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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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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4: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不能說的秘密

  安義侯一怔,沒想到清歡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清歡坐下來看著安義侯:「父親先將甜湯喝了。」
  
  他今晚回來聽說孫二老爺的事,沒什麼胃口吃飯,清歡定然看在了眼裡,好像他即便什麼都不說,清歡也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湯不算甜,吃進肚子裡很舒服,方才那些鬱結在心的疙瘩彷彿也散了些。
  
  清歡讓人將碗收拾下去。
  
  安義侯道:「你方才說是有人在懲罰孫家?」
  
  清歡點點頭。
  
  安義侯眼前浮起女兒擠在人群中斷案的一幕,臉上不由地一僵:「你又去外面了?」
  
  清歡一笑:「京中若是有案子女兒就去湊熱鬧,豈不是要整日泡在外面,是女兒身邊的常娘子跟著順天府的仵作驗屍,回來將案情告訴女兒的,女兒便有了推斷。」
  
  安義侯聽得這話心中一動,很想聽聽女兒的見解。
  
  鳳翔案子的時候,他只是知道女兒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並沒有親身經歷,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要聽她娓娓道來。
  
  燈光下,曾經那個讓他一心呵護的孩子,好像在他不經意之間長大了。
  
  清歡接著道:「首先,孫二老爺剛到京中,還沒來得及去丁府就徑直去了河邊,又支開身邊人,一個人撐船離開,可見他早在進京之前就有所打算,急於到那裡去是要辦件重要的事,或者見個重要的人。
  
  其次,孫二老爺的死狀也不像突然遇見了兇徒才丟掉性命,碧水河到了晚上周圍熱鬧的很,雖然說從前也曾有落單的人遇到兇徒,但頂多都是搶了銀子了事,就算真的鬧到了殺人這一步,也會儘快殺了人趕緊逃竄,以免被人發現。
  
  孫二老爺卻被人活著先割掉了舌頭,然後沉入水中,由此可見兇徒並非只想要殺人而已,還要折磨孫二老爺,割掉孫二老爺的舌頭之後,他本可以一刀了結孫二老爺的性命,但是他還覺得這樣弄死孫二老爺委實不夠痛快,於是他將孫二老爺沉入水中,看著孫二老爺不停地掙扎,在他面前慢慢死去。」
  
  「這其中就透露了幾樣重要的線索。
  
  這樁案子是有人早就謀劃好的,兇徒其實早就在孫二老爺身邊,盯著孫二老爺的一舉一動,他將孫二老爺引到此處,然後用早就想好的法子將孫二老爺殺死。
  
  通過這些,就能猜出兇徒為什麼要殺人,孫二老爺與兇徒有恩怨,這個恩怨與孫二老爺說出的話有關。」
  
  安義侯目光中閃動著驚訝的神情。
  
  「而且父親定然也知道其中一些內情,要不女兒說這些話的時候,父親就不是諱莫如深的模樣了。」
  
  「你這孩子,」安義侯一怔,很快又嘆口氣,「不但要查案還查到你父親頭上來了。」
  
  「父親,我不是小孩子了,」徐清歡認真地看著安義侯,「其實您心裡一直放著一樁事不願與我們說起。」
  
  安義侯目光微變:「哪有什麼事。」
  
  「那為何您心中明明有報國之心,卻不願意再領兵在外,先皇在世時,您是先皇身邊最信任的勛貴,魏王謀反,您帶兵平叛,當今聖上年少繼位,您也有扶立之功,並沒有做過什麼錯事,您到底有什麼心結?」
  
  安義侯半晌不語。
  
  「您現在不說,我早晚也會知道,」徐清歡道,「如果我猜的沒錯,孫二老爺這樁案子只是兇徒要做的第一件事,也就是說不久之後他還會犯案。」
  
  安義侯皺眉:「你為何這樣說?」
  
  徐清歡道:「很簡單,兇徒早就盯上了孫家,為何一定要跟到京城才下手,他引誘孫二老爺去那個地方,必然也有他的理由,這就像是一顆石子,投下來就必然會起波瀾,現在就看誰先將這一切弄個清楚。」
  
  安義侯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徐清歡的頭頂,即便她已經長大了,可他卻還能清楚的記得,她剛出生時躺在他臂彎裡的情形。
  
  「再出去就讓雷叔跟著你,」安義侯道,「當年我帶兵之時,雷叔就在身邊幫忙,我手下最好的斥候都是雷叔帶出來的,他謹慎又仔細,關鍵時刻能夠保護你。
  
  這樁案子如果真如你所說其中有許多內情,其中的兇險可想而知,父親不想你摻和進去。」
  
  徐清歡道:「那您還讓雷叔跟著女兒。」
  
  安義侯又是寵溺又是無奈地望著清歡:「我說不准你去查案,你就肯聽嗎?你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是父親能夠左右的。
  
  既然這樣,不如事先安排人保護你,我才能安心一些。」
  
  說完這些,安義侯的神情變得更加認真:「你要記住,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徐清歡點點頭。
  
  安義侯道:「好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說完他先一步離開書房。
  
  望著父親的背影,徐清歡的目光漸漸沉下來,前世她竟錯過了這麼多,沒有機會幫父親揭開壓在心頭的心結,當年父親獄中自刎,是不是也與這件事有關,否則父親怎會如此狠心地丟下家人。
  
  徐清歡思量著走回屋子。
  
  「大小姐還沒有找到答案嗎?」常娘子走上前。
  
  徐清歡點點頭:「隱約已經猜到了一些。」讓父親不肯說的秘密,定然會危機到整個安義侯府,這樣的秘密不多,也許能夠從前世的記憶中找到些蛛絲馬跡。
  
  常娘子沒有再問下去:「繼續追查眼前的案子,說不定能幫大小姐理清思緒。」
  
  ……
  
  安義侯回到房中。
  
  安義侯夫人立即上前侍奉。
  
  屋子裡沒有了旁人,安義侯才坐在了床邊:「也許,清歡會知道當年那件事。」
  
  安義侯夫人手一抖,她當然知道侯爺所指的是哪一樁,當年突傳魏王謀反,整個安義侯府就被重兵把守,過了許久侯爺才回到府中,她也才知道外面的消息,先皇命侯爺平叛,魏王全家伏誅……
  
  侯爺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兩個月有餘,她問及其中的內情,侯爺一句話也不肯說,直到現在她知曉的仍舊僅限於朝廷對外傳出的消息。
  
  過去了這麼多年,清歡有怎麼能知道所有內情。
  
  安義侯夫人顫聲道:「侯爺,其實妾身一直有句話憋在心裡。」
  
  安義侯看著眼睛發紅的妻子:「你想說什麼?」
  
  安義侯夫人道:「妾身一直覺得魏王不是那樣的人,侯爺應當比妾身更懂魏王爺,所以當年聽到消息定然不敢相信。
  
  可偏偏先皇命侯爺平叛……侯爺當年是不是不想去,否則安義侯府也不會被重病把守,侯爺最終低頭……是顧及我們的性命吧!
  
  這麼一說是我們拖累了侯爺。」
  
  安義侯只覺得嘴中苦澀的很,吞咽一口拉起妻子的手:「不是,你們沒有拖累我,是我對不住你們。」
  
  他想要說什麼,最終沒有開口。
  
  安義侯夫人半晌才道:「那清歡……」
  
  安義侯道:「我們這個女兒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我讓雷叔去保護她,至於別的……那也要看天意吧!」
  
  不知為何安義侯夫人心中忽然輕鬆了許多,侯爺雖然仍舊不想提當年的事,可如今卻是這樣的態度,何嘗不是向前走了一步。
  
  「清歡是個好孩子,侯爺要相信她。」
  
  安義侯夫人靠在夫君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
  
  這一夜好像很平靜。
  
  第二天碧水河旁的小道觀照常開門,只是兩個女道士背上了包袱,看樣子是要遠行。
  
  剛剛走了幾步,江知憶發現有人擋在了她面前,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少女,少女一雙清亮的眼睛望著她。
  
  「這樣急著離去,是不是畏罪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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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4: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好巧宋大人

  江知憶心中一顫,想要說話,身邊的年老的女道士上前:「這位善人在說些什麼,我們聽不明白,道士在外走動是常有之事……」
  
  話到這裡不想多言,拉著江知憶兩個人就要繞開徐清歡主僕繼續向前走。
  
  徐清歡轉頭看著兩個女道士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
  
  「大小姐,她們就是兇手啊?」鳳雛低聲道。
  
  「不是,不過她們要有麻煩了。」
  
  少女的聲音傳來,江知憶不自覺地停下了步子,她總覺得這少女像是知道些什麼。
  
  「大小姐,我們果然被人盯上了,快些走吧!」
  
  聽到吳媽媽催促的聲音,江知憶點了點頭,兩個人一直向前走去,剛剛走出這條小巷子,眼前一花,幾個人圍了過來,他們都是衙差的打扮,為首的那個正是昨天來到道觀裡查看情形的順天府通判。
  
  徐清歡轉身正好看到這一幕。
  
  如今的順天府通判黃清和自然不識得她,前世裡卻是她家中常客,經常與李煦論案到很晚,最喜歡吃的是炸小魚,最喜歡喝女眷飲的桂花釀,三杯就會醉倒,當年李煦進京時,李長琰將黃清和引薦給李煦,李煦多次問案都有黃清和幫忙。
  
  前世裡,黃清和被提拔入了刑部,一直做到刑部侍郎,他們去了北疆之後,黃清和每年都會攜妻子來家中做客。
  
  最後一次就是李煦追查的那人不見了蹤跡,黃清和上門求證,最終懨懨而去,回到京中不久就病倒了。
  
  就在她入京的路上,黃清和病逝,黃清和的長子出痘夭折,黃夫人萬念俱灰也追隨夫君、兒子而去,她趕到黃府只看到了三具棺木。
  
  故人重逢,黃清和還那麼的年輕,雖然官職尚低,卻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一心要大展抱負。
  
  「果然被本官料中,」黃清和道,「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江知憶沉下眼睛,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我們本就是居無定所的出家人,如今天氣轉暖,大的道觀都有法會,我們也前往拜見各位師傅,在法會上誦經修行。」
  
  「依我看未必如此,」黃清和道,「昨日我們來道觀時,門口地上尤其乾淨,彷彿被刷洗了多次,雖然已經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我要說一句這是不智之舉,有時候證物不光可以證明罪行,也能為人脫罪,隨意毀壞證物,就要給自己多添幾分嫌疑。
  
  就是因為懷疑上你們,本官又命人在周圍繼續搜查證據,果然沒有讓本官失望。」
  
  黃清和看向身邊的衙差,衙差送來一件染血的道袍:「這件道袍被埋在河岸邊,看這道袍大小應是女子所穿,兩位可否將包袱中的道袍取出來,讓本官比對大小。」
  
  江知憶一怔,片刻道:「那有何不可,但……我們並非行兇之人。」
  
  「到底是不是,你說了不算,本官說了也不算,」黃清和道,「只有這證據才能將人論罪。」
  
  衙差上前去拿包袱。
  
  江知憶拒絕不得,只好將包袱交出去,目光落在那件血衣之上,她一看就知道那是她平日裡穿的道袍,道袍是她親手縫製,領口和袖口特意多加了層布料,以免平日裡磨損太甚。
  
  片刻功夫,衙差上前道:「大人,這染血的道袍與這女道士平日裡所穿一般無二。」
  
  老道姑見狀急忙道:「大人,我們昨日丟了件道袍,這定然是有人要陷害我們。」
  
  黃清和抬起下頜:「昨日本官上門問過你們,這兩日可有不尋常的事,你們為何不說?若是你們無辜,又為何今天急匆匆地離開,如果本官沒有及時找到這道袍,又要去哪裡尋你們。」
  
  說著不聽老道姑再辯解,吩咐衙差:「將人押入大牢審問,看她們還隱瞞了什麼。」
  
  見到衙差上前,江知憶道:「我們兩個都是女流之輩,也還沒有被定罪,用不著佩戴刑具,你們要帶我們去大牢問話,我們跟你們走就是。」
  
  黃清和點點頭:「如此最好。」
  
  衙差帶著兩個道姑離開,黃清和鬆了口氣,轉身就要再去道觀尋找證物,卻看到一個少女將頭上的冪籬放下,帶著人向巷子外走去,路過他的時候,彷彿嘆了一口氣。
  
  隱約有些失望的意味兒。
  
  黃清和心中一沉,立即回想方才自己說的那些話,彷彿沒有什麼錯漏。
  
  「大人,大人,我們還要不要去道觀?」
  
  「去,」黃清和立即道,「自然要去。」早些辦案,晚上回去他還要侍奉老娘,如今家中無人,也不知老娘怎麼樣了。
  
  黃清和摒除雜念,帶著人向道觀走去。
  
  ……
  
  「大小姐,我們就這樣走了?」鳳雛望著那清澈的河水,有些戀戀不捨,她還沒去水邊照照自己的模樣呢。
  
  「不走留在這裡做什麼?那船老大說的明白,前日黃昏的時候孫二老爺租了那船。」
  
  「所以呢?」
  
  「所以命案發生在天黑的時候。」
  
  鳳雛聽得這話眼睛雪亮:「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晚上來遊花船?」
  
  「我不來,」徐清歡道,「我要讓哥哥來。」
  
  鳳雛驚訝地喊了一聲:「世子爺豈不是要被打斷腿。」
  
  ……
  
  夜深了,河兩岸的燈籠被點亮掛起來,幾條大船開始下河,花娘的曲調從船上向外飄散,整條河上都籠了一層甜甜的香氣,吸一口就讓人沉醉。
  
  賣酒的小廝撐著一條小船熟練地在河面上遊走,一壇壇酒被送到船上,隨著酒香陣陣,碧水河的繁華到了鼎盛之時,接下來就是曲終人散,酒足飯飽的人開始離開,有人被家人攙著離去,也有三五個好友相扶而行。
  
  還有些人,酒到酣處仍舊意猶未盡,自己撐條船沽幾壺酒,將自己飄蕩在河水之上,所以花船離開之後,就能看到幾條小船停在那裡。
  
  一盞盞燈籠開始熄滅,船中傳來一陣陣哼唱曲子的聲音,想來是哪家的公子還沉浸在方才的熱鬧之中,一陣風吹來船頭幾個空酒瓶被吹下河,「噗通」一聲驚到了岸邊的人。
  
  等在角落裡的少女有些擔憂向前走了一步,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岸邊站立了個身影。
  
  方才這人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雷叔發現,只是這人身手太好,轉眼就消失在他面前,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追上前來。
  
  「是我。」
  
  在雷叔沒有發出聲音之前,宋成暄轉過頭,月光映著他那雙清透的眼眸,鬢若刀裁,眉如墨畫,自然是個英俊的少年,只是周身如浸入冰霜之中,帶著拒人千里的寒氣,讓人見到就望而怯步。
  
  「宋大人,這麼巧。」徐清歡笑道。
  
  宋成暄還沒有說話,那悅耳的聲音又響起:「宋大人不會也想要親身體會一下,這遊船的美景吧?順便推斷當天孫二老爺都遇見了什麼事,那宋大人恐怕要失望了。」
  
  他身上有種淡淡的酒氣,說不定也上過某條花船,只可惜他那清冷的氣度,走到哪裡都會將人嚇走,著實無法融入眼前這情景之內。
  
  不像他那個哥哥,明明是做戲引人前來,她卻覺得哥哥假戲真做,已經醉了,讓她不禁憂心。
  
  宋成暄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望著她,她方才像是在說笑,卻將他今夜的作為都猜準了。
  
  除了,他會站在她面前。
  
  「來了。」雷叔喊了一聲。
  
  宋成暄和清歡都向河中看去,河水上什麼都看不到,只是河面上湧來的波瀾似是大了些。
  
  不難讓人猜到,有人在水裡,正慢慢靠近徐青安乘的那隻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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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5:0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血債血償

  徐青安只感覺到小船一盪。
  
  他想要起身,卻想起妹妹囑咐他的話,定要等人上了船再行動。
  
  靠近小船的人是鳧水而來,自然深諳水性,若是打草驚蛇,讓人水遁而逃,他可沒本事將人抓回來。
  
  徐青安忽然很佩服自己,如今的他可算得上是才思敏捷,後生可畏了吧!
  
  徐青安想到這裡差點笑出聲,他竟然也能有今日,簡直難以置信。
  
  船艙的簾子被人掀開,有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
  
  徐青安立即渾身戒備,腦海中浮現出孫二老爺的死狀,如果來人就是殺害孫二老爺的兇徒,會不會直接向他下殺手。
  
  徐青安吞咽一口,想要立即起身反抗,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所謂捉姦捉雙,徐青安眨了眨眼睛,這話好像說的不對。
  
  總之,他定然要等到這人拿出兇器,人贓並獲時再出手。
  
  那人果然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那東西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彷彿是一柄長劍,徐青安還沒有看清楚,那人果斷揮手向他身上襲來。
  
  他有把握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將那人困住,就在這時,船兒又是一晃,又有一個身影出現在船頭。
  
  兇手竟然不止一個人。
  
  徐青安分神之間,那人手中的東西已經戳到了他腰上,徐青安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意,身上的汗毛豎立起來,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擋開那利器,來了個餓虎撲食就想將那人制住。
  
  那人沒想到會是如此情形「啊」了一聲,就像一條泥鰍,靈活地避開徐青安就向船頭逃去,方才站在船頭的同伴見狀一躍跳入河水中。
  
  徐青安不禁心中一沉,他平日裡動作沒有這樣慢啊,想要再起身去抓那人,只覺得腳下有些發軟,那人趁機奔到了船頭,轉身好像就要消失在黑暗中。
  
  這下打草驚蛇,恐怕下次沒那麼容易就將他們引來。
  
  徐青安大喊一聲:「跑了。」希望外面的雷叔能夠幫忙。
  
  黑暗中,宋成暄望著那隻船,月光之下隱隱看到兩個人一先一後摸上了船,安義侯世子躲在船中,想必就能將二人拿下。
  
  這樣一樁案子,又讓她搶到了先機,他們兄妹今晚出現在這裡,是聽安義侯說了什麼,還是單純為案子吸引。
  
  安義侯在朝堂上針對國舅爺張家,彷彿有幾分公正之心,但那不過就是停留在表面上,一旦威脅到安義侯府的安危,安義侯也只會讓步,或許安義侯與張家的對立原本就是演給旁人看的,表面上牽制內戚,實則蛇鼠一窩。
  
  這個孫二老爺是張三老爺的連襟,孫二老爺被殺,安義侯是抱著什麼心思讓兒女插手,是為了抓到殺孫二老爺的人,還是察覺出孫二老爺之死與當年謀反案有關聯。
  
  宋成暄瞇起眼睛,只要想起謀反案,他整個人就會變得更加冷漠,如果安義侯知道當年謀反案中有人僥倖未死,是不是準備再為朝廷立上一功,將當年「叛賊」殺個乾乾淨淨,再做一次大周的忠臣良將。
  
  不管安義侯是什麼心思,現在這時候他應該站得遠遠的,看著他們一舉一動,即便安義侯狡黠多變,也不會將他困入其中。
  
  他剛要轉身,只見船身一陣劇烈的搖動,緊接著又顫了幾下,船頭的人轉身躍入水中逃走。
  
  徐青安失手了。
  
  雖然徐清歡事先讓人埋伏在附近,但就憑那老雷,要對付這樣的水鬼只怕也不會得心應手……
  
  宋成暄皺起眉頭,身子一動將自己沒入河水之中。
  
  徐青安衝出船艙時,眼前已經不見了人影,月光照射下,河水波光粼粼,雖然看不出那人在什麼方向,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讓妹妹失望,他也會很難過。
  
  徐青安想著就要下水,卻覺得迎面勁風一掠,一個東西衝出水面,然後被丟擲過來。
  
  「捉人。」
  
  只聽一聲冷冰冰的吩咐,徐青安下意識地抱住了迎面飛來的東西,那東西不偏不倚地撞進他懷裡,然後發出一聲「慘叫」。
  
  原來丟過來的真是個人。
  
  徐青安心中大喜,顧不得身上疼痛,翻身將那人按在船板上:「讓你逃……再掙扎小爺弄死你。」
  
  那人果然不敢再動,徐青安從懷裡拿出繩索將那人捆住。
  
  轉過身,又是一個人被丟上來,徐青安忙如法炮製。
  
  到底誰這樣厲害,就在眨眼的功夫將兩個人都捉住。
  
  真是人比人要氣死人。
  
  徐青安正胡亂想著,有人撐了一下船頭,借力躍了上來,身影輕盈瀟灑,他一時看得怔愣。
  
  月光下,是宋成暄的面容。
  
  「宋……」徐青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成暄沒想說話。
  
  「你這身手好厲害,不虧是……出自東南。」
  
  折騰了半晌,徐青安被船晃的頭昏眼花,只覺得胸腹翻滾,幸好一切塵埃落定,否則他說不得就要忍不住吐出來。
  
  周圍的小船慢慢聚攏,火把的光芒將周圍照亮。
  
  宋成暄低頭看去,只見被抓到的兩個人身材矮小,年紀不過十二三歲。
  
  「救命,」其中一個少年道,「放了我們……你們是做什麼的?」
  
  宋成暄道:「這條河上發生了命案,人就是在這樣一條小船上被殺的。」
  
  聽著這冷冷的聲音,兩個少年面色大變。
  
  另一個少年嘴唇顫抖,只覺得問話的男子十分可怕,他們若是不說實話就要大禍臨頭:「人不是我們殺的……真不是我們,我們什麼都沒做。」
  
  兩個少年年紀小,但是看起來十分狡猾,一時半刻不會說實話。
  
  宋成暄正要再開口,徐清歡的聲音傳來:「你們就是當日發現屍身的人吧?船老大說,孫二老爺的屍體是被幾個玩水的小孩子發現的,我就覺得奇怪,這屍身若是早就投入河水中,只怕早就飄遠了,如何能被孩子發現,再說,天色暗下來,哪家會放自己的孩子在河中戲耍,定然是有人在說謊,許多案子發現屍身的人就是兇徒,於是我大膽地試了一下,果然引了你們上鉤。
  
  你們二人半夜裡摸上別人的船,自然是意圖不軌,說不定那日殺了孫二老爺之後,想要將屍身藏起來,卻不料船老大發現孫二老爺不見了,喊人入水尋找,你們心急之下,謊稱發現了屍身。」
  
  徐清歡不等兩個少年說話,抬起頭看向宋成暄:「宋大人將他們帶去大牢裡審訊,想必這兩人很快就能招認。」
  
  宋大人。
  
  兩個少年再一次看向站立在他們面前的男子,身上有種威嚴,說不定真的是衙門追查此案的大老爺。
  
  他們從前聽說過,衙門的大牢,進去了都要脫層皮,面前這人凶神惡煞,絕不會輕饒了他們,他們又有錯處在先,說不定就會被當成兇徒,想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
  
  「大老爺,我都說,我說實話。」
  
  宋成暄看向徐清歡,她這一招借力用的倒是順手。
  
  少年道:「我們……我們平日裡只是等客人睡著了,偷盜些財物,那天發現了一條小船停在河中,想來又是有人喝醉了在船上小憩,於是我們就慢慢靠近了那隻船,隱隱約約聽到船上有人說話……好像是說什麼……」
  
  「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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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小媳婦

  聽到這幾個字,宋成暄目光微深。
  
  少年道:「我們知道定然是出事了,想要再聽個仔細,那人卻已經將人扔下了河,然後鳧水走了,我們兄弟本就在這條河上幹這種小偷小摸的勾當,不敢去報官,怕說不清楚再被懷疑殺人,只能……先看著那屍身,等到有人發現了,才故意大喊出聲。」
  
  「看來他還不肯說實話,」徐清歡道,「宋大人還是將人帶走吧!」
  
  少年一怔,轉頭向那說話的女子看去,女子戴著冪籬讓人看不清面容,但是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股精明來,那位宋大人倒是話很少,不過光是站在這裡,就讓他們喘息不得。
  
  早知道遇見這樣兩個人,他們寧願不去拿那些銀子。
  
  少年哭喪著臉道:「我們看那位老爺穿著十分貴氣,就在他身上找到了個錢袋子,裡面都是銀子,我們怕這樣報官被人問起這些銀子的去處,拿到銀子之後,本來我們可以不必去管著屍身,又想到這位老爺的家人定會來尋他,不如將屍體沉入水中,到時這家人來找……我們再謊稱看到了這老爺的屍身,交給他們家人,他們家人定會給銀子酬謝我們。」
  
  徐清歡道:「所以,兇手殺了人之後就離開了,孫二老爺的屍體本來在船艙中,你們拿了銀子之後,將他拋入河水裡,等著別人來找,然後藉此拿賞銀。」
  
  少年點頭承認。
  
  徐清歡道:「你聽到兇徒說話的聲音,還看到兇徒逃走。」
  
  少年道:「我們看到了。」
  
  徐清歡看向道觀的方向:「那兇徒可是道姑?」
  
  少年道:「怎麼會呢,那是個男人,」說完這些,他忙哀求,「我們說的都是實話……我們只是貪財……並沒有殺人啊,大人你們就放了我們吧。」
  
  「我也想放了你,」徐清歡抬起頭,「只可惜這件事要送到順天府衙門,請順天府的大人做主。」
  
  少年愣在那裡,看向那位宋大人:「你們不是順天府來查案的大人?」
  
  兩個少年一臉苦相,他怎麼能想到這樣一位大小姐怎麼還能騙人呢。
  
  徐清歡看向徐青安:「哥哥在船上遇見這樣兩個小賊,抓住了他們,他們還供述出這些事,事關命案非同小可,哥哥快將人送去順天府吧!」
  
  徐青安不禁心中得意,從來都是有人威脅要去順天府狀告他,第一次他這樣大搖大擺上門去找順天府的麻煩。
  
  順天府剛剛抓走了兩個道姑,一定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新的證據。
  
  大晚上敲響順天府外的鳴冤鼓,徐青安只要想一想就覺得歡快的很,這個禍他還沒闖過,這次跟妹妹借光,可以大大方方地走一走。
  
  「跟小爺走的時候老實點,否則小爺踢爆你們的屁股。」徐青安吩咐人划船。
  
  所有小船都靠了案,興緻沖沖的徐青安忽然想到宋成暄還在旁邊,如果他走了,宋成暄對妹妹不軌那可怎麼辦。
  
  雖然他急著惹禍,妹妹更重要。
  
  徐清歡看出徐青安的擔憂:「哥哥只管去,還有雷叔陪著我。」
  
  徐青安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宋大人,」徐清歡看向宋成暄,「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
  
  這附近最好的說話地點,好像就是徐家的馬車裡。
  
  徐清歡上了馬車,宋成暄站在馬車那扇窗子外,風捲過窗簾,少女的面龐若隱若現,她微微抬著下頜,轉頭看來,那雙眼睛在月光的下彷彿蒙了一層霧氣,她在車廂內點了一盞燈,暖黃柔和的燈光映著她纖細的人影。
  
  宋成暄腦海中忽然浮起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幕,他被母親帶著去看那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娃娃,母親誇她長得粉雕玉琢,是個美人坯子。
  
  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當時只覺得那小娃娃長得真醜,膚色發黃,臉像個大桃子,嘴高高的撅起,正睡得香甜。
  
  要說可愛的地方,就是她用一隻手托著臉頰,整個模樣看起來十分舒適,她那哥哥跑過來摸妹妹的小手,喜歡之情溢於言表。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好奇,趁著大家不注意,也學著她哥哥的樣子想去碰那隻小手,卻沒想到那隻手突然張開將他的手指緊緊地拉住。
  
  他嚇了一跳急著想要往回縮手,卻惹得她大哭起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圍人連連說沒事,奶娘上前抱起她輕輕地哄著,他羞臊地低著頭,身邊侍奉的嬤嬤道:「哥兒有什麼好羞的,這是你將來的小媳婦。」
  
  徐清歡看著馬車外的人影,他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裡,不知在思量些什麼,此時此刻他眉眼的寒霜似是化開了,露出幾分溫和的神情。
  
  不過只是一瞬間,他目光又復深沉,一雙眼睛如墨般幽暗,轉頭看向她:「你對此案有何看法?」
  
  說完這句話時,他完全變回了平日裡不近人情的宋成暄。
  
  徐清歡道:「之前我還奇怪,兇徒殺了孫二老爺為何拋屍河中,如果不是戲水的人發現,要費些周折才能找到屍體,現在疑惑解開了,原來是有人貪財破壞了兇徒的佈置。
  
  兇徒割掉孫二老爺的舌頭,將他沉在河中折磨致死,之後將屍體拖上船,看起來好像很不合常理,既然在河中將人淹死,任屍身沉在河中豈不更加方便,這樣大費周章豈非多此一舉。
  
  其實這樣才能看出兇徒的思量,他一直都很明確的知道自己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一舉一動都圍著這個目的展開,絲毫沒有偏差。
  
  他並不是單單為了殺人,他而是要將他殺人的舉動昭告天下,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懲辦了孫二老爺。
  
  他洩露了大量的線索,只為了讓人能猜出他殺孫二老爺的原因。」
  
  宋成暄聽到這裡抬起眼睛,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徐清歡道:「孫家在湖廣也算名門,但是在十幾年前也只是手裡有些銀子罷了,直到孫家告發有人從倭國私運兵械,朝廷追查此事,果然發現了倭國商船上的兵械,這件事也就成為了魏王謀反案的開始。」
  
  宋成暄的神色平靜,不見半點的波瀾:「你的意思是,這是魏王的人在懲戒孫家?」
  
  徐清歡停頓了片刻,反問宋成暄:「宋大人覺得是不是呢?」
  
  她望著他,彷彿要從他臉上得到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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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5:5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咫尺

  今夜的月亮格外大。
  
  兩個人近如咫尺。
  
  少女微微仰著臉看他。
  
  月光如暖玉般,卻不能奪去他眉目之間的光彩,清冷的眼眸內似含著股清泉,如此心機深沉的人站在這裡,委實讓人難以猜中他心中所想。
  
  他對她的話反應十分淡漠,彷彿這其中的秘密與他並無半點關係。
  
  趁著她端詳他的時候,他一抹戲謔的目光拂過她的臉頰:「徐大小姐這樣看著宋某,是否覺得宋某模樣很好看?」
  
  他的聲音與往日的不同,音調略低,平白就多了幾分醇厚,如絲線般纏上她的耳朵。
  
  如果是前世,說不得她會因此話羞赧,縮進馬車不敢再說話,可前世的經驗,讓她卻早有準備,面對這位能夠隻手遮天的宋侯,稍稍退怯她就輸了。
  
  清歡仰著頭:「宋大人確有幾分姿容,不過我只關心宋大人對此事的答案。」
  
  他揚起嘴角,微微一笑,笑容卻讓他變的更清冽:「我的看法與你沒有半點的用處。」他們都是只會相信自己眼睛的人,別人說了什麼,於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她問,不過是懷疑到他,所以來試探。
  
  「宋大人何不試一試。」
  
  原本是調笑她的話,說完就準備離去,然而卻不知為何又因為她的話停住腳步,她不是想知道嗎?
  
  那不妨告訴她,看看她到底意欲何為,也讓他知道,她到底猜到了什麼。
  
  「你問我,覺不覺得這是魏王的人做的。」
  
  徐清歡點點頭。
  
  宋成暄的語調不疾不徐,眼睛瞇了瞇:「不是。」
  
  話音過後一時安靜。
  
  半晌他重新看向她,發現她眉宇微蹙也正瞧著他,顯然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一腳踏入更深的泥潭當中。
  
  可他無暇顧及她的心情,她既然問了,他就給一個答案,不管她是不是想要接受。
  
  徐清歡靜謐片刻,有些意外地道:「你為何信任我。」
  
  宋成暄的神色微微一滯,他為何信任她?
  
  他不信安義侯府的人,應該說他從不輕易信任何人,他這樣說不過是讓她在信與不信中搖擺不定。
  
  卻沒想到她沒有過多思量,就篤定他說的都是實話。
  
  他的心思這樣容易看透嗎?
  
  宋成暄淡淡地道:「我不過隨意一說,沒想到徐大小姐卻放在心上。」
  
  說完這些,他轉身大步向前走去,身影很快隱沒在黑暗之中。
  
  「大小姐,」雷叔上前道,「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徐清歡點點頭:「走吧,也許哥哥也要到家了。」
  
  馬車平穩地向前馳去,徐清歡眼前出現了方才宋成暄的神情,臉上沒有半點的波瀾,兩個字說的如此肯定。
  
  「不是。」
  
  這句話有何含義,他和她都清楚。
  
  只有魏王的人,才能回答她提出的問題,她在宋成暄面前問出來,不過是試探宋成暄的反應,卻沒有想過,他真的會回答。
  
  魏王當年謀反,帶兵平叛的人正是父親,雖說父親是奉命行事,但在魏王一脈的眼中,父親手上沾滿了他們的鮮血。
  
  雙方不僅僅是死敵,而是有滅族之仇。
  
  宋成暄若真是魏王的人,絕不會在她面前承認。
  
  徐清歡閉上眼睛想要理清思緒,前世到她死的時候,宋成暄仍舊是宋侯,與魏王沒有半點的關係。
  
  可如果這就是宋成暄最後的秘密呢?
  
  這樣一來宋成暄就可以轉身從奸人變成皇族,力挽大周之頹勢,光明正大地征討那些躍躍欲試想要自立為王的人。
  
  徐清歡睜開雙眸,雖然她還沒有找到證據,一切只是猜測,但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大小姐,到了。」
  
  鳳翔上前攙扶徐清歡。
  
  下了車徐清歡轉頭看了看馬車後,不知還有多少事隱藏在那漆黑的夜裡,不過她心中沒有太大的擔憂,因為手裡的這盞燈足夠明亮。
  
  她會小心求證,讓所有真相都慢慢浮出水面。
  
  ……
  
  黃清和被衙差從睡夢中喊醒,他披上衣服立即迎了出去。
  
  「黃大人,安義侯府世子爺抓住了兩個小賊,這二人就是發現孫二老爺屍身的人,」衙差說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而且,那兩個小賊供認,孫二老爺的屍身是他們拖下水的,他們這樣做是貪圖孫家尋找屍首時,給出的賞銀。」
  
  黃清和皺起眉頭,他知道這樁案子其中必然還有隱情,卻沒想到竟然是如此,而且……被安義侯府世子爺找到了。
  
  安義侯世子爺的大名他知曉,前幾年尋釁毆鬥差點就被送進大牢,是個不安分的紈絝子弟,沒想到還有一日能做些好事。
  
  案情有了進展,黃清和不敢怠慢,告知一下母親,穿上官服就趕往衙門。
  
  衙門裡一片燈火通明。
  
  兩個賊人將孫老爺身上找來的荷包呈上,還老老實實地在口供上畫了押。
  
  黃清和看了一遍文書:「你們說看到兇徒是個男子?」
  
  兩個少年紛紛點頭。
  
  既然如此,兩個道姑不可能是兇徒,不是親手殺人,再排除並非買兇,兩個道姑就可以放走了。
  
  黃清和不知該高興還是焦急,雖然找到了證人,但也推翻了之前他的猜想,案情到了這裡又回到原點。
  
  長夜漫漫,他還是重新整理證物,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麼線索。
  
  剛想到這裡,一股香味兒傳來。
  
  「世子爺,大小姐讓我給您送些飯食,您這邊將事辦好就早點回去。」
  
  黃清和抬頭看過去,一個生得白白胖胖的小丫鬟將食盒打開,裡面是熱騰騰的飯菜。
  
  黃清和只顧得侍奉老娘,睡覺前胡亂喝了一碗清粥,本來就有些飢餓,聞到著香味兒,肚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咕嚕」一聲。
  
  黃清和不禁不自然地咳嗽,想要藉此掩蓋自己方才的不雅之舉。
  
  誰知道那安義侯世子爺耳朵尖的很,拿著食盒走到他面前:「這是哪位兄台。」
  
  「本官順天府通判黃清和。」
  
  「黃兄,」徐青安笑道,「這兩個犯人都畫了押,此間的事是不是……」
  
  黃清和向徐青安施禮:「文書已經走好,世子爺可以回府歇著了,今天的事本官還要感謝世子爺相助。」
  
  「黃兄不必多禮。」
  
  黃清和只覺得手臂一輕,整個人就被徐青安扶了起來,徐青安的手勁兒極大,讓他抗衡不得,他正要再客氣兩句,手腕卻被徐清安握住。
  
  徐青安道:「既然已經無事了,黃兄陪我坐一坐,吃些飯食聊幾句如何?說不定我能幫上黃兄的忙呢。」
  
  黃清和這才想起鳳翔和廣平侯夫人一案,安義侯府都插過手,他看過案宗,這兩樁案子破的真是不易,其中很多關鍵之處,安義侯府的大小姐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從心底裡佩服這位大小姐,很想與她見一面。
  
  不過男女之防在那裡,他只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現在聽安義侯府世子爺這樣一說,他不禁心動。
  
  雖然沒有見到正主,跟大小姐的哥哥說兩句……也好。
  
  ……
  
  安義侯府。
  
  徐清歡回去就歇下了。
  
  雷叔轉身進了書房裡,安義侯正在等著他。
  
  「怎麼樣?」安義侯轉過身來。
  
  雷叔道:「大小姐與那位宋大人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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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6: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兩全

  安義侯聽到雷叔這話,想要再說什麼,最終只是張了張嘴。
  
  雷叔看出安義侯所想:「大小姐留我在身邊,就是沒想要避著侯爺。」
  
  話是這樣說,可畢竟清歡沒有來直接告訴他,通過雷叔……有些話他不宜問太多。
  
  安義侯眉眼之間多了幾分威嚴:「清歡會有危險嗎?那個宋成暄有沒有不軌的舉動。」
  
  「那倒沒有,」雷叔道,「那位宋大人沒有逾矩。」
  
  安義侯的表情柔和了幾分。
  
  「不過他們提到了魏王,」雷叔不瞞安義侯,「大小姐說,這樁案子看起來,像是魏王的人在報復孫家。」
  
  安義侯的心一沉,清歡還是查到了當年的事,她不避雷叔,也是要將這些消息傳遞給他。
  
  此時此刻,安義侯的心說不出的複雜。
  
  雷叔道:「如果真的是魏王的人在操縱此事,也就能解釋為何在他們向安義侯府下手,現在又去動孫家。」
  
  安義侯似是陷入了思量。
  
  「侯爺,」雷叔抬起頭,「如果魏王的人到來,您會怎麼做?抓住當年那些漏網之魚,還是抱著愧疚之心,放他們一馬,甚至幫他們復仇。」
  
  安義侯皺起眉頭:「我也不知道。」
  
  雷叔道:「舊怨已結,天下人都知曉,當年魏王是被您誅殺,即便魏王爺站在這裡,恐怕您也無法向他解釋當年過往,魏王的人真要向您復仇,您該怎麼辦?這樁事您早晚要想清楚。
  
  大小姐現在不來問您,也知道您給不了她答案,當年沒有兩全法,今日若是再遇見那樁案子,恐怕也沒有兩全法。」
  
  安義侯好半天才抿了抿嘴唇:「我是該跟他們好好說說這樁事。」說起來簡單,其中許多內情,他要怎麼解釋。
  
  雷叔道:「大小姐的聰穎、冷靜,在這樁事上也許能幫您做抉擇。」
  
  安義侯點點頭。
  
  孩子們已經長大,通過鳳翔一案,他想了許多,這些年他如同一頭困獸,整個人和眼界都被限制住了,鳳翔的事發生了那麼久,他才想到也許是衝著安義侯府來的,在此之前,清歡就已經有了預料,清歡的才智已經超過了他。
  
  從前孩子們尚小,一切都要聽他,如今他們有本事在外一搏,他何必要拉著他們不放,就像清歡說的那樣,他畫地為牢,不見得就能平安。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他這副肩膀,不再能給他們保護,若是那時候他們還不能靠自己走路,他豈不更加不安心,總不能將女兒的安危都託付給她的婆家。
  
  當然,他想的這些僅限於清歡,兒子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那小子沒惹禍吧?」安義侯想到這裡立即問過去。
  
  「沒有。」
  
  雷叔將黑暗中那艘小船上發生的事,仔仔細細與安義侯說了一遍。
  
  「兩個小賊抓不到?還要讓別人送上門。」安義侯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疼,自己的兒子與別人之間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雷叔道:「不怪世子爺,那位宋大人的確身手了得。」如果宋成暄要傷害大小姐的話,他拼上一條性命,能夠保大小姐脫身,可若是與宋成暄爭鋒,他沒那個本事。
  
  安義侯將小廝叫過來:「等世子爺回來跟他說,明天改成寅時初起床,免得下次出去再給我丟人。」
  
  遣走了雷叔,安義侯望著窗外。
  
  當年那場「謀反」案後,魏王的人還能留存於世嗎?或者這一切只是捕風捉影,有人想要藉魏王之名擾亂視線。
  
  必須要弄清這樁事,這樣他也才能決定要怎麼辦。
  
  他必須找機會見一見那宋成暄。
  
  ……
  
  徐青安哼著小曲兒從外面回來,見到安義侯府大門,他的嘴角都要歪在臉上,這下晚上不能再吃竹絲炒肉了吧!
  
  「世子爺,您回來了。」
  
  徐青安嗯了一聲,特意放開聲音道:「父親、母親都安歇了嗎?」從現在開始,他也能像妹妹一樣仰著頭走路了。
  
  「歇下了,侯爺特意讓小的在這裡等您。」小廝臉上滿是笑容。
  
  父親定然是要誇他,徐青安心情好,看什麼都覺得明媚的很,這小廝好像也比平日裡辦事更妥當了。
  
  徐青安等著獎勵。
  
  小廝道:「侯爺說,從明日開始世子爺寅時初起身前往中庭。」
  
  徐青安瞪圓了眼睛,旁邊昏昏欲睡的孟凌雲像做了噩夢般,一下子驚醒,手中的食盒差點掉在地上。
  
  小廝和丫鬟都離開,徐青安才一臉茫然,這是為什麼啊。
  
  「我爹不會得了失心瘋吧?」徐青安看向孟凌雲,「他發病的話,明天一早會不會砍死我。」
  
  孟凌雲搖了搖頭,虎毒不食子,不過……如果真的是老虎的話,世子爺這隻虎仔,好像除了吃掉大補,留著也沒太大用處。
  
  可他還是要護著這隻虎仔的,誰叫他一失足跟錯了主子:「侯爺若是發瘋,我就去找夫人,世子爺放心,總能讓你全須全尾地回來。」
  
  ……
  
  黃清和回到房裡,坐在小凳子上,他想著安義侯世子爺與他說的話,安義侯府覺得這樁案子是有人算計好的,極有可能這只是個開始。
  
  黃清和脫下靴子,自己倒了盆水洗腳。
  
  這樁案子他還沒查清,若是再有命案發生,那他可就真的要焦頭爛額了,他不由自主又想到安義侯府,那個來幫忙的女仵作他也打聽了,大家稱呼她為常娘子,是安義侯大小姐從鳳翔帶進京的。
  
  今夜安義侯世子爺將人犯帶到衙門,又與他一起說了許多話,如果光是世子爺前來,他可能會婉拒,因為他不覺得世子爺能在這樁案子上給他什麼幫助。
  
  但是種種跡象表明,善於斷案的安義侯大小姐在查此案,安義侯大小姐不方便出面,自然會讓世子爺前來。
  
  所以他要聽聽安義侯府是如何推斷案情的。
  
  那兇徒如果早就盯上了孫二老爺,定然是對孫家十分熟悉,能將孫二老爺哄來河邊,可見手中握著孫二老爺關心的事。
  
  這條河,這個地方會不會對孫二老爺有特別的意義。
  
  遠在湖廣的孫家,與這條河能有什麼關係。
  
  明日他要仔細問問孫家人,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消息。
  
  「兒啊,泡完腳就起身吧,水冷了。」
  
  母親的聲音傳來,黃清和這才感覺到腳上傳來的涼意,原來他回來母親都知曉了,還不忘記要提醒他起身。
  
  黃清和道:「娘,您睡吧,兒子知道了。」
  
  倒了水,梳洗乾淨,黃清和躺在床上,一絲風彷彿從窗外透進來,明日他要早些起床再將窗紙細細地糊好,免得母親會著涼。
  
  這一晚黃清和睡的並不安穩。
  
  同樣不安穩的還有孫二太太。
  
  孫二太太的屋子裡燈火通明,按照二太太的意思,每個角落都要照得通亮,這樣二太太才能閉上眼睛休息。
  
  折騰到了半夜,孫二太太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可不知為什麼,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她毛骨悚然地驚醒,猛然睜開了眼睛,立即她就看到窗邊有黑影一閃而過。
  
  孫二太太立即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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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6:1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別想逃

  聽到孫二太太喊叫的聲,下人們立即湧到屋子裡。
  
  只見孫二太太瞪圓了眼睛,緊緊地盯著窗外,這樣的神情讓人看到身上的汗毛也不禁豎立。
  
  「二太太您怎麼了?」丫鬟上前輕聲詢問。
  
  孫二太太半晌才回過神,用手指過去:「有人,剛才那裡有人。」
  
  眾人回頭,只見樹影憧憧,哪有什麼人影。
  
  管事媽媽也上前道:「二太太您是不是眼花了,風一吹,那樹枝搖擺起來是挺駭人的。」
  
  孫二太太吞咽一口,摸了摸脖頸上的平安符,那符籙貼著她的胸口,暖暖的彷彿能將她周身的寒氣驅散,她深吸了幾口氣才穩住心神:「讓人在院子裡搜一搜。」
  
  只有這樣她才能心安。
  
  很快護院來稟告,並不見有什麼人影。
  
  在靈堂上守夜的孫潤安聽到消息立即趕過來,身上的孝服尤其的刺眼:「母親怎麼樣了?」
  
  孫二太太皺起眉頭,揮揮手道:「沒事了,可能看花了眼,你下去吧,不要讓你父親孤零零地在那裡。」
  
  孫潤安應了一聲,想要端熱茶給孫二太太,還是被孫二太太拒絕:「自有下人侍奉我。」
  
  孫潤安這才退了下去。
  
  管事媽媽道:「太太放心,這裡裡外外都安排了人手,若是有人敢闖進門,定然會被發現。」
  
  這話聽起來雖然沒錯。
  
  可孫二太太深知,一切沒那麼簡單。
  
  孫二太太道:「我們進京一路都小心翼翼,可老爺還是出了事,不管是在湖廣,還是京城,衙門對此案都束手無策,」說著她看向管事媽媽,「你說會不會那不是人,而是冤魂,他方才就在那裡,沒有進門是因為我身上戴了護身符,他進不了我的身。」
  
  管事媽媽輕輕地拍撫著孫二太太的後背:「夫人吉人自有天相……那兇徒應該很快就會被抓到,您再歇一歇,奴婢就守在這裡。」
  
  孫二太太聽了這話點點頭,可她卻再也睡不著了,要麼就是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那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老爺滿嘴是血的慘狀。
  
  老爺死了之後,一臉陰森的模樣,彷彿也變成了索命的厲鬼似的。
  
  孫二太太緊緊地攥著護身符,嘴中念著經文,只希望黑夜快快過去,希望明日衙門裡會有好消息。
  
  ……
  
  「打些水吧,我想洗個澡。」
  
  天剛剛亮,清歡從床上起身,這一晚上她都沒有睡好,也許洗個澡就能精神起來。
  
  將身體沒入水中,清歡想到昨晚宋成暄說的那番話。
  
  果然是個難纏的奸人,總是懂得在關鍵時刻,擾亂別人的思緒。
  
  孫二老爺的案子就如她所說,兇徒像是在故意對孫家進行懲罰和報復,這讓她聯想到曹家案。
  
  曹如婉被殺,兇徒也是用的這樣的手段,從曹家當年的秘密下手,懲罰曹家的作為。
  
  廣平侯府夫人案子也是如此,兇手從她的奸細身份入手,對整個廣平侯府進行懲罰,如果說這是背後操縱這一切之人的慣性思維。
  
  那麼最先被針對的安義侯府做錯了什麼事?
  
  她試探著問父親,父親只承認有心結,卻絕口不提原因,她猜測真相定然事關重大。
  
  父親不肯說,她只能試探著去推測。
  
  父親消極的態度彷彿是從魏王謀反案開始,父親的心結是否與魏王有關?
  
  自從她懂事之後,只有一次在莊子上聽家人提過「魏王」,不過很快就被祖母嚴厲喝止,但是懵懂之間,她也知道父親和魏王有些交情。
  
  前世她陷入京城之時,也總會有人在朝堂上不時地提及父親鎮壓魏王謀反的忠義之舉,她雖然感覺到其中的暗流湧動,但那時候她要應對的事太多,加上身體每況愈下,已經沒有太多精神過問這些。
  
  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魏王對於安義侯府來說十分重要。
  
  順著這條線想下去,她愈發覺得她的猜測沒有錯。
  
  孫家是張家的連襟,當年魏王謀反案時,因舉報有功,孫二老爺被授了校尉,孫家才有了躋身名門的資格。
  
  廣平侯雖然長居西北,當年平叛他也曾出兵,本就深受先皇信任。
  
  至於曹家和鳳翔案,也並非與魏王無關,魏王被請出山,本就是因趙沖作亂,先皇病重無暇顧及此事,需要魏王穩定大局。
  
  這幾樁案子都有十三四歲的少年捲入其中,魏王謀反案有恰好發生在十三年前,幕後之人是否在向他們傳達什麼訊息。
  
  表面上看來,一切彷彿真的與魏王有關。
  
  而他們這些曾與魏王叛亂有關的人,都一個個都被迫捲入案子之中。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宋成暄。
  
  不要說宋家遠在東南,十幾年前的宋家也並非什麼大族,即便是如今的宋成暄,也剛剛在東南有些名氣,好像沒有什麼過錯。
  
  可宋成暄卻因此案來到鳳翔,又與他們一同進京,她本以為抓到王允之後,宋成暄就會像前世一樣離開京城。
  
  她卻沒想到宋成暄又會著手調查孫二老爺的案子。
  
  她查案,除了要保護安義侯府之外,還想要弄清前世不曾知曉的真相。
  
  宋成暄查案又是為了什麼?如今的他才剛剛在東南嶄露頭角,此時理應悄悄回到東南,在所有人還沒有察覺之前壯大自己,卻為何抓住一樁案子不放。
  
  除非,這些案子與他自身的安危和利益息息相關。
  
  早在歸京的路上,王允就試圖將案子推在宋成暄身上,所以宋成暄感覺到了危機,一心要揭開王允的真面目。
  
  那麼現在的孫二老爺案子,又透漏除了什麼線索,讓宋成暄在意,一定要親自追查此案。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殺孫二老爺的人,彷彿在透露此案與魏王有關。
  
  宋成暄在意的是不是這樣一個線索。
  
  所以她才會詢問宋成暄:「覺不覺得這是魏王的人做的。」
  
  沒想到這個男人給了她一個沒有料想到的答案。
  
  是故意擾亂她的思緒。
  
  還是在說實話。
  
  她越來越看不明白,這奸人到底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又在算計些什麼。
  
  「大小姐。」
  
  正當徐清歡起身穿衣服時,鳳雛進來道:「那位孫二太太來了,說是來感謝我們昨日抓到了兩個小賊。」
  
  徐清歡點點頭,感謝對於孫二太太來說只是個藉口,其實……孫二太太八成是來探聽消息的。
  
  孫二太太想要知曉什麼消息呢?
  
  徐清歡道:「跟夫人說一聲,我這就過去。」
  
  ……
  
  孫二太太心神不寧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孫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大伯的幼子,出去騎馬時摔斷了腿,然後就是大伯長子去見外室的時候遇見賊人,被人刺穿了胸膛,隨行的管事也受了重傷,案子發生在夜裡,管事甚至都沒看到那兇徒的面容。
  
  孫二太太吞咽一口,他們孫家在湖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老爺又是朝廷授的忠武校尉,衙門裡的人都要禮敬三分,如今孫家出了人命案,老爺自然要去衙門裡問罪,督促衙門快些破案。
  
  本以為這是個意外的災禍,卻沒成想,與老爺有生意往來的嚴家也出了事,嚴老爺平日裡喜歡去賭一把,從賭坊裡歸家的時候,也遭遇了兇徒,一刀刺穿胸膛,手段乾淨俐落。
  
  也就是這樁案子,才真正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覺得這兇徒就是有意選了他們兩家。
  
  嚴老爺雖然好賭,但是去的賭坊是專開的私坊,自從十幾年前嚴老爺豪賭敗了家之後,嚴家對嚴老爺看管甚嚴,就連嚴家上下也沒有幾個人知曉嚴老爺的行蹤。
  
  那兇徒不但查到了嚴老爺的秘密,還找準時機將人殺死,不止如此,嚴老爺身上發現了大伯長子的玉佩。
  
  不用衙門去查,那兇徒已經告訴世人,兩樁案子是同一個人所為。
  
  又過了一陣子,孫二老爺在酒樓宴請生意夥伴,回來時發現馬上被人掛了件物什,是一隻扇墜子。
  
  嚴老爺喜歡把玩扇子,扇墜子正是嚴老爺之物。
  
  收到了這樣的東西,她和老爺都滿心恐懼,也許老爺就是那兇徒下一個要殺的人。
  
  現在老爺果然被殺,她雖然悲痛,但是更想知曉,老爺身上有沒有其他東西丟失,這樣她就能猜到兇徒還會不會再殺人。
  
  而這,也是她來到安義侯府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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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6:2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嚇死了

  「姨母。」張靜姝的聲音傳來。
  
  孫二太太這才回過神。
  
  張靜姝轉頭看向安義侯夫人:「侯夫人在問您話呢。」
  
  孫二太太半個字也沒聽到,一臉尷尬地望著安義侯夫人:「夫人,您在說些什麼?」
  
  安義侯夫人並不在意這些,又重複了一遍:「我只是問二太太家中的事都處置好了沒有?二老爺是要送回族中安葬吧?」
  
  孫二太太點點頭:「是……是要回去,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將兇徒抓到,聽說前些日子徐家也出了事,還好安義侯爺、夫人能平安。」
  
  不等安義侯夫人說話,孫二太太接著道:「這都虧了夫人有個好女兒。」
  
  孫二太太的話說的順暢,心中卻難免艱澀,她竟然落得這樣的境地,要來討好安義侯府。
  
  孫家和張家是姻親,安義侯在朝堂上與張家政見不一,明裡暗裡都有爭鬥,安義侯沒有了兵權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委實給張家找了不少的麻煩。
  
  如果不是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思,她絕不會前來登門拜訪。
  
  只要想一想,她要向這樣一個沒落勛貴家低頭,就覺得萬分委屈。
  
  孫二太太鼻子一酸,眼淚真就落下來。
  
  張靜姝不停地向門口望去,徐清歡也不知拿的什麼喬,竟然現在還沒出現,姨母花銀子打點獄卒,讓獄卒審了那兩個小賊,知道那晚引他們說出實情的人是徐清歡。
  
  姨母知道實情之後,非要來見見徐清歡才安心。
  
  其實依照她的意思,姨母大可不必費這番功夫,上次她向徐清歡詢問王大小姐的事,徐清歡還不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要不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她才不會陪著姨母跑這一趟,想想表哥一身孝服她就心疼,不過那身白衣卻覺得襯得表哥更加清雋,整個人如同天山雪蓮般,京中富貴人家子弟那麼多,卻哪個也不如表哥生得好看。
  
  「大小姐來了。」丫鬟的聲音打斷了張靜姝的思量。
  
  安義侯夫人臉上滿是笑容,屋子裡的氣氛彷彿也變得溫暖了些,將孫二太太帶來的愁苦一掃而光。
  
  徐清歡上前行禮。
  
  孫二太太忙道:「徐大小姐真是愈發漂亮了,這樣看著竟比誰都惹人歡喜。」
  
  張靜姝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她早就知道姨母有一條好舌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是沒有這樣的本事,姨母當年被退親之後,如何還能再嫁去孫家。
  
  可即便心中有準備,如今聽在耳朵裡還是不舒坦,有她在這裡,徐清歡算得上什麼?
  
  將來她母儀天下,徐清歡要跪在她面前行禮,只要她不滿意就可以讓徐清歡長跪不起。
  
  張靜姝微微抬起下頜,臉上一閃輕蔑的笑容。
  
  徐清歡道:「孫二太太前來可是為了昨晚哥哥抓的兩個小賊嗎?」
  
  孫二太太頜首:「若是平常事也不敢前來勞煩徐大小姐。」
  
  徐清歡望著孫二太太,只見她雙眼凹陷,看起來說不出的憔悴,神情中透著一股恐懼,顯然不止是因為孫二老爺的死傷心,更擔憂她自身的安危。
  
  徐清歡不疾不徐地道:「聽說順天府通判黃清和斷案如神,孫二太太沒有向黃大人問起案情嗎?」
  
  「問了,」孫二太太更為急切,「可我看衙門沒有半點的思量,一時半刻恐怕很難找到線索。」
  
  「這才過了一日,」徐清歡道,「二太太安心等待,說不得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孫二太太卻搖頭:「我……我怕他們還沒找到兇徒,那兇徒又再動手,」說緊緊地望向徐清歡,「徐大小姐,我這次前來只想問,抓住的那兩個人果然是小賊?他們有沒有可能與那兇徒聯手害了我家老爺?」
  
  徐清歡彷彿有些驚訝:「二太太何以見得?」
  
  「因為他們手中有我家老爺身上的荷包。」
  
  「這又是什麼憑證?」
  
  「因為……」孫二太太吞咽一口,望著徐大小姐那雙清澈的眼睛,她有種衝動,想要將至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都說出來,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受些,「因為每次這兇徒殺了人,都會拿走一樣東西,下次要殺人的時候,這樣東西就會出現……出現在他下個要殺的人身上。」
  
  張靜姝聽到這話,不禁瞪圓了眼睛,姨母定然是瘋了,哪裡會有這種事。
  
  「我說的都是真的。」孫二太太也曾將這番話說給衙門裡的人聽,可衙門的人只是將她的話記在文書上,就沒有了下文,這世上彷彿只有她一人在著急,只要想想她就坐立難安。
  
  孫二太太接著道:「我家老爺被找到的時候,身上只丟了荷包,如今這荷包在兩個賊人手中找到,他們……他們會不會就是兇徒。」
  
  徐清歡雖然不知孫二太太為何如此篤定,但是她已經明白了孫二太太此次前來的用意,孫二太太定然將這些話告訴了黃清和,孫二太太認為衙門只要從此處下手,案情定然會有進展。
  
  斷案依靠的是確實的證據,黃清和只能應承一切按規矩辦事,破案要有時間,孫二太太卻被恐懼擊垮,每等一刻對她來說都是煎熬,朝廷遲遲沒有消息傳來,她便害怕朝廷會不會因為疏忽放過了兇徒。
  
  所以即便對安義侯府並不信任,孫二太太還是找上門來,希望她能幫助衙門找到些蛛絲馬跡,只要多一個人參與此案,就有可能多一分把握抓住兇徒,孫二太太也就會覺得安全幾分。
  
  徐清歡眼睛清亮,孫二太太如今的狀態,也是她瞭解整個案情最佳的時機。
  
  「二太太此話有何憑據,」徐清歡道,「若是您不仔細說清楚,我也無從下手。」
  
  望著徐清歡,孫二太太吞咽一口,開始述說整件事來龍去脈。
  
  兇徒從孫家大爺身上拿走了玉佩,又從嚴老爺手中拿走了扇子墜。
  
  如果那兩個小賊和兇徒無關,兇徒彷彿沒有從孫二老爺身上拿走任何東西。
  
  會不會一切就此終止了?
  
  徐清歡思量片刻,抬起眼睛道:「二太太,那位嚴老爺做的是什麼生意?」
  
  「什麼都做,我也不太清楚。」孫二太太目光閃爍。
  
  徐清歡道:「那是否買賣玉石?」
  
  孫二太太點點頭:「那是自然,嚴家就是賣玉石起家。」她忽然捂住了嘴,難道兇徒從拿走玉石開始,就已經算好了會殺誰。
  
  「可為什麼,要從嚴老爺身上拿走扇墜,這與我家老爺有何干係?」孫二太太面色慘白。
  
  徐清歡道:「兇徒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確切的物件兒,以此指明誰才是下個他要殺的人。」
  
  扇子墜不過就是個裝飾。
  
  也許對於張家來說,孫家始終就是個擺設。
  
  孫二太太手指微顫:「如果老爺的荷包不是兇徒拿走的,那……那是不是說兇徒就不會再殺人。」
  
  「也許兇徒已經拿走了東西。」徐清歡抬起眼睛看著孫二太太。
  
  「什麼?」孫二太太聲音沙啞。
  
  「舌頭,孫二老爺的舌頭。」
  
  孫二太太只覺得莫名的恐懼向她傾壓而來,她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中。
  
  「你胡說些什麼,」張靜姝起身,「姨母不要聽她亂說,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她是故意再嚇您。」
  
  舌頭。
  
  孫二太太還想說話,卻眼前發黑,緊接著胸口一疼,她便暈厥了過去。
  
  「來人啊,」張靜姝大聲喊叫,「快……快……去尋郎中,徐大小姐將我姨母嚇暈了。」
  
  話音剛落,張靜姝就看到徐清歡端起茶碗,一揚手,將茶水盡數潑了過來。
  
  茶水淋了孫二太太一臉,孫二太太喉嚨裡立即發出「咯咯」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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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6:4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震懾

  「孫二太太您還活著呢。」徐清歡平靜的聲音傳來。
  
  孫二太太張大了嘴,胸膛劇烈起伏,好半天才將憋在嗓子裡那口氣吐出來。
  
  張靜姝見姨母這般模樣轉身怒向徐清歡:「我姨母客客氣氣登門,你怎能如此待她。」
  
  徐清歡並沒有去理會張靜姝,而是直視孫二太太:「那兇徒對孫家和您都十分瞭解,定然是你們認識的人,能將嚴老爺的行蹤都查的清清楚楚,可見他早就圍在你們身邊,你們只是一直沒有察覺罷了。」
  
  孫二太太戰戰兢兢地向周圍看去:「那我該怎麼辦……他為什麼要這樣……我……我與人也沒有什麼恩怨……莫非……莫非……」
  
  張靜姝上前拉住孫二太太道:「姨母,您不要聽她的,她這樣說話是沒安什麼好心。」
  
  孫二太太打著冷顫,是啊,她不能再說下去,有許多事不可讓外人知曉,想到這裡,她看向徐清歡:「徐……大小姐……幫我出出主意。」
  
  徐清歡淡淡地道:「我幫不了您。」
  
  孫二太太想著徐大小姐的話,委頓在馬車裡。
  
  張靜姝喋喋不休地罵著難聽的話:「姨母,您被嚇著了,正好合了她的心意,您千萬不要上當。」
  
  孫二太太第一次想要將張靜姝從馬車上趕下去。
  
  如同一隻蒼蠅正在繞在她耳畔,幫不上什麼忙,還平添幾分噁心。
  
  孫二太太虛弱地道:「靜姝,姨母想安靜一會兒。」
  
  張靜姝聽得這話,睜大了眼睛,眼底湧出淚水來:「姨母,您是不是嫌棄我話多了,我……只是想要勸您,您心煩,我不說就是了。」
  
  沒想到張靜姝會用如此嬌弱的語調與她說話,孫二太太一怔,隨即發現馬車已經到了,孫潤安正撩開簾子接她們下車,方才她和張靜姝的話一定落入了潤安耳朵裡。
  
  孫二太太無暇去想其他,惴惴不安地走進宅子。
  
  也許徐大小姐說的對,兇徒拿走了老爺的舌頭,可這舌頭卻不一定出現在她面前。
  
  剛走進內院,就聽到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孫二太太抬眼望去,只見大廚房的方向慌慌張張地跑出幾個人。
  
  「還有沒有點規矩,」管事媽媽上前呵斥,「衝撞了夫人可怎麼了得。」
  
  大廚房的下人立即跪在地上,滿上滿是驚恐的神情:「夫人,不好了,奴婢……今日出去給廚房添置物什,回來整理的時候發現多了一樣東西。」
  
  孫二太太心頭湧出不好的預感:「多了什麼?」
  
  下人嘴唇哆嗦著:「舌……舌頭……」
  
  孫二太太只感覺身體裡的血液一瞬間湧上頭,看來下一個死的就真是她了:「你叫你母親來。」
  
  孫二太太勉強支撐著身體,吩咐張靜姝:「將你母親喊來,你跟她說,她若是再不幫我,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當年她嫁去孫家可都是張家出的主意,孫家這些年沒少幫襯張家,就算與人結怨,也定是因為張家。
  
  如今鬧出這種事,張家怎麼能袖手旁觀,她就是拖也要將張家拖下水,她活不了,張家也別想太平。
  
  ……
  
  安義侯在刑部大牢外下了馬,等著廣平侯和假崔氏從大牢裡走出來。
  
  廣平侯府的案子剛剛破了,孫家的事又鬧得沸沸揚揚。
  
  朝堂上竟然還是一片祥和,皇帝坐在御座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要不是西北戰事緊急,恐怕皇帝就會罷了朝會。
  
  兩個人影蹣跚而至,廣平侯彷彿一下子老了不少,咳嗽的也更加厲害。
  
  趙家兄妹將假崔氏安頓好,廣平侯回到屋子裡簡單梳洗,換了一身衣服,這才看向安義侯:「走吧,我們去兵部。」
  
  兵部尚書洪傳庭請他們過去商議如何迎戰朵甘思,一同前去的還有宋成暄。
  
  安義侯覺得在府衙見見宋成暄也不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正好藉機探探此人虛實。
  
  安義侯和廣平侯進了門,只見洪傳庭和一個人立在沙盤前,兩個人顯然剛剛說完話,洪傳庭不住地點頭,臉上露出讚賞的神情。
  
  聽到腳步聲,洪傳庭和那人都抬起頭。
  
  一個英俊的青年立即闖入安義侯視線之中,一雙眼睛如墨染般漆黑,目光清明澄澈,神情十分冷淡,目光徑直與他對視,不躲不避,雖然只是兩道視線,卻已經有種迫人的鋒芒向他襲來。
  
  安義侯皺起眉頭,他雖然還不瞭解宋成暄,但是此人的態度絕非友善。
  
  宋成暄上前見了禮,沒有多話,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廣平侯先開口:「這樁事還要感謝宋大人幫忙。」
  
  廣平侯放低的姿態,可見出於真心,如果不是這條對付朵甘思的計策,洪傳庭也不能在皇上面前求情,讓廣平侯府戴罪立功。
  
  他也不能讓崔氏剩下的日子過的舒坦些。
  
  「侯爺不必謝下官,」宋成暄道,「下官只是為了西北的戰事,並非因為侯爺的家事。」
  
  廣平侯一怔。
  
  洪傳庭咳嗽一聲,就要插嘴將此事揭過去,免得大家因此而尷尬。
  
  宋成暄接著道:「朵甘思一旦整兵來襲,必然是一場硬仗,侯爺在西北多年早有名聲,朵甘思設下此局,就是逼著大周臨陣換,此時懲辦侯爺,正中朵甘思下懷,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侯爺在戰場上一雪前恥,只要贏下此戰,就能保住廣平侯府的名聲。
  
  想必侯爺已經想好,要將這條命留在西北戰場之上。」
  
  宋成暄這番話,聽得每個人驚心動魄,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每個人心中都知曉,但是誰也不會這般冷靜地說出來。
  
  安義侯看著宋成暄,宋成暄眉目之間彷彿不夾雜任何的情感,就算生死在他眼前,也不會讓他心中起任何波瀾。
  
  「至於侯爺身邊的那奸細,兵部、刑部本該將其法辦以儆效尤,她卻能說服布讓土司與大周聯手,在軍機面前,刑罰自然可以讓步,」宋成暄說著頓了頓,「我有我的心思,所以侯爺不必謝我。
  
  倒是有件事,我想提醒侯爺。」
  
  廣平侯一凜道:「請說。」
  
  宋成暄道:「兩軍對陣,大周軍隊身後是萬千百姓的性命,與布讓暫時結盟,只是借路攻打錯納,布讓遣奸細禍亂西北此罪不會就此一筆勾銷,希望侯爺心中明白,布讓等人仍舊是敵非友,無論做任何事,都要多加防範,不要再次犯錯,免得將自己和西北百姓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宋成暄明明只是一個小官,但是他站在這裡說的幾句話,卻讓廣平侯心中惶恐,即便是皇上命刑部責問他,也只是試探他的忠心,想方設法讓他臣服為朝廷所用,僅此而已,想到這裡廣平侯又看了一眼宋成暄,年紀輕輕卻能看透這些……
  
  東南宋家何許人,怎麼養出這樣的子弟。
  
  說完話,宋成暄彎腰行禮:「想必各位大人要議西北戰事,此乃機密,下官便不久留。」
  
  洪傳庭臉上仍有失望的神情,卻也只能點頭。
  
  宋成暄轉身走了出去。
  
  「傳庭,」安義侯望著宋成暄的背影,「此人到底是何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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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 00:36: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宋某的過往

  洪傳庭對宋成暄還是有幾分瞭解的。
  
  「五年前倭寇來犯泉州,你們都知曉,皇上命我去泉州督戰,我就是那時候認識了這個宋家的小子,那年他才不到十四歲。」
  
  這場戰事安義侯自然知道,但是其中的內情沒有聽洪傳庭提起過,更不知道洪傳庭在那時候遇見了宋成暄。
  
  洪傳庭道:「當時我們已經動用全部兵力,損失沿海兩個縣才將倭寇拖住,沒想到倭寇與海盜早有勾結,十幾艘戰船增兵前來,若是讓這些人登岸,我們就會腹背受敵,當務之急必須將倭寇援軍拖住,等到我們的兵馬將登岸的倭寇盡數斬殺,再回頭對付倭寇援軍,才有可能打一個勝仗。
  
  可惜當時福建總兵消極怠戰,以我們手中的兵馬根本攔不住海上那些倭寇的戰船。」
  
  安義侯點點頭:「所以只能說服當地百姓一起抗敵。」
  
  洪傳庭道:「正是如此,可當時水師已經損失甚多,許多船隻無法下海,想要阻攔倭寇的大船於海上,何其艱難,我也覺得這一仗毫無勝算,幸虧當時還沒有海禁,還有商賈能渡海通商,這些商賈手中都有些小商船,我只得向商賈求助,希望能夠借船借人,以此來迎敵。
  
  也就是那時候,商賈向我舉薦了一個最瞭解附近海域地勢的人,如果有他幫忙,說不定就能將倭寇拖住一日半日。」
  
  說到這裡,洪傳庭想及當年的往事,臉上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我哪裡能想到,商賈所說的人竟然是個少年,我當時大為洩氣,以為商賈是在敷衍我。
  
  後來我才知曉,這少年平日裡就跟著商賈船隊遠行,他和手下幾個人專門對付海盜,對海盜的大船極為熟悉,我當時也別無選擇只能請那少年幫忙。」
  
  廣平侯道:「你說的這個少年就是宋成暄。」
  
  「自然,」洪傳庭接著道,「宋成暄也願意帶人前往,我當時看他年紀尚小心中不忍,讓他思量清楚,此次前去可是九死一生之事,他也知我不信任他,於是只要些人手,作為此戰前鋒,即便他失手,我還有後續人手接上,這樣的選擇對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的損失。
  
  宋成暄雖然年紀尚小,卻說服了我,我就此答應了,並且許諾他,只要他能回來,將來必然舉薦他入軍營歷練,假以時日能取個功名在身,他卻拒絕了。」
  
  廣平侯有些驚訝:「難道他當時就有報國之心,什麼都不需要。」
  
  洪傳庭搖搖頭道:「他要錢,事成之後我會奉上銀子。
  
  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是最簡單的事,但是我心裡卻清楚宋成暄此去就是送死。
  
  像我之前預料的那樣,那一戰打的很艱難,不過宋成暄也將倭寇的援軍拖住了一日,我又用手中僅有的人手,與那些援軍激戰一整天。
  
  有了兩日的時間,我們大周的軍隊終於剿滅了岸上的倭寇,轉身前來回援。」
  
  洪傳庭說完這些鬆了口氣。
  
  廣平侯道:「看來宋成暄的確是個難得的良才。」
  
  「現在提起勝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安義侯皺起眉頭,「當時卻是十分艱難,面對那些倭寇,宋成暄帶去的人手全都沒了吧?」
  
  洪傳庭點點頭,他抿了一口茶才接著道:「他帶去的船沉了不少,人一個都找不到了,此戰過後我又帶人找了那小子許多天,我也以為那小子也難逃此劫,心中正覺得難過,那小子卻讓人攙扶著來找我要錢。
  
  原來當日他們遇見了倭寇的蛙人,在海中糾纏甚久,宋成暄雖然在最後關頭殺了那幾個蛙人,卻也差點就被海水吞沒,好不容易才掙扎著活下來,他身上受傷失血過多,加之嗆了海水,上岸之後就昏了過去,休養好幾日才算能夠起身。
  
  我見他還在發熱,就讓醫工為他醫治,治傷的時候,我看到他身上的傷疤十分驚詫,從疤痕上就能看出他多少次九死一生,我記得,有處傷痕留在他左胸之上,換做尋常人是必死無疑,也不知他如何活下來。
  
  一個七歲的孩子,想要在泉州謀生如何容易,說是執掌商隊,誰又願意與一個孩子做生意,當時海盜猖獗,他便提出隨商賈出海,只要有海盜前來,他們會留下與海盜搏命。
  
  趕走海盜,他也不求銀子答謝,只要商賈肯與他交易些貨物,他的家業也是這樣一點一點積累而來。
  
  我惜才如渴,想要他隨我回京,我會幫他安排仕途,他卻說什麼也不肯,我也只能年年寫信給他,苦口婆心讓他入仕,他卻有自己的主意,今年才算取了泉州招討使,現在總算是走上正軌,我也可以安心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洪傳庭覺得自己就是個惦念子女的老父親:「宋成暄的性子是冷了些,從小就在生死間掙扎,沒有這樣的性子也活不下來,有得罪之處,兩位侯爺就多擔待吧!」
  
  安義侯若有所思:「我倒是沒想過,他有這般經歷。」他腦海中浮現出宋成暄方才的面容,他總覺得宋成暄眉宇之間有些地方讓他有些熟悉。
  
  「好了,不說這些了,」洪傳庭道,「我們還是先商議西北的戰事。」
  
  廣平侯點點頭,安義侯也回過神來。
  
  ……
  
  宋成暄從衙門回到院子裡。
  
  張真人正吩咐人準備行裝,按照他們之前定好的,在吏部辦好了文書之後,他們就會動身回到東南,泉州還有許多事等著公子處置。
  
  宋成暄到書房裡坐下,張真人端了杯茶過去才道:「公子見到了安義侯。」
  
  宋成暄點點頭。
  
  張真人沒有再說什麼。
  
  宋成暄微微瞇起眼睛,那個被他從小到大都記在心上的人,站在他面前時,他很想就此與安義侯清算當年的恩怨。
  
  可不知為什麼,他眼前浮起了徐清歡的面龐。
  
  明知安義侯府的人不可信,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她相見,甚至與她聯手查案。
  
  那晚他甚至將身份透露給她。
  
  他想要什麼?難不成是一個決斷嗎?只要安義侯府再對付他,他就會毫不留情地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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