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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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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3: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招認

  「真是巧了。」
  
  這話說的好像在街面上遇見,互相寒暄似的。
  
  用徐青安慣用的那種不正經的口氣說出來,讓徐二老爺驚駭中又覺得憤怒,他閉上了眼睛,繃緊了下頜,避免牙齒打顫,他不能在這種人面前丟臉。
  
  尤其不能讓他看不起的人,看了他的笑話。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徐二老爺攥起拳頭轉身道。
  
  他故意揚起的聲音驚動了院子裡的人,只見幾條人影從院子裡竄出來。
  
  徐青安笑一聲:「逃跑這種事,小爺才是行家裡手。」
  
  早就埋伏在後門的周玥立即現身將幾個人攔住。
  
  徐青安跳起來,伸手一扒借力上了牆頭,沒有半點停頓一腳就踹在想要翻牆逃跑的人身上。
  
  那人慘叫一聲摔進院子裡。
  
  「一個都不准放跑了,」徐青安眉宇飛揚,好久沒有惹禍了,渾身不舒坦,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鬆鬆筋骨,想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徐二老爺燦爛一笑,「謝謝你啊二伯。」
  
  徐二老爺心窩一陣刺痛。
  
  「來吧,讓小爺出出汗。」徐青安將領口的盤扣扯開,縱身躍進院子裡。
  
  孫沖走到徐二老爺身邊:「二老爺,您不是在鳳翔為夫人發喪嗎?怎麼趕路到了這裡。」
  
  徐二老爺不徐不疾地道:「我夫人的嫁妝莊子在這附近,如今她不在了,我去莊子上盤點清楚,以後也好交給我兒打理,不想在街面上似是看到了舅兄,便一路跟了過來。」
  
  周玥和衙差解決了後門上的人,氣喘吁吁地來到徐二老爺面前,仔仔細細地將他打量了一番:「我真沒想到,真兇原來是您。」
  
  徐二老爺冷笑一聲:「你在說些什麼,我可不會任由你們無憑無據的誣陷。」
  
  「曹家不認罪徐二老爺就會安然無恙,」李煦道,「那如果曹家的事遮掩不住了,這樁案子就要從頭捋清,徐二老爺是否還能脫身?今天抓到的這些人,就算全都能守口如瓶,曹大老爺會放過你嗎?」
  
  李煦說完話向院子裡走去。
  
  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人,徐青安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
  
  不遠處的地上,曹大老爺躺在那裡,鮮血染紅了他的衣領,他瞪圓了眼睛,一動不動仿若一具屍身。
  
  「咦來晚了嗎?」周玥伸出手來要去探曹大老爺的鼻息,誰知曹大老爺伸出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周玥嚇了一跳,勉強穩住心神。
  
  曹大老爺已經大喊起來:「他……他們……要殺我……」
  
  不等旁人說話,徐二老爺先開口:「是誰要殺你?」
  
  曹大老爺目光落在徐二老爺身上,嘴唇顫抖著,慢慢回過神來,院子裡的衙差,讓他打了個寒噤,如果他實話實說,只怕曹家的秘密就遮掩不住,關鍵時刻他強迫自己穩住心神,伸手指向被綁縛起來的歹人:「他們將我綁到這裡……他定然……定然是受人指使,是……他,是我二妹生下的那個孩子,他怨恨我們曹家,來向我們報仇了。」
  
  「你說的是趙善的孩子嗎?」李煦的話讓曹大老爺驚在那裡。
  
  李煦淡淡地道:「曹大老爺定然覺得,那孩子利用了徐二太太陷害安義侯世子的機會,向曹家報復,於是動手殺了曹如婉,這個猜測看起來十分合理,但是曹大老爺忘記了一點。
  
  第一,那孩子必須要先知曉徐二太太的計謀才能動手,第二,有足夠的銀錢能買通徐二太太雇來的兇徒。
  
  如果他能做到這些,何必去殺曹如婉,直接買兇綁走曹大老爺豈不更加方便。」
  
  曹大老爺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
  
  李煦道:「曹大老爺是不是想說,那孩子為了報仇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殺了曹如婉也許只是他要洩憤。
  
  那曹大老爺一定記得你們是如何害那孩子的,你們將他掐死、掩埋,沒想到他僥倖活了下來,可你們帶給他的傷害卻一直留在他的身上,他不但不會說話,心智也和尋常人不同,我們在他的住處找到了竹蜻蜓、陀螺、毽子,這些東西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他只能宰殺牲畜做些粗活,照顧他的婆子在他的鞋墊上縫製漂亮的紙鳶,也是為了迎合他孩子般的性子。
  
  這樣的人,如何能做這般縝密的安排。」
  
  曹大老爺聽到這裡,轉頭去看徐二老爺。
  
  周玥嘆口氣:「你們已經將人害成這般模樣,為何還不肯放過他。」
  
  「因為貪念,」李煦道,「徐二老爺覬覦安義侯爵位已久,終於讓他找到機會向侄兒下手,若是整件事進行的順利,徐青安會入獄,徐三太太死了親生女兒不會善罷甘休,定會勾起曹家那件陳年舊事,徐二老爺再引出徐三太太的兒子,讓曹家徹底亂起來,他找到機會要挾曹家得到這筆銀子,可謂是一箭雙鵰。
  
  徐二老爺很聰明,即便開始出了偏差,他也及時補救,如果沒有人察覺到這些,他就會靜悄悄地拿走這筆銀錢。」
  
  徐二老爺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
  
  李煦走到曹大老爺身邊:「被那些歹人逼迫著來到這裡時,你已經想了明白,一切都是徐二老爺的安排,你不敢說出實情,是因為這樁案子也會毀了曹家,現在你們已經無法自圓其說,還要繼續為徐二老爺遮掩嗎?」
  
  「是他……都是他的安排……」曹大老爺狠狠地道,「枉我相信他,他卻來這樣害我們,既然我們活不成了,他也別想逃。」
  
  見到這種情形,被衙差壓在地上的歹人也紛紛開口:「都是二老爺讓我們這樣做的,不關我們的事。」
  
  「二伯,」徐青安臉上帶著笑容,「這次你可惹了大禍。」
  
  徐二老爺面露猙獰:「哪有你這個豎子說話的地方……」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一股大力向肚腹壓過來,緊接著整個內腑都彷彿擠在了一起,疼痛、噁心隨之而來,他忍不住彎下腰呻吟出聲。
  
  「身為徐氏宗長卻做出這種事,」徐青安活動著手指,恨不得再在徐二老爺身上補一拳,「不知誰才是徐氏的敗類。」
  
  「大人,」去北屋裡查看的衙差上前稟告,「那些箱子挖出來了,只是……只有一口箱子裡面放著銀錢,其餘的都是……都是些瓷器、擺件。」
  
  聽到這話,曹大老爺一僵,臉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徐二老爺也愣在那裡,嘴中不禁喃喃道:「怎麼可能。」
  
  看著眼前一口口木箱,孫沖也想不明白:「銀子……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是銀子,」說起這個,他才環顧左右,「徐大小姐呢?她去哪裡了?」
  
  「我們家大小姐說了,」孟凌雲道,「這兩位老爺不過就是……就是……」他忽然想不起來大小姐的原話。
  
  眾目睽睽之下,孟淩雲皺眉思量,半晌他眼前出現了鳳雛得意的表情,用鳳雛的話來說:「這兩位老爺就是醬缸裡的蛆蟲,米缸裡的老鼠屎,不但噁心人,也不是什麼大菜,不值得我們大小姐過來一看。」
  
  話說順了,孟凌雲長舒一口氣:「他們兩個人也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我們大小姐要去抓那個下棋的人。」
  
  ……
  
  從鳳翔向京城的官路上。
  
  「幾位爺喝碗茶吧!」夥計在路邊笑著招呼。
  
  看著迎風招展的旗子上寫的「茶」字,宋成暄忽然勒住了馬調轉了方向。
  
  「公子,」隨行的永夜不禁道,「您這是……」
  
  「張真人在哪裡?立即找到他。」宋成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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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4: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是你

  鳳翔出了大案。
  
  這樁案子涉及到被朝廷表過功的曹家。
  
  曹家大宅裡裡外外都是官兵把守,只要找到那筆稅銀就能結案,顯然官府對稅銀的下落已經瞭若指掌,否則王允大人不會親自出面坐鎮曹家。
  
  人人都想知道一個結果,當年曹家到底有沒有通敵。
  
  不過不管真兇是誰,最可憐的是那些在案子中受傷害的人。
  
  徐家族中長輩出面,終於將徐三老爺從大牢裡接出來。
  
  「你啊,就不該娶曹氏,」徐老太爺責怪著兒子,「她在曹家的恩怨我們不管,可現在她連徐家也毀了,你既然早就知曉她與人私奔之事,為何還要上門求親……素娘去了之後,你怎麼就變得這樣傻。」
  
  聽到原配妻室的名字,徐三老爺的背躬得更深了,喃喃地道:「不關素娘的事。」
  
  「如今怎麼辦,」徐老太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雖說此事與你無關,你……在外面也抬不起頭了。」
  
  沒用的徐老三,族中的兄弟背地裡恥笑他,不但替人養了兒子,還差點被當成殺人兇犯,自從傷了腿之後,徐老三就算是死了。
  
  徐三老爺低著頭,整個人彷彿還沒有從巨變中回過神。
  
  「衙門有沒有為難你?」徐老太太不禁道。
  
  徐三老爺搖搖頭。
  
  徐老太太鬆口氣:「去吧,好好歇一歇,外面的事不用你操心,自有你二哥頂著,只盼我們家不要再出事,唉,過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下人抬來肩輿將徐三老爺攙扶上去。
  
  徐三老爺想起什麼,聲音沙啞地道:「我想讓去趟義莊……」
  
  話還沒說完,徐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還要管那個……自縊的婦人?」
  
  「她照顧石頭多年,我應該將她好好安葬,」徐三老爺道,「至少……給她一具好點的棺木,我……能做的也只是這麼多了。」
  
  徐老太太心中一酸:「我打發人去吧,你的身子骨不好,還是好好歇著。」
  
  徐三老爺點點頭,再也不說話。
  
  等到徐三老爺被抬走了,安義侯夫人才道:「若是三伯的腿能治好,常出去走動走動,說不得心情也會好起來。」
  
  徐老太太嘆口氣:「當年他受傷之後,我就請了不少郎中來給他醫治,以為總有一天他能好起來,誰知道……就是不見起色,如今我也不敢再奢求這些。」
  
  安義侯夫人對徐三老爺的傷腿多多少少有些瞭解:「我記得侯爺也請過陳老御醫為三伯看診,當時陳老御醫說,三伯腿上的傷表面上已經好了,現在還不能走動,恐怕傷及了經絡,只能慢慢將養。」
  
  徐老太太提起從前眼睛有些潮濕:「當年你二哥才帶著我們剛出了城,叛軍就兵臨城下,老三和二媳婦、三媳婦也就都留在了老宅,老三、老二媳婦一起去曹家躲避,老三帶著家人去幫官兵一起守城……唉,沒想到最終兩個人一死一傷收場。」
  
  安義侯夫人思量片刻道:「曹家女眷都沒事,三嫂怎麼就被叛軍害死了。」
  
  「她還不是擔心老三,從曹家出來之後,她就帶著貼身的媽媽回徐家找老三,卻在路上遇見了叛軍,」徐老太太最是喜歡這個兒媳婦,「那孩子從來都是溫和的脾性,在家裡做事公正對老三也好,可是我們的心頭肉,有她在我們這些老東西就安心了,最終還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你沒見到老三媳婦的慘狀,肩膀和後背都是被刀砍出來的傷口,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根本看不出個樣子,我們出去找了好幾天才發現她的屍身,這事發生好久之後,老三都不願與人說話,要麼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要麼讓人抬著出去四處尋找,我問老三,你到底在找什麼?
  
  他說,他要將素娘找回來。」
  
  說到這裡,徐老太太哽咽地無法繼續。
  
  安義侯夫人忙上前勸說:「也許這件事過後,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徐老太太點頭:「盼著菩薩保佑我們徐家。」
  
  兩個人說著話,下人來稟告:「三老爺帶著香燭、紙錢去義莊了。」
  
  徐老太爺想要阻止,徐老太太卻道:「讓他去吧,不去他心中也不舒坦。」
  
  ……
  
  沒有人願意到義莊去。
  
  每天都有屍體被抬進抬出,隔著很遠就能聞到燒紙的味道,紛飛的紙灰夾在著一股腐敗的氣息。
  
  人心莫名的就會悲涼起來。
  
  「就到這裡吧。」徐三老爺打發了下人,自己拎著籃子,一瘸一拐地向義莊裡走去。
  
  今天義莊的人也格外少。
  
  許多人都去曹家看熱鬧,府衙裡的差役一部分在曹家,一部分跟著孫沖等人出了城。
  
  燒光了手中的紙,徐三老爺站起身向後院走去,他的腳仍舊有些簸,走起路來速度卻很快,不一會兒功夫就在距離義莊不遠的林子裡找到了一匹馬。
  
  徐三老爺翻身上馬一路出了城,向麟遊縣而去。
  
  官府今天一早去的是東邊的岐山縣,是因為他們查到曹大老爺出城之後向東而去,他們認為曹家藏匿的那筆銀子就在岐山。
  
  他們找到曹大老爺悄悄置辦下的院子,就能挖出銀子,那他們真是大錯特錯了。
  
  曹家在附近幾個縣內都買了莊子和宅院,那些銀子可能藏在任何一處。
  
  曹老太太行事縝密,可能連曹大老爺也不知道銀子究竟放在了哪裡。
  
  曹家的狡猾這些年他已經領教過了,否則也不會多年按兵不動。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銀子的下落,沒有人能再阻止他,包括曹家在內。
  
  曹家當年的秘密敗露,只有讓這筆銀子消失,曹氏的名聲才能得以保全,所以,他將銀子帶走,曹老太太不但不會聲張,甚至還要感激他。
  
  而這一切又有人承擔所有的罪過,徐二老爺謀劃了整件案子,安義侯……可能還會跟叛軍勾結。
  
  今天的事過後,再也不會有人找這些銀子。
  
  眼看著銀子被送出城,徐三老爺鬆了口氣,他掉轉馬頭準備往回走,卻看到幾個衙差從官路上圍了過來。
  
  衙差身邊有幾個人徐三老爺十分熟悉。
  
  因為那是徐三太太張氏素娘的兄弟。
  
  徐三老爺驚訝地道:「舅兄、舅弟你們怎麼在這裡。」
  
  張大老爺上前一步:「我和母親也常常夢到素娘縮在角落裡,驚恐地看著我們,昨日有人送信給我說,素娘的死另有蹊蹺,只要我們聽衙差的安排,就能見到害死素娘的罪魁禍首,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你。」
  
  徐三老爺搖搖頭:「舅兄,我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仔細說說。」
  
  徐三老爺說著用手去摸右臂,那裡藏著一把精巧的袖箭,三十步內可以傷敵,他還沒有撥到機栝,卻聽一陣聲響,周圍幾十隻弓弩齊刷刷地對準了他。
  
  ……
  
  徐清歡非常的忙碌。
  
  但是一切佈置下來,卻讓她感覺到暢快。
  
  真兇找到了,銀子找到了,現在只差背地裡運籌帷幄的那個人露出真容,她必須要找到他。
  
  雖然徐三老爺有理由去害父親,但她還是覺得前世父親的死,不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這樣簡單。
  
  徐三老爺拿到銀子之後,將銀子交給誰,誰就是那個人。
  
  不抓到那個人,她會睡不安穩。
  
  出了城走段官路,就會看到條小路,這裡也是相對僻靜之處,如果想交接銀子,這裡就是最好的地點。
  
  她相信他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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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4: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交手

  等了一會兒。
  
  忽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來人了。」
  
  清歡看過去卻是幾個尋常百姓。
  
  「亂喊什麼,」鳳翔縣丞數落了一聲下屬,「這些是形跡可疑的人嗎?」
  
  縣丞說完一臉笑容地看向徐清歡:「大小姐,那些運送銀子的人,馬上就要過來了,如果他們從這裡過去,還沒有人前來接應,我們到底要不要抓人啊?」
  
  知府大人吩咐他們都聽安義侯府大小姐的,可若是弄丟了這些證物,罪名可落不到徐大小姐身上。
  
  縣丞剛說完話,就發現徐清歡站起身向官路上走去,停在了幾個趕路人的面前。
  
  趕路的人中,有個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徐清歡半晌,才驚呼道:「咦……你……你是石頭家裡給我煮肉的那位善人,你怎麼在這裡?你也要離開鳳翔了嗎?」
  
  「沒有,」徐清歡看到那孩子肩上的青布包,「你要去哪裡?」
  
  孩子一臉笑容:「我們去找個地方討生活,」說到這裡他壓低聲音,「善人,我只跟你說,男兒志在四方,你就不要再挽留我了。」
  
  小小的人兒說出這番話,讓徐清歡忍不住莞爾,那天晚上在石頭家中,雖然只是與這孩子相處片刻,她卻已經發現了他的聰明之處。
  
  他看起來很弱小,卻很有主意和思量,此時此刻好像更加多了幾分自信。
  
  「我們要趕路了,」孩子躬身行了禮,「天黑之前還要找個地方歇息。」
  
  徐清歡望著他們一路向前走:「你在鳳翔這麼多年,怎麼突然想著要離開?」
  
  提起這件事,孩子眼睛亮起來,又走回徐清歡身邊:「不瞞善人,前些日子我們遇到了一位老神仙,他說我們胸懷大志,將來說不得也像……那逆流而上的鯉魚,就算不去躍龍門,也要活出精神,這樣留在破廟裡,未免……未免……總之就是誤了最好的年紀。
  
  不如出去闖一闖,也許會遇到我的機緣。」
  
  卜算,老神仙。
  
  徐清歡想起了張真人高深莫測的模樣:「你說的老神仙,是一個道士?」
  
  孩子有些驚訝地點點頭:「善人也會卜算不成?」
  
  徐清歡道:「他跟你說這些,有沒有要什麼好處?」
  
  「自然要的,」孩子認真地道,「否則就不靈驗了。」
  
  看著孩子身上的舊衣衫,徐清歡輕聲道:「你給了他什麼?」
  
  孩子將身上的青布包解下來,從裡面掏出只疊好的河燈放在徐清歡手中:「平日裡我們就疊些河燈換些吃食,我給老神仙的就是這樣一隻河燈。」
  
  四處騙錢的張真人就要了隻河燈?
  
  徐清歡道:「那位老神仙呢?」
  
  孩子道:「早就走了,還是我們送出城的,」說完他笑了笑,「善人,以後我們還會見面嗎?」
  
  徐清歡沒有回答反而道:「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清晰地道:「我叫俊生。」
  
  徐清歡看著俊生越走越遠,前世她彷彿聽說過這個名字。
  
  路上又重新恢復了寧靜。
  
  張真人已經走了,她真的猜錯了嗎?
  
  「大人,車來了。」衙差向縣丞稟告。
  
  幾輛車慢慢出現眾人視線裡,車上是徐三老爺從曹家帶出來的箱子,車看起來很重,拉車的人顯得有些費力。
  
  銀子已經到了眼前,卻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難道是她做的不夠謹慎,被他察覺了。
  
  還是她猜錯了,徐三老爺背後根本就沒有人。
  
  張真人並不是為了銀子而來。
  
  ……
  
  官路不遠處的山上,宋成暄站在那裡。
  
  「我原本是準備讓那些山匪出手……我再搶了那山匪,我知道那些銀子是證物,我會留下一些銀子給他們讓他們結案,」張真人一臉苦相,這下眼前的東西就成了燙手的山芋,「我可一心為她著想,誰知道這女娃娃真是狠心,竟然在這裡佈置了人手等著抓人,那這些銀子我們就不要了嗎?」
  
  宋成暄抬起頭,目光愈發明亮:「我倒是對這些銀子有些感興趣了,到手的東西,不能不取。」
  
  ……
  
  徐清歡正思量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由遠至近而來。
  
  那些為徐三老爺運銀子的人明顯有些慌亂,都停下腳步四處張望。
  
  埋伏在四處的衙差也用手按住了刀柄。
  
  幾騎人在樹林裡穿梭,卻彷彿馳在官路上,不受任何影響,為首的那個人看起來二十三四歲的年紀,臉龐稜角分明,面色黑紅,一雙銳利的眼睛如同出鞘的利器,身上穿著甲胄,一副守備官兵的打扮。
  
  清歡身邊的縣丞不禁驚訝:「這是鳳翔守禦上的吳千總。」
  
  似是發現周圍有些不同尋常,吳千總身邊的人拿起了手中的弓弩,指向了旁邊埋伏的衙差。
  
  「等一等,都是誤會。」
  
  鳳翔縣丞急忙開口:「吳千總,我們奉知府大人之命,前來抓捕案犯的衙差。」
  
  衙差話音剛落,那些運送箱子的人,紛紛丟下手中的推車,想要向樹林深處逃竄。
  
  吳千總身邊的人立即翻身下馬,上前就將幾個人攔住,衙差也不示弱紛紛提刀上前。
  
  「巧了,」吳千總眉毛微揚,「我剛剛端了個賊窩,正要去捉拿匪首,途徑這裡……也算幫你們一把。」
  
  衙差剛要上前道謝。
  
  吳千總從馬上一躍而下,黑溜溜的眼睛將眼前的幾隻箱子瞧了一遍:「這是些什麼東西?」
  
  「銀子。」衙差立即介面道。
  
  吳千總彷彿十分驚訝,伸出手指了指:「這些都是銀子?」說著大步走上前,毫不客氣地掀開了箱子。
  
  箱子裡的銀子映得吳千總眼睛發亮,他忍不住將所有的箱子都打開,手指不停地在捏算著什麼。
  
  越看他就越歡喜。
  
  「王允大人當真是個好人,」吳千總不再板著一本正經的臉,立即露出幾分無賴的模樣,「你說巧不巧,我們守備上正缺這些銀子做軍資,現在可痛痛快快打一仗了,戶部那邊可說了,除了每年必須要交的稅銀,剩下的全都可以做軍資。」
  
  連年起戰事,還要打勝仗,這些人早就紅了眼睛。
  
  縣丞的笑容漸漸收斂了:「等我們入了案,總兵大人再上奏朝廷,這筆銀子豈不就會……」
  
  他的話卻沒有吳千總的手快。
  
  「縣丞大人說這話就不對了,這銀子明明是我們找到的。」吳千總將箱子蓋小心翼翼地合上,身邊的官兵立即行雲流水般將箱子搬走放在了馬背上。
  
  不對,這不對了。
  
  縣丞已經反應過來:「千總,吳千總,這可不能拿,這是贓物,我們捉人捉贓,東西要上公堂,您這不能啊……知府大人那裡我們無法交代。」
  
  「我怎麼敢隨意動這些銀子,」吳千總笑道,「我會送去衙門裡清算,然後上奏朝廷,將這筆銀子留下做軍資。」
  
  縣丞瞪圓了眼睛,他不明白,這些東西怎麼順理成章就到了別人懷裡,他不由地轉頭向徐大小姐求助。
  
  徐清歡抬起頭向周圍看去,不遠處有一座小山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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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落空

  徐清歡微微瞇起眼睛。
  
  她茶館裡看到的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
  
  是他,當時他定然做了喬裝打扮,她才一時沒有辨認出來。
  
  是他沒錯,她不想提起名字的奸人。
  
  雖然前世裡他彷彿與鳳翔的事毫無瓜葛,可她見到張真人之後,就開始有了懷疑,她要證實自己的猜測。
  
  所以抓到徐三老爺,找到這筆稅銀之後,她才會來這裡,如果張真人有所動作就會被她抓個正著。
  
  什麼都算了周全,唯獨漏了他。
  
  她是因為前世種種才會警覺。
  
  他又是為了什麼?
  
  那鬱鬱蔥蔥的山頂,站在那裡恰好能看清整個官路上的情形。
  
  她在這裡設下大網,他卻站在高處,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宋成暄手段狠辣、強勢,殺人無數,算計他的人,都必然不得善終。
  
  那年他在朝中得勢,便成了眾人拉攏的對象,太后娘娘的母家何氏和長公主都欲將他拉為乘龍快婿。
  
  雙方因此私下裡動了干戈,都損失了不少。
  
  終於鬧到了皇帝那裡,皇帝召見宋成暄詢問他的意思。
  
  朝堂之上,他回答的很乾脆:「環肥燕瘦,臣哪個都想要,只不過,請皇上要先卸了臣的兵權,讓臣免受戰事之苦。
  
  否則,臣沒時間與她們睡覺。」
  
  何氏和長公主都被羞辱,雙方卻深信都是對方步步緊逼,才會落得如今的結果,何氏也終於被皇室抓住了把柄,權勢大不如從前,太后娘娘深受其害,宋成暄看準時機,掣肘了慈寧宮。
  
  她在旁邊看了齣好戲,親眼看著太后娘娘的表情一變再變。
  
  宋成暄站在幔帳外,向太后娘娘請安,嘴角掛著抹淺笑。
  
  一個連自己的婚事都是利用的人,當真是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若說當年加害父親,利用徐三老爺的人是宋成暄,她會覺得合情合理。
  
  前世的仇人可能就在面前,他以為她已經輸了這一局,她也不會讓他感到輕鬆。
  
  「吳千總想要就拿走吧,縣丞大人不必再爭執。」
  
  聽到徐大小姐的聲音,縣丞不禁心中一涼。
  
  吳千總順著那聲音轉過頭去,不知什麼時候,那個纖細的人影已經來到馬前,手中刀刃一揮,割斷了一根繩結,輕輕拽了一下,那綁縛住銀箱的那根繩子立即鬆開,箱子也應聲落地,然後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慢慢地坐在了箱子上,抬起臉來看他。
  
  吳千總不禁面露驚訝,眼皮不禁一跳,他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出門之前,實在該測測吉凶。
  
  「這麼一樁大案子,光憑府衙的人手怎麼能辦好,」徐清歡緩緩道,「多虧了吳大人在這裡。」
  
  吳千總方才不好的感覺一掃而光,眼睛中也多了幾分笑意。
  
  縣丞臉色卻更加難看。
  
  徐清歡接著道:「吳大人應該知道十幾年前鳳翔那一戰吧?這就是與叛賊趙沖勾結之人,藏匿起來的稅銀和珍寶,此事非同小可,整個鳳翔府衙傾全力才將疑犯抓到,只不過……」
  
  縣丞在一旁不停地點頭。
  
  鳳雛手中若是有一把小米,定然會撒在縣丞面前。
  
  吳千總忍不住發問:「只不過什麼?」
  
  徐清歡嘆了口氣:「恐怕還有餘黨在逃,我們在這裡設下埋伏,就是要將他們一網打盡,方才……終於發現那餘黨的藏身之處,可惜我們人手不足,正為此事一籌莫展,沒想到千總撞了上來。」
  
  吳千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總覺得「撞」字加身,讓他有些疼,徐大小姐那雙如墨般清亮的眼睛落在了他身上。
  
  「大人兵強馬壯定然能夠一舉擒敵,」徐清歡聲音清晰,「這些銀子擺在這裡,大人歸來之前不會有人動半分,我們靜等大人的喜訊。」
  
  吳千總面上一緊:「你說的餘黨……」
  
  徐清歡點點頭:「抓捕兇犯是府衙之責,捉拿叛賊就該依靠地方守禦。」
  
  縣丞眼前一亮,安義侯府大小姐說的一點都沒錯,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誅殺叛賊本來就不歸他們管,他不禁對徐大小姐感激涕零。
  
  「縣丞大人,」徐清歡道,「勞煩您帶人跟著吳千總一起捉拿餘黨。」
  
  吳千總只覺得嘴唇有些乾澀:「你說的餘黨在哪裡?」
  
  徐清歡抬起手向不遠處的山上指去:「哪裡能夠俯瞰這條官路,那些人定藏身於此。」
  
  吳千總微怔。
  
  「再耽擱時間,人恐怕就逃走了,吳千總放心,我的推算沒錯,否則也不會拿到這些銀子。」
  
  「對,對,」縣丞一旁附和,「快走,我們快去捉人。」
  
  衙差已經被集結起來跟著縣丞向山上趕去,若是他們不動手恐怕將來要擔責,吳千總沉聲吩咐:「先將箱子解下來,我們跟著衙差去拿人。」
  
  ……
  
  眼看著衙差和一隊人馬向這邊靠來。
  
  張真人不禁道:「這丫頭竟然猜中我們在這裡。」
  
  宋成暄道:「她早就知道,只不過方才大意了。」茶樓上探出的那張臉龐是什麼模樣他沒有在意,隱隱約約只記得一個輪廓,不過那雙眼睛他卻看得很清楚。
  
  張真人有些訝異。
  
  宋成暄道:「一會兒見到吳權,讓他去岷州守關,只要這一仗他能贏,打破僵局,鳳翔總兵就不敢怠戰。」
  
  張真人道:「那這筆銀子……」
  
  宋成暄道:「想要結案需要月餘,吳權打了勝仗,自然可以要銀子。」
  
  吳權有銀子了。
  
  「那我呢?」張真人有些想哭,「我答應了大家會買大肥豬……」
  
  「你輸了。」宋成暄翻身上馬。
  
  ……
  
  吳千總帶人離開,徐清歡才站起身,看向剩下的衙差:「要等吳千總回來拿銀子嗎?」
  
  所有人才如夢方醒,立即將銀子搬上車。
  
  「大小姐,他們能不能抓到人?」鳳雛聽說朝廷的慶功宴上會有許多好吃的。
  
  「自然是……抓不到。」
  
  宋成暄若是真的在那裡,他定然已經想好要如何脫身,他不會這麼容易就栽在她手中。
  
  徐清歡上馬前行。
  
  銀子先送往城中的最近的衙門。
  
  眼看著最後一箱銀子被搬進衙門,吳千總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皺起眉頭看向徐清歡:「大小姐不是說會等我們回來嗎?」
  
  「我隨便說的話,自然不作數。」徐清歡說一句,彎腰上了馬車。
  
  空留下一群人怨懟。
  
  徐三老爺被押送鳳翔,她也要回去向王允大人說明一切。
  
  馬車馳在街道上,一陣風吹來,車廂的簾子輕輕地躍起。
  
  徐清歡看到了一張分明陌生,卻又讓她覺得熟悉的臉。
  
  「是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嗎?」馬車外一個人開口詢問,「奴婢是廣平侯府的管事,有東西要交給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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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4: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示好

  一隻漂亮的錦盒送到了徐清歡手中。
  
  安義侯府與廣平侯府一直有往來,廣平侯戊邊時曾將家人留在京城,她和廣平侯大小姐趙慕微從小就相識,慕微回到陝西之後,她們還經常書信往來,互相贈禮也是常有之事。
  
  她動身來鳳翔時,還給慕微送去了一封書信,鳳翔離漢中本就不遠,或許她們有機會見上一面。
  
  清歡將盒子打開,裡面只是一支珠釵,上面墜著寶石,看起來十分貴重,定然是出自有名的工匠之手。
  
  廣平侯府的管事等了半晌,只聽馬車裡傳來一聲詢問:「這是誰讓你送來的?」
  
  管事媽媽立即道:「是我們大小姐。」
  
  徐清歡合上盒子,每次她和慕微見面互換禮物,都是自己做的小物件兒,從不曾有這種貴重的東西,管事顯然沒有說實話。
  
  錦盒從車窗裡遞出來:「拿回去吧。」
  
  管事媽媽沒想到會有這一遭。
  
  「走。」徐清歡吩咐一聲,馬車立即向前馳去。
  
  管事不禁愣在那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不但不收東西而且彷彿惱怒了一般,安義侯大小姐只說了幾個字就讓她冷汗涔涔,她慌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大小姐,我們侯爺要回京述職,夫人、小姐也去京城。」
  
  馬車裡無聲無息。
  
  「大小姐聽說您在這裡,讓奴婢來說一聲,若是您與夫人方便,不如兩家一路進京。」
  
  管事說完這些,簾子終於再一次掀開,只不過伏在車窗邊的是圓臉的鳳雛,鳳雛邊吃點心邊興緻勃勃地瞧著管事一路小跑。
  
  管事跑得氣喘吁吁,鳳雛吃得更加歡暢,不時地向她揮揮手。
  
  管事只覺得胸腹之間憋了口氣,說不出的難受。
  
  終於馬車停下來,管事氣喘吁吁上前接著道:「我們家世子爺剛剛在朵甘思打了勝仗,這次上京是為了領功。」
  
  這才是管事來的目的。
  
  送這禮物的人,八成是那位世子爺。
  
  廣平侯世子爺在朵甘思立下了戰功,在京城的勛貴圈裡著實掀起了不小的風浪,廣平侯世子爺也被說成是勛貴子弟中最有前途的子弟。
  
  朵甘思的土司們兵強馬壯,經常故意挑起事端,讓地方守備吃盡苦頭,戊邊的武將除了向朝廷報喜不報憂之外,想方設法與那些土司和解,生怕引起更大的戰事。
  
  廣平侯世子這個勝仗,彷彿振奮了大周的軍心,之後西北陸陸續續有捷報傳來,朵甘思變得安分了許多。
  
  前世回京之後,清歡還聽母親跟她仔細提及了廣平侯世子爺的這一仗。
  
  廣平侯麾下副將與朵甘思土司勾結叛逃,廣平侯帶人追擊未果,眼見就要大勢已去,世子帶著幾百人突然出現,將朵甘思前來接應的軍隊,驅趕到邊戊重鎮之前,幾乎是虐殺了這支二百餘人的軍隊,又將大周叛將的人頭砍下,用銀槍投擲在城牆之上。
  
  邊疆上開始有傳言說,廣平侯下令朵甘思殺百姓一人,便以十人償還。
  
  不管怎麼樣,廣平侯的鐵腕,著實震撼了朵甘思的守軍。
  
  廣平侯府和世子爺在勛貴中都變得炙手可熱。
  
  母親還說:「若是沒有你哥哥惹禍,說不得現在你的婚事已經定了下來。」
  
  她才知道,原來廣平侯太夫人早就看中了她,兩家本就是世交,廣平侯世子也一表人才,祖母心中也早就有了定數,就等她適齡之後,正是將提起這樁婚事。
  
  可惜父兄的事讓安義侯府一落千丈,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
  
  現在父兄都沒事,好像一切就回到原來那條路上。
  
  只不過……
  
  她與這個廣平侯世子爺註定沒有緣分。
  
  即便他少年英豪,她著實應該生出幾分傾慕之心,但她就是做不到,誰叫這位世子爺實在是命太短了。
  
  她記得沒錯的話,廣平侯世子不久就會突發一場大病,一命嗚呼了。
  
  廣平侯痛失愛子,心中萬念俱灰,遂生退意,自請交出兵權回京養老。
  
  「能否一起前行,自有母親權衡,以後莫要再來提及這些,」徐清歡說著吩咐車夫,「快走吧,王允大人還在衙門裡等著。」
  
  馬夫應了一聲,拉車的馬兒開始小跑起來。
  
  廣平侯府的管事徹底愣在那裡,她這是說錯了什麼嗎?徐大小姐看在兩家交好的份上,應該也不會這樣……避之不及啊。
  
  馬車裡,徐清歡陷入了思量之中。
  
  「小姐,你怎麼了?」鳳雛不禁問出口,每次大小姐這樣的表情,好像都有不好的事發生。
  
  「從前死的人,或許也會不死吧!」
  
  聽著大小姐幽幽地吐出這樣一句話,鳳雛如山的身子打了個哆嗦。
  
  馬車越走越遠,管事媽媽重新走回遇見徐大小姐的那條街上,有輛馬車停在那裡。
  
  「二爺,」管事媽媽道,「徐大小姐不肯收東西,也不聽奴婢說話,咱們這樣也的確不合禮數,凡是大家閨秀都不會理會。」
  
  「也許是我錯了,」趙祁眼睛一暗,「我來到鳳翔聽說徐大小姐破了曹家的案子,我以為我們家的事也能求她幫忙。
  
  看來,是我妄想了。」
  
  ……
  
  徐家的馬車剛到鳳翔,徐青安就催馬迎了過來,看到妹妹安然無恙,他才鬆了口氣。
  
  「下次我定然要跟你一起去。」
  
  看著哥哥緊張的模樣,徐清歡點點頭。
  
  孫沖也帶著人上前。
  
  徐清歡道:「找到了稅銀,也抓住了運送銀子的人,只可惜……」與那人匆匆交過手,卻也不能確定他就是操縱整個案子的人。
  
  孫沖聽到找到了稅銀,臉上就堆滿了笑容。
  
  這已經是大獲全勝,沒想到多年的疑案就這樣查清楚了。
  
  「徐三老爺呢?」徐清歡道。
  
  孫沖立即道:「剛剛被押送去了衙門,王允大人讓我來請大小姐去鳳翔府衙,這其中有些細節我們還不是很清楚,勞煩大小姐幫忙解釋案情。」
  
  馬車在鳳翔府衙停下,鳳雛將徐清歡扶下車。
  
  「徐大小姐是因沒查到幕後主使而著急嗎?」李煦的聲音傳來,「也許我知道原因。」
  
  徐清歡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李煦。
  
  李煦眉目舒展,神情中多了幾分的從容,每當他露出這樣的表情,都說明他對自己將要說出的話很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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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5: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了解

  徐清歡只要上前走幾步就能徑直進了衙門,到時候有那麼多人在場,李煦也不能再糾纏。
  
  不過看到李煦這樣的神情,她忽然改變了主意,準備聽他將話說完。
  
  「不遠處有個茶寮,」周玥見狀上前笑道,「那邊也安靜……」
  
  徐清歡看向孫沖:「勞煩向知府大人稟告一聲,我們晚一些就過去。」
  
  孫沖點點頭。
  
  徐清歡轉身向茶寮走去。
  
  李煦看著那抹身影,如同初春枝頭那剛剛盛開的桃花,看起來嬌弱,卻是抹最鮮亮的顏色。
  
  李煦並不遮掩欣賞之情,只不過那般神色很快就化在他那如墨般的眼睛中深藏,變得悄然無息,彷彿從來不曾來過。
  
  他以為徐大小姐會像之前一樣拒絕與他交談,沒想到她卻就這樣大方地坐下來,抬起了一雙澄明的眼睛。
  
  「李公子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講清楚了。」
  
  李煦微微一笑:「難道徐大小姐不知道,你就是此案最大的變數。」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淡淡的雨絲味道。
  
  徐清歡道:「李公子的話,未免說的太過隱晦,著實讓人聽不明白。」
  
  李煦的神情未變,與徐清歡四目相對,明亮的眼睛中映著她的影子:「徐大小姐從一開始幫助世子爺脫困,到後來抓到徐三老爺,不管案情如何變化,每一步都彷彿在你的掌控之中,從來不曾有過什麼偏差,就算所有矛頭都指向徐二老爺,你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反而將計就計,做出我們全都上當的假象,從而引出徐三老爺,找到真正的稅銀。」
  
  徐清歡輕輕地轉著手中的茶杯,那是因為她知道,前世徐二老爺也被打入大牢,他並非最終受益者。
  
  有前世的結果做指引,她自然不會輕易被徐三老爺放出的迷霧所蒙蔽,她仔細地尋找線索,一步步查出真相,其中不免有些地方受前世影響,這些正是她查案的助力,被李煦察覺自然就成了端倪。
  
  徐清歡道:「李公子懷疑我才是幕後主使?」
  
  李煦笑意更深了些:「看來我在徐大小姐心中,實在是太過不堪,不但是個只顧利益的小人,還是個傻瓜。
  
  徐大小姐一心查案,對周圍的人都滿心戒備,只要有風吹草動就要追查到底,是要抓住暗地裡謀算安義侯府之人,怎麼可能是幕後主使。」
  
  李煦說到這裡頓了頓,指指茶杯:「我能不能先喝口茶。」
  
  他的茶杯裡空空如也,不論旁邊裝睡的鳳雛,還是滿身是眼,盯著李煦不放的徐青安,都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周玥好不容易找到了被鳳雛藏起的茶壺,放在桌子上。
  
  徐清歡道:「李公子請便。」
  
  這話說的那麼自然,彷彿這杯茶就是她命人奉上來的。
  
  李煦倒是再不意,他取茶壺斟滿一杯慢慢飲盡,然後接著道:「徐三老爺布置了許久的案子,卻被徐大小姐果決的查清,沒給徐三老爺半點脫逃的機會,凡是看到這一切的人,都不免投鼠忌器,不敢再伸手。」
  
  徐清歡心中一亮,李煦這一點說的沒錯。
  
  案子真相大白,沒有挽回的餘地,更多的投入只會更多損失。
  
  就算換做她,也不會再營救徐三老爺。
  
  曹家的案子不宜在牽扯旁人,徐三老爺真的背後有人,那個人也會斂去行蹤,不會讓她抓住任何把柄。
  
  徐清歡思量中,聽到李煦道:「在沒有看清徐大小姐的路數之前,那個人是不會動作的,下一步,他應該會想出法子針對徐大小姐。
  
  徐大小姐心中應該已經有了猜疑的人,不經意中也許已經與他交過手,發現他是個難纏的強敵,才會有幾許心憂吧!」
  
  徐清歡看向李煦,不得不說李煦當真了解人心。
  
  當年李煦向她求親時曾說過:「清歡,我比誰都更了解你,也會比誰都更歡喜你。」
  
  人究竟難逃一個「情」字,她聽過之後十分動心。
  
  而今想來,他了解的何止她一人,他的聰明可以洞悉身邊所有。
  
  她並不是那個特別的。
  
  方才城外遇到宋成暄,短暫的較量過後,看起來是以她拿到這筆稅銀落幕。
  
  宋成暄卻站在遠處,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從而得到他想要的推斷。
  
  如果她不了解宋成暄,就不猜到他就在不遠處,更不會立即判斷出吳千總就是宋成暄的人。
  
  所以,宋成暄根本不是在奪銀子,而是在試探她。
  
  試探她對他有多少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們都知曉了對方的危險,也會將彼此當做對手。
  
  「李公子猜的沒錯,」徐清歡嘆了口氣,「我想的確是有那麼個人。」
  
  李煦道:「如果大小姐信得過,不妨講來聽聽,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徐清歡點點頭:「李公子能將一切都推斷出來,可見心思敏銳。
  
  所以,不用我說,定然也能找到那人的蹤跡,若是有了線索,還請前來告知,也算了結你今日的承諾。」
  
  已經洗乾淨耳朵準備聆聽的周玥一下子愣在那裡。
  
  眼看著徐大小姐站起身來,周玥急切地上前阻攔:「徐大小姐,你不說我們怎麼幫忙。」
  
  「如果我都知曉,可還需要幫忙?」
  
  徐清歡淡淡的一句話,讓周玥不禁面紅耳赤。
  
  「大小姐到底還是不肯信任。」
  
  「萍水相逢,互不虧欠已是最好,」徐清歡目光清亮了許多,「感謝李公子的解惑。」
  
  李煦一番話,倒是讓她少了思量。
  
  「如何才能讓徐大小姐對我少些防備。」
  
  李煦的聲音再次傳來。
  
  細雨飄灑下來。
  
  鳳雛撐開油紙傘遮在徐清歡頭頂,傘面上那嫣紅的顏色籠罩在清歡身上,如同那團熱烈燃燒的火焰。
  
  「很難。」
  
  這便是她的答案。
  
  ……
  
  徐三老爺不像是個兇徒,一個眼睛中都透著和善的人,怎麼可能下如此殺手。
  
  就連素娘的娘家人臉上也滿是疑惑。
  
  張大老爺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看向徐大小姐,當時他半信半疑地帶人去抓徐三,現在他急切地想要知曉答案。
  
  「徐大小姐為什麼說害死素娘的人就是你三伯?他們可是夫妻啊,我家素娘一心一意待他,他何以下如此狠手。」
  
  徐三老爺苦笑一聲:「原來舅兄相信了一個孩子的話。」
  
  「您不要著急,」徐清歡對上張大老爺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或許是三伯母泉下有知,或許是趙善放不下妻女,這件事一晃過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真相大白的一天。
  
  徐三老爺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但不代表他就不會犯錯,我們就從他犯的第一個錯誤說起。
  
  大家一定還記得在石頭家裡的那天晚上,徐三老爺向大家講述了收養石頭,救出趙曹氏的經過。」
  
  徐清歡記得很清楚,因為這些話已經被她反覆思量了幾遍。
  
  「曹四不可能有這麼小的遺腹子,曹老太太盯著質疑之聲還要將孩子養在身邊,恐怕那孩子跟曹家有些淵源,於是我就將曹家人的畫像給石頭看,石頭看到曹家二小姐,高興的不得了,嘴一直開開合合地想要喊出聲,我就知道我找對了人,這事出在曹家二小姐身上。」
  
  說完這些,徐清歡看向一旁的曹如貞:「貞姐兒和石頭是雙胞兄妹,貞姐兒直接養在曹家,可過了這麼多年,她才敢確認趙曹氏就是她的生母,石頭心智尚不如普通孩子,他如何能認出畫像,所以……徐三老爺是在說謊。
  
  那日晚上,他並非偶然出現在後山,他根本就是一直盯著曹家的舉動,發現曹二老爺的異狀之後,他就尾隨著曹二老爺到了後山,最終找到被埋起來的石頭,他必須收養石頭,因為石頭是他打開曹家的一把鑰匙。」
  
  說完這些,徐清歡轉頭看向徐三老爺:「三伯,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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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5: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畜生

  徐三老爺望著徐清歡,那雙眼珠越發的幽黑,如同深淵般要將眼前一切吞沒:「當年我撿到石頭,又在曹家遇見曹氏,中間發生了許多事,我無法一一道明也是合情合理,徐、曹兩家本來就是姻親,我去曹家的次數多了,自然可以發現其中端倪,就算我說了謊,你們就能這般將我定罪不成?」
  
  徐清歡沒有回答徐三老爺的問話:「有了第一個錯誤,就會有第二個錯誤。」
  
  所有人都望著徐清歡。
  
  徐清歡道:「石頭失蹤了那麼久,為什麼與石頭一起相依為命的婦人卻沒有任何的動靜,既沒有想方設法去尋找石頭,也不曾向趙曹氏送去消息。
  
  之前我推斷,那是因為她知曉石頭會去復仇,這樣一來即便石頭不見了,她也不會聲張,緊接著我卻發現我推斷錯了。」
  
  孫沖忍不住道:「石頭心智也和尋常人不同,和他朝夕相處的人,自然知道曹如婉不是石頭所殺,婦人定然會發現其中的異樣。」
  
  徐清歡點點頭:「石頭不見了,這婦人就會慌亂,她怎麼能安安穩穩待在家中,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定然是有人安撫了她。」
  
  孫沖道:「徐大小姐的意思,安撫婦人的是徐三老爺?可為什麼不是徐二老爺呢?」
  
  徐清歡道:「徐三老爺撫養石頭多年,石頭出了事,婦人就會想方設法告訴徐三老爺,自然也會聽信徐三老爺的安排。
  
  徐二老爺想要做到這一點卻很難,即便用石頭的性命做要挾,婦人也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她定有機會留下些線索。
  
  所以徐二老爺想將這一切栽贓嫁禍給石頭,應該在曹如婉死了之後就殺掉婦人,不會冒著危險讓她多活幾日。」
  
  孫沖皺眉:「可那婦人的確多活了幾日,這樣一來你的推論就不合理。」
  
  「我也為此事有過困擾,不過就是因為想通了,才能斷定真正的兇手並非是徐二老爺,」徐清歡道,「徐二老爺利用趙曹氏和曹家的恩怨設下如此的大局,絕不會出這樣的疏漏,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理由,徐二老爺並不知道石頭心智有缺,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殺那婦人的理由。
  
  如果石頭就是個孔武有力、身材高大的正常人,他自然有能力殺死曹如婉,趙曹氏母子與曹家的恩怨擺在那裡,石頭又恰好在此時沒有了蹤跡,那婦人大約也會懷疑一切都是石頭所為,心生暗鬼就不敢聲張,即便衙門找上門,那婦人想必也說不出什麼對徐二老爺不利的話來。」
  
  徐清歡說完話,衙差將徐二老爺帶了上來。
  
  徐青書見到父親立即撲上去:「你們既然找到了兇手,為何還要綁著我父親,快將我父親放開。」
  
  縣丞冷喝一聲:「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竟不知衙門裡的規矩?本官諒你初犯,否則定然治你個擾亂公堂之罪。」
  
  衙差舉起殺威棒,徐青書臉色鐵青地退了下去。
  
  徐清歡走到徐二老爺身邊:「一切雖然並非因二伯所起,但是二伯手上沾了幾條人命,還想全身而退嗎?不如早早將實情講出來。」
  
  徐二老爺臉色一變再變,終於下定決心看向王允:「大人明鑒,我確然想要曹家的銀子,但是我沒想要殺人,原本也只是要綁走如貞,激起趙曹氏與曹家的恩怨,再從中尋找機會要挾曹家分那筆銀子……沒想到……後面的事都由不得我……現在仔細想來,都是被人一步步推著向前走……才落得如今的地步。」
  
  說完這些,徐二老爺惡狠狠地看向徐三老爺,「我怎麼也沒想到是你在背後害我,這些年我養你在家中,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你。」
  
  徐三老爺一臉驚訝:「安義侯可有地方對不住二哥?二哥還不是覬覦安義侯的爵位,二哥因為貪念動手害人,與我又有何干。」
  
  徐二老爺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故意讓我聽到與趙曹氏的交談,引我找到趙曹氏的兒子,根本是你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如果我早知道趙曹氏的兒子心智有缺,怎麼會做這樣的安排……這樣才會被官府抓個正著。
  
  一切都是你在暗中算計,就是要將我推出頂罪,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懷疑到你身上,你會悄無聲息地吞了那筆銀子,整個徐家二房也將落入你手中。」
  
  徐三老爺冷冷地道:「二哥不愧是做了宗長的人,幾句話就將罪責推給了我。」
  
  「二伯說的是實話,他不知道石頭心智有缺,否則他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我們抓到,」徐清歡說完看向徐三老爺,「你在這裡給我們留下了線索,讓我們追查到二伯,卻沒有想到,就因為二伯的不知情,出現了不少漏洞。
  
  二伯沒有殺死那婦人就是其中之一,於是你不得不出手彌補,在我們找到那婦人之前,你必須要將婦人殺死,逼迫一個人自盡有很多手段,趙曹氏母子的命都握在你手中,你隨便一句話,就能讓那可憐人將脖子套進那繩索之中,你自以為一切都做得圓滿,卻不知正是這圓滿讓我懷疑了你。
  
  只有十分瞭解整件事的人,才會將一切把握的如此精準,不論是趙曹氏、石頭還是那死去的婦人,都像是傀儡一樣任憑擺布。」
  
  徐三老爺臉上露出幾分陰鷙的神情。
  
  「還有一點,」徐清歡接著道,「難道三伯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麼能這樣順利地抓到你嗎?」
  
  一個人走到公堂之上,撩開袍子跪倒在地,半晌才抬起頭:「曹家有罪,十幾年前殺死救命恩人趙善,十幾年後又為了保住這秘密,想要誣陷安義侯通敵。」
  
  聽到這話,曹老太太臉色大變,驚訝地看向公堂上的人:「你……你瘋了不成?」
  
  曹三老爺抬起頭:「兒子沒瘋,兒子只是不想一錯再錯,」他看向徐清歡,「多謝徐大小姐給我這個機會。」
  
  就在王允大人帶著二妹回到曹家的那一天,他想起十幾年前的事,心中難過悄悄地從屋子裡走出來。
  
  沒想到,徐大小姐走到他面前。
  
  少女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十幾年前殺趙善時你可曾後悔?午夜夢迴時,捫心自問可有愧嗎?也許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以後便是再後悔也無法挽回了。」
  
  往昔一幕幕浮現在他腦海裡。
  
  趙善的笑,趙善的慈悲,趙善的死……
  
  他從不曾忘記,趙善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家人。
  
  那天晚上,他沒有為家人說一句話,任憑他被折磨而死。
  
  從那時起,一切就已經成了定數。
  
  「當年你們不殺趙善,雖然會被朝廷懷疑與叛軍有染,蘇懷大人會儘力為你申冤,趙善也會將事情解釋清楚,很有可能曹家會無罪。可惜你們動手殺了趙善,現在為了遮掩這個秘密,一錯再錯,曹家終將被拖入深淵。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償還你們在趙善身上犯下的罪。
  
  我知道我們拿不到那筆銀子,以曹老太太的為人不會將這一切交給曹大老爺處置,她應該會瞞著曹大老爺將銀子放在另一個地方,曹二老爺做事慌張不可信,曹老太太能夠託付的就只有三老爺了。
  
  我說這是最後的機會,不是你們挽救趙善的機會,而是挽救你們自己的機會。」
  
  曹三老爺臉上浮起堅定的神情:「我按照徐大小姐所說,故意去查看稅銀是否安放妥當,目的是引兇手找到稅銀,所以徐大小姐說的沒錯,誰出現在那裡,誰就是兇手。」
  
  徐三老爺嘴角忍不住抽動,他只聽徐清歡嘆了口氣。
  
  「你自以為很聰明,其實你就是個廢物,隱藏了這麼多年,設計了這樣一個局,將所有人都算計進去,可惜還是功敗垂成,不但如此……你已經是一顆廢棄的棋子,你效忠的人早就捨棄了你。
  
  你毀了自己,也毀了徐家,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唯一牽掛你的張氏也被人所殺,你還真是……個沒用的……畜生。」
  
  聽到這些話,徐三老爺頓時目露凶光,彷彿一下子被激怒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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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5: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殺妻

  徐清歡就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的防備,彷彿輕易就能被人奪走性命。
  
  徐三老爺的掌心發癢,很想走過去收緊手指,將她那柔軟脆弱的脖頸拗斷,那樣一定會很痛快。
  
  不過徐三老爺最終控制住了自己,微微笑著:「你說的這些話我都不懂,我也不會認下這罪名,你還有什麼把戲只管耍出來?」
  
  徐清歡道:「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沒打算讓你承認,只是回顧下你骯髒的一生。」
  
  徐三老爺的笑容僵在臉上。
  
  徐清歡看向張家人:「現在我就來說,我那可憐的三伯母張氏如何丟了性命。」
  
  張家人不約而同地上前將徐三老爺團團圍住。
  
  「清歡,」張大老爺道,「你放心說吧,有我們在這裡會護你周全,那畜生不敢加害你。」
  
  張家人聽到徐三的所作所為,又是憤慨又是驚懼,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妹妹嫁的是這樣一個人。
  
  可他們現在也想不明白,事情過了十幾年,徐大小姐怎麼能推斷出妹妹是被徐三所殺?
  
  張大老爺長吸一口氣,慢慢地呼出來,盡量讓自己情緒平穩:「你慢慢說,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一時。」
  
  徐清歡頜首,轉頭看向王允:「王大人給我看的那封書信應該是趙沖所寫,只不過不是寫給趙善的。」
  
  曹三老爺道:「這封信確實不是從趙善身上找到的,而是前一天被人放在了我們家堂屋裡。」
  
  曹老太太在曹三太太攙扶下又坐了下來,蒼老的臉上皺紋更加的深刻:「見到這封信我就知道,當年安放那些稅銀的人找來了。」說著她向門外看去,彷彿還能看到曹家高大的門庭,如今它們就在她眼前搖搖欲墜。
  
  半晌曹老太太才接著道:「當年趙善死了,我們就以為這樁事再也沒有人知曉,現在想起來真是愚蠢。」
  
  徐清歡道:「趙善與這筆稅銀本就沒有關係,你們殺了個無辜的人,怎麼可能就此高枕無憂,真正知曉內情的人,定不會放過那筆銀子,早晚會將一切要回去。」
  
  曹老太太點點頭:「是啊,他回來了,整個曹家也只能任他擺布,」她用軟布擦了擦眼角,彷彿要抹去眼中的陰霾,「唯有讓他在朝廷的眼皮底下,不動聲色地得到銀子,曹家才能真正地安寧,可是曹家已經被朝廷盯上,想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
  
  徐清歡道:「索性的是,他已經為曹家想好了法子,交到了你手上,你可以利用這封信,反咬一口,假稱趙善當年接近曹家是為了自保,曹家發現趙善的用心之後要對趙善下手,趙善卻因此脫逃,曹家這些年想要將功折罪,一直在尋找稅銀下落。
  
  按照書信上的內容,稅銀其實早已經被人接應運出了鳳翔,這個運走稅銀的就是真正的通敵之人。」
  
  曹三老爺羞愧地低下頭,他從小讀書,隨口就能說出許多關於禮義廉恥的教義,可他差點就與禽獸為伍:「當年想要運走這筆稅銀不容易,只有幾個人能做到,其中一個就是領兵在鳳翔追捕叛軍餘黨的安義侯。」
  
  徐清歡心中一片清明,這就是前世這樁案子的結果,父親的死恐怕就是因為這筆稅銀,蘇懷定然相信父親是冤枉的,可證據確鑿他無法為父親伸冤,所以從大牢裡出來之後,他不想再入仕,寧願就此歸家養老。
  
  前世曹大老爺也算立下大功,踩著父兄的性命重新入仕,雖然朝廷礙於顏面,對父親的罪名秘而不宣,但是曹大老爺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安義侯是個罪人。
  
  一切都對上了。
  
  徐清歡再次問徐三老爺:「你一定很恨我父親吧?當年你算計好了從趙沖手中接下這些銀子之後,立即就運出鳳翔,卻沒想到我父親破城如此之快,打亂了你的計劃,造成你無法在約定地點拿到這筆銀子,這筆仇你自然要報。」
  
  徐三老爺極力控制,額頭上卻依舊青筋浮動。
  
  徐清歡向前走了兩步,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將徐三老爺看得更清楚一點。
  
  四目相對。
  
  少女的神情平靜如水,不起任何波瀾。
  
  這樣的安寧,卻彷彿在徐三老爺心中燒了一把火,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被人握在手心無法逃脫的感覺。
  
  當年安義侯破城帶給他的就是這樣的挫敗感。
  
  徐清歡看一眼門口,常娘子已經從外面走進來,在周玥耳邊吩咐著什麼。
  
  常娘子察覺徐清歡投過來的目光,她立即默契地點了點頭。
  
  看來她吩咐常娘子的事已經辦妥當。
  
  徐清歡道:「做了那麼多努力,你怎麼能讓多年心血付諸東流,碌碌無為藏在人群中,支撐你的就是一鳴驚人的信念,你要向世人證明你的能力,所以你必須要拿到你該擁有的一切,當時你準備冒險接那筆銀子。」
  
  徐三老爺目光一深,彷彿回到了叛軍大敗的那一天。
  
  趙沖真是不中用,才鬧騰了幾日就如此收場,可他還在這裡,他要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只有將那些銀子他必須處理妥當,這樣才能立下大功,才能證明他存在的意義。
  
  雖然安義侯已經攻進城內,他卻不能怕暴露在人前,就此放棄。
  
  他拿好趙沖給他的信物,喬裝打扮一番,準備去尋找那些叛軍。
  
  徐三老爺想到這裡,耳邊響起徐清歡的聲音:「你沒想到,意外再一次發生,張氏發現了你的行蹤。
  
  無論你如何遮掩面容,和你最親近的妻子都能一眼認出你來,你和叛軍的交談也定然被她聽見,叛軍自然不會留她性命,那時也許你還想過救她,可惜張氏是個最善良不過的女子,她心中通曉大義,怎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變成個罪人。」
  
  張氏的面容浮現在徐三老爺腦海中。
  
  她是那般的溫婉,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會對他報以柔軟的笑容,他也曾沉迷在她的微笑之中。
  
  他和顏悅色地勸張氏先離開,承諾日後定然會給她一個解釋。
  
  可張氏卻突然變得強硬起來,纖細的手緊緊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態度堅定不移:「夫君,你悔改吧,現在還來得及。」
  
  為什麼要悔改,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她怎麼就不理解他。
  
  她一遍遍地說,一遍遍地央求。
  
  張氏的話終於讓他心生厭煩。
  
  最關鍵的時刻她不但不懂得幫他,還跟安義侯一樣做他的絆腳石。
  
  他一把將她推開,如果她聰明的話,就該閉口不言乖乖地離開,或許還能保住性命。
  
  那個愚蠢的女人卻又撲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腿。
  
  「郎君,妾身既然嫁給了你,就要一心向著你,絕不能看著郎君誤入歧途。」
  
  句句都是誅心之言。
  
  他用力將她踹開,她卻再次爬過來。
  
  再這樣下去,他們爭吵的聲音一定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他就徹底沒有了機會。
  
  「我們去找侯爺,侯爺會為你說情,只要能保住性命,就算被發配,我也陪著你去。」
  
  她有多看不起他,寧願相信安義侯,也不相信他。
  
  他竟然才發現她是個吃裡扒外的女人。
  
  他憤怒地抽出腰間的長劍,指向張氏,他怎能敗在一個女人手中。
  
  張氏彷彿篤定他不會傷害她,竟然毫無懼意。
  
  無休無止的糾纏終於讓他憤怒,他一劍刺了下去。
  
  鮮血噴濺在他臉上。
  
  張氏抖動了一下,抱著他的手再次收緊。
  
  他紅了眼睛,又一次落下手中的劍。
  
  從張氏身體裡湧出鮮血浸透了他的褲子,可她依舊不肯放手。
  
  他踹向她那柔軟的身子,手裡的劍也不停地刺下來。
  
  一次,兩次,三次。
  
  終於她不再動了,身體安靜地伏在他身上下來,那雙手卻依舊拉著他不放。
  
  到死也不知悔改的女人,不配讓他有任何的憐憫。
  
  他彎下身拗斷了她的手指,清脆的聲音過後,他終於甩脫了她。
  
  踢開張氏,他立即前去接應稅銀,卻發現押送稅銀的叛軍都不見了,那一刻他身體裡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下子軟倒在地上。
  
  看著滿身的鮮血,耳邊忽然又響起張氏的聲音。
  
  「夫君,你悔改吧!」
  
  被張氏抱過的腿一陣抽痛,他抱著腿在地上翻滾,總覺得有個東西緊緊地將他那條腿纏住,無論他怎麼甩都甩不脫,他拿起刀向自己腿上砍去……
  
  雖然後來郎中治好了他的腿傷,可每次只要想起張氏,他的腿都會疼痛不已。
  
  他甚至還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張氏就趴在他的腿上……
  
  想到這裡,疼痛再次從徐三老爺腿上傳來。
  
  真真切切的感覺,讓他分不清什麼是回憶什麼又是現實。
  
  張氏果然還在那裡,她仰著頭正嘲笑他。
  
  「我要殺了你。」
  
  徐三老爺攥起拳頭揮向「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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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5: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誅心

  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傳來。
  
  卻不是「張氏」的,而是他的。
  
  徐三老爺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來,他還沒回過神,手臂就被人強行壓在身後,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弓去,就像是在認罪,眼前的迷霧也終於散開,只見一個男子正坐在地上死死地抱著他的腿,哪裡是張氏。
  
  周玥一臉的委屈,他可是名將之後,現在竟然來抱著一個男子的腿,還抱得如此屈辱,常娘子吩咐他這樣做,他也無可奈何,只能扭捏上前。
  
  周玥可憐兮兮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常娘子,常娘子點點頭,他只好將額頭蹭在徐三老爺的腿上,露出柔軟的後頸。
  
  緊接著一根手指點在他的脖頸和肩膀上。
  
  周玥不禁打了個冷顫。
  
  常娘子的手如此的涼,讓他身上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徐張氏的傷口躲在頸部和後背,雖然過了許多年,徐張氏的屍身已經腐壞,但是她屍骨上還能找到利刃留下的切口,鎖骨、兩背胛、脊骨、腦後都有致命痕。」
  
  常娘子說著手比作刀刃貼在周玥的下頜上,手掌滑動,軟軟的似綢緞拂面,讓周玥緊張地屏住呼吸,不由地吞咽一口。
  
  「徐張氏鎖骨傷痕是沿此刺下,割斷了一半的脖頸,那時她就已經沒有了生機。」
  
  張大老爺的眼睛開始紅了。
  
  常娘子接著道:「查驗徐張氏的屍骨還能看到,她的兩臂、前胸、十指骨骼盡斷,頭上、兩腿骨有裂痕,應是重擊所致。」
  
  常娘子說完站到一旁。
  
  仵作也向王允交上驗屍的文書:「叛軍多用的是刀、槍、戟等物,徐張氏屍骨上留下的應該是劍痕。」
  
  徐清歡道:「十年前鳳翔一役死者甚多,許多百姓都死於叛軍之手,他們的死狀卻和三伯母十分不同,三伯母受傷的地方更值得讓人懷疑,只有這樣死死地抱住一個人,才會有這樣的傷口。
  
  遇見叛軍,女眷自然要逃命,什麼人會讓她抱住不放?巧合的是,徐三老爺的腿在那時受了傷,三老爺這些年腿傷明明已經癒合,卻仍舊走不了路,除了是人前示弱更好的隱藏自己之外,還有心魔作祟……因為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
  
  徐清歡看向周玥,周玥這才起身離開。
  
  徐三老爺卻依舊僵立在那裡,當年被張氏抱過的那條腿不停地打顫。
  
  張家已經有人開始哭泣,當然認屍的情形還歷歷在目,他們至今還記得自家妹妹的慘狀,那時候他們以為是叛軍所為,張大老爺生怕徐三受不住,提了酒去安慰徐三:「你要好好活著,素娘才能安心。
  
  將腿上的傷養好了,再納個繼室好好過日子,你放心……素娘和張家都不會怪你。」
  
  他哪知道,他面前的就是殺死妹妹的人。
  
  妹妹那時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張大老爺壓制不住心頭的憤怒,上前幾步一拳向徐三老爺揮過去。
  
  徐青安早就鬆開了徐三老爺的胳膊,在憤怒的張家人面前,徐三老爺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這頓打來的是太晚了些。
  
  遲到卻總好過不到。
  
  雖然不能換回素娘的命,至少也讓徐三嘗嘗痛楚的滋味兒。
  
  「你怎麼能忍心,她是你的妻啊!」
  
  徐三老爺口吐鮮血,被人踐踏在腳下,可他那微不足道的傷痛,不足以平復張家人的怒氣。
  
  即便他死的再慘也換不回素娘的命。
  
  「好了,」王允大人吩咐人拉開張家人,「公堂之上不得放肆。」
  
  「大人,請您一定要為素娘做主。」張家人紛紛跪地叩首。
  
  王允道:「本官自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那又怎麼樣?」徐三老爺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努力地抬起頭,面上看似還像從前一樣冷靜,目光卻控制不住的有些渙散,「你們懷疑我,大可以用刑,我什麼都不會承認。」
  
  「這樣才能表明你對他的忠心嗎?」
  
  徐清歡的話徑直戳進了徐三老爺胸口。
  
  「我早就說過,你背後的人早就捨棄了你,因為在他眼裡你什麼都不是,一敗再敗,輸的一無所有,沒有任何的價值,他想起你的時候,心中只有厭惡。
  
  你以為犯下這些罪行,會讓更多人談論你,那些對朝廷不滿的人甚至還會佩服你,只要你不招認,朝廷就要在你身上花費大量的時間,你喜歡這種被人關注的感覺。
  
  你最害怕是被扔在陰暗的角落不聞不問。」
  
  徐三老爺整個人彷彿定住了般,他還沒回過神來,整個人忽然被人提起,緊接著他整個上身都被人用布裹了起來,他就像一隻被自己纏繞起來的蛹,半點動彈不得,只能張大嘴不停地喘息,然後他感覺到腿一沉,傷腿被綁縛上了重物。
  
  做完一切,孫沖鬆開手,徐三老爺立即搖搖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三伯這樣可舒坦嗎?」徐清歡垂著眼睛看他,「你向你保證,你留下的破綻和證據已經夠多,就算你什麼都不說朝廷也一樣將你治罪,你只能在角落裡苟延殘喘……不知什麼時候會被處死……不過就算死,也會死的悄無聲息,就像你這一生一樣,不值一提。
  
  差點忘記告訴你,三伯母還在等著你,你死了之後,她定然會好好照顧你。
  
  生死,你都不會得到安寧。」
  
  徐三老爺臉上終於滿是慌亂的神情:「你不能這樣……你……你要審我……你要來求我說出真相,求我招認,你……你就是個毒婦……」
  
  徐清歡卻不想再理睬他,轉身向旁邊走去。
  
  「誰叫她抱著我不放,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丟了那筆稅銀,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就都告訴你,」徐三老爺眼睛中滿是血絲,「押送稅銀的叛軍全都死了,我還以為稅銀被朝廷發現帶走了,後來才知道根本沒有人找到那些銀子,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定然是叛軍慌亂中將銀子藏了起來,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告知我,就被官兵盡數殺了。
  
  我在鳳翔四處尋找銀子的下落,最終懷疑到曹家頭上,因為那些押送銀子的叛軍就在曹家附近被殺。」
  
  說完這些,徐三老爺看向曹老太太:「我是壞人,曹家又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他們發現銀子就稟告給官府,哪裡有後面的事發生。」
  
  曹老太太面如金紙,悔恨地閉上了眼睛。
  
  「還有他,」徐三老爺桀桀怪笑,「我的二哥,你不就是想要安義侯的爵位嗎?想了那麼久卻不敢伸手,弟弟這是給你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徐三老爺的表情忽然換成了厭惡:「可惜你不爭氣,遲遲不敢動手殺人,我只好將石頭引到山上,讓你方便行事,做到這個份上你還畏首畏尾,我又替你殺了那婦人,可你還不知道把握機會,我就讓我安插的人動手殺了曹氏,嫁禍在趙曹氏身上,曹家這才亂起來。」
  
  趙曹氏終於再也忍不住:「石頭呢?你們到底把石頭帶去了哪裡?」
  
  徐三老爺笑:「你們不是聰明嗎?你們就查查看……我是輸了,你們也要陪著我一起死,大家一起死,」他最後看向徐清歡,「與他作對的人都活不成,不久之後你也會下來……或許……你比我死的還要快一些……」
  
  徐三老爺被帶了下去,那怪笑聲也漸漸遠去。
  
  王允站起身:「相關人等一律押入大牢候審,」說著他憂慮地看向徐清歡,「你們隨我過來。」
  
  ……
  
  王允站在屋子裡。
  
  徐清歡、徐青安先進了門,緊接著李煦和周玥也被請了進來。
  
  「清歡,」王允道,「你可知石頭的下落。」
  
  徐清歡點點頭:「知曉。」
  
  王允嘆了口氣:「這樁案子竟然牽扯了這麼多人,你們一定想知道徐三背後的人是誰,今日將你們叫來,就是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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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30 00:26: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相符

  王允從京城來到鳳翔之後,冷不防地接手了曹家的案子,面對曹家的兩座功德牌坊,他也沒有半點的猶豫,徑直帶著他們踏進曹家大門,可現在王允的眉頭皺起,臉上有了些許猶疑的神情。
  
  「這樁案子,你們不要再插手了。」
  
  思量片刻,王允說出這樣的話:「曹家和徐家的事在此了結,」他看向李煦,「我也會上奏摺為蘇大人申冤,蘇懷很快就會回到鳳翔,此後鳳翔也該安穩了。」
  
  周玥有些驚訝。
  
  李煦已經看清王允的心思:「王大人是擔憂我們的安危,所以方才在大堂之上打斷了審案,將我們帶到這裡來。」
  
  王允面色有些沉重:「當年的叛軍首領趙沖已經伏誅,徐三留在鳳翔這麼久,盯著稅銀不放,是因為什麼?我懷疑趙沖還留有後人,十幾年的時間讓他們韜光養晦,準備捲土重來,如今徐三被抓,他們的謀劃被打亂,看到徐三的手段就知道那些人必然是睚眥必報之徒,你們在明他們在暗,有些事無法防備……」
  
  徐清歡回想往事,李煦一直相信大周朝廷事端不斷,是有個人在背地裡操縱一切。李煦追著那人的腳步,一直想要查出他的身份,然而每次當李煦覺得已經靠近了一步之時,他又狡猾的躲開。
  
  李煦是個心思縝密又聰明至極的人,哪裡可能就此罷手,可不知為什麼,那人忽然銷聲匿跡,所有線索一下子全都斷了。
  
  那段日子李煦變得十分消沉,從前不管多晚,李煦只要回到家中都會與她講時局,可那些日子,他遲遲不肯進門來,有一次竟然在書房內喝得酩酊大醉,待到她詢問,他只說處理政務太過疲乏。
  
  她自然不會相信他的說辭,問起是否與那人有關,李煦抬起眼睛看她,第一次冷漠而強硬地道:「我已經說過,那人被我追的窮途末路,就算沒有抓到他,他也再無本事作亂,你還追問個不停,是不肯相信我嗎?」說完拂袖而去。
  
  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第一次心生隔閡,當時的她也有意探究個清楚,可惜不久之後太后大壽,她進京之後再也沒能回來。
  
  現在想想,前世她並不瞭解李煦,隔閡也是早晚的事。
  
  在他心中,她是他的妻室,為他打理內宅,孝順長輩,也會在他需要時,為他排憂解悶,在此之前他未與她有過爭執,並非對她滿心憐愛,而是因為這些並不重要。
  
  他真正想要卻始終不是她,而是那籌謀已久的大業,在這條路上,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失誤,與那人的纏鬥最終讓他滿腹的驕傲受挫,所以他才會一反常態,大發脾氣。
  
  如今想到這些,並不是她對李煦還念念不忘,盼著他悔改能夠再續前緣,而是她想要從記憶中找到關於那人的蛛絲馬跡。
  
  王允大人方才的話說的沒錯,一腳踩進鳳翔的案子之後,她和徐三背後的人就成了敵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她要弄清楚,藏在徐三背後的人到底是不是宋成暄。
  
  徐清歡道:「王大人從前有沒有遇到過差不多的案子?」
  
  王允沒想到徐清歡這般聰明:「總是有幾樁事與鳳翔案相似,雖然抓住了兇犯,卻總覺得其中還有內情,可惜沒有更多的線索追查下去。」
  
  李煦略微思量道:「王大人所說的那些案子,都是這幾年發生的嗎?」
  
  王允頷首:「所以我猜測,那人是趙沖等人的後人,如今長大成人,意圖東山再起。此人狡詐,又慣會利用人心,才能讓如徐三這樣的人死心塌地跟隨,他手下定然還有人為他安排一切,這樣才能讓他在不露面的情況下,達到他的目的。」
  
  李煦臉上一片平靜,襯得他的眼睛格外通透:「如果那人真是叛軍之後,那許多事也說得通了,他一心與朝廷對抗,從開始就有意隱藏行蹤,又慣會判斷利益得失,失敗之後就會立即抽身而出,不會陷入其中,即便朝廷發現些蛛絲馬跡,也很依此難找到他。
  
  此人的確狡猾,怪不得大人會有如此憂慮,想要勸我們遠離此案,但是大人忘記了一點,此人一心報仇定然心胸狹窄,我們讓他功虧一簣,他豈會放過我們。」
  
  說到這裡李煦看向徐清歡:「更何況鳳翔之局,本就為安義侯所設,一計不成,他會另行安排,逃離只能束手待斃,倒不如早些瞭解此人,主動一些手中勝算更大。」
  
  徐清歡微微一笑:「李公子說的對。」
  
  她目光皎皎地與他對視,神情卻有幾分敷衍,明明對一切都很認真,面對他時卻是副懶洋洋的模樣。
  
  「唉,」王允再次嘆息,「現在你們都知道了,更要小心些才好,這次入京我會去刑部將相似的案宗拿來查閱,若是你們有時間不妨也來一觀。」
  
  徐清歡應了一聲:「大人也要保重。」
  
  王允一笑:「身為朝廷命官,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不用為我掛懷,只要賊人一日不除,我便會查他到底。」說著,神情愈發的明亮、坦蕩。
  
  徐清歡微微蹙起眉頭。
  
  前世王允大人死於宋成暄之手。
  
  或許這一切的起因就是王允追查到了幕後主使,確定此人就是宋成暄,宋成暄才會殺人滅口。
  
  王允大人將知曉的內情與他們一說,不管是年齡,性格,行事種種彷彿都與宋成暄相合。
  
  她對宋成暄的懷疑更深。
  
  「王允大人所說的,可就是徐大小姐心中懷疑的人?」
  
  李煦的聲音傳來。
  
  徐清歡停下腳步反問道:「李公子可有對付他的良策?」
  
  李煦道:「還不曾想到。」
  
  「可惜了,」徐清歡嘆口氣,「為蘇知府申冤固然能讓李公子得到入仕的機會,若是能抓到這樣一條大魚,李公子往後就會平步青雲。」
  
  她靜等著李煦走過來,方才他看向她時,眼睛中微起波瀾,那明顯就是讚賞的神情,既然對她生出幾分好感,自然要藉此攀談兩句。
  
  一來,她的身份不至於折辱他。
  
  二來,為了破案,將來也會常常聚首。
  
  若是有個很好的關係,對他來說有利無害。
  
  李煦沒想到徐大小姐會站在那裡等著他。
  
  站在她面前,方才到了嘴邊的話卻沒有隨便就說出來,而是這樣與她靜靜的相望,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她的目光始終平靜自然。
  
  李煦心中的期待如薄霧,被風一吹而散:「徐大小姐希望我仕途平順嗎?」
  
  「談不上,」徐清歡嘴唇微啟,「你我都是瞭解案情之人,只希望將來無論能不能查清案子,你都不要牽連到我。」
  
  徐清歡說完話向前走去。
  
  望著她的背影,周玥臉上通紅:「她查她的,我們查我們的,以後不要與她見面了。」可不知為什麼說出這話,他心裡是那麼難過。
  
  李煦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半晌才道:「找些人手去山裡,幫忙找石頭的下落吧!」
  
  ……
  
  徐清歡知道石頭被擄走之後,心中就隱隱懷疑,他們知道真相太晚了,或許石頭已經遭遇毒手。
  
  在審問徐三老爺之前,她已經讓人在附近山中搜尋,可是一直都沒有結果。
  
  「大小姐,問到了,」孟淩雲闖進門來不及行禮急著道,「有個農戶見到過石頭。」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徐清歡站起身來,卻被曹如貞一把拉住:「讓我也去吧!我也想去接回哥哥,」說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你放心,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能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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