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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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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4: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章 舒坦

  徐清歡覺得她開了個好頭,她與宋成暄之間的交談向來都是這樣,彼此想要知曉的事,都不會去提及,別的話說起來又覺得很尷尬,唯一能緩和他們之間氣氛的也就只有案子了。
  
  他們都想要查出案子真相,自然就會有共同的話題。
  
  宋成暄肯踏進侯府,也是想要知道侯府接下來會怎麼做,她說別的他也不會關心。
  
  徐清歡在等宋成暄說話。
  
  宋成暄看了一眼鳳雛道:「將方才的郎中喊來。」
  
  鳳雛轉頭看向徐清歡,現在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看來這男人今晚非要跟她較勁,有種性子大約叫遇剛則剛,她也不必要擰著他的脾氣,今晚她可欠他兩條命呢。
  
  她出去治傷,他也好吃飯,這也算是彼此方便。
  
  徐清歡吩咐道:「扶我去東屋裡,讓郎中來給我看看腳。」
  
  鳳雛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來,她自然願意喊郎中給小姐治傷,小姐方才一直站在外面,她看著心疼的不得了,可是她也懂得一切聽小姐的安排。
  
  徐清歡去了東屋,郎中很快就背著藥箱進門。
  
  脫了鞋襪,用燈一照,銀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徐清歡的腳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怎麼傷得這樣嚴重,再耽擱下去可不得了。」
  
  「哪有那麼厲害,」徐清歡示意銀桂噤聲,「高先生有藥,敷上就好了,我小時候從假山石上掉下來,摔得要更重些,是不是高先生。」
  
  高郎中立即點頭:「那倒是,可這也不輕,可想而知大小姐方才有多兇險。」
  
  徐清歡仍舊有些不放心:「宋大人的傷怎麼樣?」
  
  「外面的皮肉傷我已經治了,不過這是最簡單的,還有些應該傷到了內裡,養些日子就能痊癒,」高郎中道,「到底是經常練拳腳的人,身體底子好,放在尋常人這裡,恐怕要在床上躺好些日子。」
  
  徐清歡道:「不用服藥嗎?」
  
  高郎中道:「按理說應該吃一些,不過看宋大人的脾性未必願意。」
  
  徐清歡點點頭算是知曉了:「可與父親說了嗎?」
  
  高郎中應道:「說了。」
  
  為徐清歡敷好了藥,高郎中退了下去。
  
  銀桂上前侍奉徐清歡穿上鞋襪:「真要多謝那位大人,否則大小姐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治傷。」
  
  徐清歡看著房檐下搖擺的燈籠,直到現在她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如果宋成暄不來,她大約就會結束短暫的一生,兩世都算起來,她也是第一次如此虧欠一個人。
  
  這筆賬不知道要怎麼算。
  
  徐清歡下意識地晃了晃腳,還真的有些疼。
  
  ……
  
  宋成暄看著眼前的飯食,醬牛肉,泡菜,兩條蒸魚,一碟川炒雞,一小盅瑪瑙糕子湯,還有一大碗米飯。
  
  這些菜頗合他的口味,尤其是泡菜和蒸魚,應該是想到他常年在東南,特意交代廚房準備的。
  
  而且他向來不喜食粥,她好像知曉這一點似的。
  
  宋成暄看向永夜。
  
  永夜忙道:「徐大小姐沒問我公子喜好什麼樣的飯食。」
  
  也許是湊巧,安義侯府和尋常人家不同,不喜歡早膳用粥。
  
  窗外傳來幾聲鳥叫,顯然天快亮了。
  
  宋成暄拿起了箸。
  
  徐清歡猜測那些飯菜宋成暄應該會喜歡,不過若是他問起,為何她能想到準備那些,可能就要吃不下了。
  
  前世她和宋成暄在宮宴時撞見過幾次,她曾留意宋侯都喜歡吃什麼樣的食物,並且牢牢記在心中,自然不是要討好他,而是以備不時之需。
  
  萬一宋侯咄咄逼人,不得已時她也會用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比如做些宋侯愛吃的飯食,在飯菜中下一劑猛藥,送他去見閻王。
  
  當然,那也只是想想罷了,即便她是個女子也不喜歡那些陰謀詭計,所以一直也沒得施展,關鍵是宋侯也沒有逼迫她生出什麼同歸於盡的念頭。
  
  有誰能想到,前世不經意地打算,用到了今生。
  
  現在她吩咐下人做這些菜,不是為了毒翻他,而是真希望他能用得舒坦,至於這個小秘密,就讓她留在心中吧!
  
  想及這裡,徐清歡不禁抿嘴一笑,再抬起眼睛看到宋成暄就站在窗前,她立即收回了笑容,裝作若無其事般抬步走進屋子。
  
  方才她那一笑定然與他有關,宋成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彷彿沒有什麼地方能讓她這樣忍俊不禁。
  
  在這樣的時候,也就只有她還能笑得出來。
  
  這次的火器雖然沒有炸到她,但藏在暗中的兇徒未必會就此罷手,更何況她也不會躲在家中避禍,一旦發現線索必然要前去證實,很多時候也確實只有她才能查清楚。
  
  為今之計是早些抓到兇徒。
  
  宋成暄重新走到桌前坐下來,看著徐清歡:「你怎麼想?」
  
  徐清歡道:「我們現在雖然不知道兇徒藏在那裡,但是有張家在,就不愁抓不到他。」兇徒的目標是張玉琮,張家如今遭受的一切,對他來說還差得很遠,他必然還會再動手。
  
  「你呢?」宋成暄忽然道,「你好像也將自己養得又白又胖,而且扭動的歡實。」
  
  他是將她也比作了魚餌?
  
  不過,徐清歡總覺得宋成暄這話聽起來有些奇怪,像是在打趣她,想到這裡她抬起頭迎上了宋成暄的目光。
  
  此時此刻他那雙眼睛一片清明。
  
  ……
  
  皇宮裡,已經到了上朝準備的時辰,皇帝卻仍舊穿著常服坐在軟榻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地上跪著的內侍:「朕讓你再說一遍。」
  
  內侍戰戰兢兢地道:「神機營的人去看了,說是火器沒錯。」
  
  皇帝眼睛中透出一股厲色,然後他微微彎起了嘴唇,只不過那笑容裡帶著濃濃的殺機:「京中出現了火器,在此之前卻沒有任何人知曉。」
  
  內侍吞咽一口不敢說話,就連馮順也跪在那裡,滿頭都是冷汗,神機營中有內臣在其中任職,這些內臣都在馮順手下,現在京中有了火器,神機營首先要被懷疑。
  
  皇帝站起身走到馮順面前:「你告訴我,會不會哪天朕在寢宮安睡的時候突然『嘭』地一聲。」皇帝說著將攥拳頭的手突然張開。
  
  馮順感覺自己的胸膛就在這一瞬被炸開,他急忙道:「奴婢別的不敢說,這火器定然不是出自神機營。」
  
  皇帝一臉疑惑:「那你說……這是哪裡來的?朕要找誰問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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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4: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一章 問名

  馮順服侍皇帝十來年,自然見過皇上龍顏大怒的時候,皇上是九五之尊,他心中不快立即就會血流成河,可聽到消息到現在,皇上雖然將他們叫來斥責,卻也顯得過於平靜,尤其是皇上在說火器炸開那一瞬間。
  
  就是這樣才讓他覺得更可怕。
  
  山雨欲來風滿樓。
  
  自從大周建朝時開始,就算邊疆戰事不斷,京中卻始終能得以安寧,現在張家這一炸,就像是在皇上臉上甩了一巴掌。
  
  多麼無能的君主,才讓火器不聲不響地被運來了京都,而且在他眼皮底下炸開,皇上方才說的那些話,看似是個笑話,可仔細想來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不查個清清楚楚,就這樣讓人任意妄為,大周算什麼,又讓天下人如何看皇上。
  
  所以馮順立即保證神機營對皇上忠心耿耿,他也盡職盡責,他有足夠的信心,就在他能看見的地方,不可能會出這樣大的紕漏。
  
  「張家,」馮順道,「張玉琮大人定然知曉一些內情,或許……跟私運案有關。」
  
  「好,」皇上忽然笑一聲,「就像皇姐說的那樣,果然沒有那麼簡單,張家不是還想要粉飾太平嗎?朕就看看這下他們要怎麼做。」
  
  「走,」皇上道,「先不要上朝,先去慈寧宮,此事要讓母后知曉。」
  
  ……
  
  太后的睡眠一向不好,年紀大了,只要有些動靜她就會醒過來,接著腦子裡一片清醒,怎麼都睡不著了,到了第二天又會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做什麼事都打不起精神。
  
  好在這慈寧宮中她說了算,只要她不舒坦,可以不用見任何人。
  
  可今日卻不一樣。
  
  太后在睡夢中被女官叫醒,說是張家出了事,她之前只是聽說張玉琮鬧出了一個私運案,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既然皇上和張家都沒有來找她,就說明用不著她出面解決,既然如此她何必要湊上去,本來她也是個安享晚年的老人。
  
  卻沒想到最後鬧出這樣的事來。
  
  「太后娘娘不要著急,等天亮了,奴婢遣人再去打聽清楚。」女官低聲勸慰。
  
  太后拿著茶碗,不禁蹙起了眉頭:「用不著等天亮,一會兒皇帝就該來了,你們去準備一下。」
  
  出了這種事哪裡還用得著天亮見分曉。
  
  「我早就知道張家這些年有些不像樣子,怎麼也沒想到他們能鬧出這樣的事,」太后說著將手中的茶碗丟在桌子上,「如果這次的火器真的與私運有關,換做誰也保不住他們。」
  
  女官聽了一驚:「未必就是私運上的事,說不得就是兩樁案子。」
  
  「那麼巧,」太后整個人彷彿又變得沉靜下來,「你真的信嗎?」
  
  女官低下頭。
  
  「聽說華陽昨晚連夜進宮,」太后吩咐女官,「去將華陽也喊來,是該將一切說清楚的時候了。」
  
  華陽長公主向太后娘娘行了禮,然後又去參見皇帝。
  
  三個人坐下來,皇帝將昨日前往刑部大牢的書隸叫來。
  
  皇帝面色陰沉:「昨日刑部大牢裡王允都說了些什麼,你原原本本地講一遍!」
  
  書隸恭謹地道:「犯官王允那些話都是犯上之語……」更何況王允句句針對張玉琮,當著太后的面數落張家的不是,誰有這樣的膽子。
  
  「無妨,」太后道,「事情已經鬧出來,哀家還怕他說這幾句話不成。」
  
  書隸這才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太后聽到後面閉上了眼睛,半晌才睜開看向書隸:「你可將此事稟告給了皇上?」
  
  書隸行禮道:「微臣不敢有所隱瞞。」
  
  等到書隸退了下去,太后看向華陽長公主:「華陽昨日進宮可為的是此事?」
  
  華陽長公主去拿茶杯的手彷彿僵了僵:「兒臣……」
  
  「是朕讓皇姐去的,」皇帝打斷了華陽長公主的話,「張家是母后的娘家,兒臣心中不得不多做計較,換做旁人去朕不放心,想必皇姐能夠掌握分寸,朕一直信任張家,若是小事,朕可以小懲大誡,卻沒想到……」
  
  皇上的言下之意所有人都能明白,鬧出這種大事,皇帝自然不可能在顧忌太后的顏面,所以上朝之前先來慈寧宮,也是要表明態度。
  
  太后靜靜地坐著,整個人顯得十分平靜,忽然她抬起眼睛與華陽長公主四目相對:「王允說出那些話,你們都沒有信以為真,只有一個人追查了下去。」
  
  華陽長公主點點頭:「此人就是安義侯的女兒,這樁案子許多環節都是徐大小姐查明的,而且……徐大小姐昨晚追去了碧水河旁的道觀,兇徒在道觀安放了火器,徐大小姐差點因此喪命。」
  
  太后彷彿在極力回想:「哀家曾召她入宮,只知安義侯府有個聰明伶俐的女兒,卻不知她還如此膽大,敢在外拋頭露面的查案。」
  
  「也是機緣巧合,」華陽長公主道,「在鳳翔時安義侯世子爺差點被冤枉,多虧了徐大小姐才算將整樁案子查明,就是從那開始,徐大小姐對案子格外上心。」
  
  太后更覺意外,華陽這些年彷彿對所有事都失去了興緻,如今卻急著為徐大小姐說話,看來這個徐大小姐她定然要再見一見。
  
  「皇帝,」太后忽然道,「上朝的時辰到了,不要讓朝臣久候,一切要以大周社稷為重,不管是誰只要犯了錯,必然不能姑息,此案非同小可,早些查清,皇上和哀家才能心安。」
  
  太后沒有為張家求情。
  
  皇帝覺得既在情理之中,又讓他有些意外,張玉琮是張家幼子,張家上下一直對張玉琮極為照顧,如今張玉琮出了事,張家定然亂成一團,太后卻表現的如此雲淡風輕,難不成太后娘娘真的一心為大周和他著想。
  
  聖駕離開之後,華陽長公主也準備告退。
  
  太后忽然道:「安義侯府大小姐叫什麼名字?哀家一時竟然想不起來了。」
  
  「徐清歡,」華陽長公主道,「慈寧宮有這麼多女眷進進出出,也難怪太后娘娘想不起來。」
  
  這個名字她想起來了。
  
  清歡。
  
  先帝曾誇讚過此名取的甚好,在她看來次女的命格也不錯,若不是後來出了魏王謀反案,她現在應該嫁給了魏王世子,成了皇家的人。
  
  太后忽然對此案十分感興趣,她想要知道是誰無聲無息地將張家送到了風口浪尖。
  
  ……
  
  「啪」地一聲響起來。
  
  張玉琮臉上多了五個指印。
  
  「糊塗。」
  
  一聲唾罵,讓張玉琮低下了頭:「大哥,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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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4: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二章 要你死

  張大老爺張玉慈看著弟弟,他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張家。
  
  張玉慈板著臉聲音低沉:「被人用火器將府邸炸了,你在大周是頭一份,明日京中到處都會議論此事,你好大的風光。」
  
  張玉琮咬牙,他從來沒想過會跌得這麼狠,哪怕在火器炸開前一瞬,他還覺得自己能夠輕鬆度過眼前的難關。
  
  張玉慈道:「到了這地步,你才想起來找我。」
  
  張玉琮嗓子沙啞:「我也沒想到。」
  
  張玉慈道:「我看你是平日裡太過張狂,已經將自己當做當朝的國丈。」
  
  張玉慈和張玉琮不同,他平日裡很少發脾氣,即便張家已經如此富貴,他見人仍舊笑臉相迎。
  
  張家被安義侯在朝堂上針對過幾次,可每次家中設宴,張玉慈還會向安義侯府送上一張請帖。
  
  上次安義侯世子爺來家中大鬧,張玉慈的長子張鶴做出荒唐事,被人抓住把柄嘲笑,張玉慈因此閉門在家養病一月有餘,後來張玉慈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就好像想了透徹,甚至還與人笑談此事。
  
  就是因為這樣的性子,張玉慈被人稱為「和事佬」,張家遇見什麼事都需要他出面調和。
  
  張玉慈鮮有的動怒,更顯得此事非同小可。
  
  張家三兄弟早就已經分府而居,張玉琮府上出了事,張大老爺得了消息立即趕來,看到眼前混亂的一切,他不禁驚在那裡。
  
  張玉慈立即找到張玉琮,只見張玉琮一臉頹然,他心中一沉立即明白幾分,弟弟應該已經知曉此事因果,於是他仔細詢問,發現果然如此。
  
  知曉了其中內情,張玉慈更加心驚,原來這火器很有可能是張玉琮的船隊私運進大周的。
  
  也就是說,張家會有今日,全是張玉琮自作自受。
  
  如果沒有私運,就不會有人趁機運火器,如果張玉琮沒有殺了孫家大爺和孫二老爺,孫二老爺就會說出實情,張家也不會被蒙在鼓裡。
  
  張玉琮一錯再錯才會走到今天。
  
  「被人算計了還不知曉,」張玉慈怒其不爭,「你到底有多蠢。」
  
  張玉琮想要爭辯,換了旁人也是一樣的結果,誰能想到每走一步都在別人的謀算之中,他還沒有張開嘴,外面傳來一陣哭聲,然後是張靜姝的聲音:「母親,母親……」
  
  院子裡又是一陣慌亂,有人來稟告:「老爺,夫人一直往外吐血,恐怕是不成了。」
  
  張玉琮站在那裡,彷彿已經被黑暗慢慢地吞噬,想要去看丁氏最後一面,可看到兄長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最終還是沒有挪動腳步。
  
  看來他這個弟弟還沒有完全被擊垮,還懂得輕重緩急,張玉慈淡淡地道:「出了這種事丁氏的生死已經不再重要,當務之急你要仔細想一想,張家和你怎麼才能過這一關。」
  
  張玉琮低聲道:「我明白,我會立即著手將那些人找出來,不能再出事。」
  
  張玉慈臉色稍稍好了一些:「不是我心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樁事你撐不過去,死的不光是一個丁氏。」
  
  張玉琮道:「我這次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也做好了準備,」說到這裡他不甘心地抬起頭,「不過這與當年的事有關,我當年那般做,也是為了皇上能夠順利繼位,皇上總不能不顧念這些。」
  
  張玉慈皺眉:「此一時彼一時,怪不得你會栽跟頭,連這個道理也不明白,先皇已經去世,皇上繼位多年,你再翻出過去的事,皇上還會感念你不成?
  
  換句話說,聶榮夫妻和那些人的死,真被人揭開,皇上絕不會將錯誤攔在自己身上,真被人找到了證據,你只能將罪名攬下來。」
  
  張玉琮感覺到陣陣涼意。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
  
  張玉慈道:「你可知到底有多少火器被運進京?這樁事不是一個小小的王允就能謀劃的,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恐怕也很難預料。」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張玉琮道:「只要審問那兩個道姑和王允,一定會有結果。」
  
  張玉慈搖頭嘆息:「你剛剛去刑部大牢裡見過王允,可有收穫?」
  
  張玉琮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她肯定知道。」
  
  張玉慈皺眉:「你說的是誰?」
  
  「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張玉琮說的艱澀,他想起少女看他時的神情,彷彿預料到他此時的悔恨,「我……」他知道這話說起來很可笑,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已經由不得他再去懷疑。
  
  安義侯的女兒。
  
  張玉慈心中對三弟更是失望,到頭來三弟就說出這樣一句話。
  
  「老爺,該上朝了。」管事上前提醒。
  
  張玉慈站起身:「走吧,今天這一遭你躲不過去。」
  
  張玉琮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卻依舊心跳如鼓,他彷彿已經看到了那一雙雙眼睛落在他身上。
  
  他如同被剝光了衣服,一臉羞愧地走在人群之中。
  
  穿好了官服,兩位張大人出門上了轎子。
  
  張玉琮平日裡喜歡騎馬上朝,因為這樣的話,他目光所及處都會迎來官員的恭敬和敬畏,這讓他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今日他卻寧願躲進轎子,至少可以落得一個清靜,也讓他能喘口氣。
  
  轎子被抬起來向前走去,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張玉琮聽到了轎子外傳來陣陣馬蹄聲響,這是前去上朝的必經之路,往常也會在路上遇見其他人。
  
  「聽說張家出了事,張大人可安好?」
  
  有人開始呼喊他的名字。
  
  張玉琮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外面的人偏偏還不依不饒:「隔著幾條巷子我們都聽到了響動,有沒有捉到兇徒。」
  
  張玉琮再也忍不住撩開簾子向外看去,冷冷的目光下,那官員終於閉上了嘴。
  
  可當張玉琮放下簾子,就聽外面傳來細語聲:「是張大人嗎?」
  
  「是張大人。」
  
  「看起來還好。」
  
  「真是了不得,居然有人在京中用火器,而且用在張家身上。」
  
  「膽大妄為。」
  
  張玉琮心中正是煩悶,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想要活命的全都散開,不要聚在一起。」
  
  張玉琮不禁愣在那裡,張家下人聽到這話,手上失了力氣,張玉琮的轎子也歪斜下來。
  
  「就是他。」
  
  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張玉琮撩開簾子,只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
  
  那人向他飛奔而至,口中大喊:「張賊,你可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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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同歸於盡

  張玉琮見過的人無數,能讓他記得的大多都是達官顯貴,這樣一個小角色站在他面前大喊,他自然想不起來這人到底是誰。
  
  那人突然飛奔而至,手中捧著一個「呲呲」燃燒的東西。
  
  是火器。
  
  見到這種東西,眾人下意識地要避開。
  
  短暫的一瞬間,周圍立即混亂起來,方才聚在一起說話的朝臣,讓各自的下人護著四散。
  
  張家出了事,張玉琮立即動用人手自處尋找兇徒,在他看來兇徒應該會四處躲藏,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兇徒反而會迎上來。
  
  火器已經被點燃,很快就會炸開,兇徒卻沒有將懷裡的火器丟出去的意思,這是早就想好要與張玉琮同歸於盡。
  
  張家下人這才慌了神,立即上前阻攔,火器一旦燒起來很難會熄滅,若是在人群中炸開,後果不堪設想。
  
  「殺了他。」張玉琮瞪圓了眼睛,張家下人七手八腳將他拉出了轎子,向旁邊逃去。
  
  片刻功夫,那火器突然就炸開來。
  
  悶悶的一聲響動,緊接著所有人都目睹了之前張家發生的那一幕。
  
  ……
  
  鳳雛和銀桂向不遠處看去,鳳雛還好已經經歷過一次,銀桂嚇得臉色蒼白:「真是嚇死人了。」
  
  徐清歡想要走過去看看情形。
  
  「大小姐您別去。」銀桂緊緊地拉住徐清歡的手,她怕鳳雛侍奉不周,於是這次大小姐出門她也跟了出來,沒想到親眼目睹這些。
  
  「應該沒事了,」徐清歡道,「這種事只能出一次,他沒有第二次機會。」
  
  趁著天還沒完全亮,出現在這裡與張玉琮同歸於盡,靠得就是那股子狠勁兒,至於為什麼選擇在這裡,因為這是許多官員上朝的必經之路,除了向張玉琮報仇之外,他還想要整個大周都為之一震。
  
  黃清和喃喃地道:「他還真的來了這裡。」
  
  徐清歡點頭:「張家查得緊,應該很快就能找到線索,他越耽擱手中越沒有勝算,現在何苗氏已經死了,他又見不到王允,擺在他面前的選擇不多。」
  
  黃清和不禁佩服徐大小姐,經過道觀的事之後,徐大小姐還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這裡,他不禁嘆了口氣:「不知道又有多少無辜人喪生。」
  
  「黃大人,」徐青安見到黃清和一臉憔悴,「受了傷應該歇歇,順天府會有其他人過來。」黃清和這樣的體格,再這樣忙碌下去,吃多少炸小魚都補不回來。
  
  黃清和身上的傷,又讓徐青安覺得慶幸的很,多虧宋成暄沒有將妹妹丟出來,否則妹妹只怕也會有這樣的損傷,這樣算來宋成暄還是個心善的人,懂得攜老扶弱讓著婦孺,可見心性不錯。
  
  「我的傷無妨,多謝世子爺關切,」黃清和道,「我還是要將整個案子捋清楚才能放心。」
  
  說完這話,黃清和向不遠處看去:「張大人怎麼樣了?」
  
  「那人命硬的很,」徐青安哼一聲,「被張家下人護住了,受了點傷,應該死不了。」
  
  張家下人都湊了過去將火器和兇徒圍住算是救了張玉琮一命。
  
  「我們過去吧,」徐清歡道,「現在不會有事了。」
  
  徐青安一臉不情願:「萬一還有危險怎麼辦,你還是待在這院子裡。」
  
  徐清歡道:「不是有哥哥和雷叔護著。」而且剩下的事如果不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她怕張家不肯認賬。
  
  聽妹妹這樣一說,徐青安的態度就軟了下來。
  
  徐清歡正要走出門,一陣腳步聲響起,她抬起頭看到宋成暄大步走過來。
  
  宋成暄目光落在徐清歡身上,然後淡淡地道:「走吧!」沒有多餘的話轉身向前走去。
  
  宋成暄走得很快,清歡的步子本來就小,有因為腳踝受傷有些追上不上,正覺得吃力,不遠處宋成暄卻停了下來。
  
  徐清歡以為宋成暄有話要對她說,不禁疑惑地道:「宋大人?」
  
  宋成暄卻不知思量什麼,停頓了片刻,重新上前走去時,速度顯然慢了許多。
  
  徐清歡微微怔愣,這該不會是在等她吧?
  
  ……
  
  華陽長公主從慈寧宮出來,一直等著外面傳消息進來。
  
  清歡那丫頭才十幾歲的年紀,就這樣與兇徒周旋,她想起來還真覺得有些擔憂。
  
  「長公主,」內侍快步上前道,「宮外……又炸了,這次是衝著張大人的轎子去的。」
  
  華陽長公主雖然知道張玉琮沒那麼容易就被炸死,卻還是忍不住道:「張大人怎麼樣?」
  
  內侍道:「受了傷。」
  
  可惜,若是就這樣除掉了一個禍害,她還是很高興的。
  
  內侍接著道:「徐大小姐說,當年的事應該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華陽長公主抬起頭看著東方那輪朝陽:「好,我等的就是這個。」說完這話,她目光微微渙散。
  
  「如果你泉下有知,就保佑那孩子吧,若不是她要去查,我還不知曉……當年還有隱情。」
  
  華陽長公主說完話,長長地呼了口氣。
  
  ……
  
  江知憶也在看天空,因為她已經被關在黑暗中許久,突然見到光明,又是欣喜又有些不適應。
  
  衙差忽然將她和吳媽媽押出大牢,送上了囚車,她心中忐忑不安,該不會朝廷這就要處死她們。
  
  吳媽媽比往日都顯得更加安靜,閉著眼睛坐在那裡,一臉的憔悴。
  
  江知憶低聲勸說:「別害怕,反正每個人都會死,我們這樣結伴倒也還好。」
  
  自從在道觀找到她之後,吳媽媽就一直對她悉心照料,就像是她的親人一樣,每次她難過時,吳媽媽都會小聲勸慰,然而這次不知為什麼,吳媽媽卻一反常態沒有回她的話。
  
  正當江知憶奇怪的時候,只聽「轟」地一聲響,地面彷彿都為之震動,吳媽媽忽然睜開了眼睛,整個人撲向囚車,死死地盯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然後臉上露出一個怪異、扭曲的表情。
  
  「出事了。」
  
  很快就有衙差前來傳話:「有兇徒攔住了張大人的轎子,張大人被兇徒給……給……」
  
  衙差沒有繼續說下去,吳媽媽瞪圓了眼睛,忍不住開口道:「給什麼?說啊,快說啊,是不是炸死了人。」
  
  衙差用手中的刀鞘重重地打在吳媽媽身上:「給我老實點。」
  
  吳媽媽的手彷彿恨不得將牢車撕碎,這樣她就能親眼去看,看看張玉琮的慘狀,這是她多少年夢寐以求的事。
  
  「你想去看嗎?」
  
  不知過了多久,吳媽媽忽然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詢問她。
  
  她轉過頭看到少女平靜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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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四章 血海深仇

  吳媽媽忽然笑了:「恐怕現在由不得我了。」
  
  「那不一定,」徐清歡道,「我可以向衙差說,讓他們將囚車推過去。」
  
  吳媽媽臉上露出期望的神情。
  
  「那就如你所願。」徐清歡說完,就有人上前吩咐衙差,讓衙差將拉著囚車向前走去。
  
  被火器炸過的地方一片狼藉。
  
  遠遠的就能看到幾具屍體掉在一旁,吳媽媽眼睛愈發亮起來。
  
  「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徐清歡問過去。
  
  「不夠,」吳媽媽忽然道,「還不夠。」
  
  徐清歡道:「是不夠,比起十幾年前死去的那些人,差了一些。」
  
  「豈止是差了一點,」吳媽媽向周圍看去,只見那些官員都是衣衫不整的模樣,還有人身上、臉上滿是鮮血,躺在那裡呻吟,他們臉上滿是驚慌,可這還不夠,遠遠不夠,「將這些人全都殺死也不夠。」
  
  「這些人又沒有傷害過你,」徐清歡道,「你這樣豈不是濫殺無辜?」
  
  「不,」吳媽媽道,「他們都該死。」
  
  「你指的他們是誰?」徐清歡伸出手指過去,「張家人嗎?」
  
  吳媽媽只是冷冷一笑並不說話。
  
  徐清歡用手指向穿著官服的大人:「是那些大人?」話音剛落那位被徐清歡指著的官員立即皺起眉頭。
  
  那位大人在翰林院任職,慌亂過後就整理好了身上的官服,恢復了莊重的神情,聽徐清歡這樣一說,不禁覺得她十分失禮,於是面露威嚴。
  
  吳媽媽彷彿十分厭惡這樣的官員做派,眼睛中透出幾分猙獰,惡狠狠地道:「都該死,全都該死。」
  
  衙差斥責道:「大膽。」
  
  吳媽媽根本不在乎衙差對她的威嚇,一邊搖頭一邊道:「可惜,殺的還不夠多,大周的官員殺的還不夠。」
  
  徐清歡道:「難不成大周所有的官員都跟你有仇?火器不長眼,總會傷及無辜……」
  
  「沒有一個人無辜,他們都是騙子,」吳媽媽忽然看向徐清歡,「你們都是騙子。」
  
  「我也是騙子嗎?」徐清歡道,「可我並不認識你。」
  
  「一樣,周人都是騙子。」吳媽媽說到這裡忽然一頓,彷彿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
  
  「怎麼不肯說了?你還怕什麼?」徐清歡道,「怕說出實情,被我們朝廷定罪?也對,能夠苟活這麼久,可見你是個惜命之人,再怎麼樣活著也比死了要好很多,明明心中滿是仇恨,卻要裝作淡然的模樣,不惜扮成道姑……只為了能夠活下去。」
  
  吳媽媽滿臉憤怒:「我不怕死。」
  
  徐清歡搖了搖頭:「何苗氏將自己燒死了,你眼前這片狼藉中,應該還有你十分熟悉的人,」說到這裡她嘆口氣,「你難怪你看不出來,他已經被火器炸成這個樣子,任誰也分辨不出。」
  
  聽到這話吳媽媽瞪圓了眼睛,厲聲道:「你說什麼?」
  
  徐清歡道:「那人抱著火器去害張玉琮大人,火器在他身上炸開,可想而知會有什麼結果。」
  
  吳媽媽渾身顫抖:「你……你說他……」她看向不遠處的地上,地面上一片濕潤,隱約能看到暗紅色的血跡,還有一團血肉在那裡。
  
  火器在他的懷中炸開。
  
  「轟」。
  
  吳媽媽咬住牙,她聽到的那聲響動是他用性命換來的,只為了殺掉張玉琮報仇。
  
  「你以為到這裡來,就能看到你想要的結果,」徐清歡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兇徒炸死了自己,張玉琮大人福大命大,只是受了些傷,應該養些日子就能痊癒,害人者終被自己所害,也算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吳媽媽搖頭:「不……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會的。」
  
  「會,人在走投無路時,只有這樣一條路可選,衙門已經查到了何苗氏,這個兇手很快也會被捉拿歸案,一旦被抓你們必然在劫難逃,所以他情願鋌而走險做最後的努力,」徐清歡詫異地看著吳媽媽,「我不明白的是,聶榮已經死了那麼久,你們為何還想要為他復仇?」
  
  吳媽媽一怔,抬起頭看向徐清歡。
  
  徐清歡道:「當年本就是你們的錯,你們何來的仇恨?張大人是秉公辦事,你以為你們是在向張大人復仇,不……恰恰相反,你們越是這樣越是證明張大人對大周忠心耿耿,你們不會動搖張大人在大周的地位,張大人始終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這裡的大人都能為張大人正名。
  
  他們目睹的,是張家為大周社稷不惜撒上一腔熱血。」
  
  少女站在人前,說話時擲地有聲,臉上神情肅穆,彷彿此時此刻她一心為張家伸冤。
  
  宋成暄望著徐清歡,他想到了徐清歡會在朝臣面前審問吳媽媽,也知道她會用些手段,卻沒想到她表現的如此淋漓盡致,即便是張玉琮自己恐怕也說不出這樣一番話來。
  
  「既然都已經看到了,你們可以安心回去大牢了。」徐清歡說完就要離開。
  
  囚車上的吳媽媽卻在這時露出慌亂的神情:「你們都是傻瓜,直到現在你們還不知道張家都做了些什麼,你以為我真的是要為聶榮報仇嗎?不……你們都錯了,我不是聶家的下人,我姓嚴,我是嚴家人,我是大名鼎鼎的海盜嚴家人。
  
  當年誣陷給聶榮的那些兵甲就是我們運進大周的。
  
  我們按照張玉琮的要求,將兵甲運來大周嫁禍給聶榮,張玉琮說只要做成此事,大周朝廷就會招安我們,從此之後我們再也不是海盜。
  
  可張玉琮騙了我們,就在我們做好一切之後,他下令除掉我們所有人,幸虧這一切事先被二伯察覺,二伯讓我們想方設法離開,可張玉琮誣陷我們是倭人,我們走投無路去找聶氏,想要通過聶氏將張家詭計上達天聽……聶榮被冤枉,聶氏定然也想要一切真相大白。
  
  我們想的沒錯,聶氏果然願意幫忙,可惜卻來不及了,官兵找到了我們,張玉琮命人殺了我們嚴家大大小小幾十口人……張玉琮不該死嗎?大周的官員不該死嗎?」
  
  吳媽媽厲聲叫喊,周圍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來看著這癲狂的婦人。
  
  囚車上的江知憶半晌才回過神:「吳媽媽,你在說什麼傻話,誰是嚴家人?你……你不是聶家的家人嗎?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我們都要為父親、母親伸冤啊。」
  
  「你不是什麼聶榮養女,」吳媽媽冷笑道,「我那些話自然是騙你的。」
  
  江知憶只覺得渾身的鮮血都被抽離了身體:「那我……是誰?」
  
  吳媽媽一臉厭棄:「你只是個軟弱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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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完了

  江知憶不敢置信地望著吳媽媽,這個陪伴了她多年的老僕忽然變了模樣,這張本來她十分熟知的面孔,突然如此的猙獰,讓她心生恐懼。
  
  吳媽媽冷冷地道:「若是你爭氣能籠絡住譚光耀,也許就不會有今日,譚光耀比譚光文手段可要高多了,我們一開始看上的就是他,如果他肯出手,局面可比現在要好看的多,可惜你去了就被人挾制住,要不是你對我們還有用處,我才不會想方設法救你脫身,幸好那個譚光文被你迷住,才有了後來的一切。」
  
  江知憶整個人已經被驚住,如同一塑雕像,只是眼淚不停地湧出來:「你騙我……這不是真的……」
  
  吳媽媽對江知憶厭惡至極:「那你好好想一想,你可有小時候與聶榮夫妻相處的記憶。」
  
  江知憶搖頭:「你說過,我年紀太小,又經過那麼多磨難,忘記從前的事很尋常。」
  
  吳媽媽冷笑一聲:「你沒有與聶榮夫妻相處的記憶,那是因為你本來就跟聶榮夫妻無關,可你應該能想起你小時候的事,只要仔細一對比就知道我說的都是謊言,我定然還要費很大力氣去圓謊,卻沒想到你就這樣信了,後來我想明白了,你是不願意去回想,那些過往對你來說太過不堪。
  
  如果你不是聶榮的女兒,你就是一個被人拋棄、任人打罵、甚至被道姑賣給了男人的下賤人,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一死了之,開始的時候我還真覺得撿到了寶。」
  
  吳媽媽的話句句誅心,江知憶咬住了嘴唇,瑟瑟發抖。
  
  徐清歡道:「說她懦弱,你們呢?照你所說是為了十幾年前的事向張家復仇,卻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只會打著聶榮夫妻的旗號,暗中安排一切……」
  
  「那是因為張家是當朝權貴,」吳媽媽的嘴奇異地彎起,整個面孔已經變得極為扭曲,「我們家的人都被他所殺,只剩下幾個婦孺,想要依靠我們的力量復仇實在太不容易。」
  
  「住嘴。」
  
  忽然一聲爆喝響起,所有人紛紛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張玉琮讓人攙扶著走過來,張玉慈跟在他身後。
  
  方才火器炸開,張家人損傷最為嚴重,張玉琮雖然被護住,卻也被那股炸開的熱浪衝擊摔在地上,張玉琮半晌才回過神,想要起身卻發現一陣頭暈目眩,額頭上有鮮血淌下來。
  
  張家人七手八腳地將張玉琮扶起,立即去找郎中給張玉琮治傷,方才被護著離開的張玉慈也立即走過來查看弟弟的傷勢。
  
  張玉琮歇息了半晌才覺得好一些,張家人正勸說他回去治傷,卻聽到有人稟告:「那個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在向刑部的犯人問話,說起了……說起了十幾年前的事。」
  
  張玉琮本就心神不穩,聽到這話胸口又是一滯,抬腳就要走過去看看情形,誰知道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那裡。
  
  「別急,」張玉慈上前道,「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整好衣衫再過去。」
  
  現在的張玉琮太過狼狽,就這樣出現在人前恐怕會被人輕視。
  
  張玉琮明白這個道理,此時此刻他已經方寸大亂,他看向哥哥:「難道就要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了。」
  
  安義侯府大小姐出現在這裡不是巧合,她是看準了機會,當著眾人的面揭開十幾年前的案子,好讓他無法辯駁。
  
  就像大哥說的那樣,當年就算是他為了當今聖上才會誣陷聶榮,聖上也不會承擔這樣的罪責。
  
  要怪只能怪他沒有將事情做好,如今敗露他也怨不得旁人。
  
  張玉琮慢慢地走過去,徐清歡說話的聲音愈發的清晰,他心中的怒火和憤恨愈燒愈烈,可他如今的處境卻拿那少女無可奈何。
  
  囚車中的老婦人還要說話,張玉琮壓制不住呼喝出聲。
  
  那老婦人抬起頭來與他對視,那雙眼睛如同利刃,整個人撲向囚車大喊起來:「張玉琮,你這個畜生。」
  
  白森森的牙齒露出,恨不得食張玉琮的皮肉。
  
  張玉琮沉聲道:「你是何人?竟敢汙衊朝廷命官。」
  
  「汙衊你,」吳媽媽喉嚨裡發出「荷荷」聲,「這麼多年你可找到了你給我家二伯寫的密信?」
  
  張玉琮臉色一變:「什麼密信。」
  
  吳媽媽道:「當然是那封讓我們運送甲胄來大周的信函,當年我二嫂和幾個孩子躲在碧水河旁的郎中家裡,你得到消息綁住她們做要挾,一定沒想到她們到死也沒有將密信的去向告訴你,我們嚴家人沒那麼容易向人低頭。」
  
  張玉琮皺起眉頭:「你……」
  
  「是啊,密信在我這裡,」吳媽媽笑道,「雖然你看起來很可信,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在甲胄到大周之前就來到了京城住下來,只要嚴家一日沒有被招安,我們就不會出現……沒想到我們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嚴家三個兄弟都被你殺死,幾個孩子也慘遭毒手,你定然認為已經斬草除根,卻不知我們活下來。」
  
  張玉琮自認為已經安排的萬無一失,嚴家三兄弟及女眷和家人都被他騙來了大周,還有剩下的餘孽,事後也被他清理乾淨。
  
  只有嚴三的妻室沒有來大周,因為她不久前難產母子雙亡,他不疑其他,哪能想到嚴家這是為了以防萬一撒下的謊,海盜果然狡詐,他與嚴家交往這麼久,最終還是上了當。
  
  吳媽媽目光變幻,這些年的過往從她眼前一一閃過:「可惜你沒有死,我們苦心經營十幾年,還是沒能殺死你。」
  
  說完這些,她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如同溺水者攥住最後一棵稻草。
  
  「對了,我有句話還想問張大人,當年你殺死我們之後,霸佔了嚴家的財物和海上的商道,這些事你有沒有稟告給大周朝廷?」
  
  周圍一片靜寂。
  
  張玉琮抬起那雙陰鷙的眼睛與吳媽媽對視。
  
  吳媽媽大笑道:「看,這就是對大周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
  
  「來人,」張玉琮看向順天府的官員,「你們就看著這樣一個瘋婦在此地大放厥詞。」
  
  冷汗已經濕透了張玉琮的衣衫,張玉琮攥著拳頭苦苦支撐,只要他稍稍放鬆就會倒下,他絕不能這樣倒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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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六章 無從逃脫

  「張大人說的極是,」徐清歡道,「不能就這樣相信她說的話。」
  
  張玉琮看向徐清歡,徐氏又在耍什麼手段。
  
  徐清歡接著道:「若是隨便一說都能將人告入大牢,恐怕大周的牢獄早就已經人滿為患。」
  
  說完這話,徐清歡向後退了一步,她只是要引誘吳媽媽在此時將話都說出來,接下來的事就用不著她了。
  
  黃清和整理好身上的官服,上前道:「今日吳氏說的話,從未在大牢裡供述過,不能就此作為呈堂證供,要將吳氏與其他犯人分開關押,並且對其他犯人進行審問,除非吳氏說的話能在其他人的供述中得到印證,否則她今日所說不能作為證言,」說到這裡他看向吳氏,「吳氏手中若有證據,就要取回查驗。」
  
  徐清歡和黃清和兩個人配合的剛剛好。
  
  刑部尚書程如海、侍郎許昌榮也趕過來,程如海看到了不遠處的趙雲英,此人深得皇上信任,他會將這裡發生的事都稟告給皇上。
  
  許昌榮顯然還沒弄清眼前的狀況,斥責黃清和:「是你將案犯帶來此處的?好大的膽子,你一個小小的順天府通判……」
  
  「夠了,」程如海冷冷地看了一眼許昌榮,吩咐下去:「將案犯關押好,小心照看不得出任何差錯。」這個吳氏的供述事關重大,又有怎麼多人都聽到了,若是不好好處置定然要引火燒身。
  
  許昌榮一怔,他下意識地去看張玉琮的臉色,只見張玉琮面無血色,整個人說不出的狼狽。
  
  「大人們,上朝的時辰早就到了,不好讓皇上一直等著咱們吧!」
  
  眾人看過去只見幾個人走過來,為首的是兵部尚書洪傳庭,洪傳庭旁邊是安義侯。
  
  張玉琮抬起頭看了一眼,只覺得兩個人來勢洶洶,看來這次他不被朝廷責罰,他們絕不肯罷休。
  
  張玉琮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玉慈。
  
  張玉慈向他點了點頭。
  
  張玉琮深吸一口氣,躲不開,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
  
  ……
  
  眼看著張玉慈和張玉琮向宮門走去,洪傳庭看到了不遠處的宋成暄,雖然一晚上沒有休息,但是宋成暄臉上沒有疲憊的神情,他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可少不了宋成暄。
  
  洪傳庭拍了拍宋成暄沒有受傷的肩膀:「原本該讓你回去歇著,一會兒皇上定然要問起那些火器之事,你可心中有數。」
  
  宋成暄神情淡然,眼睛中是一成不變的冷靜和沉著:「兇徒用的火器與大周的火藥炮差不多,外用石殼,內裝火藥,可以點燃,可以火石摩擦發火引爆,其威力在《武備冊》中就有記載。」
  
  洪傳庭皺起眉頭:「《武備冊》中火器的秘方都在神機營中保管,總不會……」
  
  想到這裡洪傳庭明白過來,宋成暄為什麼會提起《武備冊》,他差點要笑出聲,還是這小子聰明,不聲不響就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他。
  
  洪傳庭捋了捋鬍鬚:「對啊,這火器總要找到出處,如果這些火器跟張家無關,就得從神機營查起。」
  
  皇上在神機營中安插了內官,這些內官都頗得皇上的信任,他們可不想替張家擔下這樣的罪責,自然會促成三法司查明此事。
  
  這樣一來張家就無處可逃了。
  
  洪傳庭心中有了數,囑咐宋成暄:「你去值房上聽消息,若是朝廷有傳就去那裡尋你。」
  
  宋成暄微微點頭算是應了。
  
  安義侯站在旁邊一直看著宋成暄,目光微微渙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陷入了深思,直到洪傳庭喚他,兩個人才一起向宮門走去。
  
  洪傳庭道:「怎麼這般神不守舍,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嚇到了。」
  
  安義侯「恩」了一聲,卻也不全是吧,還有宋成暄對安義侯府的態度,他從前就常常感嘆魏王爺其實是個懷有赤子之心的人,宋成暄冰冷的外表下,也有這樣的胸懷。
  
  自從他疑心宋成暄的身份之後,愈發覺得他與那孩子相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該為魏王爺欣喜,總算留有血脈在世,清歡說的沒錯,他不能期望自己當年做的一切都能被諒解。
  
  可……能看著故人之子重掌大旗,就已經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想到這一節,他又感激又更添許多愧疚。
  
  ……
  
  除了順天府、刑部衙門裡的人留下收拾殘局,剩下的人都陸續離開。
  
  徐清歡與常娘子說了幾句話,沒有張家的干涉,常娘子又可以幫順天府的老仵作做事,這次火器的事,讓京中衙門又忙亂起來,首先要將兇徒的屍身找齊,光是這個就讓所有人都頭疼。
  
  「徐大小姐。」
  
  徐清歡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見了穿著青色官服的李煦。
  
  李煦一雙眼睛閃動著清輝,嘴唇微微勾起,露出幾分柔和的笑容,看起來謙和溫潤,他的冷峻和威嚴是他到了北疆之後才慢慢展露出來的。
  
  前世隨著他官位越來越高,他整個人變得愈發的冷酷,總會理智地處理所有的事務,不允許自己有半點的差錯。
  
  家中的幕僚每次都對他交 口稱讚,幾位先生都說,再這樣下去,他們就要無所事事了。
  
  幕僚很多時候就是要為人解惑,李煦彷彿很少會陷入情緒中無法自拔,自然也不必向任何人求助。
  
  徐清歡回應道:「李大人。」再沒有其他話。
  
  李煦道:「徐大小姐查明了此案真相,著實令人佩服。」
  
  徐清歡道:「查案的是朝廷,我只是發現了些端倪,如實稟告給衙門。」
  
  說話間衙門裡的人拿來兇徒的畫像:「放才兇徒突然出現,許多人都沒有看清楚,雖然仵作找到了兇徒的頭顱,那頭顱卻也炸得血肉模糊,所以我們也只能畫出個大概讓瞧見兇徒的人辨認一下,到底是否相像。」
  
  徐清歡仔細端詳:「看起來倒是這個模樣。」
  
  衙差鬆了口氣。
  
  畫像上是個顴骨突出,眉毛濃重的男子,只是眼睛中透著幾分的狠厲,想必衙門的人在畫的時候帶入了個人的情緒。
  
  一個拿著火器殺人的兇徒,自然要與尋常人不同。
  
  不過大多時候他們看起來都只是個普通人。
  
  李煦道:「這人是否身材高大?」
  
  衙差點點頭:「照仵作驗看,的確如此。」
  
  李煦看向徐清歡:「徐大小姐已經確定此案與王允有關,方才大小姐會一眼認出那兇手,是不是想起了我曾與徐五老爺說過,我懷疑王允私自放走了一個運送私貨的商賈。」
  
  李煦還是這樣聰明,從一件小事上就能推測全域,徐清歡道:「我聽五叔提過一句,恰好看到有個身材高大的人出現,才做此猜測。」
  
  李煦依舊微笑著看徐清歡,顯然他並不相信,但是他也不曾露出半點質疑的神情:「我聽說這火器是經由私運船隻運來大周的,想來一切都是與張家買賣私貨的商賈安排,那商賈想要做成此事,就要瞭解張家、孫家、嚴家之間的關節,這其中必然有人向商賈傳遞消息,嚴家從前是海盜,對海上的事十分瞭解,恰好張家需要人手為他們效命,所以幫助張家、孫家買賣私貨是接近張家最好的選擇。
  
  我猜大小姐就是這樣思量,才找到了兇徒留下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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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興趣

  「沒有李大人想的這樣周全,」徐清歡迎上李煦的目光,「李大人對案情推測如此清楚,想必很快就能結案。」
  
  徐清歡說完話轉身欲走。
  
  「以王允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安排的這樣縝密,」李煦忽然道,「廣平侯夫人的案子時我還沒有想清楚,雖然徐大小姐可能早就懷疑了王允,在我看來王允的作為卻沒有太大的疑點,及時他讓人暗中跟隨徐大小姐,也有可能僅僅是為了尋找真兇,在一切沒有查明之前,誰都有嫌疑,更何況當時驛站裡還有一個從東南來的宋大人。
  
  對我來說在那種情形下,突然出現的宋大人更值得懷疑。」
  
  李煦是在講述為何他會在王允這樁案子上按兵不動。
  
  徐清歡心中有些訝異,李煦的性子她很清楚,他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其實心中傲氣很盛,她對李家父子的態度已經很明顯,照她的估計,李煦見到這樣的情形,應該不會與她再有任何的交集,這樣就能乾乾脆脆地楚河漢界避免糾纏。
  
  可現在李煦向她說明這些,是想要做什麼?
  
  「王允的案子過後,我回到京城,用私運的銀子去試探宋大人,那是因為宋大人從泉州而來,偏巧這私運的銀子又在此時出現,任誰都不免起疑心,現在案情逐漸明瞭,此案與宋大人無關,是有人藉著嚴家的事暗中謀劃。
  
  在查案中,不免有慢待安義侯府之處,李某這裡向徐大小姐賠禮了,有機會見到宋大人,我也會說明一切。」
  
  說完李煦抬起清亮的眼睛:「我來說這些,不是想要達到什麼目的,以後恐怕還會繼續查案,若是遮遮掩掩就會空招嫌疑。
  
  雖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徐大小姐不願意與我同路,但只要意圖相同難免還會撞在一起,現在解釋清楚,是避免將來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聽起來李煦這話倒是很有道理,前世她信他太多,現在不免要多生出幾分心思:「李大人想說,此案並非王允一人能夠安排,必然還有幕後之人在掌控,想要抓住此人不易,若是能夠齊心協力或許能早些查明真相。」
  
  李煦道:「徐大小姐所說正是李某心中所想。」
  
  「我確然喜歡查案,揭開眼前迷霧,看到實情,總是一件讓人感到痛快之事,」徐清歡一雙眼睛中映著李煦的微笑,「不過我不喜歡跟不信任的人同行,誠如李大人所說,以後也許我們還會在案子中遇見,但是……今日說出這番話就能從此不生嫌隙?恐怕李大人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辨別人心本來就是件不容易的事,別說三兩句話,就算身邊之人,也許終其一生才能看清,至於誤解……只要目的相同,想必不會結下生死之仇,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麼可擔憂的。」
  
  李煦目光微變,這就是徐大小姐心中所想。
  
  只要目的相同,想必不會結下生死之仇,那便沒什麼可擔憂的,這個要求聽起來簡單,不是敵對的立場自然不會觸及生死。
  
  可他與她的關係,也僅限於此。
  
  李煦心中更添疑惑,到底是為什麼,徐大小姐這樣一個理智、聰明的女子,偏偏就緊緊地守住這一點不放。
  
  彷彿只要向他走一步,就會帶給她危險。
  
  「你我早晚會知道答案,」李煦轉眼之間已經恢復如常,「對嗎?」
  
  徐清歡轉過身,卻聽到李煦這樣一句話,李煦指的是她對他的態度和決心嗎?
  
  也許吧,世事變化無常,誰又能說得准,可是……
  
  「並不重要。」徐清歡淡淡地道。
  
  是的,在她心中並不在重要,從前的老路她不會再走,從今以後的路已經在她腳下,這就已經足夠了,要說她以前還對前世之事難以釋懷,這些日子的查案卻讓從中領悟到了一個道理。
  
  人不能被仇恨左右,不能因為復仇迷失自己,將自己活成最厭惡的模樣,就像嚴家人一樣。
  
  只要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有些人有些事早晚會遇見,那時自然會有決斷,若李煦、李長琰還似前世那般,她和李家之間總會有一場生死較量,到時恩怨情仇都會算得清清楚楚。
  
  李煦看著徐清歡的背影,在他印象中女子通常都是軟弱無力的,心志也不會如此堅定,很容易被情緒左右,可徐大小姐不同,她好像不會被這些事所困擾,只要做了決定就沒有半點猶疑。
  
  開始他只當她是個有趣地女子,這段日子在一旁看到她查案的一舉一動,他難免會心生欽佩,如此繁複的案情越讓她理得清清楚楚,而且帶出了十幾年前的冤案,這需要每個環節都不出現任何紕漏。
  
  所以現在,在他眼中,她不僅僅是有趣,更是他想要解開的一個謎題。
  
  直覺告訴他,徐大小姐隱瞞著一件事,而且這件事與他有關。
  
  她雖然果斷地拒絕他,在他們之間劃出一道鴻溝,但這恰恰也說明瞭一些事實,只有足夠多的恩仇才能讓人如此堅定、果決地做出這種選擇。
  
  這就是他要弄明白。
  
  ……
  
  張玉琮府上,張靜姝看著床上的母親,如今全家上下都已經開始著手安排母親的喪事,只等著母親咽下最後一口氣……
  
  最後一口氣。
  
  張靜姝緊緊攥著的手忽然一顫,她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結果,如果母親去世她要守孝,必然不能再進宮去。
  
  「那要怎麼辦?」
  
  管事媽媽聽到張靜姝說話,不由地道:「大小姐節哀……我們該用的法子都用了……」
  
  「不……不對……」張靜姝茫然地道,「我……還得進宮為父親求情,我……現在就要走,否則就真的來不及了。」
  
  管事媽媽愣在那裡。
  
  張靜姝立即道:「快,讓人去備車,我要進宮去見太后娘娘。」趁著母親還沒有大喪,她必須見太后和皇上一面。
  
  「大小姐,您不能走啊,」管事媽媽擦了擦眼角,「老爺不在家中,您怎麼能不陪著夫人。」
  
  「沒有見識的東西,」張靜姝站起身厲聲道,「你難道看不明白嗎?整個張家的安危全繫在我一人身上,我不去,張家如何能夠渡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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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打入大牢

  張靜姝的話將管事媽媽嚇得跪倒在地。
  
  「母親素來疼我,教我一切要以張家為重,」張靜姝仰起頭,「若母親知曉我為了守著她,沒有及時去想辦法,以後這個家真的出了事,她情何以堪?」
  
  管事媽媽不敢再說別的話勸慰:「大小姐,不如還是問問外面的長輩再說。」
  
  「問誰?」張靜姝看了一眼窗外,「問幾個舅舅還是張家人?他們可有精神來為我們謀劃?」
  
  屋子裡一下子靜寂無聲。
  
  張靜姝道:「趁著現在還有機會,否則等到太后娘娘收走了我的腰牌,我就算想要幫忙都沒有法子,到時候誰來承擔罪責?」
  
  張家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將來要進宮做娘娘,平日裡眾人就都怕她,如今她疾言厲色地吩咐下來,沒有人敢在說什麼。
  
  只有丁氏從娘家帶來的陪房默默流淚。
  
  張靜姝又催促道:「還不快去準備。」
  
  她話音剛落,只聽院子裡傳來聲音:「我的苦命妹妹在那裡,我要進去瞧瞧……」
  
  張靜姝露出鄙夷的神情,小聲要挾:「誰節外生枝說出去,別怪我不留情面,凡是吃裡扒外的人,張家出事之前,我先解決了你們,聽到了沒有?」
  
  屋子裡的管事和下人紛紛應聲。
  
  張靜姝說完話轉身坐在床邊,拉起了母親的手:「母親若是能聽得見,也會同意我這樣去做。」
  
  她在慈寧宮中陪伴太后多年,懂得什麼時候要以大局為重,這樣關鍵的時候,她得出來支撐整個張家。
  
  張靜姝想到這裡,目光落在丁氏臉上,只見丁氏眼角沁出淚水來。
  
  「母親也不能白白沒了,我……還會為母親再爭個誥命。」張靜姝輕輕搖晃著丁氏的手,丁氏手掌冰涼,沒有半點要回應她的意思。
  
  管事媽媽哭道:「夫人說不出話來了。」
  
  哭聲中,丁家人進了門,張靜姝起身向眾人行禮,趁著眾人去看丁氏的時候,悄悄地退了出去。
  
  「快點,」張靜姝催促道,「拿上我的腰牌,我們進宮去。」
  
  ……
  
  「事情都解決了吧?」
  
  徐清歡坐在馬車上,外面的雷叔低聲詢問。
  
  「差不多了,」徐清歡道,「現在看來,只有一個人還沒有動靜。」
  
  雷叔立即警惕起來:「誰?」
  
  徐清歡思量著:「張興。」就是那個寫密信給張家,狀告父親藏匿蔣曜女兒的人。
  
  「京中有了這麼大動靜,他不可能不知曉,一直沒有動靜是因為王允沒有送消息給他,還是他想要找機會脫逃。」
  
  徐清歡一直沒有驚動張興,張興除了寫那封密信之外沒有其他的舉動,不知他是一時被王允蠱惑,還是與王允有更深的淵源,都在為那幕後操縱之人效命。
  
  「徐大小姐在車上嗎?」一個衙差迎上馬車。
  
  雷叔停下腳步與那衙差說話。
  
  衙差道:「黃大人讓我來送消息,那個張興去向刑部大人投案了,說他是受了王允鼓動送了密信,王允恐嚇他知情不報,將來朝廷查明將會與安義侯府一起被論罪。」
  
  徐清歡掀開簾子聽到外面的聲音,本朝自從謀反案之後,就鼓動眾人投密信揭發他人罪行,若是知而不報視為同罪。
  
  這樣看來張興沒有大錯,最多不過被降職罰俸。
  
  徐清歡放下了簾子:「走吧,回去歇一歇。」希望張興只是一時貪生怕死,否則他敢動,她就敢去捉。
  
  馬車在徐家門口停下,鳳雛和銀桂扶著徐清歡走下來。
  
  雷叔道:「大小姐,那位一直跟著呢……」
  
  徐清歡轉頭看到了一臉笑容的張真人,他雙目炯炯有神,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與徐清歡四目相對立即上前:「徐大小姐,道人忙碌一夜口乾舌燥,不知可否進府中討碗水喝。」
  
  道觀的火器炸開之時,宋成暄推開了哥哥,哥哥還欲進大殿中救她,關鍵時刻多虧了張真人將哥哥拉到了一旁。
  
  前世張真人雖然騙了她的嫁妝,今時今日卻已經不同。
  
  徐清歡看向銀桂:「求廚房吩咐一聲,為張真人準備一桌酒菜。」
  
  張真人捋著鬍子一臉欣慰,跟著徐清歡一起踏進安義侯府,眼睛不時地向周圍看去:「這府邸建的好,在這裡隨便尋一間屋子大約都能冬暖夏涼。」
  
  張真人一邊說著一邊嘖嘖驚嘆,時不時地伸手點評一下。
  
  「大小姐,」鳳雛忽然警惕起來,「奴婢總覺得您不該讓張真人進門。」
  
  徐清歡問過去:「為何?」
  
  鳳雛砸了砸嘴:「奴婢覺得,這道士的模樣,像是要找個長住的地方,蹭吃蹭喝賴著不走。」說著嫌棄地看了張真人一眼,此人走路腳下帶風,最大肚寬,定然食量不小,她一向最討厭這樣的人。
  
  那怎麼可能,徐清歡忍俊不禁:「不會的。」張真人是宋成暄身邊得力的人,等到宋成暄處置好了京中的事,他們就會回東南去。
  
  鳳雛嗅了嗅鼻子,可她卻覺得不是這樣,這張真人分明就像一隻四處找窩的老鼠,先要霸佔個好住處,免得旁人來爭搶。
  
  「這位是昨晚幫過安兒的道長嗎?」安義侯夫人讓人扶著走出來,看到張真人立即上前說話。
  
  張真人立即道:「不敢,不敢,道人只是盡了微薄之力。」
  
  「道長謙虛了,」安義侯夫人一臉的感激,「等侯爺回來,我與侯爺說了,請道長在家中寬住些日子。」
  
  張真人也不拒絕:「這樣一來豈不叨擾。」
  
  安義侯夫人笑道:「哪裡,我們高興還來不及,道長切莫這樣思量。」
  
  鳳雛哭喪著臉,她的猜測果然成真了。
  
  ……
  
  張玉琮被攔在大殿之外,他眼睜睜地看著其他朝臣魚貫而入,緊接著那扇殿門在他面前緊緊地關上。
  
  他本以為還能見皇上一面,卻沒想到皇上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四周鴉雀無聲,就連頭頂的鳥兒都靜靜地立著不敢鳴叫。
  
  不一會兒功夫大殿們重新被打開,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張玉琮抬起頭看到了那張不男不女的臉,是皇上身邊的內侍馮順。
  
  馮順面色平靜,只是眼睛中多了幾分嚴肅:「張大人,您不要怪咱家,這都是天家的旨意。」
  
  張玉琮聽到這裡正要說話,馮順卻不給他機會,呼喝一聲:「奉皇上旨意,摘掉張玉琮官帽,脫其官服,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張玉琮瞪圓了眼睛,不可能,皇上怎麼會不留半點的情面:「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
  
  他剛剛呼喊兩句,就有侍衛上前死死地按住了他,他還要掙扎卻已經被人架起了胳膊,有人上前俐落地取下了他頭頂的官帽。
  
  馮順冷聲道:「大人……您可不要再給皇上添堵了,否則……」
  
  馮順沒有接續說下去,張玉琮已經明白其中的意思,他腳下一軟頓時脫了力,任由侍衛剝掉了他的官服,一切做完之後,侍衛正要將他帶走,他轉頭看到了一個人影慢慢走了過來。
  
  此人身姿挺拔,面容英俊,雖然年紀尚輕卻有種威武的氣勢,似是沒有看到他,冷漠地與他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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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3 01:1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嶄露頭角

  張玉琮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那人明明沒有看他,一舉一動卻讓人難以忽視,尤其是那雙深沉的眼睛,如同侵襲而來的黑夜,將他完全地包裹住,他一時竟然忘記了掙扎。
  
  此人穿得是一件深藍色從五品的武將官服,從五品在張玉琮眼裡都是不必理會的小官,可此人卻不同,彷彿無論穿什麼都讓人不容小覷。
  
  這人是誰?換做平日裡張玉琮定然要喊人過來問一問,可他現在的處境已經容不得他去思量這些。
  
  宋成暄拾階而上,十幾年前他小時候跟著父親幾次來到宮中,如今這大殿沒有變,只是早已經物是人非,他親眼看著家人一個個倒下,鮮血在地面上流淌,家中的管事被刺穿了肚腹,卻還想要保護他,奮力向他爬過來,眼睛中滿是對他的關切和期盼。
  
  他們盼著他活下來,他之後去了東南,對付海盜和倭人,每次受傷或是面臨危險的時候,他都會想起那些目光。
  
  他們彷彿一直跟著他,始終沒有離去,讓他變得更加堅強而理智。
  
  除了昨晚……
  
  火器炸開的時候,他拉著徐大小姐躲避,那瞬間他沒有想起那些目光,他的心不知為什麼,彷彿一下子變得十分平和,一時忘記了肩上的重任。
  
  宋成暄抬起頭來,那恢弘的大殿就在他眼前,雖然它碧瓦朱甍看起來華貴異常,其中卻靜寂無聲,如此死氣沉沉,尚不及那一頂頂簡單的軍帳,肅穆、整齊讓人敬畏。
  
  「宋大人,您是第一次被召上朝堂,大約有許多禮數不明白,」一個內侍低聲道,「奴婢這裡說給您聽。」
  
  這位大人第一次被傳召入殿,臉上竟然沒有半點的害怕,內侍不禁從心中嘖嘖稱奇。
  
  大殿門再一次被打開,內侍傳旨:「命泉州招討使宋成暄覲見。」
  
  宋成暄大步走進殿中,大殿上的官員紛紛向他看來。
  
  御座上皇帝也抬起眼睛,洪傳庭方才對泉州的招討使交 口誇讚,稱他知曉倭人和海盜之事,對這官員的出身彷彿也說了幾句,不過他並不關心這個,也就沒有入耳,如今看過去之間那宋成暄十分年輕,倒是有些意外。
  
  皇帝沉著眼睛道:「朕命神機營造出許多火器送往邊疆,每年都會撥給水師,去年工部還造了幾艘裝了火炮的大船,一個小小的佛郎機大炮,能敵過我們大周的火器嗎?」
  
  洪傳庭沒想到宋成暄剛走進朝堂,皇上就立即如此發問,口氣中分明滿是質疑。
  
  宋成暄不卑不亢,聲音沉穩:「自從高宗時有了神機營,兵部和工部每年都會造出新的火器,光是火炮,在大周常用的就有三十餘種,去年工部更是造出了十多種火炮,火炮的名字也一個比一個威武,光是去年就有兩尊將軍炮,一位是火將軍,一位是威武長勝將軍。」
  
  宋成暄說到這裡故意停頓。
  
  工部侍郎快速抬起頭看向周圍,但是他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立即想起來,張玉琮大人已經被打入大牢,他想要向張玉慈大人求助,奈何張玉慈大人卻一直低著頭,並沒有看過來。
  
  「這兩尊火炮朕親眼見過,」皇帝道,「威力都很大,有什麼不妥?」
  
  「佛郎機炮原本沒什麼可怕,」宋成暄道,「但是佛郎機炮製作精良,內外皆用好料。」
  
  皇帝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我們大周的火器徒有其表。」
  
  宋成暄微微抬起頭:「朝廷新造的大船,水師有時甚至棄之不用,大船裝配和火炮本就沉重,船重必然行不快,唯一能帶來好處的火器。
  
  可惜這些火器,表面上看起來威武,其實卻重病纏身,鉛彈和炮筒尺寸不合,鉛彈引線不燃,這樣的情形比比皆是,若依賴這些火炮,只怕我軍早就不戰自敗了。」
  
  宋成暄說到這裡,朝堂上一陣喧鬧,卻又很快在皇帝陰沉的目光下靜寂下來。
  
  皇帝冷聲道:「工部火器司何在?」
  
  工部侍郎戰戰兢兢地走上前。
  
  皇帝垂著眼睛,面如寒霜:「他說可屬實?」
  
  工部侍郎的冷汗從額頭上淌下來,嘴唇顫抖著結結巴巴地道:「皇上明鑒,這……不是真的,我們火器司一直盡忠職守。」
  
  「聽說火器司在寧波造了幾艘載火炮的大船,」宋成暄說著看向工部侍郎,「大人若覺得自己造的火器堪用,正好有個機會,可以與那佛郎機大炮爭一爭勝負。」
  
  工部侍郎不禁道:「你在這裡信口雌黃蒙蔽君主,你……這是欺君之罪……」
  
  工部侍郎的話還沒說完,只聽頭頂傳來皇上威嚴的聲音:「你說的是什麼機會?」
  
  宋成暄道:「那自稱『白龍王』的海盜備下大船和佛郎機炮,對靠近常州附近的海域極為熟悉,在他看來如今是最好的下手機會。
  
  常州要打仗了。」
  
  常州要打仗了。
  
  幾個字說出來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宋成暄卻顯得異常平靜:「常州離京城不遠,火器司的大人們可以前往常州一觀戰事。」
  
  「大膽,你這是故意引起騷亂。」
  
  「怎麼敢隨便說出這樣的話,無論是誰都不敢隨意犯我大周。」
  
  宋成暄的眼眸幽深如墨:「在今日之前,大人可相信京城的大街上會有火器炸開?」
  
  朝堂上一片寧靜。
  
  官員們紛紛看向朝堂上幾個重臣,此時此刻他們皆是面色沉重不發一語。
  
  「說的不錯,」皇帝忽然道,「朕也想看看火器司造出的大船和火炮是否能夠剋敵。」
  
  工部侍郎腳下一軟差點就摔在那裡。
  
  皇帝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張玉慈:「朕希望你們能夠剋敵。」說完這些皇帝轉身走出了朝堂。
  
  張玉慈目光落在宋成暄身上,東南何時出了這樣一個人物,走上朝堂之後說的每句話都是誅心之言。
  
  皇上本就有懲辦三弟的心思,現在經宋成暄這樣一說,恐怕更下定了決心。
  
  三弟與四部來往過於密切,這次出了事,只怕會被人牆倒眾人推。
  
  他現在唯一期盼的就是皇上能給太后娘娘幾分顏面。
  
  ……
  
  皇帝坐上肩輿,一雙手緊緊地攥著手中的把件,目光說不出的陰沉。
  
  馮順不敢說話,只是低頭跟著。
  
  皇帝忽然問起來:「太后那邊有動靜嗎?」
  
  馮順道:「張玉琮的女兒進宮了,如今就在慈寧宮中,想必是想要向太后、皇上求情。」
  
  皇帝腦海中浮現起那窈窕的身影,她來的正好,想到這裡皇帝微微揚起了嘴唇:「擺駕慈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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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6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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