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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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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0: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 心緒

  宋成暄說完這話閉上眼睛,是在努力擺脫現在的情緒,半晌他又睜開雙眸想要試圖起身,手一撐卻立即發現做不到,於是慢慢躺下來,雙手交疊在腹部,一動不動好像再次睡著了。
  
  徐清歡知道他並沒有睡,如果他能行走自如,早就起身離開,可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悄無聲息,儘可能消彌一切會影響自己的事物,不聽不想,不動不念。
  
  不知為什麼,這樣的安寧,讓他顯得有些脆弱而無助。
  
  徐清歡本想悄悄離開,看到這裡卻不忍心起來:「當年的事,是我們對不起魏王府。」
  
  宋成暄沒有動。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徐清歡抿了抿嘴唇:「宋大人先歇著,等您好些了,我就讓人送您離開。」
  
  提起宋大人幾個字,他明顯微微皺眉,顯然這個稱呼在他醉酒時是陌生的。
  
  徐清歡忽然想到當年朝廷細數魏王一家的罪狀,其中一條是勾結三朝重臣結黨謀反。
  
  那位三朝老臣也被誅滅九族,只因為他酒到酣處時說,高宗提過,若得佳兒可保社稷三十年太平,若再得佳孫可望百年昌盛。
  
  魏王謀反案時,有人將這句話冠在魏王及世子身上,說老臣私底下為魏王籌謀,拉攏官員準備謀反。
  
  這本是無稽之談,可大約就是因為魏王和世子的確出色,這句話就成了先皇心中的刺,所以下命處置魏王府所有人,包括還年幼的魏王世子。
  
  宋成暄想要活下來有多不容易,小心翼翼,隱姓埋名,永遠不能在人前提起自己真實的姓名,生生將自己從這世間完全抹殺掉。
  
  嚴格來說,魏王世子已經死了,至少在平日裡宋成暄的身上不留半點痕跡。
  
  徐清歡想到這裡目光再次落在宋成暄身上,他的嘴唇好像很乾燥:「你還要不要再喝些水?」
  
  那雙明澈的眼睛再次睜開,然後落在她臉上:「你怎麼還不走?」聲音中帶著幾分譏誚,「你們不是早就選好了……應該離得遠遠的,免受牽連,為何如今還上前來……你就不怕我重提當年的約定嗎?」
  
  不知怎麼回事,徐清歡彷彿洞悉了他這話的其他含義,宋成暄所指應該不單單是父親背叛魏王,沒有在當年伸出援手,還有一件違背約定的事正在發生。
  
  徐清歡不禁道:「宋大人指的是什麼?」
  
  即便這男人還在醉酒之中,神情依舊深沉幾分:「冬月初五,丑時一刻。」
  
  徐清歡愣在那裡,宋成暄說的是她的生辰,他如何會知曉。
  
  宋成暄道:「我的……你知道嗎?」他嘴角微勾,「就寫在那大紅的帖子裡。」
  
  他笑容變得譏誚:「只怕那帖子早就燒毀了吧?」
  
  徐清歡一下子從錦杌上起身,怔怔地望著宋成暄:「你是說我們有婚約?」將生辰八字寫在大紅帖子裡,只有雙方長輩定下婚約,才會如此作為。
  
  所以他才會說:你是安義侯長女……我竟忘了,你們早已經毀約……,也許就在迷離的那一瞬間,他誤以為一切如初,就在她說出那些話之後,他如夢初醒,重新被她拉回了現實。
  
  徐清歡的心「砰砰」慌跳個不停,彷彿要躍出喉嚨。
  
  她不曾聽父親說過這些事,婚約仍在,卻早已經物是人非。
  
  徐清歡半晌說不出話來。
  
  宋成暄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他的嗓子異常的沙啞。
  
  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擰了帕子擦拭他的額頭,他沒有閃躲,只是閉著眼睛。
  
  「我不知道,」徐清歡低聲道,「我父親從來沒有提及過此事。」前世自始至終她也不曾知曉這些。
  
  「你,」徐清歡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你可要我們遵守婚約嗎?」
  
  她明明靠得他很近,他卻能從她的一舉一動中感覺到她想要遠遠的逃離,說話聲音很低,如同在呢喃,他給她帶來的不是歡喜,而是忐忑、慌張。
  
  而他躺在這裡,就好像在等待著別人的憐憫和施捨。
  
  宋成暄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她默默站在那裡良久,然後又將微涼的巾子放在他額頭。
  
  大約是以為他睡著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
  
  宋成暄睜開了眼睛,看著頭頂那低垂的幔帳,他撐著坐起身,拉開了身上的薄被,他確實喝了許多,卻沒有醉得那麼厲害,也許他想要這樣醉一次。
  
  徐清歡端了湯,正要再去看看宋成暄。
  
  孟凌雲過來稟告:「宋大人已經走了,我想要追上去攙扶,大人卻不肯,然後一路走出去上了馬。」
  
  宋成暄會去哪裡呢?他在江陰是否有落腳之地,她重新走進屋子裡,昏黃的燈光下,裡面自然已是空無一人。
  
  旁邊屋子裡的徐清安睡醒了,嘴裡嘟囔著勸酒詞:「宋大人……英雄豪傑,當真讓人敬佩,我們再喝一杯,他日……有機會……一起戰場殺敵。
  
  呵呵呵……功成名就,再將曹家妹妹娶進門,我就心滿意足了。」
  
  徐清歡不禁搖頭,對哥哥的要求不能多,當真只能聽他說一句正經話。
  
  而宋成暄卻恰恰相反,如此醉酒,也才能讓他輕鬆一時。
  
  徐清歡緩緩地又坐在錦杌上,望著那空無一人的床鋪出神,今晚知曉的這件事,讓她的心緒久久不能平復。
  
  「大小姐,該回去歇著了。」鳳雛低聲道。
  
  徐清歡點點頭,起身離開了屋子。
  
  ……
  
  一夜未眠。
  
  就算是剛剛重生那些日子,她也能讓自己安眠,可昨夜卻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外面天空大亮。
  
  通常這時候她已經起身梳洗,而今天她卻躺在床上半點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直到外面傳來徐青安的聲音:「沒……沒喝那麼多……宋大人好端端的厲害了,我說的都是真的,爹……我怎麼會騙您。」
  
  然後是酒罈子被踹得七零八落的聲響。
  
  徐清歡穿好衣服打開屋門,徐青安已經被摔在地上,捂著屁股哀叫連連。
  
  徐清歡走過去,向安義侯行禮:「父親的傷怎麼樣了?女兒有話想跟父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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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0: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 約定

  人生剛剛到了巔峰,還沒有多待一天,就又回到原點。
  
  徐青安可憐巴巴地看著父親走去書房,立即攔著妹妹道:「宋大人呢?他昨天什麼時候走的?」
  
  顯然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忘得差不多了。
  
  說完這話,徐青安拍了拍頭:「我睡著了之後,有沒有又發生什麼事?」
  
  看著哥哥晶亮的眼睛,徐清歡想起宋成暄忽然拉住她的手,又說了那些有關婚約的話,不禁目光略微閃躲。
  
  徐青安心中生出一絲緊張,該不會那小子沉著他醉倒來見了妹妹:「是不是王……王家人來了?」
  
  徐清歡道:「哥哥想哪裡去了,自然沒有。」
  
  真的嗎?
  
  他怎麼會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妹妹被人虎視眈眈地惦記著,他只要一不留神,妹妹就會被人叼走了。
  
  「妹妹,」徐青安正色道,「哥哥保護你,從今往後再也不醉酒了。」不止如此,他後腦勺還要長出兩隻眼睛來,盯死了那王二,只要王二有半點不軌,他立即就會撲上去,先揍那東西一個七葷八素。
  
  ……
  
  徐清歡走進書房,安義侯正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女兒道:「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過陣子也就能好起來。」
  
  鳳雛給她做了一雙鬆口的軟底鞋,只要別久站,或是走遠路,腳背上的傷就不礙事,常娘子也來看了,說是換藥的時候回吃些苦頭,等到消了腫,傷口結痂之後,就會好多了。
  
  安義侯心疼道:「你一個女孩子,實在不該冒險做這樣的事,如今常州的局勢已經安定,一切告一段落,我讓人將你送回京城。」
  
  徐清歡搖搖頭:「依女兒看,這樁案子才剛剛查出些頭緒。」
  
  安義侯一愣:「難不成常州還有白龍王的人?」
  
  「女兒不敢妄下結論,」徐清歡道,「張興設計想要擒拿女兒,女兒將計就計引他上當,這其中出了個破綻,張興當時雖然有所察覺,卻被我幾句話遮掩過去,可見其勇猛有餘,謀略不足。
  
  將謝老太太和謝雲掌控於股掌之間,靠張興不能安排的這樣縝密,而且女兒對那白龍王的身份始終有懷疑。」
  
  本來這件事要見到宋成暄與他商議,卻沒想到……發生了那些事,不知下次見面,要怎麼說話。
  
  徐清歡忽然沉默,安義侯看過去,他總覺得女兒今日心事重重。
  
  「父親,」徐清歡抬起頭來,「女兒是不是與人有婚約?」
  
  安義侯一怔,怎麼也沒想到女兒會問起這件事,當年他們與魏王和王妃定下兩個孩子的婚約,不久之後魏王就出了事,所以鮮有人知曉其中內情。
  
  「父親不用有顧慮,」徐清歡看看門外,「我已經讓雷叔守在那裡,我們在這裡說話,不會被人聽去。」
  
  安義侯目光微遠,彷彿想起當年時的情形,半晌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那時候你才出生,魏王妃十分喜歡你,按理說以你的年紀不該定什麼婚約,可當時……我們兩家交好,也就讓人為你們兩個合了生辰八字,魏王妃還送了你許多玩物,親手為你做了幾件衣衫,你母親也是如此待魏王世子爺……」
  
  說到這裡,安義侯明白過來,看向徐清歡:「莫非是魏……他親口跟你說的?那他……真的就是……」
  
  雖然之前已經覺得八九不離十,可現在等於是宋成暄自己承認,安義侯心中五味雜陳,回想起魏王,不禁眼睛一熱,眼前一片模糊。
  
  好半天安義侯才穩住情緒,仔細思量起這樁事,他從沒有與清歡提及這婚約,因為他以為魏王世子爺已經不在人世,後來雖然猜到了宋成暄的身份,但是魏王府和安義侯府已經今非昔比,宋成暄不向他尋仇已是心胸開闊,他還有什麼立場去想及這樁婚事。
  
  沒想到宋成暄卻告訴了女兒。
  
  他一時想不明白,宋成暄這樣做是為什麼?
  
  安義侯道:「宋大人還有沒有說別的話?」
  
  徐清歡不知要如何與父親提及:「沒有,」說到這裡她抬起那清亮的眼睛,「父親有沒有想過以後要與宋大人如何相處?若是他想要為魏王爺復仇,父親會怎麼做?」
  
  安義侯幾乎未加思量:「自然要想方設法幫他,當年是我對不起安義侯府,總不能一錯再錯,無論我怎麼去做,對魏王府的愧疚也難以彌補。」
  
  女兒這樣問,安義侯不禁有了些疑惑,他望著女兒那俏生生的臉頰,難道……
  
  「清歡,」安義侯神情複雜,「宋大人該不會對你有了心思。」
  
  徐清歡微微一笑:「女兒只是從宋大人隻言片語中猜到的,就想要向父親問清楚,父親不要因此而憂慮,」說著她微微一頓,「父親當年為何想要與魏王府聯姻呢?可因為當時的局面?」
  
  「自然不是,」安義侯微微皺眉,「魏王爺無心政務,先皇當時已經渡過難關,身下還有皇子繼位,魏王爺只想世子做個閒散宗室,我們斷無攀附之心,否則定下婚約就會將消息放了出去。
  
  我是喜歡那孩子……也承蒙王爺不棄,才會一拍即合。」
  
  徐清歡點點頭:「女兒知道了。」
  
  安義侯不知女兒在想些什麼,如果宋大人對女兒沒有這份心思,難不成是女兒想要靠這婚約解開兩家的嫌隙?
  
  安義侯想到這裡正色起來:「清歡,當年欠下安義侯府的是父親,一切與你無關,父親願意為此付出性命,而你不必去做其他思量。」他欠的債,如何能讓女兒去承受。
  
  安義侯說完接著道:「依父親看來,宋成暄雖然表面冷淡,本心卻依舊未變,身在泉州盡心儘力維護百姓,手下將領無不軍功累累,他治下頗嚴,即便在常州軍中也常聽到有人談論他,他從小就是個心善的人,未必會對父親如何,就算他真的動手,那也是父親的果報,所以,不用你為父親籌謀。」
  
  徐清歡道:「父親的話,女兒都記住了。」
  
  「那就好,」安義侯嘆口氣,「你也不要在意婚約之事,宋成暄不會想要再與我們結親,他不可能再相信安義侯府,自然更不能與安義侯府綁在一起。」
  
  徐清歡垂下眼睛,可如果他就這樣做了呢?
  
  婚約的初衷沒有變,人也沒有變,一切還能照以前約定的那樣進行嗎?
  
  她不知道,或許宋成暄也沒有想清楚。
  
  但是他有他的思量,她也有她的堅持。
  
  為今之計,她只有等待,等他來尋她,到時候也就有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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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0: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二章 美人計

  宋成暄像往常一樣,天剛亮就騎馬出去,練了騎射又在校場舞了一會兒劍,這才回來沖涼,然後一頭紮去了書房。
  
  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永夜戰戰兢兢地將頭縮回來,這一晚他滿心擔憂,脖子彷彿都比平日裡長了許多。
  
  昨天公子去了徐家之後,他就自我感覺一陣不舒坦,於是向公子稟告了一聲,藉著尿遁,一路回到了這小院子裡。
  
  夜裡公子終於回來了,不過什麼話也沒說,進門就睡下了。
  
  看這情形,如果是在打仗,公子肯定丟盔棄甲,一敗塗地,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重振雄風。
  
  「這是什麼?」宋成暄看向桌子上擺著的飯菜。
  
  「廚娘說,常州如今盛行吃這些,雖然樣子不好看,吃起來也難以下嚥,但是……」永夜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這東西去火,對身體好,他是怕公子落下病根,留下終身遺憾。
  
  為了避免被打死,永夜悄悄地溜了出去。
  
  看著桌子上清淡的飯食,宋成暄瞇起眼睛。
  
  ……
  
  真正上火的還有薛沉。
  
  剛剛送走了公子,一覺醒來之後,就有人送來了公子的密函,讓他另派人去往琉球,公子帶著永夜和趙統等人改路去了常州。
  
  自從薛沉輔佐宋成暄開始,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形,在他看來公子比任何人都要冷靜,曾有一度他都覺得,他這個軍師已經沒有了用處。
  
  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則公子不會如此安排,薛沉立即讓人去探聽消息,戰戰兢兢等了許久,才弄了清楚。
  
  「白龍王突然出兵攻打常州。」
  
  聽得這話,薛沉立即拉開了輿圖:「現在戰事如何?前方可發現白龍王的異動。」
  
  副將低聲道:「沒有。」
  
  沒有?那就是戰事暫時平息了?這麼快!
  
  公子這樣不管不顧前往常州,常州的情形應該十分很緊迫,再不插手就會釀成大禍。
  
  除非是公子判斷有誤。
  
  不對……
  
  薛沉收回了輿圖,以他對公子的瞭解,這件事絕不簡單,公子丟下與琉球王交好的機會,去做的事,自然要比一個琉球還重要。
  
  薛沉吩咐皺眉思量,公子從京中回來之後,彷彿回到了從前的模樣,若說有什麼異常,那就是更加沉默寡言。
  
  再仔細想一想,就會發現更多問題,永夜見了他轉身就逃,張真人也一直沒有回到泉州。
  
  薛沉的手微微收攏,是他大意了,明明這麼多的異樣他竟然還以為一切太平。
  
  會是與那女子有關嗎?
  
  那女子應該在京城,公子這次去的可是常州,他可真是連連失算,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就該查問下去,如果這樣做了,現在就不至於束手無策。
  
  薛沉正在皺眉思量,身邊的人進門稟告:「老爺,打聽出消息了,公子從鳳翔一路進京,曾與安義侯府大小姐同路,到了京中之後,又和徐大小姐一起查張家案子。」
  
  薛沉眼睛一跳,安義侯在常州領兵……
  
  公子自從離開泉州之後,處處都與安義侯府有往來,這絕不是巧合。
  
  難道公子心悅的女子就是安義侯府大小姐?
  
  這怎麼可能。
  
  安義侯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公子對安義侯府只有憤恨,絕不會想要與他們有半點牽扯,所以即便之前他聽到一言半語,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思量。
  
  如果公子真的是為安義侯府去的常州,那可真要出大亂子了,能夠將十幾年前的恩怨放下,絕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
  
  安義侯府是否知曉公子的身份?
  
  如果知道……難不成是故意設下陷阱,只等著公子鑽進去,用的就是美人計嗎?
  
  想到這裡,薛沉更是心慌。
  
  他應該去往常州,不能就讓公子這樣任人擺布,他倒要看看是什麼樣計謀,能讓公子也上了當。
  
  ……
  
  謝老太太經過張興的事,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到了衙門裡就將所有事全盤托出,謝家上下也被查了個底朝天。
  
  雖說常州起了戰事正人心惶惶,出了這麼大的案子,百姓們全都聚過來圍觀。
  
  人群中有個老婦人,深深地望了一眼衙門,似是想要走進去,卻又很快就改變了主意,低下頭,不聲不響裡轉身離開。
  
  從衙門口出來,她一路走去了謝家,看著謝家門口衙差來來往往,謝家人悲戚的哭聲傳入耳,老婦人微微揚起了嘴唇。
  
  一直等到謝家大門被封起,老婦人才回到了住處。
  
  關好大門,老婦人走進屋子,在一處牌位前跪下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張開嘴如同在呢喃:「五娘,有人為你們報仇了,你泉下有知可快活嗎?
  
  那謝氏和兒子都被送入了大牢,你知道嗎?他們犯的可是通敵之罪,就算謝家族裡出面也無濟於事,這些年我天天盼著,總算是老天有眼。
  
  五娘,你也該瞑目了。」
  
  老婦人說完一行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她的聲音變得沙啞:「聽說是白龍王就是他,我本想再去打聽打聽,可……我現在覺得沒有了任何意義,我也累了,就隨著你們娘倆一起走,我們泉下團聚吧。」
  
  老婦人說完從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就要向心窩中刺去。
  
  她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刺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咣」地一聲清脆的響動,老婦人只覺得手指一麻,那匕首跟著落在了地上。
  
  老婦人驚詫地睜開眼睛,立即向四周看去,只見一個黑臉的中年男子就站在她身後。
  
  「你是誰?」老婦人喊出聲,「你怎麼會在這裡。」
  
  中年男子沒有說話,老婦人剛剛站起身。
  
  「我有件事想要問您。」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少女出現在屋門口,一雙清澈的眼睛望著老婦人。
  
  老婦人下意識地道:「你……你想問些什麼?」
  
  「你跟謝老太太有什麼關係?可認識她娘家的兄弟?也就是外面說的白龍王。」
  
  「不……不認識,」老婦人未加思量立即否認,「謝老太太是誰?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找錯人了,快出去,離開這裡,」
  
  徐清歡望著香爐上的裊裊青煙:「這排位上寫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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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1: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三章 白龍王真容

  老婦人死死地攥著手中的帕子,看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肯開口。
  
  徐清歡道:「謝家老太太的父親周維是周家唯一的子嗣,不得不兼祧兩房,娶了兩房妻室,有一年常州災荒,他們舉家搬遷去蘇州避禍,周家人被災民衝散了,周維另一房的妻兒從那以後就沒了消息。
  
  牌位上的人,就是周維另一房的兒媳婦,那個被周家人在災荒中丟棄了的人。」
  
  老婦人的嘴唇緊緊地抿著,鼻翼不受控制的抖動。
  
  徐清歡望著老婦人:「謝老太太身邊的葛媽媽死了,你與葛媽媽素有往來,你恐怕怕官府查過來,於是想著要自我了結,可既然已經做了那麼多事,那能就這樣了結,你說對不對?」
  
  老婦人是遠近有名的穩婆,大家都叫她楊婆子,前些年搬來了江陰,身邊沒有親戚兒女,自己獨居在小院子裡,除了被人喊去活計,很少會出門。
  
  這兩日謝家出了事,楊婆子一反常態,每天都去街上看熱鬧。
  
  尤其是謝老太太被遊街時,楊婆子從來不會錯過,她跟著人群,將手裡的爛菜葉打在謝老太太身上。
  
  那些被官府從倭人福船上救回的百姓,聚在謝家門前討要說法,謝老太爺嚇得不敢出門,就連謝氏族中長輩也生怕被牽連,連忙出來主持大局,幫助衙門查問謝老太太的事,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
  
  楊婆子看著覺得痛快極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該湊過去,這樣很容易將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人前,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多年的仇恨今日終於得到了紓解,不親眼去瞧瞧她如何也不能甘心。
  
  而且她不止是為了自己,還為了死去的五娘和葛媽媽。
  
  可憐的葛媽媽,這些年不得不留在謝老太太身邊侍奉,卻因為事情敗露被府衙捉拿,走投無路不得已沉了海,屍體被官府拉去了亂葬崗,一個小小的土坑容身,連一個木牌都沒立,她反正已經不想再苟活,於是做完這些,乾脆趁著天黑過去燒了些紙,大約就是那時被徐家人盯上了。
  
  楊婆子看著徐清歡道:「謝老太太他們做壞事的時候,你們為什麼沒有人去抓他們,如今卻要向我們下手。」
  
  徐清歡搖搖頭:「你們與謝老太太的恩怨與我無關,我只是有幾件事要向你求證,朝廷也會因此為謝老太太定罪,雖說通敵之罪足以要了謝老太太的性命,難道你不想她做過的事大白於天下,讓所有人都知曉,揭開真相才是為死者申冤,你大約不知曉,事到如今謝老太太也不肯承認害了你們。」
  
  聽到徐清歡的話,楊婆子眼睛中滿是憤恨,激動的神情浮現在她的臉上,雖然一閃而逝,對於徐清歡來說卻已經足夠。
  
  徐清歡接著道:「你不敢說,可是怕被論罪。」
  
  楊婆子冷笑:「我連死都不怕,豈會在意這些。」
  
  徐清歡道:「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可顧慮。你沒有觸犯大周律法,朝廷自然不會管你,若不然,你也會得到相應的懲戒,也算公平。」
  
  楊婆子片刻開口:「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麼?」
  
  徐清歡道:「當年的事,周維和謝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將人害死的。」
  
  「你真想聽嗎?」楊婆子忽然一笑,緊緊地盯著徐清歡,「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沒受過太多苦,不知道人壞起來到底會有多可怕。」
  
  楊婆子說完這些,目光微動,彷彿想起了當年的事,如果不是那些經歷太過可怕,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楊婆子道:「那周維雖然兼祧兩房,卻心中早有薄厚,在危難時為了保住那一房,活生生地將另外一房的妻兒的口糧全都拿走了。」
  
  楊婆子說到這裡微微一笑:「你一定會覺得,不過拿走了吃食,他們也沒做什麼,但你們不知曉,沒有吃食我們寸步難行,只有等死。
  
  瘟疫又逢災荒,人都紅了眼,每個人都想要活下來。」
  
  徐清歡道:「你們也想活。」
  
  「沒錯,」楊婆子咬牙,「飢餓會讓人變成野獸,不能活下來,只能被人當成食物。」
  
  楊婆子說出這話,鳳雛不禁打了個冷顫。
  
  徐清歡想到了幾個字:易子而食。災荒時的確會發生這樣的事。
  
  楊婆子道:「就因為已經發生這樣的事,他們才會將我們留下,五娘她們就是在那時候沒了,她們生了病自知挨不過去,於是選擇留下來,讓我們離開,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她們那絕望的目光。」
  
  屋子裡所有人沉默下來。
  
  徐清歡眼前彷彿能看到那樣讓人絕望的景象。
  
  謝老太太心中有多麼期盼富貴榮華,才能自欺欺人地以為周維的那房妻子不知曉他們當年的作為。
  
  徐清歡道:「你們逃走之後為何要離開大周?」
  
  楊婆子搖頭:「我們不是想要離開,而是被倭寇抓走,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那些倭寇抓走流民奴役,我們好不容易才脫離倭寇之手,從此之後漂在海上,苟延殘喘的過活,多虧我家老爺心中有些謀算,才能尋一處島而居,即便如此也沒過過多少安穩的日子,直到我家老爺做了白龍王,一切才有了轉機。」
  
  徐清歡搖了搖頭:「不對,白龍王不是誰能突然做得的,白龍王另有其人你們不過是白龍王手中的棋子。」
  
  楊婆子一愣,很快回過神:「為何不能,我家老爺就是白龍王。」
  
  徐清歡道:「白龍王要的是所有人的尊敬,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他謀求的絕非是安穩的生活,也更非向一個小小的謝老太太尋仇,所以你們做不了白龍王。」
  
  楊婆子的手一抖。
  
  徐清歡接著道:「恐怕你們也不知道白龍王到底是誰,更不知曉白龍王想要做什麼,你們以為白龍王救了你們,」她搖了搖頭:「沒有,白龍王只是利用你們,他比謝老太太還可怕,他讓你們心甘情願為他付出性命。」
  
  楊婆子開始搖頭:「不,不,你們不瞭解白龍王,他救人於水火,他就該被人尊崇。」
  
  「別急,」徐清歡道,「你定然想要看看你這般尊崇的人是什麼模樣,只要你活著,我就會讓你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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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誰的孩子

  楊婆子想要再辯駁,可她發現無論說什麼,眼前這個少女都不會相信。
  
  徐清歡道:「你們說周家和謝老太太心狠,你們何嘗不是做出了選擇,」說著她看向五娘的牌位,「五娘哪裡去了?」
  
  楊婆子手一抖:「你在說什麼?五娘死了。」
  
  「是,我知道她死了,」徐清歡重新看向楊婆子,「我只是問,她在哪裡。」
  
  這話問的蹊蹺。
  
  就連門口的徐青安也忍不住伸出頭仔細地聽。
  
  楊婆子目光閃爍:「她死了就是死了,還能在哪裡?我答應過她,會為她報仇。」
  
  「你這樣堅持為五娘報仇,是因為你每日都能感覺到她的怨恨嗎?」徐清歡淡淡地道,彷彿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
  
  楊婆子卻神情激動起來。
  
  徐清歡盯著楊婆子的眼睛:「我知道你為什麼每日都能感覺到五娘,為什麼要執著地為她報仇,一切結束之後又想要去死,你還想讓我接著說下去嗎?」
  
  楊婆子吞咽一口,緊緊地攥住了裙子。
  
  「我可以不說,」徐清歡道,「只要你與我說實話,我只再問你一件事。」
  
  楊婆子額頭上沁出冷汗,彷彿掙扎了許久:「我不會回答關於白龍王的事。」
  
  徐清歡道:「我不問白龍王,我只想知道蓉曉肚子裡的孩子是你害死的嗎?」
  
  楊婆子顯然沒想到徐清歡會問蓉曉。
  
  徐清歡道:「蓉曉懷了身孕,可惜不是簡王爺的,謝家必須想方設法將孩子處置掉,葛媽媽應該會來找你去辦吧?」
  
  楊婆子沒有否認:「葛媽媽的確找了我。」
  
  徐清歡接著道:「你做穩婆這麼久,自然有法子打掉那孩子,蓉曉懷的是謝雲的骨肉,沖著這個你也不會手軟。」
  
  楊婆子笑道:「雖說是為他們做事,我恨不得他們斷子絕孫,所以我拿了藥一路跟過去,」說著她仔細回想,「可惜了那女孩子,聽說還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官,開始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根本不相信有人會對她下毒手。
  
  這樣的女孩子都是傻得很,以謝雲的身份怎麼可能會跟簡王爭女人,她竟然毫不懷疑有人向她的肚子下手。
  
  謝雲平日裡就善花言巧語,定然是將她哄住了,謝家人引我過去,她真以為我是去為她安胎,我能看得出來,她很緊張肚子裡的孩子,可惜了,她所託非人,謝老太太和謝雲母子都是畜生。」
  
  徐清歡道:「她沒有懷疑,你下手就更容易些。」
  
  楊婆子搖搖頭:「開始我也這樣想,後來我才發現根本沒有那麼簡單,這位蓉姨娘是個女官,對這些東西多有防備,吃的、用的,都要仔細查看一番才會入口,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明明與人通姦生子,卻一點都不害怕,她就那麼信任謝雲,覺得謝雲會將所有事擺平?
  
  如果不是事先知曉真相,我還當她肚子裡的孩子真是簡王爺的。」
  
  徐清歡道:「她雖然有防備,可你還是找到了機會。」
  
  楊婆子笑一聲:「不,是老天要懲罰謝家和謝雲,還沒等我動手,她就已經見紅,胎氣不穩,眼見就要不成事。」
  
  徐清歡有些驚訝,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的,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楊婆子沒必要撒謊。
  
  「會不會是有人先下了手?」
  
  畢竟蓉曉與人私通折損的是簡王府的臉面,不光謝雲急著處置這件事,其他人也有這樣的心思。
  
  「不是,」楊婆子微微抬起眼睛,「我做穩婆多年,是被人所害還是自己滑胎,我不能說十分有把握,但也能看得八九不離十,她這胎本就弱,即便每日吃保胎藥,只怕也很難將孩子保住。」
  
  楊婆子接著道:「簡王妃為蓉姨娘請了郎中看脈,郎中也說保不得了,那蓉姨娘執拗的很,跪下來求簡王妃救她肚子裡的孩子,還說將來必定給簡王府報答。」
  
  楊婆子搖搖頭:「在我們看來這位蓉姨娘是完全瘋癲了,簡王府知曉真相她與孩子一個都活不成,還提什麼報答,她哪裡來的依仗。
  
  如果懷的是壞胎,為了母親的身子,一般郎中都會下藥讓那沒成型的孩子徹底落下,可蓉姨娘說什麼都不肯答應,不但不肯吃落胎藥,還求王妃給她保胎藥,幾碗藥下去,她的血不但沒有止住,肚子疼的反而更加厲害,這樣過了兩日,整個人突然熱得像塊火炭。
  
  王妃命我再去查驗蓉姨娘的情形,我聽她迷迷糊糊與肚子裡的孩子呢喃,說什麼:你知道他有多盼著,只要你好端端的,日後……定然備受寵愛,什麼都會是你的,你可知道,你將來得到的是什麼。」
  
  徐清歡垂目思量,蓉曉這話聽起來的確怪異,如果那孩子的父親是謝雲,謝雲不過是為白龍王做事,他能給蓉曉和孩子什麼?恐怕連正經的身份都沒有,何談備受寵愛。
  
  楊婆子道:「你覺得也很奇怪吧……後來聽說她瘋了,可見在那時候她就已經神志不清。」
  
  徐清歡道:「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
  
  楊婆子仔細想了想:「有一天夜裡,蓉姨娘身邊的人急著喚我過去,我就看到蓉姨娘捧著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坐在那裡發愣,鮮血濕透了被褥,顯然那壞胎還是掉了,可就因為拖得時間太長,傷及胞宮,郎中也說以後恐怕很難再生產。」
  
  徐清歡接著問:「那時候蓉曉什麼模樣?」
  
  楊婆子道:「蓉姨娘哭了一陣子,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後來聽說夜裡跑了出去,再回來就瘋的厲害,往後的事用不著我,我也就不知道了。」
  
  徐清歡點了點頭,不再與楊婆子說什麼,轉身準備離開。
  
  楊婆子卻急起來:「你……你就這樣走了?」
  
  徐清歡停下腳步:「是啊,我們事先不是已經說好了……接下來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楊婆子吞咽一口:「我沒殺過人。」
  
  「可你是白龍王的人,白龍王如今攻打大周,你們也受命前來……如果計謀得逞,不知會死多少大周百姓,雖然僥倖未成功,但做過的選擇無法改變。」
  
  徐清歡走出去,府衙的人剛好進了門。
  
  事件恰恰好。
  
  「妹妹,」徐青安一路跟著道,「方才你說的話,我還是沒明白,五娘不是死了嗎?為何你還問五娘在哪裡?」
  
  常娘子在一旁道:「人死了還有什麼留下來?」
  
  「屍身,」徐青安下意識地道,「你是問五娘的屍身在哪裡?」那自然是埋了,還能在哪裡?
  
  徐清歡目光落在徐青安肚腹上:「當年他們沒有吃的,如何能活下來?有些事哥哥還是不要再追問的好。」
  
  徐青安瞪大了眼睛,立即感覺到一陣噁心,怪不得那老婆子害怕妹妹會說出實情。
  
  幾個人走出了院子,徐清歡上了馬車。
  
  「徐大小姐,」外面傳來一聲叫喊,「我能不能與大小姐說句話。」
  
  徐清歡撩開簾子,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王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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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1: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五章 眼紅

  王玉臣看著徐清歡,笑著向她點了點頭,然後揚揚手中的鳥籠子。
  
  這位王家二爺有些地方與哥哥有些相似,但是又比哥哥精明的多,否則也不能帶著船隊來往於海上。
  
  徐清歡點了點頭,王玉臣才被放了過來。
  
  走到馬車前,王玉臣提起籠子,讓徐清歡看清裡面的翠鳥:「徐大小姐,這個你喜歡嗎?」我不知道該帶什麼,順手從集市上提來的。
  
  徐清歡沒有說話,旁邊的徐青安淡淡地道:「我家有鳥兒,不過我看你這籠子不錯。」那鳥兒一打眼就很珍貴,那籠子卻普通的很,他就是故意這樣說,看那王玉臣還敢不敢再來妹妹面前說話。
  
  這種想要引起妹妹好感的小手段他不知道有多少,曹家妹妹都沒上當,更別提他妹妹了。
  
  王玉臣看向徐青安躬身道:「世子爺眼光獨到。」說著他伸出手將鳥籠子打開,裡面那隻尾巴五彩斑斕的鳥兒一下子跳到籠子口,振翅飛走了。
  
  徐青安驚詫地張大了嘴,這鳥兒價值可不低。
  
  王玉臣將鳥籠遞給徐青安:「世子爺喜歡,我就將籠子送給世子爺。」
  
  徐清歡有些歉意:「我哥哥只是跟二爺開了個玩笑,那鳥兒一看就是從海上來的,這樣放了豈不可惜。」
  
  王玉臣笑道:「我也是開了個玩笑,聽說這鳥兒一吹哨就會飛回來,之前沒有試過,這次看看可不可以。」
  
  王玉臣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了一隻竹哨放在嘴邊。
  
  徐青安早知這些玩物,從前他最好這些,有個什麼好東西都要聚一群人,大家一同品鑒。
  
  王玉臣放在嘴邊吹了兩聲,可惜周圍沒有半點動靜。
  
  徐青安心中大爽,活該,這王二顯然是被騙了。
  
  王玉臣臉上也浮起尷尬的神情,又試著吹了兩聲。
  
  徐青安正要說話,只聽「撲稜稜」的聲音傳來。
  
  徐清歡只覺得眼前五彩斑斕的東西一閃,然後一個小東西從窗口飛進來,俏生生地落在馬車中,它嘴裡叼著一朵紅色的小花,歪頭看了看徐清歡。
  
  徐清歡沒想到這隻鳥兒不但回來了,還叼著花來獻寶,一看就是訓練有素,想來……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那鳥兒振翅向徐清歡飛來,眼見就要落在徐清歡肩頭,卻一下子又調轉了方向,衝著鳳雛飛去,最後牢牢地踩在了鳳雛肩膀,用尖尖的小嘴將花插在了鳳雛鬢間。
  
  突然之間的變化,讓幾個人全都愣在那裡。
  
  然後徐青安「噗嗤」笑出聲,徐清歡也忍不住莞爾。
  
  王玉臣立即紅了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這是在一個佛郎機商賈手中買來的,這鳥兒也是他家中夫人馴養,我親眼看到鳥兒叼花前來,可我忘記了……他家夫人生的……甚為富貴……」
  
  鳳雛的體態顯然更像那位夫人,所以鳥兒就衝著鳳雛而去。
  
  鳥兒獻了花親昵地在鳳雛耳邊蹭來蹭去,逗得鳳雛「咯咯」笑個不停,好在王玉臣看起來是個豁達的人,臉上那窘迫的神情很快一掃而光。
  
  好半天鳥兒才飛回籠子,用兩個黑豆般的眼睛盯著王玉臣要食物,王玉臣乖順地拿出竹筒奉上了幾條肥肥的蟲兒。
  
  馬車裡的人臉上彷彿又浮起了笑容。
  
  ……
  
  馬車不遠處,站著幾個人。
  
  前面的永夜向馬車方向張望著,他身邊是面色冷漠的宋成暄,兩個人恰好從這裡路過,沒想到看到這一幕。
  
  王玉臣拿出鳥籠時,永夜忍不住腹誹,徐大小姐豈會喜歡這些東西,如果是他家公子送,定然要比這好的多。
  
  讓他沒想到的是,馬車裡彷彿傳來了笑聲,然後馬車周圍的氣氛竟然看著很融洽,永夜揉了揉眼睛,轉頭去找公子。
  
  公子卻彷彿沒有瞧見似的,神情和平日裡一樣的冷淡。
  
  沒看到也好,免得公子坐如針氈,這場面看起來的確有些辣心。
  
  不過,永夜還是試著想要提醒公子,他曾經做過斥候,看到敵情不說出來,如同被抓走了三魂七魄。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公子卻依舊看也沒看一眼。
  
  已經說了大約七八九十句話了,不太好。
  
  永夜忍不住掏出一塊石頭,對準了王玉臣。
  
  宋成暄看向身邊的護衛:「駙馬爺在哪裡等我們?」
  
  駙馬府的護衛低聲道:「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
  
  聽著護衛說完話,宋成暄目光落在不遠處。
  
  江陰城很大,卻也很小,他不過繞了個路就遇見了她,而且看到她與王二在說話,看起來說的還很投機。
  
  宋成暄不準備站在這裡看,他還有許多要事處置,往後應該會忙的腳不沾地,自然沒有時間在意這些。
  
  他就要加快腳步。
  
  卻看到馬車簾子掀開來,緊接著露出她的面容,她彷彿是在看王二,雖然看得很短暫,但是十分用心。
  
  也許是被王二的那句話打動了,現在主動在與王二交談。
  
  「宋大人,」駙馬府的護衛喊了一聲,「我們走吧。」這位宋大人看著威嚴的很,他雖然怕駙馬爺等急了,卻不敢太過頻繁的催促。
  
  宋成暄冷冷地道:「那些人是做什麼的?」
  
  駙馬府的護衛看到衙差出入一處院子道:「應該是府衙在抓人。」現在江陰不太平,衙差辦案也是尋常。
  
  護衛不禁有些好奇,宋大人為什麼會對這些感興趣。
  
  ……
  
  衙差押著楊婆子從院子裡走出來,楊婆子從他們身邊走過,目光彷彿向馬車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迅速扭回了頭。
  
  看到楊婆子這般目光,徐清歡不由地撩開了簾子。
  
  楊婆子方才彷彿是在看王玉臣的方向。
  
  「王二爺,」徐清歡道,「您可認識她嗎?」
  
  王玉臣抬起頭,望著楊婆子的身影:「那是誰?」
  
  徐清歡道:「她認識白龍王,與張興是同路,這兩年住在江陰,平日裡出入內宅做些穩婆的活計。」
  
  王玉臣皺起眉頭:「常州竟然還有白龍王的人,不過……她一個婆子能做些什麼?」
  
  徐清歡思量片刻:「王二爺可在海上遇見過白龍王?我一直好奇,白龍王生得什麼模樣。」
  
  王玉臣目光微深,片刻之後像是想起什麼:「我第一次跟著家中叔叔出海時,也遇見了海盜,不過那些海盜並不兇殘,被我們家的護衛打退了,我聽叔叔說,這些人都曾是大周的流民,聚在一起在海上做這種營生。
  
  這些人不敢攔截大船隊,我們平日裡遇見他們為了息事寧人,都會投給他們些吃食,換取平安,沒想到……這些人最終會與倭寇勾結前來攻打大周。」
  
  說完這些,王玉臣接著道:「好在朝廷已經查明,徐大小姐也該安心了。」
  
  徐清歡點點頭就要放下簾子,卻不經意地看到了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永夜。
  
  宋成暄會不會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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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怨懟

  徐清歡心中正在思量,就看到了騎馬過來的宋成暄。
  
  他威武地坐在馬背之上,腰身筆直,目光冷漠,面沉如水,細長的眼睛微微瞇著,讓人看不出情緒,與之前看起來沒有什麼兩樣。
  
  經過了上次醉酒之後,她和宋成暄還沒有見過面,想想當日裡的情景,她還有些擔憂,下次見面時會不會尷尬。
  
  可如今看來,這件事對於宋成暄來說,根本沒有半點的影響,或許一覺醒來那天晚上到底與她說了些什麼,他自己根本不記得了。
  
  徐清歡輕輕地籲了口氣,壓在心頭的石頭被挪開,既然宋大人這樣的淡然,她也不用太過緊張。
  
  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一雙眼睛還是那麼的清亮,而且微微帶著些許禮貌的笑意,自從在京中被他救過一次之後,她的態度就變成了這個模樣。
  
  宋成暄心中有些不太舒坦。
  
  說了一整晚的話,她轉眼全都拋諸腦後了?
  
  即便他的醉酒是個意外,表現的也有失水準,有辱他往日的威嚴,她也不用這樣善解人意,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宋成暄的目光更深沉幾分。
  
  徐清歡見宋成暄馳馬過來,想到在京中時,她怕牽連到他,在街面上視而不見,彷彿引起了宋大人很大的不快,這次必然要提前打聲招呼,於是按照禮數,徐清歡放下簾子低聲道:「宋大人。」
  
  等他走近的時候,簾子卻放下了。
  
  挺好,在他面前她總是將規矩記得那麼清楚。
  
  宋成暄眉頭微皺沒有說話,徑直從徐清歡馬車前走過。
  
  徐清歡望著那高大的身影一掠而過,不禁眨了眨眼睛,宋大人今日好像不太高興,到底是什麼事又讓他不舒坦?
  
  宋大人的心是海底針,她從來不是為難自己的人,既然想不通也不必去想。
  
  眼看著宋成暄已經離開,王玉臣道:「今日是七夫人生辰,大小姐是不是也要過去。」
  
  七夫人昨日就將帖子送到了她手上,如今事情暫告一個段落,她也就要趕往江家,思量到這裡,徐清歡正要說話。
  
  只聽傳來腳步聲,然後有人道:「王家二爺,大人們有請。」
  
  哪位大人?
  
  王玉臣不禁覺得有些奇怪,為了今日能夠有時間與徐大小姐說話,他連著好幾天他都泡在衙門裡,將捉拿張興那天的事從頭到尾,事無巨細講了個清清楚楚,今天早晨從家中出來的時候,還囑咐家裡下人:「除非長輩有恙,否則不要來找他。」
  
  能想到的他都已經安排好了,終於到了徐大小姐面前,卻沒想到有人傳他過去。
  
  王玉臣臉沉下來:「勞煩問一下,是哪位大人?韓勛大人嗎?」
  
  傳話的人搖搖頭:「王二爺先不要管,與我等前去就是。」
  
  「能不能容我幾個時辰,」王玉臣道,「讓我處置了手裡的事再說。」
  
  「不可,」那人態度強硬,「王二爺不要再多言,速速與我們走一趟,萬一出了事,我們誰也擔待不起。」
  
  徐清歡聽著也覺得奇怪,不由地向宋成暄消失的方向看去,衙門突然找上了王玉臣,到底所謂何事?
  
  那人拿出了官府的腰牌,王玉臣再也推脫不過,只好向徐清歡行禮:「本想著要將大小姐送去江家,如今又有了事,只好先行一步。」
  
  徐清歡低聲道:「王二爺客氣了。」
  
  王玉臣依依不捨地站去了一旁,望著馬車漸漸消失在眼前,然後轉過頭問那衙差:「要去哪裡?」
  
  衙差先一步向前走去。
  
  ……
  
  徐清歡坐車到了江家。
  
  七夫人親自來垂花門迎她,雖說是生辰,不過在這樣的關頭,江家上下也沒有準備什麼,連大紅燈籠都沒有掛出來,只在家中辦了個宴席,席上用的也是素齋。
  
  「原本也不想操辦了,」七夫人道,「戰事未平,哪裡來的心思,整個常州都人心惶惶,如果不是府衙壓著,早就有百姓出城避禍了,真的這樣,今年冬天定然會有人餓死。」
  
  百姓出城,無人再做農務,年底少了收成,自然會有很多人餓肚子。
  
  「多虧了安義侯穩住了戰事,」七夫人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還有那位長公主駙馬爺,倒也是難得的好官,能夠為百姓著想,剛來常州幾日,就將常州知府送入了大牢。」
  
  說到這裡七夫人的眼睛微微發亮:「看來朝廷這次真的是下定決心整飭常州了。」
  
  常州知府一倒,那些張家安插的官員也會一一被揪出,常州知府差點讓白龍王的人鑽了空子,即便張家再厲害,也不能掩飾太平,將這些事再壓下去,更何況查辦此案的是長公主駙馬,皇上親自任命的督軍。
  
  七夫人接著道:「我這次也不止是為了辦生辰,還準備從商賈手中籌些糧食送往朝廷。」
  
  徐清歡點點頭:「打起仗來糧食是最重要的,」說到這裡她抬起頭來,「夫人不止是要去送糧食吧?」
  
  「到底瞞不過你,」七夫人笑道,「我正要與你商量此事。」
  
  徐清歡沒有插嘴,仔細地聽著。
  
  七夫人道:「我們想把這幾年的冤屈也一併呈給駙馬爺,還有……戰後要如何恢復海上的生意,這些事全都迫在眉睫,也是我們商賈的命脈所在,從前不敢說與朝廷,那是因為這些盡在張家的掌控之中,如今不同了,不趁著這個機會去說,要等到何時?」
  
  七夫人這話自然是有道理的,被壓制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樣的機會,難怪他們會按捺不住。
  
  七夫人接著道:「海上的買賣是個什麼情況,沒有誰比我們更瞭解,若是人人都能按規矩行事,私運也就不會泛濫,不止對我們商賈,對朝廷也是件好事吧?」
  
  徐清歡點點頭,那是自然。
  
  私運早就是大周朝廷和皇上心頭之患,他們在京中查案,又一路追到了常州,就是為了將私運案查明,不止是他們,在此之前不知有多少官員因此得罪張家,丟掉了官職和性命。
  
  現在終於有了轉機,怎能不讓人歡喜,那持利刃為大周挖出毒瘤的人,也必然會得到皇上的信任、百姓的擁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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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答應

  「清歡,」七夫人的聲音傳來,「你在想些什麼?」
  
  徐清歡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起一樁事,其實駙馬爺是杏林傳家,醫者仁心,自然對百姓也多加憐憫。」
  
  七夫人之前也隱約聽過這位長公主駙馬的出身:「這麼說長公主真是慧眼識人。」
  
  「是啊,」徐清歡道,「華陽長公主府上下和氣,唯有一件事是長公主和駙馬爺的心病。」
  
  七夫人正聽到關鍵所在,徐清歡突然停了下來。
  
  七夫人抬頭看過去,只見徐清歡看著窗外正在出神,丫鬟正好端了茶點上來,七夫人揮揮手沒有讓丫鬟上前。
  
  徐大小姐今日有些奇怪,好幾次都陷入自己的思量之中,應該是在想案情,她們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免得打斷她的思緒。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徐清歡才回過神來。
  
  「怎麼樣?」七夫人立即問過去,「可想到了什麼?」
  
  徐清歡看向七夫人窗臺上擺著的一棵石榴樹:「我能否向夫人討要一樣東西?」
  
  「什麼?」七夫人看過去。
  
  徐清歡伸出手一指:「就是這棵多子多福的石榴。」
  
  七夫人微微一怔,不過立即明白過來:「這也不是貴重之物。」
  
  徐清歡道:「夫人沒聽過一句話說得好,禮輕情意重,也算是投其所好,長公主最喜歡石榴樹,長公主府院子裡種著不少的石榴,駙馬爺和長公主感情甚篤……送別的東西總有賄賂之嫌,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才是聊表心意。」
  
  七夫人覺得徐清歡的話有道理。
  
  「夫人,」徐清歡道,「您信我嗎?」
  
  又是這句話,她們剛遇見的時候,徐大小姐就說過類似的話。
  
  七夫人點點頭:「當然。」
  
  徐清歡道:「那您可不可以再幫幫我的忙。」
  
  徐大小姐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嚴肅,倒將七夫人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回過神篤定地向徐清歡點了點頭。
  
  說了好半天話,七夫人才想起來:「王家老二說要給我送賀禮,人跑哪裡去了?」
  
  ……
  
  蘇紈親切地將宋成暄迎進門,衙差送上茶來,蘇紈立即笑道:「難得薛總兵能讓宋大人前來,若是宋大人能留下助常州一臂之力,常州就會更多幾分勝算。」
  
  宋成暄沉默不語。
  
  蘇紈起身臉上表情沉重:「經此一役,常州水師的情形已經暴露於前,再這樣下去我怕光依靠安義侯,就算最終贏了這一仗,大周也會損失慘重,沿海的百姓流離失所,恐怕三五年之內很難恢復戰前的繁榮。
  
  也許這對朝廷來說是贏了,可對於大周百姓卻還是輸了,常州的水師也恐怕全都要葬送,泉州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我想宋大人能夠感同身受。」
  
  宋成暄望著蘇紈:「大人真是為常州深思熟慮。」
  
  蘇紈搖搖頭:「皇上命我來督軍,我自然要傾盡全力。」
  
  蘇紈這樣的做法,必然會得到京中御史的讚賞,他彷彿是一個完全脫離了權利爭鬥的人,他的身份也讓他可以不必被張家牽扯,看起來能做大周的孤臣,而皇上最信任的也是這樣的人。
  
  宋成暄不動聲色地站起身道:「此事卑職不敢應承,請駙馬爺與薛總兵商議,若是朝廷有所抉擇,我們定然領命前往,不敢懈怠。」
  
  沒想到這麼快就達成了共識,蘇紈顯得很高興,正要接著說話。
  
  「駙馬爺,」管事進來稟告,「城中的百姓送東西前來了,說是要感謝駙馬爺。」
  
  蘇紈道:「我說了不要那些東西,這是我分內之事。」
  
  管事想了想還是照實稟告:「百姓們不肯走,而且他們帶來的不是什麼名貴之物。」
  
  宋成暄看向門外,不知為何,彷彿心有所感,那些百姓送來的應該是有趣的東西。
  
  再推卻就顯得不近人情,蘇紈道:「那就讓大人將東西拿進來吧,不過只此一次。」
  
  管事應了。
  
  不一會兒功夫院子裡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蘇紈走出屋子去查看,宋成暄也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的確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只是石榴盆景和石榴樹,為首的商賈畢恭畢敬地向蘇紈行禮:「這都是大家的心意,駙馬爺一心為百姓,祝您多子多福壽。」
  
  蘇紈看著那些石榴樹,彷彿轉眼回到了京中的長公主府,跟前的那盆石榴枝葉茂盛,尤其的可人。
  
  投其所好。
  
  投的是誰的喜好?
  
  他還是長公主的。
  
  蘇紈目光一深,不過臉上掛滿了感謝的笑容:「我蘇紈在這裡謝謝大家了。」
  
  宋成暄望著眼前的景象,嘴角不禁微微揚起,她還真是快,轉眼之間就追上來,不知是太過聰明,還是太狡黠。
  
  ……
  
  蘇紈忙於答謝百姓,宋成暄順勢告辭。
  
  一路騎馬回去他在常州落腳之處,不知為何,腦海中又浮起了白天她與王玉臣說話的那一幕。
  
  宋成暄不準備再思量下去。
  
  「公子,」永夜忽然扭轉了身子,向他手舞足蹈,「來了……來了。」
  
  宋成暄皺起眉頭,永夜最近越來越不懂規矩,他抬眼向前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門前,她站在那裡,不知等了多久。
  
  她手中提著個小巧的燈籠,方才正將燈籠舉到了眼前,看著燈籠下綁著的穗子,聽到永夜的聲音,她也扭頭看向他,臉上浮起禮貌的笑容,屈膝向他行了個禮。
  
  宋成暄翻身下馬,永夜急著去敲門,立即有下人前來迎客。
  
  他向堂屋走去,她也跟上前。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直等到下人端上茶水,然後輕手輕腳帶上了門,她這才拿起了面前的茶碗,湊在嘴邊抿了一口,這茶味道很淡,很清新。
  
  徐清歡抬起頭來望向宋成暄:「宋大人還記得那晚醉酒之後的事吧?」否則今天見面不會沉著臉,顯得更加冷淡。
  
  認識了這麼久,對於宋成暄的心思,她彷彿多多少少有了些心得。
  
  宋成暄沒有說話。
  
  徐清歡又抿了抿嘴唇:「我問了父親,知曉我們婚約的來龍去脈,感謝宋大人相告,也多謝當年的抬愛。」
  
  對於安義侯府來說,當年定下這門親事,是高攀了。
  
  宋成暄微微瞇起眼睛,她這樣說,是準備拒絕吧,無論什麼事都要先撿好聽的來安撫一番。
  
  徐清歡道:「若是宋大人覺得妥當,那麼……」
  
  她抬起頭,一雙眼睛中彷彿有星光:「婚約就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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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2: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八章 如夢

  她說完話,依舊望著宋成暄。
  
  宋成暄卻一動沒動,似是從她剛才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他就在屏氣等待。
  
  「婚約就還在。」
  
  聲音柔軟又十分的清脆悅耳。
  
  他的目光依舊幽深,只是微微有些發怔,所有神情和思量都這一刻凝固。
  
  時間依舊流淌。
  
  他卻僵立在那裡,一動也不能動。
  
  徐清歡從來沒見過宋成暄這樣的神情,與平日裡的冷靜自持十分不同,也許是沒有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又也許是想到了那日醉酒時的模樣,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看起來有些慌張和狼狽。
  
  她不禁想起在京裡雨中他抬起手,溫熱的手指落在她的臉上,貌似平靜中,夾帶著幾分失常的情緒。
  
  本來她十分平靜的心湖被他影響,竟然也緊張起來。
  
  直到窗欞上傳來細微的響動,宋成暄忽然起身,快步衝到視窗,彷彿抓到了一個人,然後用力一揮,那個人影就飛跌了出去。
  
  徐清歡被這一瞬間的變化驚住了。
  
  那個飛出去的人,好像是永夜。
  
  永夜守在門外,然後他……
  
  宋成暄站在窗口,微風吹動著他身上的長袍,月光如漣般撒在他身上,半晌他才慢慢轉過身,目光更深了些:「方才你都說了些什麼?自己可明白。」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
  
  徐清歡點了點頭,她問過父親之後,翻來覆去想了許久,畢竟事關終身大事,不能輕易就下決定,可有些事無法斤斤計較其中得失,如果只想著自身的利益,她與李煦父親當年的作為又有什麼不同?
  
  仔細想起來與他們相比,宋成暄提起這樁婚事才更加不易。
  
  他們虧欠魏王府良多,怎能再做那不義小人。
  
  「別的我不敢保證,」徐清歡道,「若我嫁與你,當一心一意為你籌謀,與你共進退,從此生死相連,除非你不需要……那便另當別論。」
  
  窗前的他再一次沉默。
  
  徐清歡開始有些拿不準,也許她將他酒後的話當成了真言,揣摩錯了他的意思。
  
  「好。」好半天,他才開口。
  
  燈下的她微微仰著臉,在聽到他的回答之後,睫毛輕闔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那我等著你。」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徐清歡站起身,準備要離開,她來這裡要做的事已經做完,該說的話也說了清楚,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也許回去之後會輾轉難眠,不過對於她來說,做了決定就算是邁出最艱難的一步,她也不懼這條路會通向何方,會有多麼的難行。
  
  徐清歡再次向宋成暄屈膝行禮,轉身就向門口走去,眼見就要出了屋子,卻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隻手伸過來,落在了她腰間,然後她整個人被攏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擁抱有些陌生,卻也有些熟悉。
  
  與之前救她幾次時不同,這次宋成暄多用了幾分的力道,緊緊地擁著她,固執而且有些霸道,然後他垂下頭,熾熱的氣息落在她耳邊。
  
  不屬於她的溫度,讓她整個人忍不住戰慄。
  
  「你喜歡我嗎?」他忽然低聲詢問。
  
  這次換做她沉默,半晌她才道:「我相信宋大人。」這是她最誠實的回答。
  
  他沒有再順著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只是道:「張真人還留在你那裡。」
  
  徐清歡點了點頭。
  
  他的手臂仍舊沒有鬆開,他們就靜靜地立在那裡,耳邊傳來的是彼此心跳的聲音。
  
  徐清歡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前世針鋒相對的宋侯,如今卻要變成她的良人,而她今夜前來就是親口許諾自己的婚事。
  
  若非親身經歷,如何能相信竟會與前世有這般大的變化。
  
  ……
  
  永夜推開院子大門,坐在了門檻上,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心有戚戚然,他手中還拎著一個鳥籠子,裡面裝滿了嘰嘰喳喳亂叫麻雀。
  
  他好不容易抓了這一籠子鳥兒,想要偷聽一下裡面的動靜,好找個機會將鳥兒送到公子手上,讓公子用這個哄徐大小姐開心,再怎麼樣也不能輸給那王玉臣,就算找不到更好的鳥,但也不能差在氣勢上。
  
  誰知偷聽這個東西是不能沾的,否則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剛剛聽了個開頭,正要去探結尾,就被公子當場抓住。
  
  完了,這次他是徹底涼了。
  
  永夜想到這裡,踉踉蹌蹌站起身來,卻發現一個人影快步向這邊跑來,仔細一看正是安義侯府世子爺徐青安。
  
  徐青安跑得臭汗淋漓,臉上掛著一抹笑容,見到永夜就伸手去摟永夜的肩膀。
  
  永夜一閃身躲了過去:「世子爺……這次從哪裡來。」
  
  徐青安得意洋洋,那王二竟然來找他說話,他豈能便宜了王二,於是拉著那王二在城裡轉了一圈又一圈,也算是藉此鍛煉鍛煉筋骨,死活也不肯洩露關於妹妹半點的消息,終於跑的有些累了,想著宋大人的院子在這裡,就來碰碰運氣,要一杯茶喝。
  
  思量完這些,徐青安的目光落在宋家門口的馬車上。
  
  「咦,」徐青安有些驚訝,「這車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永夜心中一顫,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馬車還不都一樣。」
  
  「不對,」徐青安眨了眨眼睛,「這有些像我妹妹的車……你們該不會……」
  
  「不會……不會……」永夜揮著手。
  
  「你們竟然偷車。」徐青安大步走過去查看,拉開車簾發現了熟悉的擺設,沒錯這就是他們的車馬。
  
  「世子爺。」
  
  跟車的奴婢怯生生地行禮。
  
  不止是偷車,還偷了他家的奴婢。
  
  徐青安一股怒氣沖上心頭,正要與永夜理論,卻發現宋家的大門打開了,緊接著鳳雛提著燈籠走出來,跟在鳳雛身後的是徐清歡。
  
  徐青安瞪大了眼睛,妹妹不是說今天累了要早些歇著,怎麼會到了這裡,就在這深夜之中……
  
  想著這些,徐青安快步走過去,正要伸手將妹妹撈到背後,卻發現了妹妹身邊的宋成暄。
  
  「你們為何會……」徐青安只覺得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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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5 00:32: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九章 打也打不過

  徐清歡走過來看向哥哥:「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她還知道天色不早了。
  
  黑燈瞎火的時候,跑到一個男人家中。
  
  徐青安心中不停地掙扎:「妹妹,你是發現了線索,來跟宋大人商議案情的吧!」他心中劇烈地掙扎。
  
  「不是。」徐清歡平靜地說出兩個字。
  
  哎呦他的心臟,徐青安好像被突然打了一拳,心突突跳個不停,難不成真的是他想的那樣。
  
  徐青安快要哭出聲來,妹妹不知道世間人心險惡,有些人金玉在外敗絮其中,想到這裡徐青安揉了揉眼睛,鼓起勇氣就向宋成暄看去。
  
  只見宋成暄站在那裡,目光深沉,下頜綳起,身上一如既往的威嚴。
  
  妹妹也不挑個讓他好下手的,否則一身的激憤要向哪裡發:「宋大人,我們打一架。」
  
  徐青安還是說出口。
  
  「好。」宋成暄乾脆的答應。
  
  什麼時候宋大人竟然這樣好說話,一點掙扎都沒有,不過自己說出去的話就要負責,徐青安挽起袖子。
  
  不管是天王老子還是誰誰誰,對他妹妹有歹心就是不行。
  
  宋成暄解下腰上的短匕丟給永夜,然後看向徐青安:「走吧!」
  
  「不帶利器我也不怕你。」徐青安摸了摸自己腰上,居然沒有什麼東西可丟的,看著宋成暄的背影不禁吞咽一口。
  
  「哥哥,」徐清歡擔憂地道,「別去了,我們回家吧。」
  
  那怎麼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徐青安大步跟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院子裡隱約傳來施展拳腳的聲音,不多一會兒徐青安走了出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徐清歡鬆了口氣上了馬車,然後探出頭:「哥哥也一起坐車走吧!」
  
  兄妹兩個坐到車上,車輪先前行,很快就離開了宋家門前,宋家重新安靜下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宋成暄看向永夜,永夜立即縮了縮脖子:「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都沒聽到。」
  
  他可不想跟著公子去院子裡打一架。
  
  「將那些鳥兒放了。」宋成暄淡淡地道。
  
  永夜小雞啄米般點頭。
  
  眼看著公子轉身走了回去,永夜將籠子打開,鳥兒爭先恐後地向外飛去,最後一隻還飛到了他手上,狠狠地啄了他一下。
  
  哎呦,疼。
  
  永夜緊緊地咬住了嘴唇。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做什麼都那麼不順,果然還是站在一旁什麼話都不說的好。
  
  不過,方才聽到了消息,他好像……要有女主人了。
  
  永夜蹲在那裡,傻笑起來。
  
  ……
  
  宋成暄打開門走進屋子。
  
  書桌前放著一盞燈,一切看起來和平日裡沒什麼不同,他走過去坐下,手剛剛碰到常州的輿圖,還沒有打開,忽然想起方才她坐在這裡與他說話,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她很坦誠,隻言片語已經將她的想法全都告訴了他,不加任何隱瞞。
  
  他無心與安義侯府定什麼盟約,更不想要用婚書逼迫人下嫁。
  
  可鬼使神差地他就應了一聲:「好。」
  
  她是徐家的女兒,曾經父母定下的婚約,雖然發生了那麼多事,當時她尚年幼,一切與她無關,而且她知曉了他的身份,不將她留在身邊,他豈會安心。
  
  沒有喜歡,但是能像她說的那樣,一心一意為他籌謀,與他共進退,彷彿也算不錯。
  
  她那樣聰明,他也需要這樣的盟友。
  
  就是這樣的思量,他才會答應,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期望。
  
  宋成暄將輿圖緩緩打開,接下來他會將精神都放在戰事上。
  
  ……
  
  馬車裡徐青安望著妹妹,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妹妹,你瘋了不成,為何要招惹這個人,父親知曉定然不會答應的。
  
  你聽哥哥一句話,以後不要與他來往了,什麼救人性命就要以身相許,那都是唱大戲給人看的,豈能相信。
  
  反正我看來怎麼都不合適。」
  
  發現徐清歡不為所動,徐青安壓低聲音:「那人力氣大得很,萬一將來他對你不好,哥哥要怎麼上門找他算賬?不是哥哥怕他,可你哥哥我確實……」打不過他啊。
  
  徐清歡不禁一笑。
  
  「你還笑得出來。」徐青安不禁搖頭,好在還有父親那一關,無論是誰都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這一條想要做他徐家的女婿,簡直就是在做夢。
  
  馬車繼續前行,跟在車外的雷叔忽然警覺地向後看去,黑暗中總好像潛伏著某種危險,自從上次張興設計對付大小姐之後,他心中始終忐忑不安,明明張興已經死了,可他卻覺得他們始終就站在那條船上,一直沒能平安。
  
  雷叔輕輕握著手中的利器,他要加倍小心才行。
  
  ……
  
  陰暗的屋子,門被人緩緩打開,一絲月光透了進去,將屋子照亮幾分。
  
  角落裡的女子警覺地抬起頭。
  
  門向她開著,她只要起身就能跑出去,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家中還有幼子在等著她,想到這裡她拚命地扭動著身子靠向門口。
  
  她的手腳被綁縛住,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奮力蠕動的蟲子,用盡全力也只不過能挪動分毫,可她不想放棄,汗水漸漸濡濕了她的眼睛,她還在堅持著,當她覺得再也動彈不得時,頭頂傳來那陰惻惻的聲音:「怎麼,這樣就放棄了?」
  
  女子打了個冷顫,臉上滿是驚懼的神情,嘴唇蠕動著想要發出聲音,奈何卻被布條堵住只能「嗚嗚」地拚命搖頭。
  
  「我給你機會讓你走,可你不肯……」那人一腳向女子踢去,毫不留情的力道,踢斷了女子的鼻骨,鮮血立即噴濺出來。
  
  「告訴我,她在哪裡?你們為何不告訴我?」那人的聲音幾近咆哮,「只要你說了,我就讓你少受折磨。」
  
  女子拚命地掙扎。
  
  「說啊,她為什麼不肯見我,你們將她藏到了哪裡……」
  
  一腳腳踹過來,女子抬起頭看向頭頂,鮮血模糊了她的眼睛,天上那輪月亮也被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
  
  這一晚,徐清歡睡的不太踏實。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總感覺自己在林中逃跑,身後像是有什麼東西一路跟隨,跑著跑著,當她精疲力竭的時候,撞入了一個人懷裡,然後她終於舒口氣醒了過來。
  
  「大小姐,您怎麼了?」
  
  鳳雛的聲音響起,徐清歡眨了眨眼睛,完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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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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