。

  向烽沒有朋友,只有下屬;沒有故交,唯有同門;沒有簇擁和結黨,只有憑虎符調動的一干黑甲大營……在這世上,他是個徹徹底底全無私交的人,無需審時度勢,也不必受別人的禮,一心一意獨做解鳳惜的孤臣。

  他不收葉爭流的禮物,並不是對葉爭流有什麼意見,只能說向烽的為人就是這樣。

  別說今天葉爭流捧來的是一匣白纓,就是她只送來一滴水、一粒沙,向烽也斷斷不會收的。

  一抖馬韁,向烽打馬欲走——他從前也拒收過別人的禮物,結果就是令氣氛變得十分尷尬。吸取從前的經驗,向烽覺得,像現在這種情況,自己還是早些離開比較好。

  倘若他知道葉爭流叫住自己是要送禮,剛剛就不留下了。

  誰知葉爭流不愧是葉爭流。

  她只愣了愣就笑道:「誒誒誒,不收就不收,師兄別跑啊。」

  葉爭流幾步催馬上前,手裡還拎著一條纓子,很自如地說道:

  「師兄請看,都是一模一樣的白纓,我給師兄調換一條,不算收禮吧?禮物雖然不收,也願師兄能領會我一片拳拳感激的心意。」

  這一次向烽沒再說什麼,他低下槍尖,由葉爭流解了自己原本的簇新白纓,換了她拿來的那一條。

  葉爭流給銀槍換纓子的時候,向烽便在長槍的另一端看著。

  帶著水澤之氣的和風留戀地拂過離別的隊伍,葉爭流那專心致志的側臉、並著目不轉睛的認真神態,也一同落在向烽的眼裡。

  在接受教導的時候,這位小師妹一向一絲不苟。他只是想不到,在這種時刻,葉爭流竟然也如此的一心一意。

  向烽的嘴唇輕輕翕動一下,像是嚥下去了什麼將言未言的話。

  算了,在這種時候……

  等白纓換好,葉爭流對著向烽淺淺一禮,問道:「師兄可還有賜教?」的時候,向烽頓了一頓,便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有話要說,而且從剛剛起,就一直想對葉爭流說。

  「下次,無論要做什麼,都不要用要害正對著別人的武器。」

  ——剛剛葉爭流給他換白纓的時候向烽就想提了:她解纓子的時候居然正對著一柄雪亮的槍尖,而且還敢那麼全神貫注,這表現放到對手面前,簡直一次自殺一個準兒。

  連向烽自己都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剛才更方便的、能把葉爭流捅個對穿的姿勢了。

  葉爭流:「……」

  葉爭流心理防線緩緩崩塌:「受教了。」

  葉爭流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師兄還有其他教我的嗎?」

  向烽的目光緩緩下移,挪到了葉爭流並不標準的握韁手勢上。

  他回憶起剛剛葉爭流狗爬式的馭馬法,再從馭馬法聯想到葉爭流剛打下基礎的劍法功底,更思及了葉爭流方才只能說是全無戰鬥意識的戰鬥意識。

  終於,向烽還是心下一橫,沉聲叮囑:

  「你到了外面以後,旁人若非要問起師父是怎麼教的你,你便說你是我教的吧。」

  向烽說話時,語氣裡向來缺乏感情,這次自然也是一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葉爭流就是覺得,她從這話裡面聽出了一股自我犧牲的悲壯之氣!

  葉爭流:「……」

  葉爭流:「???」

  葉爭流無能狂怒。

  草(一種植物),向烽要是不能打,她不信這男的能活到今天!

  見向烽終於打馬離開,葉爭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再吸了一口。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平靜下自己翻湧的心潮,打開系統操作頁面,把向烽加進自己的公會。

  ……雖然經過剛剛那個插曲,葉爭流實在很懷疑,向烽對自己的好感度到底有沒有二十。

  要是沒有二十的話,那就不到及格線,達不成加入工會的前提條件。

  【您已對向烽發起了入會申請!】

  【向烽加入了您的公會!】

  遠處,似乎是心有所感,向烽忽然回頭,遙遙地朝著葉爭流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在葉爭流的系統面板上,幾乎是瞬間,公會裡就刷新出了新的公會任務種類。

  原本葉爭流覺得,以向烽素來的為人,新的公會任務可能是「每日共計幹掉10個對手」這樣的東西,聽起來也比較符合向烽一貫的風格。

  誰知道,那個經驗繁多、可供領取的公會日任務竟然是——

  【每日把話說死共計10次】。

  葉爭流:「……」

  此時此刻,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大師兄,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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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6:53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鶴鳴山 第七十七章 卡者與神

  遠處,是向烽跨著黑馬,馬蹄聲杳杳遠去。

  而近裡,則是葉爭流緩緩地一抖馬韁,有些生疏地把自己的馬身轉了一個個兒,重新跟上了前面的車隊。

  在這期間,葉爭流下意識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按照出發之前解鳳惜的指導調整了姿勢:手肘彎曲、膝蓋放鬆、腳跟比腳趾放低。

  似乎還挺好的。

  所以……應該沒有向烽懷疑的那麼差吧?

  葉爭流座下的棗紅色小母馬有些不耐煩地噴了個響鼻,葉爭流隨手在馬頭上撫摸了兩下當做安撫,雙腳一夾,示意馬兒加快速度。

  當她經過解鳳惜的馬車時,窗口茜雪垂蝶的紗簾忽然被白玉指尖微微挑起一角。

  解鳳惜的面孔在車簾間若隱若現,他對葉爭流笑道:「如何,送你師兄感覺可好?」

  葉爭流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道:「大師兄眉如曠野,目似寒山,戰鬥本能如天造地設,武功境界深不可測,真不愧是身負天地鐘靈毓秀之人。」

  就是說話始終不太對勁,可能女媧造人的時候,給向烽捏舌頭用的是泥石流吧。

  解鳳惜即使猜不到葉爭流心裡正在吐槽什麼,也能猜到此時她準沒編排什麼好話。挑起眼角打量了葉爭流一眼,解鳳惜把簾子又挽起一些。

  「上來吧。」

  「啊?師父我還能繼續……」

  「再用這個姿勢騎一個時辰的馬,你明日早晨爬都爬不起來。」解鳳惜懶洋洋地為自己的吩咐做了個注腳:「上來吧,你卡牌常識有缺,趁著此行機會,我給你補上幾課。」

  放下紗簾,解鳳惜閉目養神,在心裡默默地暗數。

  他剛剛數到三,就聽到窗外傳來好一陣的人體撲通聲以及馬嘶聲,那大概是小徒弟她早晨是怎麼滾上馬,現在就怎麼滾下了馬。

  不自覺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解鳳惜悠悠地嘆了口氣——有點頭疼啊。

  ————————————

  「對於卡牌,你都瞭解多少?」解鳳惜示意葉爭流:「我知道你的基礎,也知道應鸞星沒怎麼教你,無論想到什麼,你都可以說。」

  聽他這麼問,那葉爭流可就不客氣了。

  她在自己的腦海中整理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所有關於卡牌的知識,稍稍組織了一番自己的語言。

  「關於基礎常識,知道卡冊、卡力、卡牌大概怎麼覺醒、卡牌聯合定律和技能趨近定律,還有對於卡牌的幾種區分方式。」

  葉爭流的卡牌理論基礎,完全就是左一塊右一塊,東挪西借地學起來的。

  關於卡牌,應鸞星什麼都沒教過她,是她自己從旁人那裡打聽一點,從慕搖光那裡再套話幾句,最後甚至連馬登元的羊毛都要薅上一把,才拼拼湊湊,構成了現在的這副知識體系。

  而這已經是葉爭流的運氣不錯。

  一般卡者知道的大概也就這麼多,更普通些的卡者所知的甚至還要更少。就像是當初在浮生島上被逼問出卡牌常識的卡者,他對卡牌的瞭解,也僅限於卡牌聯合定律、技能趨近定律這兩條常識而已。

  解鳳惜微微頷首以表肯定:「這就不少了,我再為你填補些常識。等架子搭起來後,以後即使見了從未見過的世面,也不會丟人。我先問你,卡牌的分類方式有哪幾種?」

  這個知識還是慕搖光告訴葉爭流的,回憶起當初被反手一刀的滋味,葉爭流相當順利地背出了幾種常見的分類方式。

  「第一種是按照器物、事物、動物、人物和植物分為五類;第二種是依照技能用途分成控制、輔助、防禦、攻擊和生活;還可以憑借獲得方式分為先天後天,最後,便憑借技能是從獲得卡牌就固定住,還是可以覺醒新技能、改變舊技能來定義死卡和活卡——我所知道的,便只有這四種了。」

  解鳳惜聞言若有所思:「那我今日再為你補上一種:卡牌的最後一種分類方式,也是最少被用到,但在我看來卻最重要的分類方式,是把卡牌分為『獨卡』和『眾卡』。」

  望文生義,這方法的分類方式一聽就很容易理解。

  葉爭流在心裡琢磨了一番,試探問道:「就是只有一張卡牌,還是覺醒了兩張以上卡牌,就此形成卡冊的區別?」

  解鳳惜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含笑不語,指尖搭著一柄雨過天青色的青白玉煙槍:「你覺得呢?」

  「我嗎?」葉爭流揚起一挑眉毛:「我覺得這個分類方式,細想一下就會有很多問題。」

  假如它的區分標準是卡牌數,那為什麼要單獨把「一張卡」和「不止一張卡」區分開來?

  如果說兩者之間的區別僅僅在於有沒有卡冊……

  可是,卡冊這個東西,一直以來,葉爭流從未感覺到它有多特殊啊。

  如果把卡牌比喻成小孩,卡冊便像那個伴生的胎盤。反正孩子已經生下來了,這個胎盤醫院願意幫你保存自然很好,但要是作為醫療垃圾扔了,大多父母也不會太過在意。

  畢竟誰家也沒指望過能把胎盤養大。

  卡冊就是這麼雞肋的存在。

  再者,既然這種方式是以卡牌數量來做區分,那它為什麼不再多設幾個等級呢?

  比如說只有一張卡叫「獨卡」,有兩張卡叫「雙卡雙待」,三張卡叫「我們仨」,四張卡就叫「卡牌四級」……

  聽了葉爭流的這番思考過程,解鳳惜微微點頭:「很有道理。」

  葉爭流滿嘴跑火車已經成了習慣,如今被誇一下,反而不好意思:「咳,您是說我的想法有道理,還是說我的分類方式有道理?」

  解鳳惜笑吟吟地:「都有道理,而且分類方式也有趣。」

  「不過,『獨卡』和『眾卡』雖然是因卡牌數量而產生區別,但它最本質的區別,卻不在數量上,而在能力上。」

  見葉爭流定定看著自己,神色十分認真,解鳳惜便講得又詳細了些。

  「你已經知道,在覺醒卡牌的一到兩年後,普通人的卡力會提升到最初覺醒時的兩到三倍,一般到了這種時候,第二張卡牌便會孕育成功。而在卡力提升到基礎卡力的三到六倍時,第三張卡牌也會應運而出。」

  「但『獨卡』卻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情況。那些始終沒有達到覺醒第二張卡牌標準,終身也只擁有一張卡的卡者,他們的卡是不配叫『獨卡』的,最多只是還未成熟的眾卡罷了。」

  「所謂『獨卡』,便是無論你的卡力覺醒到最初的十倍、百倍還是千倍,你都不會再覺醒其他卡牌,終身也只有這一張先天卡。」

  聽到這裡,葉爭流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唔……似乎有點慘啊。」

  她自己把卡牌技能玩出了花,自然知道不同的卡牌搭配不同的技能,最終可以產生多大的疊加效果。

  如果終生都只能擁有一張卡牌,那此人戰鬥力和同等卡力的對手相比,簡直斷層式下跌啊。

  慘嗎?解鳳惜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

  他並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在你心裡,最強大的卡者應該是什麼樣的?」

  葉爭流不假思索,馬屁張口就來:「當然像師父您這樣的。首先要卡力強大,其次卡牌數目要多,每張卡牌的技能之間都可以彼此搭配,這便是強大卡者應該具有的樣子。」

  「很好,你也是我的徒兒應該具有的樣子。」解鳳惜自若地接受了葉爭流的所有誇獎。

  「不過,在我看來,最強大的卡者,他的卡牌會同時具備『活卡』和『獨卡』兩個特點。」

  葉爭流目光閃動一下:「師父既然這樣說,那必然是有過人之處了。」

  「是的。」解鳳惜臉上流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氣:「因為只有具備了這種卡牌,卡者才有機會成神。」

  說這話時,解鳳惜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緊了葉爭流的表情,似乎期待著她的某種反應。

  然而,三秒鐘過去了,葉爭流一臉淡定。

  十秒鐘過去了,葉爭流無比平靜。

  半分鐘過去了,葉爭流對這個消息的感想,簡直可以稱作麻木不仁了。

  解鳳惜:「……」

  解鳳惜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愛徒,你便一點兒也不吃驚嗎?」

  「啊?啊!」葉爭流終於意識到了,急忙虛偽地小海豹拍手,給出最熱烈的響應:「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解鳳惜:「……」

  葉爭流的表現實在做作,簡直辣人眼睛。他單是看著,就覺得自己的頭疼變得更嚴重了。

  解鳳惜禁不住疑惑道:「你當真不是世家公卿之女,幼時聽過類似的秘聞,所以才會全無反應嗎?」

  葉爭流揉了揉自己的鼻尖:「這個,我當真不是。」

  她只是在現代看過許多升級流的點家網絡小說罷遼。

  像什麼仙俠文的修煉飛升、西幻文的法聖成神、洪荒流的封神大榜……就連商戰都市文都要在寫到一千章以後插進一個異能設定,最終修成宇宙之主就尼瑪離譜。

  縱觀華國十多年的小說市場,成神簡直是網絡爽文的終極主題。

  所以聽到「卡者有機會成神」這種套路,葉爭流簡直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聯想到浮生島上的極樂神女像,唯一讓葉爭流感到有些好奇的是……

  「神有實體嗎?他們是天生長得不一樣,還是成神後就會變成不同的模樣?」

  如果說極樂神女天生就長成那副尊容:七八對乳房,二十來條胳膊,大腿多得像章魚觸手……那按照葉爭流的生理學知識,她媽在娘胎裡得至少懷個十二胞胎,打破吉尼斯世界紀錄,才能生出極樂神女這種打破人類常識的先天畸形。

  聽到這個明顯意有所指的問題,解鳳惜若有所思地看了葉爭流一眼。

  「如果你問的是殺戮之神的話,他先天便是那副樣子。」

  嗯?但她問的其實不是殺戮之神?

  葉爭流眨了眨眼,只覺果然問到就是賺到。她追問道:「您能再講細一點嗎?」

  解鳳惜本身就是叛神之人,見葉爭流對這個話題毫不忌憚,心裡反而還覺得高興。

  「殺戮之神鷹首人身,身高九尺——據我所知,在他成神之前,便已經長成這個樣子。」

  短短八個字,葉爭流已經聽傻了:「等等,鷹首人身?」

  這是個什麼操作,誰能先天就長成這副尊容啊!

  解鳳惜反而奇怪地看了葉爭流一眼:「自然,他本是妖隼和人類之子,身為混血,有些異相不也正常?」

  葉爭流:「……」

  不,不太正常。生殖隔離不是這麼教的。

  這下子,繼牛頓的棺材板之後,達爾文的棺材板大概也要按不住了吧。

  算了,放平心態。鑑於這個世界裡甚至會有「狼媽媽們輪流教殺魂人類口語」這種事情,人和鷹生孩子似乎也不算什麼大事。

  葉爭流揉著自己的額角,小聲吐槽道:「妖隼和人類生孩子,莫非他爹是宙斯?」

  她記得變成動物、植物乃至金幣去勾引人間漂亮女人生孩子的事,似乎是宙斯的拿手好戲。

  解鳳惜不知想起了什麼,臉上又露出了那股似笑非笑的神色。

  「你說的這個宙斯……他是男是女?」

  葉爭流不假思索:「男的。」

  「那就不是。因為殺戮之神的父親是人類,母親才是妖隼。」

  葉爭流:「……」

  天啊,這突然浮現出來的畫面感!

  你就聯想一下楊過和他的雕兄搞在一起,那會是個什麼場景!

  嚥了一口口水,葉爭流忽然意識到了一個更加要命的問題。

  她原本背靠著馬車車廂坐著,此時卻一下坐直了身體,嚴肅了表情。

  葉爭流心中懷著一絲絲的僥幸問道:「那師父你知道,殺戮之神的生母……體型原本多大嗎?」

  解鳳惜慢悠悠地看了葉爭流一眼,眸中神色越發奇異,似乎很詫異她一個少女,怎麼一問就能問到這種關鍵點上。

  「據我所知,天下間所有的疾風隼全都身長不足兩尺,翼展遠不足半丈。我想他的生母也不會有例外吧。」

  葉爭流在心裡自動換算了一下現代單位:兩尺就是六十釐米,遠不足半丈可能也就一米出頭,這麼一想……

  葉爭流:「……」

  她簡直想要尖叫一聲:保護野生動物,就是保護我們的自然。

  絕了,真是絕了,這人比禽獸本禽還要禽獸啊。

  解鳳惜似乎對葉爭流此時的臉色很是滿意——終於看到了葉爭流變臉的表情。

  他舒舒服服地向後靠在美人榻上,渾身氣息又鬆弛又慵懶,一雙鳳目半合半張,悠悠笑道:「所以,你從此後便知道了嗎?」

  葉爭流遲疑道:「知道什麼?」

  解鳳惜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等你去到外面,不要隨便相信那些野男人。你看,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

  葉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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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5 00:57:07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鶴鳴山 第七十八章 煉器系統

  葉爭流把自己從極度震驚的狀態裡緩緩拔出。

  她不太確定地看了一眼解鳳惜,思考著他剛才的那句告誡——話說,不知道這算不算古代版本的生理健康課?

  就算放在風起開放的現代,生理健康這門課好像一般也很少由男老師來講。當然,如果把授課老師換成男媽媽的話……

  葉爭流猛咳一聲,一把掐斷了自己逐步滑坡的危險想法,收斂表情,正襟危坐。

  解鳳惜微微撐起身體,有些懷疑地審視著眼前的小徒弟。

  他確信葉爭流方才臉上閃過的表情不太對頭,看起來就和……她當時動了心思,想把自己變鹿的時候一模一樣。

  兩個人警覺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車廂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地微妙乃至險惡。他們兩個彼此打量,既像是一齣二人轉,又宛如半段沙家濱。

  最後,還是解鳳惜率先放鬆下來。

  他把手裡的煙槍擱在黃花梨的雲頭牙子案上,眼神微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漫倦之色,一雙鳳目隨即緩緩攏上。

  「去練你的騎術吧,記得腰身需得跟著馬鞍走,腿上不要繃著勁兒……還有,把你白露師姐叫進來,我有事交代她。」

  葉爭流依言照做。

  她跳下馬車,順手回身掩好車簾。捲簾滑過葉爭流的手心輕薄垂落,在桃花紗幔的縫隙之間,只見解鳳惜翹長的鴉睫上下翕合幾次,悠然養神,懶懶地掩住了一個哈欠。

  這一幕實在過於賞心悅目,葉爭流不由謔笑一聲,心中暗道一聲美人啊美人。

  要讓葉爭流來說,比起貴妃,她這個半路出家的便宜師父,才當真是「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呢。

  可惜這地方也沒什麼成套的膠凝硫化設備。不然葉爭流設法搞點天然橡樹汁,下次等解鳳惜過壽的時候,她就不犯愁該送什麼禮了——乳膠枕頭應該是個好選擇。

  ……

  和葉爭流一樣,白露也不善騎馬,出行一直都是乘驢。因此這次隨隊前往鶴鳴山,她始終都乖乖地在馬車裡待著。

  甫一聽到葉爭流的傳訊,白露不問緣由,臉上當即流出幾分瞭然之色。她從自己車廂的壁鉤上取下五六個事先配好的香袋,往外走了幾步後,站定想了想,又從香袋裡分出一個拋給葉爭流。

  「這是什麼?」

  「是我自己配的安眠香,換了許多方子,只有這個配比師父覺得最舒服。喏,師妹也拿一個去玩吧。」

  溫和地笑了一下,白露便提起袍角,抓著剩餘的幾個香袋,腳步匆匆地朝著解鳳惜的馬車去了。

  白露是個仁厚性子,只要一蒙師長召喚,就總是走得這樣急。

  葉爭流把那香囊湊在鼻端嗅了嗅,只覺氣息香悠,味道分外寧靜怡人。聞了這味道後,葉爭流頓覺心神一鬆,緊跟著也打了個哈欠。

  好舒服的一味安神香,白露小姐姐配藥能力如此高強,未來一定能成為藥師之光。

  順手把這香囊纏在手腕上,葉爭流剛剛邁開步子,踏出去的左腳就生生收了回來。她下意識轉頭朝著白露的背影看了一眼,只見少女的辮子隨著她的跑動一顛一顛,宛如一隻溫柔的垂耳大兔子。

  一隻溫和的、無害的、天底下脾氣最好的兔子。

  葉爭流瞧瞧手上的香袋,又疑惑地望望白露的背影,心中暗暗存下一個疑問——

  這種效果立竿見影的安神香囊,居然一次要用到四五個,解鳳惜的睡眠質量有那麼差嗎?

  以這味安神香的出眾效果,葉爭流甚至懷疑,要是把四五個香囊一起往動物園一丟,沒準兒都有可能睡倒大象。

  香囊在手裡捏得沙沙作響,葉爭流到底下定決心,決定管上一回閒事。

  她重新折回解鳳惜的馬車,故作冒失地把車簾猛地一把掀開:「師父我剛剛好像把錢袋落在……」

  見到眼前的這一幕,葉爭流猛地消音。

  只見那四五個香囊袋子在案几上齊齊擺開一排。解鳳惜正將其中一隻香囊拆開,仔細地撥弄著裡面的材料,把某一片花瓣形狀的東西往嘴裡送。

  此刻,他那副挑剔又搖擺的神色,簡直和減肥少女吃薯片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葉爭流:「……」

  葉爭流:「對不起,又打擾了。」

  解鳳惜眉梢一挑,正欲開口,便見葉爭流自覺地退出了馬車。

  「我知道了,這裡也是禁地,起碼對我來說是禁地。這回我準是不小心誤闖了師父您的食堂,實在是對不住了。」

  解鳳惜:「……」

  怎麼著,你都學會搶答了?

  聽著簾子落下以後,一連串噠噠遠去的腳步聲,解鳳惜喃喃對白露道:

  「她這一身聰明敏銳、毅力悟性,還有這風流的品格,料想都是習自於我。那剩下的混不吝、和滾刀肉似的脾氣,就必然全是應鸞星教的,對吧?」

  白露:「……」

  白露沉默不語。

  解鳳惜跌扇而嘆:「可憐,可憐,怎麼在他那兒就學不到好呢?」

  白露:「……」

  白露抬起眼來,為難地朝自己敬愛的師父看了看,欲言又止。

  她覺得,如果一個人實在不想說謊,閉口不言大概是個不錯的選擇。

  ——————————

  在趕路的過程中,葉爭流又陸續接下了兩個婚禮活動的任務。

  這兩個任務都是戰鬥任務,和這一次的婚禮活動其實並無什麼直接關係,只是和「婚禮」這個關鍵詞打了個擦邊球罷了。

  畢竟,眾所周知,活動裡的任務往往和活動本身找不到幾個共同點,之所以會安排這麼多的任務,只是策劃覺得不能讓玩家得到的太輕易,所以一拍腦袋,安排玩家多肝而已。

  第一個任務是讓葉爭流打下一隻雙行雁,大雁是提親時男方需要準備的贄見禮。

  第二個任務的要求則是狩獵一頭金杈鹿,因為儷皮是六禮裡進行「納吉」這個步驟時的必備之物。

  ……遠方的馬登元寒毛聳立,隱約感覺自己被針對。

  這兩次任務的名氣值獎勵不高不低,一個任務價值50名氣值。

  算上葉爭流之前做任務得到的80名氣值,以及系統初始贈送後被她花剩下的30名氣值,葉爭流手裡總共有210點名氣值。

  此時,距離她購買下五星絕版卡裝[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還相差2490個點。

  還有大半個月,公主與鶴鳴山宗主的婚禮就要開始。以葉爭流現在積累名氣值的速度,她是說什麼都肝不齊五星卡裝的。

  葉爭流對著自己的系統面板,表情十分凝重。

  一般來說,普通手游要是出現了這種BUG級的狀況,游戲玩家們早就會開始自發地罵策劃、日官方,直到把官方倒逼得滑跪在地,三跪九叩,山呼爸爸才算完事。

  可惜,身在異世界的葉爭流別說爆炒官方了,她的系統面板上,甚至乾淨得連個投訴通道都找不到。

  毫無節操的葉爭流,現在已經在考慮,是否要叫官方一聲「爸爸」試試。

  沒準大力就能出奇跡。

  大概是感應到了自己宿主的廉恥之心,已經在岌岌可危的邊緣來回試探,原本波瀾如水的系統面板迅速給出了新的回應。

  【恭喜謀主級別突破20級,煉器系統開啟!】

  【支線任務:熟悉煉器系統的操作,並且完成三次煉器。

  任務描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就像丘比特是有他的金箭、殺魂有他的鋼劍,慕搖光也有他的無恥下賤。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宿主需要一柄足以配得上自己的神兵,從此便可以器為鑑。

  任務獎勵:煉器成果×3名氣值×100】

  「……」

  葉爭流當然不會承認,她不止情緒上得到了安撫,在閱讀到慕搖光和無恥下賤這個詞畫上等號的那一刻,她的心理都緩緩升起一種微妙的滿足。

  就,罵人顯然是不對的。

  但罵慕搖光那個老陰比,那是真的解壓。

  葉爭流點開系統面板上新鮮浮現的「煉器」功能,只見三個赤銅鑄就的爐子並列著在她的眼前排開。

  每個爐子下面還陳列著五個帶「+」號的小方格,顯然是放置材料用的地方。

  葉爭流思考了一下,目光微轉,從袖袋裡隨手拿出一枚銅板放了上去。

  下一秒鐘,那枚銅板的存在就在葉爭流的注視下緩慢地變得模糊。

  它原本還捏在葉爭流的手指間,但下一刻,葉爭流的食指指肚就直接觸碰到了自己的拇指。她的手心空空,好像從來沒拿到過任何東西。

  而眼前的「+」方格裡,卻儼然浮現出了那枚銅錢的形狀。

  這一幕可謂極其奇妙,宛如幻想和現實在目光的盡頭交融。雖然說每次抽卡時也是差不多的原理,但「從無到有」與「從有到無」,到底還是存在著一些區別。

  在容納材料的小方格上方,此時正緩緩地浮現出一個氣泡。

  【材料:銅錢

   等級:垃圾

   煉器建議:不要煉,直接扔。】

  見到這枚銅板居然真的能跨越現實和系統,葉爭流不做聲地凝視著煉器頁面,眼神逐漸轉化得十分變態。

  她按捺住了自己的衝動,先不理會那枚放置在材料槽的銅錢,主動關閉了煉器頁面。

  一刻鐘後,葉爭流重新把這個頁面打開,只見銅錢依舊靜靜地躺在材料槽裡。

  對於這枚銅錢,系統依舊冷淡地給出了「垃圾」的評價,然而這評價卻一點也打擊不到葉爭流。

  她現在的心情非常的好。

  不止是因為煉器功能的開啟,更是因為她發現了系統的一個空子。

  ——你以為這只是一個煉器系統嗎?

  ——不!從它有格子可以收容材料的那一刻起,它就不僅僅是一個系統了。

  ——在葉爭流不拿它煉器的時候,它是整整十五格的背包!

  如果連這都不能算作必備的外掛之隨身空間,那還有什麼能夠算是?

  葉爭流摩拳擦掌,葉爭流躍躍欲試,葉爭流掀開馬車車簾,縱身就往外跳。

  她現在就去捉一個活物,試試有生命的東西能不能塞進這個材料格子裡。

  要是能的話,那葉爭流的便宜可就佔大了。遇上打不過的對手,她直接就能把人團吧團吧扔進爐子裡燒了!

  這樣做除了物理意義上的火葬場之外,沒準還能帶來其他好處:比如說,一個前無古人的神器。

  ——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就是這麼被太上老君煉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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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發表於 2021-10-5 00:57:29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鶴鳴山 第七十九章 裴松泉

  葉爭流的設想是非常美好的,但是現實卻總是那樣的冷漠無情。

  作為一個20級自動覺醒的煉器系統,它顯然是不肯讓葉爭流佔到太多的便宜。

  就在葉爭流隨手逮了一隻螞蚱,意欲把這個蹦跳的活物塞進材料格子的時候,那張只有葉爭流能看到的光屏上,立刻彈出了一個彈窗。

  【系統不能煉製活物,請宿主放入無生命材料。】

  好叭,看來這方面的便宜是佔不著了。

  葉爭流失望地嘆了口氣,隨手把螞蚱一巴掌拍死,將螞蚱屍體扔進了材料格子裡。

  這一次,她的行動非常順利,第二個煉器格子當場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彈窗來。

  【材料:平平無奇的新鮮螞蚱屍體

   等級:垃圾

   煉器建議:求你快拿出去,您的爐子要吐了。】

  葉爭流:「……」

  葉爭流冷酷無情,葉爭流毫無慈悲。她繼承了羊毛能薅多少就薅多少的光榮傳統,資本家和政治家在這一刻靈魂附體,毅然決然地,她無視了爐子的建議,點下了那個開始煉製的按鈕。

  赤銅的爐腔裡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咆哮,巨大的鼎身抗議般來回搖動了一陣,氣勢洶洶,但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一行細小的標注在第一個爐子上浮現。

  【預計煉制時間:00:01:00

   預計成功率:1%】

  唔,看來煉器也並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啊。

  盡管對此已經有所預料,但是在看到還有成功率這種限制的時候,葉爭流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夢果然不能做得太美。

  也是,要是每次都能百煉百成,葉爭流還當什麼卡者啊,她趕緊改行去當煉器師吧。

  一分鐘的時間不長不短,葉爭流索性倒數了六十個數,靜靜地等候著這次熔煉的結果。

  倒計時終於走完了最後的三個數字,葉爭流選擇了【查看煉製內容】。

  沉重的赤銅鼎蓋緩緩升起,璀璨的光芒自大鼎口向四面八方射出。即使理智告訴葉爭流,這很有可能是煉器完成後的固定特效,她還是不能免俗地屏住了呼吸。

  ——然後在下一刻,葉爭流就要慶幸自己真的屏住了呼吸。

  原因無他:這隻赤銅鑄造的三足大鼎,霍然以一個不符合它沉重體態的姿勢鷂子翻身,半空中借助慣性直接轉體720度,靈活性更勝某東南亞的夢幻跳水隊。

  隨即大鼎猛然一停,用寬闊的鼎口直接對準了葉爭流,半秒鐘後,在勁風與焦炭的味道之間,此次的煉器成品便字面意思上的、嘩啦啦地噴了葉爭流一臉。

  葉爭流:「……」

  她發誓她聽到鼎腔裡傳來作嘔的聲音了,她保證她聽到了!

  原來那句「您的爐子要吐了」的描述,不是一個擬人手法,而是一種誠實質樸的白描嗎?!

  葉爭流狼狽地抹了一把烏漆麻黑的小臉,借著爐鼎的反光看了一眼,覺得自己此時簡直像是剛去剛果大草原上進修過。

  之前脫非入歐的偷渡行為,如今果然得到了報應。正所謂,一日的非酋,永遠的非酋。

  【煉器成品:廢品

   獲得煉器經驗:0.000001

   您當前的級別:初級煉器師

   距離下個級別還相距0.000001/10000經驗值】

  從煉器系統給出的經驗值來看,就可知它對這一次投入煉器爐的東西有多不滿意。

  葉爭流乾笑一聲,她現在隨手在額頭上一擦,立刻就是一道焦灰檁子。

  作為宿主,怎麼能和煉器系統互相傷害呢,這可實在不應該。

  沒有急著清理自己臉上的黑灰,葉爭流心念微動,從包袱出拿出數樣東西,依次放進了兩隻大鼎的材料格子。

  其中一隻格子裡,葉爭流放了一塊上品靈礦和一根金剛孔雀的尾翎,至於另一隻格子,葉爭流則同樣放了一根金剛孔雀的尾翎,還有自己的一柄銀釵。

  靈礦是當初在碧苔堂做了解鳳惜懸賞任務的獎勵,釵子則是葉爭流隨手在街上買的,現在正好都拿過來,做一個對比實驗。

  連續兩次點擊「開始煉製」,紅銅的大鼎爐身一震,發出一聲龍吟般的清音,紅熱的火苗在鼎蓋與鼎身之間的微小縫隙中若隱若現。

  第一個爐子裡煉著靈礦和孔雀翎,標注顯示:

  【預計煉制時間:04:00:00

   預計成功率:95%】

   第二個爐子裡則放著一根孔雀翎和葉爭流的銀釵,上面同樣浮現著小小的標注:

  【預計煉制時間:00:30:00

   預計成功率:70%】

  見到兩個標籤上出現的內容,葉爭流緩緩點頭。

  果不其然,煉器所需花費的時間,與它的成功率,和材料的級別關係很大。

  比如上品靈礦顯然比銀釵的材料優越許多,所以不但煉製時間是後者的數倍,成功率也遠比後者要高。

  可見為了提高煉器的成功率,葉爭流便需要搜尋上好的材料。

  連續煉器三次,系統先前發布的支線任務,達成了(3/3)的進度。雖然後兩次煉器的成品還沒有取得,但葉爭流卻已經可以領取100點的名氣值。

  她把名氣值領取了,又在煉器頁面上逗留了一會兒,確定自己沒有遺漏下什麼其他功能,這才用水囊打濕了帕子,對著馬車裡的銅鏡,慢悠悠地擦自己臉上的黑灰。

  被噴了一臉的焦炭雖然難擦,但葉爭流的時間也多。反正前兩爐東西還得等四個小時才見分曉,葉爭流有的是耐心。

  ————————————

  如此等待了四個小時,葉爭流擦乾淨了臉、吃了頓午飯、順便還下車去跑了一回馬。

  見第一爐的燒製終於走到了倒計時的尾聲,葉爭流迫不及待地往馬車裡一鑽,守著煉器頁面,第一時間點擊了收取。

  兩個紅銅大鼎的鼎蓋同時打開,爐口處再一次出現了與先前一般無二的璀璨金光。

  在第一個大鼎的鼎口,除了金光之外,還有隱約如碧綠貓眼石一般的奇異光芒緩緩升起,一柄長劍沐浴著絢麗的光芒聚出鋒利的形狀。

  它劍身漆黑如墨,便如那塊葉爭流放進去的上品靈礦。然而正因黑到了極致,長劍竟然反而帶著一絲斑斕之意。劍身映射出的藍綠啞色彩光如金剛孔雀的尾羽,彷彿只要握住了這柄劍,葉爭流便能應付一切難纏的甲方。

  【名稱:孔雀劍

   級別:脫凡

   作用:它就是一把劍。

   附加能力:輕微迷惑效果。

   武器附語: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五彩斑斕的黑嗎?等等,我在打架啊,我怎麼走神了???】

  將這柄輕盈的長劍握在手心,葉爭流試著揮舞了兩下。

  一試之下,葉爭流頓時驚喜交加,只覺得這把孔雀劍竟然無一處不順心。最妙的是,它明明有著脫凡的級別,然而煉製它竟然只用了一塊上品靈礦。

  在世人的常識裡,要想煉出脫凡的靈器來,至少也要兩塊上品靈礦才行,三塊靈礦才能保證級別在脫凡這個檔次上穩定。

  而葉爭流的這次煉器,竟然只用了一塊上品靈礦。

  別看這只是一塊和兩塊的區別,放到比例上比較一下,相差的可足足有50%啊。

  就算扣除5%的失敗率,葉爭流也掙了45%的差價呢。

  意識到這個,葉爭流頓時露出和藹的笑容。她深情地看著眼前的煉器界面,溫溫柔柔地對爐子輕聲細語:「很好,我就知道,我的煉器系統,必然也和我一樣的摳……咳,不是,勤儉持家。」

  「……」

  葉爭流,一個沒有心的女人。她這就是欺負煉器爐子不長嘴,煉器系統不會說話嘛。

  把新得的孔雀劍放在手邊,葉爭流將注意力轉向了第二個爐子。

  第二個大鼎也未讓葉爭流失望,這一爐同樣沒有煉廢。

  在它的鼎口,此時已經浮現出了十多個龍眼大小的圓球,小球們的顏色灰撲撲的,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東西。

  【名稱:蛋無虛發

   級別:附庸

   作用:扔出一枚蛋無虛發,它迸放出的光芒,會讓你的對手一瞬間回憶起蛋碎般的痛苦。

   注意事項:不能作用於對瞎子、女人和太監。

   武器附語:為什麼我會煉出這種東西?宿主您給我提供的材料究竟經歷過什麼?它經歷過什麼啊?!!!】

  葉爭流:「……」

  最後的一行武器附語,顏色簡直猙獰到近乎鮮紅,葉爭流讀著它的時候,似乎就透過那寥寥幾個單薄的文字,看到了一個爐子近乎心碎的聲音。

  要問材料為什麼會煉出這種奇怪的東西……

  那就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猴——猴——

  小心翼翼地把這十來枚小炸蛋收好,葉爭流覺得,自己總會有用上它們的時候。

  ————————————

  前往鶴鳴山的路上,並不都是一帆風順。

  但解鳳惜此行所帶的隨從,無一不是精挑細選。

  他們這一行人,除了四十里地外就已經先打好前哨的探子、城主府上一眾訓練有素的侍女、什麼都不幹,只是在那兒站著就能把應鸞星氣到發瘋的嘲諷寶具葉爭流外,同行的還有若干氣質非常出眾,一看就知道經過解鳳惜和向烽雙重訓練的屬下。

  這些屬下們遇山開山,遇水斷水,遇到禍亂要麼分出一隊前去平叛,要麼就保護車隊改道而行。

  因為有這些全能的十佳屬下在,這半個月來,車隊一直都過得十分太平。

  只是,再精明能幹的屬下,也無法防備有心人安排的意外。

  比如,在這個下午,玄衣司的殺手毫無預兆地攔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當時,葉爭流正騎著自己那匹棗紅色的溫柔小母馬。她現在已經能很熟練的馭馬奔馳,上馬下馬也嫻熟得像正常走路。最近她正在學一式鐙裡藏身,這個技巧比較危險,大概還要再練習一陣。

  就在此時,她忽然見到,之前被派去探路的兩個屬下,此時正快馬加鞭地往自己的方向趕,馬後揚起一串滾滾飛塵。

  不動聲色地,葉爭流放慢馬蹄,朝著身後解鳳惜的馬車蹭了幾步。

  那兩個屬下滾鞍下馬,半跪於地的時候,葉爭流正好落在馬車旁邊,將這兩個屬下的稟報一字一句地聽了個分明。

  「城主,已探前方十里處,有玄衣眾二十餘人,是否誅殺?請城主示下!」

  車內一時沒有動靜,過了片刻,才有一隻骨節分明,肌膚如玉的手掌伸了出來,緩緩地挑起了門上的紗簾。

  「玄衣司若想攔我,從來只會暗中埋伏。是誰給了他們這份膽子,在青天化日之下,竟敢來截我的路?」

  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前來稟告的屬下,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之色,他遲疑著說:「屬下……屬下想起來了,那些玄衣眾,似乎正圍著一個人。」

  說到這裡,那名下屬嚥了一口口水,語氣裡才湧動起幾分後怕之意:「可那個人長什麼樣,屬下卻記不清了。」

  解鳳惜低低地「唔」了一聲,將車簾打高了些。

  「這倒有趣,既然碰上了,那就過去看看。」

  「是!」

  「還有……」解鳳惜環視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到了躍躍欲試的葉爭流身上:「你感興趣?」

  葉爭流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想上去試試。」

  她有一段時間沒和玄衣司交過手了,最近就缺練劍的靶子,心裡還挺想的。

  第二嘛。那就是……嘿嘿嘿。

  葉爭流在不久之前,剛剛煉出了一堆蛋無虛發的小球。她實在是很好奇,這些小東西的對敵效果究竟如何。

  解鳳惜聞言只是一笑,他提起自己修長的墨玉煙桿,在馬車門框上輕磕了一下。

  淡藍色的煙霧徐徐噴出,如同一張面紗織就的大網,無聲無息地隨風蔓延開,直到那縷淡淡的、天空似的藍完全逸散在天地之間。

  解鳳惜半仰著頭,入神般凝望著瑟瑟西風。

  過了好一小會,他對葉爭流輕輕擺手示意:「既然想去,那便去試試吧。」

  葉爭流得了這一句話,心裡頓時有了不少底。她一抖馬韁,雙腳催促性地輕夾馬腹,同時在半空中抽了一個響亮的鞭花,便就此飛馳而去。

  有屬下親眼見證了最近解鳳惜對這個新徒弟的重視,因此一見葉爭流打馬離開,便去詢問解鳳惜的意思:「城主,用不用分出幾個人手,前去保護九百八十一姑娘?」

  解鳳惜攤開手掌,一絲一縷的煙氣正如蛛絲般,細細柔柔地纏繞在他的手指上,透明得近乎無色。

  他不甚在意地將那縷代表著安全的淡色煙絲碾斷,平靜下令道:「正常前行便是。」

  「應鸞星教了她三天,我卻已經教了她三個月。她若是連玄衣司的幾隻黑皮鳥都對付不了,難道是我比不上應鸞星嗎?」

  ……

  葉爭流催馬疾行,如此奔馳七八里地,終於遠遠地看到了對戰的一干人等。

  玄衣司的那身黑衣相當好認,但凡大白天也穿得黑不溜秋,從頭到腳沒有雜色,領子還恨不得裹住下巴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玄衣眾。

  此時此刻,二十多個玄衣眾結成內外兩層圓陣,正將一個男人團團包圍在這群黑衣人之中。

  從黑衣人謹慎的態度來看,雙方顯然陷入了僵持。裡面的那人出不來,但外面的兩圈黑衣人,似乎一時也奈何不得那個男人。

  葉爭流見到這一幕,不假思索地翻身下馬。她回頭看了一眼背後霞色欲燃的夕陽,揮手就用出了一乾隆的第二技能。

  ——淒風禿樹吼斜陽!

  剎那之間,原本淒清幽澀的西風,如同基因變異一般,狂暴地在空中一連打了七八個滾。這突然暴躁的西風老哥吹過已經開始落葉的秋樹,結結實實地捲起了一陣葉浪。

  此時此刻,風吹過兩側樹林的聲音,既像是猿鳴三聲的催人腸斷之聲,又像是黑猩猩凶狠地用拳頭錘著自己的胸膛。

  這一個技能砸下,雖然沒有給對手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卻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葉爭流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趁著所有人的眼神全都不自覺地這個方向飄的那一瞬間,葉爭流邪惡地扯起了唇角,桀桀桀桀桀地笑著,甩手就往地上丟了一個其貌不揚的灰色小球。

  那小球甚至不等碰到地面,剛一脫手,就在半空中直接炸開,迸發成一陣形似孔雀百目般的混亂煙光!

  葉爭流現在總算知道乾隆卡的二技能應該怎麼用了,它天生就是為了搭配這種陰人小工具準備的。

  真是世上沒有廢物的卡牌,只有不會使用卡牌技能的卡者。

  幾乎在那奇特而斑斕的光點映入視網膜的同時,在場所有目睹到那光芒的男性,便感覺胯下一陣生針般的劇痛。

  「啊!!!」

  玄衣眾們原本排布嚴密的兩層陣型,一下子垮塌得七七八八。幾乎所有人都狼狽地扭曲了臉上的表情。即使有人分外好面子,沒有拿手去捂,兩條腿卻也已經哆哆嗦嗦地站不直了。

  由此可見,殺戮神殿真不該瞎搞什麼性別歧視。

  倘若今天的玄衣眾裡能有一半的女性,他們也不至於慘到現在這個地步。

  葉爭流一見這小玩意居然真的有效,頓時拿出了以一當百的氣勢,提劍絞進七扭八歪的陣法裡,把玄衣眾殺了個直進直出。

  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精神,葉爭流握著那被圍毆的男人手腕,打算將他直接拽出玄衣眾的包圍圈。

  她剛剛拖著那男人走到一半,就感覺手心裡驟然一空。葉爭流還以為此人是疼痛難忍站不住了,第一反應是低頭到地上找人。

  她的目光空落落地劃了個半圓,才定格在麻衫男人的背影上。只見男人走到這一隊玄衣眾的首領面前,徑直伸手,從對方的懷裡取出了一個哨子般大小的東西。

  他步履自然,顯然並未受到那個小炸蛋的影響。

  麻衫男人輕描淡寫地把那小小的物件兒在掌心裡一握,語氣很是隨意的吩咐道:「你們全都走吧。」

  如果單聽他說話的語氣,葉爭流甚至會以為他是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明明前一刻,雙方的氣氛還堪稱劍拔弩張。

  然而在男人命令他們離開之後,剩餘的玄衣眾便都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四五個人攙扶著傷者,還有人背起地上剛剛被葉爭流斬落的屍體,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他們便撤退了個乾乾淨淨。

  只因為這男人一句話,這些殺人如麻的玄衣眾便馴服的離開。從活人、死人再到傷者,當真是全都走了,一個也沒有留下。

  葉爭流震驚地注視了這有違常理的一幕,在男人緩緩向自己轉身的時候,她猛然後撤。

  怎麼回事,玄衣司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莫非這個男人才是他們的上司?這是個應鸞星設下逮捕她的陷阱,而葉爭流則被他們仙人跳了?

  麻衣男子察覺到了葉爭流的警惕,身體剛剛轉了一半,就頓在原地不動了。

  他就那麼輕微地偏著頭,雙臂放鬆,維持著一個全然無害,甚至還把後心亮給葉爭流的姿勢,溫和地解釋道:

  「我本不會被他們圍困的,只是先前他們身上帶了個能夠抵禦我技能的東西,因此聽不進去我講道理。」

  這男人身量生得高挑,姿態卻極為鬆弛,頭顱更是謙遜地垂著,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草食動物的無侵略性。

  葉爭流直到此刻才有心思專門打量他,定睛一看,她便吃了一驚。

  麻衣男人生著一頭左黑右白的長髮,衣著樸素,神情寬厚溫和,眉眼裡還帶著些微的憂愁。

  他黑髮的那半面,如今正對著葉爭流。她得以清晰地看到,這男人的髮色似乎不是東亞人那種迎著陽光看會顯出深棕色的弱黑。那頭黑髮濃鬱得像是織成了實體的墨汁,也幽深宛如刺入地心的古井。

  葉爭流只看了一下,便下意識地轉開了眼睛,隱約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脅之感。

  至於另一面的白髮,亦不是什麼梨花霜雪之類的純白,反而隱隱帶著一種透明的質感。男人的每一根頭髮都籠罩在淡淡的光暈裡,幾乎像個行走的光源。

  不知為何,在男人雪白發光的髮梢被風輕輕吹起的時候,葉爭流盯著那一縷髮尾,竟然眼睛一熱,鼻腔一酸,心頭湧動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她懷念上輩子在沙發上睡著後,媽媽輕手輕腳蓋在身上的毯子;懷念爸爸大笑著告訴自己A國出了一種特效藥,笑到眼圈發紅的樣子;懷念臥室裡自己一針一線穿起的一條千紙鶴;懷念下鋪的室友蹦蹦跳跳,收集全宿舍飯卡去給大家帶早飯的腸粉和包子。

  然而她所懷念的一切,在這個世界上都煙消雲滅了。

  葉爭流再不會聽見媽媽一邊在廚房忙碌,一邊提高嗓子細碎的嘮叨,再不會由父親帶著,走過春日長長的江堤,還在她的手腕上繫一隻氫氣球。溫暖的小臥室早就於記憶裡黯淡,現在她甚至想不起那塊桌布的顏色,朋友們大概也會在參加過她的葬禮以後各奔東西。

  這個世界裡,只有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慘然。只有槍戟相對,稍有不慎就要丟卻性命的殘酷。

  她在荒野裡從日昇行走到日落,時不時地超過幾個骷髏一般晃悠的行人。他們雖然四肢瘦得像是麻桿,然而肚子卻懷胎一般高高脹起,那是他們沒能忍住餓,到底還是吃了觀音土。

  猛地吸了一口氣,卻聽到鼻腔裡濃濃的雜音。葉爭流此時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她的淚水已經流淌了滿臉。

  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轉過身來,他仍站得不遠不近,維持著那個不會引起旁人戒備的距離。他的眉頭也依舊愁苦般地皺著,本該疏朗溫文的一張臉孔,便因此而顯得慈憫而悲憐。

  對著葉爭流哭得亂七八糟的臉,麻衣男人也分毫不見半分厭色。

  他沒有安慰葉爭流,也並不露出同情之意,只是輕輕一嘆,那口吻像是家中等候已久的兄長,也像是暌違多日的父親。

  他說:「辛苦了,你受了這麼多的委屈。」

  相當奇異的,他每個音節聽上去都平平無奇,此刻卻如同清風拂過葉爭流的心底,把她始終壓抑在心間,久久不能釋然的塊壘盡數化開。

  就好像她倔強地一個人支撐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句來自親人的安撫。他們拍去遊子身上的浮塵,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餃子,道一聲:「在外面好不好過?是不是受委屈了啊?」

  然後,所有耿耿於懷的傷害,所有吃過的苦頭,便都在這一聲問候裡塵埃落定。

  葉爭流站在原地,淚水不知何時止住,心底只剩一派平靜的釋然。

  她的眼裡還墜著未滴落的淚,眼眶痠痛,然而呼吸之間,葉爭流卻感覺肺腑帶著前所未有的輕鬆。

  葉爭流遲疑地看向眼前的麻衣男人。想到剛剛突然爆發的失態,她又是覺得有點尷尬,又是升起幾分忌憚。

  男人卻把目光越過葉爭流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口吻裡帶著些許的恍然之意:「原來姑娘是解城主的高徒。」

  背後車馬之聲轆轆,顯然是解鳳惜帶著大部隊終於趕到了。

  解鳳惜不知何時走出了馬車,葉爭流從未看到自己這個便宜師父臉上出現過這樣端正的表情。他望著這個面帶愁苦的麻衣男人,眼中漾起的神色說不出的奇異。

  過了半晌,解鳳惜才抬起手來,很是標準地對麻衣男人行了一禮。

  「裴先生。」

  麻衣男人亦頷首回禮,客客氣氣地問候道:「解城主。」

  「如先生所見。」解鳳惜緊盯著麻衣男人,慢吞吞地說道:「我正欲前往鶴鳴山,不知先生有何指點?」

  「指點二字不敢當。」裴姓先生往後讓了一步,就像是要和解鳳惜比較誰更禮貌似的:「無主之物,人人盡可以得之,解城主何必問我呢?」

  「先生一句,便已抵得過旁人百句聒噪。」解鳳惜一雙鳳目微眯,表情莫測,不知在心裡過了怎樣的念頭。最終,他還是出言邀請道:「我看先生的方向,想必也是要往鶴鳴山去的,不知可願一路同行否?」

  裴先生溫和而委婉地拒絕了這個提議:「解城主的一番好意,裴某這便心領了。城主倘若想答謝裴某,西行三十里,有一村落能聞小兒哭聲。我見城主此行帶了藥材,不如捨幾副給那人家,救回一條無辜稚子的性命,也是城主的善行。」

  語罷,裴先生對著解鳳惜的方向回了一禮。他從地上撿起自己先前被玄衣眾碰落的竹杖,臨走前卻又想到什麼,帶著幾分猶豫地看了葉爭流一眼。

  「你……」裴先生停頓了片刻,還是走到葉爭流面前。他截斷了自己一縷發光的白髮,遞到了葉爭流眼前。

  不知怎麼的,葉爭流竟然毫不抗拒地張開了掌心。

  見她接過這縷頭髮,裴先生便又嘆了口氣,這一回的口吻幾乎像一個師長了。

  「世事多艱,但不能因此太自苦。苦得久了,就再無逆流而上的力氣。」

  淡淡地交代完這句話,裴先生便提著他的竹杖離開。

  他舉止溫文爾雅,吐字真摯斯文,甚至能讓解鳳惜鄭重其事的接待。從他身上的種種行跡來看,此人怎麼都該是一個穿著青衫、佩戴儒巾,或許還持一柄羽扇的先生。

  然而他卻穿著最粗糙的麻衣,腳上踏一雙黯淡的草鞋,連手裡拎著的都是不值錢的竹棍。他一步一步地踏著黃塵遠去,就像是俗世裡最普通的一個行人。

  葉爭流收回停在裴先生背後的目光,她隨即便發覺,解鳳惜復雜的眼神正落在自己手心的那縷白髮上。

  不知為何,葉爭流心裡隱隱地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覺:這縷頭髮,解鳳惜似乎很想要的樣子。

  但看了一會,解鳳惜還是擺了擺手,示意葉爭流把那截發光的白髮收起來。

  「既然他送你了,你便自己收好。關鍵時刻,這或許是能救你一命的東西。」

  葉爭流沒和解鳳惜推來讓去。她把那縷頭髮塞進白露給她的那個香囊裡。望著遠去的裴先生,葉爭流忍不住問道:「師父,那位先生……他是誰?」

  解鳳惜皺著眉頭,顯然對裴先生的跟腳十分瞭解。他的表情變化了幾次,有那麼一個瞬間,葉爭流幾乎以為他要口出不遜之言。

  然後到了最後,解鳳惜也只是說道:「他姓裴,是一個天下之間最孤獨、最孤獨的人。」

  說完這句話,解鳳惜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手吩咐屬下近前。

  「我們都帶了什麼藥材?最貴重的藥材先預備一份,讓錢大夫往西二十里,去村莊裡看看那個病人。」

  ……

  當天晚上,那個屬下和大夫歸隊的時候,解鳳惜把人叫到身前,聲音古怪地問道:「你們用了什麼藥?」

  錢大夫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城主,那孩子生下來的頑疾並不難治,只是需要的藥材珍貴,必須要那株千年紅珠草為引……按照您的吩咐,我已經把藥材給他製成藥了。」

  「千年紅珠草……果然,他一張嘴我就知道不好……」

  聽到這味藥材的名字的時候,即使是解鳳惜都免不了一陣啞然。他緩緩地扶住自己的額頭,像是頭痛得一時不想說話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兩個趕緊下去,別在這裡招自己的心煩。

  葉爭流此時正好厚著臉皮待在解鳳惜車裡,把他的舉動看了個分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千年紅珠草是不是很珍貴?」

  「若只是珍貴,那還好了。」解鳳惜苦笑一聲:「這味藥百年前就已經絕種,世上所存不足百株。我帶的這一株本來是贈予鶴鳴山的新婚賀禮……罷了,罷了,能換他不插手我的閒事,一味紅珠草,他賺一條人命,我倒也不是很虧。」

  停頓一下,解鳳惜又仔細地端詳起了葉爭流:「沒想到你竟然能得他的青眼,這可真是……」

  葉爭流本來都做好了聽到「非常難得」、「十分罕見」之類評價的準備。

  沒想到,解鳳惜說的卻是:「這可真是非常的不幸。」

  葉爭流不意解鳳惜竟然會如此評價,立刻就呆了一呆。

  「師父何出此言?」

  解鳳惜的笑容似乎譏諷,又似乎感慨:「像他這樣的人,若世上能有十萬個,不日便可人間太平。可惜,天下間卻只有這一個裴松泉。」

  「現在他竟然很欣賞你,說不準便是看你有成為下一個他的潛力。一個裴松泉對這世道無能為力,再來一個,也唯有一樣的枉然。你若朝著他那個方向生長……」

  解鳳惜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見葉爭流還想追問,解鳳惜隨口就扯過一個別的話題,堵了她的嘴巴。

  「裴松泉不過是個插曲,你打聽那麼多做什麼。我們此次出行是為了參加婚禮,你對鶴鳴山和梁國公主的聯姻瞭解過嗎?又知道多少?」

  葉爭流:「……」

  她不知道多少。

  此行前她找白露、猴猴等幾個關係好的朋友都打探過了,他們也不知道多少。

  見葉爭流啞口無言,解鳳惜頓時精神抖擻:「唉,正事上不見用心,對旁人倒是掛念。事關這次婚禮,我只說一遍,你聽後記得避諱:鶴鳴山掌門此前曾經娶過一位妻子,名為雲渺之。」

  解鳳惜很明顯就是想轉移話題,因此葉爭流只當八卦聽著。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隨著解鳳惜話音落定,她面前的系統也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彈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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