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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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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8: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章 不走了

  兩個人走進了院子,徐清歡轉身看向宋成暄身後,從方才開始她就沒有看到永夜。
  
  徐清歡忍不住低聲問:「永夜去哪裡了?」
  
  「讓他去處置些事。」宋成暄神情自然看起來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別,繼續為她暖著冰涼的指尖。
  
  看到宋成暄這般模樣,徐清歡心中更多了幾分踏實,她和宋成暄相處時間久了,漸漸摸透了他的脾性,宋成暄不會臉上表露出對她的關切和憂心,而會事先將一切安排妥當,就算中間出了差錯,他也會設法救她。
  
  兩個人在屋子裡坐下。
  
  徐清歡道:「現在能確定當年是沈老爺將魏王爺有難的消息送出了宮。」
  
  她仔細將方才的情形與宋成暄說了一遍,如果沈老爺與當年的事無關就不會突然情緒激動。
  
  在她提醒了外面有人偷聽之後,沈老爺立即順著她的意思與她串供。
  
  不過沈老爺的話雖然半真半假,但還是透露出幾個訊息。
  
  徐清歡道:「沈老爺說出那內侍囑託給他的話,不但為他出現在院子外找到了合適的理由,還進一步為宋家正名,宋家來此處是為了查那些賊匪的來歷,而非有其他的意圖。
  
  在那樣的情形下,沈老爺能想的這樣周全,足以看出他對宋家的維護之意。」
  
  危急關頭才能辨人心,這就是她明知危險還要前去的原因。
  
  必須要將眼下的情勢弄清楚,這樣才能爭到先機。
  
  宋成暄望著神采飛揚的徐清歡,她嘴邊噙著笑容,一雙清澈的眼睛閃閃發光,只是因為太過操勞眼角隱隱有些發紅。
  
  「其餘的事交給我來做,你去歇著吧!」
  
  聽到宋成暄低沉的聲音,徐清歡就要拒絕,卻覺得頭上一鬆,固定髮髻的長簪已經被宋成暄拆了下來,髮鬢頓時變得鬆散。
  
  頭上少了負累,徐清歡卻顧不上體會這份輕鬆,而是驚詫地看著宋成暄……宋大人做這樣的事真是越來越順手了,之前還知道避著點人,現在彷彿已經習以為常。
  
  宋成暄若無其事地看向銀桂:「服侍大小姐吃藥、梳洗。」
  
  銀桂剛剛從大廚房端來了藥,正想著要不要打斷兩個人的談話,聽到宋大人這樣吩咐立即鬆了口氣,十分聽話地走上前來。
  
  她還沒嫁去宋家,宋大人就要在她屋子裡當家作主了,她一點都沒覺得累,還準備仔細想一想沈老爺說的那些話,整理其中的線索。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宋大人正襟危坐,目光深沉,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大小姐,」銀桂道,「廖先生說了,最近加重了藥量,大小姐用了藥就要好好歇著。」
  
  廖先生的話她自然要聽,徐清歡接過了銀桂手中的藥碗。
  
  她雖然有些不情願,卻還是聽了他的話。
  
  看著她將藥喝下,他也該離開安義侯府,卻坐在這裡不想起身,方才見她微紅的眼眸,心中一動,忍不住握住了她頭上的髮簪,明知這樣不妥,卻一時難以自持。
  
  望著她那驚詫的神情,他表面上裝作雲淡風輕,心中難免會有些不自在,只怕再這樣下去,即便人前表露的再端正也是掩耳盜鈴。
  
  宋成暄端起了面前的茶水,從動作到髮稍一絲不亂。
  
  徐清歡重新打理好頭髮,換了衣服,卻發現宋成暄還在外間的小書房中飲茶,彷彿一時半刻不準備離開,難不成他還要看著她睡下?
  
  銀桂低聲稟告:「宋大人在看手裡的文書。」也不知今天是怎麼了,往常這樣的時候,宋大人已經走了。
  
  徐清歡向外間走去,聽到她的腳步聲,他身姿沒有動,淡淡地開口道:「沈複既然將消息送去那處院子,院子裡的人必然與魏王府有極深的淵源,當年魏王府巨變,那院子沒有被波及,可見院子裡的人與我父親的關係並不被外人知曉。」
  
  「我隱約能想到幾個人,已經先讓永夜去取些文書來查看,」宋成暄說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件事由我來做,比你要容易一些。」
  
  聽著宋成暄的話,徐清歡腦海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可因為那念頭閃動的太快以至於她沒能抓住。
  
  宋成暄側頭看去,燈下站著那綽約的身影,長長的秀髮隨意挽起,比往日多了幾分慵懶之意。
  
  讓他有些錯覺,彷彿年關已經過去,已經到了春暖花開之時。
  
  「事情緊急,」宋成暄眼睛微垂,公事公辦地道,「我就不走了,一會兒讓永夜將東西拿來這裡,等明天早晨你醒來之後,就可以討論案情。」
  
  不走了?
  
  難不成要在這裡?
  
  徐清歡臉色微微一變。
  
  宋成暄站起身來:「我去前面的書房,想必侯爺應該不會介意。」
  
  原來是要去前院的書房,徐清歡鬆了口氣,是她想多了。
  
  「或者,」宋成暄抬起眼睛,「你想讓我在這裡?」
  
  徐清歡的臉頓時一紅,立即看向鳳雛:「帶宋大人去前面的書房。」
  
  鳳雛眨了眨眼睛,這是為什麼?宋大人對他們侯府應該很熟悉,無論從哪堵牆跳進來都能找到大小姐的院子,哪裡用得著她來引路。
  
  她還想著萬一哪天她在園子裡迷路了,是不是要向宋大人求助。
  
  ……
  
  馮順回到宮中,沒敢耽擱立即前往御書房向皇上稟告。
  
  「那沈複與徐大小姐見了面。」
  
  聽到馮順的話,皇帝抬起頭:「人呢?可關押起來了?」
  
  「沒有,」馮順抿了抿嘴唇,「事情有變……」
  
  皇帝目光微沉。
  
  馮順立即將徐清歡和沈複說的話仔細稟告給皇上:「奴婢聽說這些,就沒敢驚動他們。」
  
  皇帝放下手中的御筆,半晌看向馮順:「你覺得他們說的話是真是假?」
  
  馮順低聲道:「奴婢一時分辨不出。」正因為分辨不出,才沒有打草驚蛇,將他們關押起來不一定能審出真話,讓人盯著他們一舉一動,才有可能知曉他們的真正意圖。
  
  「成王已經被抓,徐氏這樣是想要找到確切的證據?」皇帝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馮順。
  
  馮順沉默半晌才低聲道:「這……奴婢不敢說,不過卻覺得有一點徐大小姐說的沒錯,眼下要查清楚成王是不是真的利用賊匪囤積兵馬、糧草,那些兵馬如今又在哪裡。」
  
  十四年前果然就有這樣一支人馬,十四年後又會是什麼模樣,皇帝眼睛裡佈滿殺氣:「要找到那些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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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8: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一章 等候已久

  徐青安走在鳳陽的街道上。
  
  妹妹讓他們來鳳陽附近找線索,可他卻沒有任何的頭緒,妹妹這次會不會推斷錯了。
  
  徐青安很快否認了自己的想法,這世上就沒有比妹妹更聰明的人,就算那個宋成暄也及不上妹妹一根手指頭。
  
  妹妹說在這裡,就一定沒有錯,他就算將整個鳳陽都翻過來,也要找到妹妹想要找的那些人,所以天還沒有亮,徐青安就早早起床穿上粗布衣衫,打扮的像是一個尋常人,慢慢地逛起了鳳陽城。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磨礪,徐青安看起來比從前英武了不少,他一直悄悄地練拳腳功夫,等這樁事結束,回到京中他就去找宋某較量較量,讓妹妹知道這天底下沒有誰比他哥哥更厲害。
  
  「快睡著了?」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徐青安立即看過去,只見清陵道長走了過來。
  
  「不用再去轉了,我已經找到了,」清陵道長淡淡地道,「城外的一個村子,後面靠山,山上有人馬活動,平日裡那些人馬就會去村子裡,裝扮成百姓的模樣出去。」
  
  徐青安驚詫地看著清陵道長,沒想到他竟然輸給了道長。
  
  「不過,」清陵道長道,「現在還摸不清他們的底細。
  
  只要有外人去那處村子,村子裡所有人都會小心戒備,不知道那山中藏了多少秘密,沒弄清楚之前不宜驚動他們。」
  
  躲起來的人。
  
  徐青安眼睛一亮:「先給妹妹送個消息,我們再慢慢摸查,等到時機成熟,想要將他們引出來,那還不容易。」
  
  清陵道長冷冷地看了徐青安一眼,他不知道像師兄和安義侯世子這樣的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清陵道長剛想到這裡,只聽徐青安道:「清陵道長,你乃出家之人,雖然早就超脫紅塵之外,但也要顧及自身安危,我們一定要小心。
  
  我若是受了傷,不知要有多少人為我傷心,清陵道長我說這些你不明白,因為沒有人為你牽腸掛肚,特別是……」特別是他的如貞妹妹,他昨天還夢見自己不小心練功受傷,如貞妹妹哭紅了眼睛。
  
  也不知道他讓人送去的布料如貞妹妹收到了沒有。
  
  清陵道長眼角不禁一抽,也不知道安義侯世子爺這是從哪裡來的自信,清陵道長快步向前走去,無論是師兄還是這位世子爺,他一刻都不想見到他們。
  
  ……
  
  徐清歡好幾天都沒有睡好,大約是因為藥量太重的緣故,沒有胃口吃東西,而且一天要去好多次淨房,好在廖先生的藥吃幾天可以歇一歇,她也能趁機鬆一口氣。
  
  這樣一輕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中彷彿看到了銅鏡中自己的影子,面上覆著黑紗,一個面容陌生的圓臉丫鬟正在幫她擦頭髮。
  
  徐清歡頓時有些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身處何處,不過只是略微的思量,她整個人就沉入這夢境之中,與夢中的自己融為一體。
  
  「夫人,您的頭髮長得很快,再過一陣子不用假髮已經梳起髮髻了。」
  
  徐清歡抬起手輕輕地從額前劃過,那裡是大火燒灼後留下的疤痕,燃燒的馬車,廝殺的聲音,毀去了她所有的一切。
  
  丫鬟拿起一支金累絲的髮釵。
  
  「不用了。」她如今不在意這些繁重的物件兒,不如簡簡單單來得自在。
  
  「夫人。」又有下人送了一碗藥上來。
  
  徐清歡看向那白瓷藥碗,身邊的丫鬟臉上滿是緊張的神情,彷彿生怕她不肯服藥似的,到了這個地步,也許很多人都認為她不像再繼續活下去,既然經歷了磨難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她就會好好珍惜。
  
  徐清歡伸手端起了藥碗,一鼓作氣將藥喝了下去。
  
  她中毒太深,這藥已經無法讓她痊癒,不過藥效卻能讓她不必整日暈暈沉沉地睡在床上,現在能夠保持清明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京城怎麼樣了?」
  
  北疆李侯發兵,京中一片混亂,皇帝準備要南遷,這些都是身邊侍奉的丫鬟講給她聽的。
  
  圓臉丫鬟接著道:「這兩天京中大戶人家全都爭著搶著離京,現在京城周圍的官路上擠滿了車馬。
  
  還是我們這裡安穩,夫人安心在這裡養病。」
  
  徐清歡頷首,轉頭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氣好像很好,我想出去走一走。」
  
  丫鬟欣喜:「奴婢去拿斗篷。」
  
  門打開,徐清歡看向外邊明媚的陽光,她扶著丫鬟的手慢慢地向外走去,踏出房門,她伸出手遮擋住刺眼的陽光,抬起頭看去。
  
  站在湛藍的天空下,心情彷彿也跟著舒暢了幾分。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自己枯瘦的手上,病重已久又被重創,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難為這裡的主人花了許多心思才將她救回來,直到現在她還沒有見到那救她的人。
  
  一陣腳步聲傳來,徐清歡看過去,只見院子外有人在搬動幾隻箱子。
  
  徐清歡目光落在箱子上,身邊的丫鬟會意立即上前詢問,然後轉身向徐清歡稟告:「夫人,那些是文溪先生評注過的文卷,大約是怕留在京中會有損壞,所以才送來這裡存放。」
  
  徐清歡點了點頭,她一直沒有問過有關這裡主人的事,身邊的人也會避開不提,自從她醒來之後,這裡的主人也從來不曾現身。
  
  也許在從前她會著急地詢問,經歷過那些事之後,她整個心境都平靜下來,到了該知曉的時候,自然而然一切都會揭開。
  
  「文溪先生。」徐清歡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
  
  「我們家主子很喜歡先生,還為先生立了牌位。」
  
  徐清歡仔細地思量那位文溪先生,她也看過許多書籍,卻對這位先生並沒有多少的印象,這樣想著她慢慢地向前走去,不知不覺走出了院子。
  
  「夫人可覺得疲累了?若不然我們回去歇著吧!」
  
  「再走走也無妨。」今天,她的精神格外的好。
  
  從院子裡走出來她才發覺,這個園子很大,許多地方都還沒有修葺好。
  
  扶著她的丫鬟忽然停下腳步,徐清歡一怔向前看去,不遠處彷彿是一間書房,丫鬟停下來顯然不知該不該繼續走下去。
  
  徐清歡心中一動,書房裡有人,否則丫鬟不會如此的異常。
  
  她平靜的心湖中蕩起波瀾。
  
  徐清歡邁開步子繼續向前走去,那丫鬟遲疑了一下,沒有開口阻攔,而是跟上了她的腳步。
  
  拾階而上,她的目光越過那捲起的竹簾,果然有個人影站在那裡。
  
  他穿著一襲長袍,負手而立,彷彿已經等待她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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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8: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二章 活著就好

  徐清歡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人,他慢慢地轉過身來。
  
  他眉目中光彩奪目,收斂了往日的鋒銳多了幾分暖暄,見到這樣一雙給眼睛,她一下子想起了許多事。
  
  馬車上,聽到李煦的喊叫聲,她神情就開始渙散,眼前一陣發黑,暈倒在了車廂中。
  
  她彷彿已經掙扎著走上了黃泉之路,從現在開始這世上所有事都與她無關,周圍安寧下來,她跟著平靜然後慢慢地消亡。
  
  她已經很累,多年的病痛,夫妻之間的猜疑,權利間的掙扎和權衡,就像每天都會到達的黑夜,慢慢地吞噬著她。
  
  離京之前她送了一封信去北疆,對李煦和李家的猜疑她會親自揭開,也算給北疆的將領一個警醒,今日這樁事之後,所有人也許都會看清李家人的真面目,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她不知道,大約也看不到了。
  
  屬於她的那扇大門已經要慢慢闔上。
  
  陽光將會被永遠隔絕在外,她會被留在一個沒有光亮,沒有聲音的地方。
  
  她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切即將沉淪之際,有一雙手牢牢地抓住了她,堅定而有力地拖拽著她,彷彿是在與黑暗角逐。
  
  堅定而不容置疑。
  
  就像一縷陽光,刺穿黑夜來到她面前,讓她不得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雙暖暄的眼眸,目光中帶著焦急和懇求,他的面色蒼白,似是在懇切地說著什麼話。
  
  她彷彿被他抱著,在馬背上疾馳,帶著她躲避著箭矢和利器,她的目光在他額頭上那道血痕上凝固。
  
  是他。
  
  被他救回來時,她神志不清,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臉孔。
  
  現在他轉過頭來時,一切全都清晰起來。
  
  猶記當年,人群之中她見到那目光迫人,神情冷漠的宋侯,只知他行事果決,手段很辣,讓人敬畏。
  
  誰知有一日他會冒險救她,盡心竭力為她醫治傷病。
  
  「多謝搭救之恩。」她彎腰屈膝道謝,卻因為腿上發軟差點站立不住,他幾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隻手。
  
  她卻已經攥住丫鬟的手臂,掙扎著重新站立起來。
  
  他那隻手輕輕地收了回去。
  
  「北方戰事未平,我從東南調兵回京路過這裡。」
  
  徐清歡點點頭。
  
  「這就準備走了,」宋成暄接著道,「夫人在此處好好養病,外面的人只知李侯夫人病故,不知夫人在這裡。」
  
  「李侯夫人是已經病故了。」徐清歡道,「感謝宋侯庇護,我還有一樁事要做,不知宋侯是否應允。」
  
  「人手隨你調遣。」
  
  她微微一笑:「我只怕無法償還了。」
  
  「不必你還,」他的聲音傳來,「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
  
  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
  
  一滴眼淚順著徐清歡眼角滑下,也將她從夢中帶離。
  
  「大小姐,」銀桂的聲音響起,「您怎麼了,是不是那裡不舒坦?」
  
  徐清歡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焦急的銀桂和鳳雛,半晌她才徹底回過神來,她方才是在做夢,夢見的好像是……前世的事。
  
  她一直以為自己被李長琰暗算死在了那次圍攻之中,現在看來她的記憶好像出了些問題,後面有許多事被她遺忘了。
  
  徐清歡慢慢坐起來,抬起頭看向銀桂:「宋大人……」她糊塗了,昨天宋成暄已經走了,這麼一大早,他不可能會來。
  
  「大小姐這幾天服藥身子不舒服,宋大人天剛亮就來了,與侯爺在堂屋裡說了會兒話,現在正在書房裡。」
  
  徐清歡站起身:「幫我換衣服,我要過去。」
  
  小書房裡靜悄悄的。
  
  徐清歡撩開簾子走進去,立即看到不遠處坐在椅子上的人影,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袍,正在仔細地看著面前的書籍,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才抬起了頭。
  
  與夢中的臉孔重迭在了一起,她不禁又想起了夢中的情景。
  
  她目光微微有些渙散,整個人就怔在那裡,顯然與往日不大相同,宋成暄不禁皺起眉頭,起身快步走了過來。
  
  「怎麼了?」
  
  她聽到關切的聲音,緊接著她的手就落入那溫熱的掌心之中,忽然想起前世那慢慢收起的手。
  
  徐清歡頓時被觸動,合攏了手指輕輕地與他交握,原來前世她就誤解了他,一直對他懷有偏見。
  
  現在想想,離京前他的阻攔是發自真心,否則他不會在關鍵時刻救了她。
  
  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中一閃晶瑩,宋成暄目光微沉,就要再詢問。
  
  徐清歡向桌案上看去:「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找到線索。」
  
  她分明沒有說實話,不過他也不會勉強,她那目光閃爍,掩藏秘密的模樣,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
  
  鳳雛搬來椅子放在書桌旁,銀桂不禁心中長歎一聲,也許宋家的米是真的好吃,在她眼裡鳳雛額頭上如今已經寫了個「宋」字。
  
  兩把椅子離得那麼近,想必宋大人定然十分滿意。
  
  銀桂和鳳雛走出屋子。
  
  徐清歡和宋成暄一起坐下來。
  
  徐清歡的情緒也恢復如常,如果她再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定然會被宋成暄看出端倪,也就沒有那麼容易搪塞過去了。
  
  桌子上是幾本攤開的典籍,與市面上常見的版本不同,這幾本書上分別做了批註。
  
  本朝盛行批註書,有名的儒士常在藏書時留下自己的批註。
  
  宋成暄道:「我父親喜歡藏書,曾私下裡與一位先生收集書冊,我在家中曾見過一本三冊批註的春秋四卷,父親頗為喜歡,在我面前誇讚先生是大才之人,可惜大隱隱於市,否則便請先生做我的西席。」
  
  那院子裡的人聰明、謹慎,住在那樣的地方,與宋成暄說的那人頗有些相像。
  
  徐清歡道:「如果能找到類似的批註書冊,就能知曉那先生是誰。」
  
  宋成暄點點頭:「現在我已經有所收穫。」
  
  徐清歡心念一動,她現在明白自己為何會做那個夢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一直冥思苦想住在那院子裡的人到底是誰,總覺得答案就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的思量沒有錯。
  
  因為那人就是文溪先生,前世宋成暄收集文溪先生的書籍,為文溪先生立了牌位。
  
  也就是說,前世宋成暄查到了這一步,他走的一直都是正確的那條路。
  
  宋成暄將面前的書籍遞給徐清歡:「文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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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8:5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三章 互相依靠

  徐清歡接過宋成暄手中的書,仔細地翻看著。
  
  這書是私印的刻本,上面批註的內容很多,到了書末留了兩枚印,一枚是文溪先生印,另一枚是自在齋。
  
  宋成暄方才看的就是這兩枚私章。
  
  文溪先生印不用說了,這自在齋……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這是王爺的藏書印嗎?」
  
  宋成暄的目光如同深井中的水,深蘊而內斂:「父親和文溪先生私下裡藏書,我只是見過其中的幾冊,其餘的父親都不曾留在王府之中,但是我知道父親有這枚藏書印。
  
  我尋找書冊時,能確定那人是文溪先生,也是因為這自在齋的印。」
  
  宋成暄面前還有只小盒子,他緩緩地將盒子打開,裡面裝著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書冊外皮用小塊錦緞包裹,只是那錦緞上浸染了暗紅色的汙跡。
  
  雖然那血跡十分陳舊,可依舊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宋成暄輕輕撥開書頁,上面許多字跡因為鮮血的浸染,已經模糊不清。
  
  「這是我開蒙時,自己私下裡做的冊子,當年家中出事,這本冊子正好被我帶在身上。
  
  當年我被宋家長房救出王府,宋大老爺怕我帶著這書冊會有危險,替我保管起來,之後宋家長房被害死,宋老太太帶人處置宋大老爺身後事,找到這本書冊還給了我。」
  
  宋成暄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這書冊彷彿將他帶回那個晚上。
  
  他的語氣淡然,心窩裡卻似有一團火燒起來,剛剛死裡逃生的那幾年,他不敢去回想,只要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幕幕,身上的衣衫瞬間就會被汗水濕透。
  
  那種感覺讓他脊背不由地繃緊,即便他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心中感受的那份痛楚卻一如從前。
  
  宋成暄思量到這裡,感覺肩頭一軟,身邊的人靠了過來。
  
  宋成暄低頭看去,只見她依在肩膀上,正抬頭望著他,目光中滿是關切的神情,那柔軟的手指輕輕地揉撚著他的手臂,想要給他些許的安慰。
  
  宋成暄那彷彿被人緊緊捏在一起的胸口,慢慢地舒展開來,那團怒火也漸漸得以平息。
  
  他的聲音重新變得清澈:「在此之前,父親見到我這本冊子,特意拿走觀看,還給我時,冊底就多了這樣一枚藏書印。」
  
  宋成暄翻開最後一頁給徐清歡看,上面的印已經模糊,不過仔細辨認還是能看到「自在」兩字。
  
  所以宋成暄說魏王爺有意請文溪先生做他的西席,將這書冊給文溪先生看,也是想要先生起惜才之心。
  
  魏王府沒有出事的話,說不定文溪先生最終會答應下來,想找個如此聰慧的學生並不容易。
  
  有這兩枚印互相佐證,能夠確定私下裡與魏王爺一起整理藏書的人就是文溪先生。
  
  宋成暄接著道:「我找到這些批註書仔細查看,自從魏王府出事之後,文溪先生就沒有再批註新書,不過他的舊文冊卻一直都在刻印。」
  
  徐清歡仔細地聽著宋成暄的話,文溪先生沒有新文冊,也許是他換了名字,也許因為魏王的慘死心灰意冷隱居山中,不過最有可能的是文溪先生已經不在世。
  
  宮中之人曾到過那院子送信,如果事情敗露朝廷定然會前去那處院子查看,只有將所有線索抹掉,宋成暄才能安全。
  
  更何況宋家長房離京之前已經發現危險,宋大老爺都懷有必死之心,那院子裡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為了能讓魏王府留下血脈,那麼多人付出了性命。
  
  「我們會為他們洗清冤屈,」徐清歡道,「當年躲在暗處的人,這次也不能逃脫。」
  
  魏王府的心思原本不在那張龍椅上,先皇的誣陷和謀害讓宋成暄不得不手執利器,先皇父子最終要吞下自己種出的果。
  
  宋成暄將手中的冊子重新放回匣子中:「找到刻印文溪先生書冊的人,就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答案。」
  
  十四年前發生的事,將要慢慢地被揭開。
  
  ……
  
  一座墳塚前。
  
  身體佝僂的老者將一炷香插在黃土之上,然後他用那佈滿了皺紋的手,將籃子裡的貢品一一取出。
  
  望著眼前的物什,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點燃了手中的冥紙。
  
  「先生莫怪,」老者聲音沙啞,「今天的貢品太簡單了些。」
  
  說到這裡,老者不禁又搖頭:「先生是不會在意這些事的。」
  
  火光映著老者的臉頰,等到眼前的火燃燒殆盡,他這才顫顫巍巍地向那墳塚磕了三個頭,
  
  每次做完這些,他就會收拾東西慢慢離開這裡,不過今天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緩緩地看了看四周。
  
  這座荒山平日裡就很少見到人,更何況在這樣的冬天,打柴人也不會走這麼遠的路來到這裡。
  
  當年將先生安葬在此處,也是知曉先生喜歡清靜。
  
  老者歎了一口氣:「先生,有些話我不敢與旁人說,也只好來到您這裡……」
  
  老者說完這話微微停頓,大風將樹枝上最後的積雪帶走,吹到他眼角上,留下了一片晶瑩:「他又動手了,就像十四年前那樣,您說我該怎麼辦?
  
  當年您和王爺都阻攔不了,這次我又要去尋誰幫忙。」
  
  老者說完這些緊緊地閉上了嘴,面前的香依舊燃著,他望著那被風吹散的嫋嫋青煙,彷彿想要從中得到答案。
  
  可是很快他就放棄了,早已經逝去的人如何能再與他說話。
  
  他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彎著腰提起了籃子,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
  
  剛走了幾步,老者發現一個青年帶著護衛向這邊行來,那護衛提著籃子,籃子裡彷彿有香燭之物。
  
  老者微微一笑,裝作若無其事:「兩位也來上香啊?剛下過雪山路不好走,你們仔細著些。」
  
  青年目光內斂,眉宇中卻仍舊流露出幾分威勢,老者不由地有些緊張。
  
  青年走到老者不遠處的荒墳前,停下了腳步。
  
  老者心中更是一驚,他正想要快步離開,目光一掃卻看到了那護衛的籃子裡放著一本書冊。
  
  他雖然識字不多,但那書冊他十分熟悉,因為那是文溪先生的書冊,他曾親手拿去刻印。
  
  十四年了,他們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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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9: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四章 開始了

  老者站在原地眼看著青年為先生上了香,面前的兩個人既然是有備而來,他就算逃離了這裡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青年上香之後收拾了手裡的籃子向山下走去。
  
  老者沒想到青年沒有來向他問話就這樣離開了。
  
  「請問你們認識埋葬在這裡的人嗎?」老者忍不住先開口。
  
  「可能認識。」青年微微側頭。
  
  老者佯裝鎮定:「這裡埋葬的……」
  
  老者沉吟著還沒說完,青年已經道:「是一位高潔、大義的先生。」
  
  老者的心不禁一陣緊縮。
  
  青年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這位先生不該葬在這裡。」
  
  老者沒有弄清楚青年的意思。
  
  青年面朝北方看過去:「應該更高一些,他就能看到整個京城,知曉其中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先生並不在意那些權力之爭,但至少他能安心。」
  
  老者知曉「安心」兩個字的含義,他的手微微顫抖,這青年好像什麼都知曉。
  
  當年先生找到他,吩咐他操辦身後事,他心中說不出的驚訝,因為那時候先生看著好端端的不像是有什麼病症,可後來先生死了,一杯毒酒下肚,安然地躺在了那裡,好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牽掛。
  
  青年說完轉身離開,老者不由自主地跟在青年身後,眼看著青年走到山下翻身上馬離去。
  
  來去匆匆沒有太多的話,就好像是他們知曉這裡埋葬的是文溪先生只是想要前來祭拜,然而他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文溪先生葬在這裡只有他知曉,他們是跟著他來到此處。
  
  老者怔愣了片刻向村子裡走去,踉踉蹌蹌走了很遠的路,老者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他就像往常一樣侍弄爐灶開始煮飯,吃過飯食之後,他坐在院子裡靜靜地看著頭頂的天空。
  
  他曾想過如果事情敗露他會落得什麼下場,那些他都不在乎,他就怕辜負了先生對他的信任。
  
  終於,老者站起身回到屋子中,挪開了櫃子後的青磚,拿出裡面一隻瓷瓶和一封信放在懷裡。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老者滿色微微一變,但是很快恢復如常,他應了一聲,慢慢地走向門口。
  
  破舊的兩扇門板被老者緩緩地拉開,讓他覺得有些意外,門口站著的人不再是那個青年,而是個面容明麗的少女。
  
  「老伯,」少女開口道,「外面又開始下雪了,我們能否進去躲一躲。」
  
  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哪裡來的雪。
  
  老者不禁為少女找的藉口失笑,他讓開了路:「如果不嫌棄就進來吧!」
  
  幾個人進屋子裡坐下,家中簡陋沒有杌子可坐,少女就坐在鋪著竹席子的土炕上。
  
  老者倒了一碗熱水擺在少女面前:「沒什麼可以招待貴客的。」
  
  老者的笑容還沒有從臉上褪去,就聽到清脆的聲音道:「您已經準備好了嗎?」
  
  老者略微驚愕,不過很快他點了點頭。
  
  在山上見到那青年,他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現在他已經想了清楚,既然已經找到他,他就躲不開。
  
  徐清歡向永夜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緊張。方才永夜說那老者在山上時十分驚愕,現在他們再登門,老者的神情就變得自然而堅定,一雙眼睛中不再有半點憂慮,這樣的反應讓她更加確定他們找對了人。
  
  「老人家,」徐清歡道,「我們在查一樁案子,只想要問問您,您安葬的那位先生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老者的目光微微渙散:「已經過去十四年了,當年村子疫病先生救了我,我全家人都去了,只剩下老漢一個人,跟著先生進京之後,找到此處落腳,先生時常會過來與我吃茶,先生平日裡說的那些話我是不懂,但是先生與許多讀書人不同,先生不會看不起我們這些粗人,他願意聽我們說些沒用的瑣碎事。
  
  後來有一天先生找到了我……先生說他有了大難,留在世上只會牽連更多的人,讓我將他好生安葬,最好送入高山之上。」
  
  老者說完看向少女:「先生說,他去了之後萬一有人來找我打聽他,我如果什麼都不說那些人可能會將我抓住審問,於是他留下一張字條,讓我給尋來的人。」
  
  老者說完從懷中拿出那封信遞給了徐清歡。
  
  徐清歡慢慢地將手裡的信拆開,經過了十幾年,這紙箋已經開始泛黃,紙箋上只有兩個字。
  
  老者再次伸手入懷緊緊地攥住了那只瓷瓶,先生說,如果這張紙箋給了那些人,那些人仍舊兇相畢露,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他準備了一瓶毒藥。
  
  徐清歡收起了信箋起身向老者施禮:「打擾老人家了。」
  
  眼看著少女帶人離開了屋子,老者不由地有些驚訝。
  
  馬車的聲音漸漸遠去。
  
  老者站在那裡良久,終於手掌鬆開,手裡的瓷瓶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也許他等待那天終於到了。
  
  ……
  
  馬車裡,徐清歡再次將手中的信箋展開,紙箋上的兩個再次映入眼簾。
  
  徐清歡再次將紙箋收起來。
  
  文溪先生在世時她沒有見過,她只知道在他去世十四年後,還在幫他們,幫魏王府,幫他們這些人。
  
  徐清歡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周圍一陣馬蹄聲響,緊接著外面傳來永夜的話:「大小姐,是朝廷的兵馬。」
  
  徐家的馬車停下。
  
  「徐大小姐,」一個副將躍下馬背,「太后娘娘傳召徐大小姐,請大小姐現在立即前往行宮。」
  
  行宮,就是當年魏王謀反案,祖母和她被帶去的地方。
  
  徐清歡道:「可有宮牌和文書?」
  
  副將將手中的物件遞給了徐家管事。
  
  徐清歡仔細看了看,吩咐管事:「跟著這位將軍一起前行。」
  
  「大小姐手中是否還有證物?」
  
  馬車還沒有向前馳去,副將再一次開口詢問。
  
  「不必去打擾那位老人家,」徐清歡道,「證物已經在我這裡,等見到衙門裡的人,我自然會交出。」
  
  那副將也沒有勉強她:「此物非同小可,關係到大小姐的安危,請大小姐定然要妥善放好。」
  
  馬車緩緩前行。
  
  徐清歡隔著簾子看到空中飄舞的雪花,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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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五章 坐實罪名

  李煦轉頭看了看身邊跟著的將尉,如今行宮周圍已經戒備森嚴,能來到這裡主事的都是皇上信任的官員。
  
  案子已經查到這時候,所有線索隱約浮現,再耽擱下去已經沒有了必要,皇上準備要動手了。
  
  一輛馬車緩緩行來,李煦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那是跟著徐大小姐身邊的管事和護衛。
  
  第一個進來行宮的是她。
  
  李煦立在那裡,目光淡然,俊逸的臉上彷彿沒有任何的神情。
  
  「李煦,」刑部尚書程如海走過來道,「徐氏到了之後,會有宮人搜檢她帶的一切物什,你將東西封存起來,一會兒呈給皇上御覽。」
  
  李煦應了一聲。
  
  「可惜啊,」程如海微微歎了口氣,「一個女眷不在家中偏偏要捲入這樣的事中,也不知道最後是個什麼結果。」
  
  李煦聽得這話,臉上沒有任何的變化:「程大人可知道徐大小姐拿到的是什麼證據?」
  
  程如海搖頭道:「這是皇上吩咐內侍和禁衛去辦的,沒有告知我們,不過想一想也就清楚了……」
  
  看李煦聽得仔細,程如海接著道:「皇上已經提及了當年的魏王案,自然是與魏王黨有來往的證據,這次安義侯府算是完了。
  
  這位徐大小姐真是很厲害,她到的地方總能節外生枝,不過皇上沒有功夫陪著她周旋,對皇上來說不管是成王還是魏王黨,全都除掉最為穩妥。」
  
  李煦目光閃動,他總覺得事情不是程如海想得那麼簡單。
  
  不遠處,徐清歡下了馬車,她抬起頭看過去,行宮外站著刑部的官員,那程如海格外的顯眼。
  
  說是太后召她前來,其實只是尋了個藉口。
  
  行宮中已經有宮人迎出來服侍徐清歡,卻還沒有到跟前,就感覺有股厚重的氣息撲面而來,緊接著她們就被擠到了一旁。
  
  宮人抬起頭看到個圓臉的丫鬟正虎視眈眈地望著她們。
  
  「我家小姐不喜歡旁人靠的太近,你們都遠這些,小姐身子本就嬌弱,你們在這裡圍著,都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鳳雛怒目相對,這些人一看就沒安好心:「你們多大塊頭不知道嗎?氣勢洶洶這是要吃了誰?」
  
  宮人還想上前說話,鳳雛「蹬蹬」兩步上前,宮人臉色立即變得難看,這圓臉的丫鬟身高體壯走路像是一座山在挪動,讓她們有種隨時都會被壓成肉餅的感覺。
  
  還說她們要吃了誰……
  
  宮人心中想著,求助地看向程如海。
  
  程如海不得不上前去:「徐大小姐皇上有旨,請大小姐將……」
  
  「要證物嗎?」徐清歡問過去,「讓宮人過來侍奉,其實是要搜我的身,怕我將證物藏起來不肯拿給朝廷?」
  
  程如海沒有再說話,徐大小姐是聰明人,也免得他多費口舌。
  
  徐清歡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函:「這就是我方才拿到的。」
  
  程如海見狀就要伸手去接,即將要捏住那信封之時,徐清歡卻又將手抽了回來。
  
  程如海臉上頓時一黑。
  
  「程大人好福氣,」徐清歡道,「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證據,大人只需要等在這裡就能唾手可得,將來破了案子,程大人還是首功一件。」
  
  少女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彷彿是在真心恭賀。
  
  程如海眼睛一跳:「本官也是奉命辦事。」
  
  「這封信函大人可要拿好了,」徐清歡輕聲道,「事關重大,我勸大人不要打開,萬一出了差錯,大人擔待不起。」
  
  程如海心中冷笑,徐大小姐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眷,大禍臨頭仍不自知,還在這裡得意洋洋地威嚇他。
  
  他堂堂一個刑部尚書,更是皇上的心腹重臣,這樁案子無論最終是什麼結果,都有他的功勞在,有什麼事讓他「擔待不起」。
  
  程如海目光微沉,多了幾分威勢:「徐大小姐逾矩了,朝廷重案豈能當做兒戲,你不過是個女眷,本不該插手此事……」
  
  程如海話還沒說完,徐清歡道:「程大人說得對,這麼說從現在開始,程大人接手此案了?」
  
  少女目光閃爍,不知怎麼的程如海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徐清歡將手向前一遞:「很重,大人接好了,大人拿走之後,這些可就都與我無關了。」
  
  程如海將信函接在手裡,徐清歡腳步輕快地向行宮中走去,彷彿真是放下了重擔渾身輕鬆。
  
  看到門口的李煦,徐清歡的腳步忽然停下來。
  
  「李大人。」
  
  李煦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靜,她方才與程如海說話時,他就在一旁看著,她應該知曉自己的處境,也明白朝廷為何如此安排,卻好像已經將這些危險置之度外。
  
  無論發生任何事都這樣堅定不移,只因為與魏王世子爺有婚約,或者說安義侯府早就與魏王府綁在了一起。
  
  「李大人有沒有抓住給令姐下毒之人?聽說孔家人也進了京。」
  
  她果然都知道了,現在這樣說是在懷疑他。
  
  李煦微微一笑,整個人看著清醒而通透,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被任何人蒙蔽,也不需要別人的質疑和提點。
  
  徐清歡錯開了目光,想起前世李煦因為幕後之人沒有了線索心事重重,那時候無論是李大小姐還是孔家都彷佛沒有露出任何的端倪。
  
  現在她懷疑,一切真的是李煦說的那樣嗎?
  
  ……
  
  成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氣氛好像越來越不對了。
  
  「王爺,」密探前來稟告,「安義侯府的徐大小姐被太后娘娘請去了行宮,今天一早就有禁衛出京向西北邊去了。」
  
  西北大營。
  
  成王立即警覺起來,西北大營的兩個將領與他有些往來,皇上這樣做是在防備他們有所動作。
  
  「王爺,」幕僚低聲道,「宮中早些時候傳來消息說,皇上猜疑徐家為魏王府辦事,現在看來應該有了證據,否則不會扣下徐大小姐,不過……好像皇上也不準備放過王爺。」
  
  成王爺紅著眼睛看過去:「原來想著如果宮中證實了徐家是魏王黨,我正好能脫身,沒想到皇上又派人去了西北大營。」
  
  幕僚道:「皇上這是要快刀斬亂麻,不會放過他們也不會放過王爺,王爺不能再等下去了。」
  
  成王垂頭喪氣:「那我該怎麼辦?」
  
  幕僚輕聲道:「王爺不如出去找到寧王爺想想辦法,請宗室出面保下王爺,王爺可以自請降為郡王,只要能保住性命……」
  
  成王點了點頭:「給我準備衣服,我要悄悄地出去,若是被人發現我現在還四處走動,恐怕會引來皇上更多的猜疑。」
  
  幕僚應了一聲。
  
  成王換了衣服,沒有帶任何人,快步離開了院子,他看了看方向準備去寧王府,剛離開這條巷子,只覺得身後有人貼了上來,然後他只覺得脖子上一痛,眼前頓時發黑,整個人暈厥在那裡。
  
  一輛馬車馳過來,那人將成王送上了車。
  
  馬車向京城外走去。
  
  成王逃離京城,他的罪名就會坐實,那人看著馬車離開,慢慢地拉下了蒙在臉上的布巾,赫然是孔五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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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六章 營救

  孔五爺謹慎地向周圍看去,應該沒有人發現這邊的動靜,不夠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要迅速離開。
  
  成王府被查封,成王只能搬遷到王府旁邊的院子裡,朝廷以查案為藉口帶走了王府大部分護衛,現在的成王府早就有名無實,可朝廷的人手還是盯著成王,他很難將成王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幸好成王自己願意喬裝打扮離開院子。
  
  孔五爺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現在看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沈從戎也將要入京,只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這些人都會成為他們的助力。
  
  孔家被困在北方這麼多年,只能小心翼翼仰人鼻息地活著,生怕哪一天張家就會向他們下手,這樣的日子終於要到頭了。
  
  孔五爺心情很好,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局勢的緊迫,否則不會有人傳達消息讓他來拿成王,想到這裡,孔五爺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
  
  皇上要對付安義侯府和宋家,成王府被查封,這把火無論再怎麼燒也燒不到他們頭上,為什麼要如此緊張?
  
  按理說,就算什麼也不做,也能達到最終的目的。
  
  沒有思量太久,孔五爺快步離開。
  
  ……
  
  簡王府內。
  
  簡王妃皺起眉頭,臉上滿是憂色,安義侯府的事她都已經聽說了,徐大小姐被召去了行宮,可太后娘娘分明還在慈寧宮中,這……朝廷到底適合用意?
  
  簡王妃想不明白。
  
  「王妃,順陽郡王妃和嘉善長公主來了。」
  
  簡王妃立即站起身:「快將她們請進來。」
  
  順陽郡王妃,嘉善長公主一起登門,顯然也是為了徐大小姐。
  
  三個人在花廳裡坐下。
  
  嘉善長公主先道:「想必王妃也聽到了消息。」
  
  簡王妃點點頭。
  
  嘉善長公主道:「我讓人去安義侯府問問情形,結果發現安義侯府附近都有朝廷的兵馬。」
  
  「不止如此,」順陽郡王妃道,「我聽郡王爺說,宋家周圍也是衙門的人。」
  
  「這是要做什麼,」簡王妃發現事情比她想的更嚴重,「徐大小姐不是在查案嗎?好端端的為何會變成這樣。」
  
  「行宮許多年都沒有用過了,」嘉善長公主面色不虞,「我記得自從魏王謀反之後,皇上和太后娘娘很少會去行宮休養。」
  
  因為行宮早就不是休養之地,先皇處置魏王黨時,借用了行宮,許多叛黨的女眷死在那裡。
  
  從前她們不知曉,這次張家毒丹的案子鬧出來之後,她們才聽說魏王謀反時,安義侯府太夫人和徐清歡都被關押在行宮內,現在徐大小姐又被送進行宮……
  
  幾個人迅速交換了目光,不敢接著想下去。
  
  嘉善長公主接著道:「魏王案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朝廷動輒舊事重提,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徐大小姐若是因為查案又被牽連……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嘉善長公主的意思大家都能明白,不管是簡王府還是嘉善長公主、順陽郡王,都曾受過徐大小姐恩惠,如果徐大小姐沒有查清案子,他們如今只怕處境艱難。
  
  「那該怎麼辦?」簡王妃一時沒有主意。
  
  「進宮請皇后娘娘幫忙,」順陽郡王妃道,「至少要弄清楚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徐大小姐到底犯了什麼錯。」
  
  簡王妃點點頭。
  
  嘉善長公主道:「事不宜遲,我們就一起請見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肯見我們,事情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現在去宮中打探消息也是最好的法子,女眷出面是私下裡探聽消息,就算被皇上察覺也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簡王妃微微鬆了口氣:「希望沒事。」
  
  話雖這樣說,但是她們都知曉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平復。
  
  送走了嘉善長公主和順陽郡王妃,簡王妃問管事媽媽:「王爺呢?」往常這時候王爺都應該在園子裡逗鳥。
  
  「王爺一早就去了書房,一直沒有出來。」
  
  簡王妃微微皺起眉頭:「我去瞧瞧。」
  
  王爺已經許久沒有再書房逗留這麼長時間,老簡王爺過世之後,王爺的精氣彷彿一下子被磨光了,不但不插手政事,連書房都很少進去,她也曾勸說過,可王爺卻不肯聽,後來她覺得這樣也算不錯,做個閒散宗室至少不用提心吊膽,可現在不同了,她知道王爺收留了衛娥那些人,王爺表面上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並非如此。
  
  簡王妃想著向書房裡走去,剛剛到了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簡王的歎息聲:「有時候太過聰明反而會為自己招來禍事,他們兩個怎麼會不明白,到底是年輕氣盛。」
  
  簡王妃心中一動,王爺是在說誰?徐大小姐和宋大人嗎?
  
  「是誰?」簡王發現了外面的動靜,立即詢問。
  
  「妾身。」簡王妃抬腳走了進去。
  
  簡王桌案上的一盞燈還沒有熄滅,看來王爺天不亮就已經坐在這裡了。
  
  「你怎麼來了。」簡王面色看似平靜,一雙眼睛中卻隱約透出幾分憂慮的神情。
  
  簡王妃吹滅了燈,小心試探著詢問:「王爺是不是也在因為安義侯府和宋家的事焦急。」
  
  簡王歎口氣:「這也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
  
  「王爺,」簡王妃輕輕攥了攥手裡的帕子,「這次您還準備什麼都不管嗎?您真的若是能不在乎也就罷了,妾身也頂多裝聾作啞陪著您,可您只怕很難過了自己這一關。」
  
  簡王目光微變,張開嘴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簡王妃接著道:「皇上到底想要做什麼?徐大小姐沒有過錯為何要將她關在行宮,妾身真的不明白,只是查個案子,怎會如此?」
  
  「她不止是查案,」簡王端起茶喝了一口,「她還揭開了一些秘密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從王允到成王哪個都不一般,現在她又去查……」
  
  簡王說到這裡沒有繼續。
  
  簡王妃急得不得了,伸手去拉扯簡王的袖子:「王爺,事到如今,您還要瞞著妾身不成?」
  
  簡王再次端起了茶杯,臉上神情複雜:「徐大小姐在查當年宋家長房的案子,那案子的真相涉及到魏王……魏王可能是被冤枉的,魏王案死了那麼多人,朝廷不會想要看到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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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9:4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七章 調動兵馬

  簡王妃聽得心驚,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這世上不是那個案子都能去查的,就算查清楚了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好結果。
  
  就像魏王謀反案,當時也不是沒有宗室發現端倪,魏王如果真的謀反,為何不將家中老小送出京城,不等先皇去陪都之後再動手,貿然帶著幾個京衛的將士進宮謀害先皇,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雖然朝廷說,是因為安義侯告密,先皇才能壓制住那些準備起兵的將領,但是後來安義侯的表現更像是逼不得已才會承認魏王謀反的事實。
  
  魏王一家被殺,京城多少官員甚至商賈因此被捲入丟了性命,真的要將這樁案子翻過來,當年那些打著魏王案的幌子排除異己,穩固自身利益的人怎麼辦?
  
  簡王妃喃喃地道:「照王爺這樣說,無論是太后還是皇上都……都不會想要徐大小姐查下去。」
  
  簡王再一次歎息:「徐大小姐還是年紀太小,沒有想得這樣長遠,我還以為安義侯會提醒她。」
  
  簡王妃手腳冰涼,她是很喜歡徐大小姐的,當然不願意看著這小姑娘受苦:「很快她就要成親了。」她還準備了不少的賀儀。
  
  簡王妃道:「現在只能求著皇后娘娘能幫忙,大不了我們勸說徐大小姐不要再查了,就算查明白又能如何,死去的人也不能復活,因此丟了性命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
  
  「去吧,」簡王眉頭緊鎖,「我想宗室和幾位大人也能為安義侯求情,皇上總不能誰的話也不聽。」
  
  簡王妃點點頭。
  
  簡王低聲道:「你再去徐家看看,安慰安慰徐太夫人。」
  
  簡王妃走出了書房。
  
  簡王走到窗邊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
  
  坤寧宮內。
  
  皇后坐在軟塌上聽著嘉善長公主說話,半晌她輕輕地咳嗽幾聲,整個人顯得十分虛弱。
  
  「娘娘,」簡王妃關切地道,「您的身子怎麼樣了?可有了好轉?」
  
  現在太醫院的御醫都忙碌著給皇后娘娘調養身子,前兩日聽說皇后的病已經大好了,今日一見彷彿與之前沒有什麼兩樣,看樣子就算能熬過今年冬天,明年也恐怕艱難。
  
  女官上前輕輕拍撫皇后娘娘的胸口,皇后的臉色慢慢好了些。
  
  皇后喘息平復下來才道:「比起之前已經好多了。」
  
  她說的是實話,不用怕被人說裝病,太醫院的藥也慢慢對症,就算不能治好她的病,至少不會讓她覺得太難受,就這樣走完最後的日子也很好。
  
  只是,走之前她還想再做些事。
  
  皇后看向簡王妃、嘉善長公主和順陽郡王妃:「本宮讓人去問了,徐大小姐雖然在行宮中衣食都有人侍奉,聽說是為了查案方便,過些日子就會將徐大小姐送回去。」
  
  嘉善長公主和順陽郡王妃面面相覷,這是朝廷找的藉口吧。
  
  「恐怕不太好,」順陽郡王妃道,「徐大小姐畢竟還沒有出閣,留在行宮太久會惹人非議。」
  
  皇后點了點頭:「說起來本宮也許久沒有見到徐大小姐了,如果徐大小姐能從行宮出來,本宮也想讓她來跟前說說話。」
  
  也就是說,皇后娘娘會替徐大小姐求情。
  
  簡王妃等人都面露喜色。
  
  「不過,本宮不知曉外面的情形如何,」皇后道,「眼下就要過年了,宮裡宮外都忙碌得很,希望不要再鬧出什麼動靜。」
  
  皇后娘娘的意思嘉善長公主明白,這案子無論如何是不能在查下去。
  
  嘉善長公主立即笑著道:「徐大小姐眼見就要嫁人了,這時候應該在家中籌備嫁妝,哪裡還能東奔西跑。」
  
  皇后娘娘頷首:「本宮會盡力而為。」
  
  話已經說到這裡,簡王妃等人起身告退。
  
  大殿中重新安靜下來,皇后看向女官:「我讓御廚房準備些皇上愛吃的菜式,你去請皇上來坤寧宮。」
  
  女官應了一聲。
  
  ……
  
  皇帝坐在御座上,聽馮順將皇后的話說了一遍。
  
  「她們還真是著急,」皇帝淡淡地道,「不過將徐氏關在行宮中,這些人就已經坐不住,四處為她走動,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她是大周朝舉足輕重的人物,其實就是個女眷而已。」
  
  皇帝說著目光深諳,徐氏果然善於籠絡人心,如今許多皇室宗親都站在了她那邊。
  
  「皇上,」馮順道,「要怎麼回皇后娘娘?」
  
  皇后被下毒的事查清之後,他也去探望了皇后幾次,只不過皇后都神情懨懨不願意與他說話,現在卻為了徐清歡來請他去坤寧宮。
  
  皇帝淡淡地道:「朕這些日子政務繁忙,無暇去後宮。」
  
  馮順有些遲疑。
  
  「怎麼?」皇帝看過去。
  
  馮順這才道:「奴婢這就去回話。」
  
  皇后求情。
  
  皇帝面容更加陰沉,接下來還會有誰上奏摺請他放了徐氏。
  
  馮順還沒有離開,皇帝道:「讓人盯著東南來的人,朕就是要看看他們能翻出多大的風浪。」
  
  「萬一……」馮順有些擔憂。
  
  皇帝厲眼看去:「那不是正好,朕就是要引出那些人,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些什麼。」
  
  ……
  
  整個京城大街小巷都開始張燈結綵,雖然還有大半個月才到除夕,卻處處都洋溢著過年的氣氛。
  
  薛沉快步走在街上,無心欣賞這些景致,此時此刻他心亂如麻,自從徐大小姐被送進行宮,他就知道恐怕會出大事。
  
  薛沉快步走到安義侯府後門,門立即打開,有管事前來迎接。
  
  管事低聲道:「侯爺和宋大人都在書房裡等您。」
  
  薛沉點頭,他唯恐有人跟隨,轉頭向身後看去,就算有人發現,他也管不了那麼多,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遮遮掩掩也不能解決眼前的困局。
  
  書房裡氣氛低沉。
  
  薛沉走進去之後,管事立即將門關好。
  
  安義侯面色蒼白,眉頭緊鎖,見到薛沉立即起身道:「薛大人……」
  
  薛沉見了禮,立即看向宋成暄,宋成暄坐在那裡,整張臉彷彿都沉在陰影之中。
  
  「公子準備要怎麼做?」薛沉道,「順陽郡王妃等人進了宮,卻不見有任何動靜,可能……皇后娘娘求情也沒能讓皇上改變主意。」
  
  宋成暄沒有猶豫,淡淡地道:「京城附近可有能調動的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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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49: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八章 添把火

  薛沉聞言一驚,皇帝的心思已經很清楚,這是對安義侯府和宋家都起了疑心,如果公子就此示弱,韜光養晦,說不定還能緩和如今的局面。
  
  可他知曉公子的心性,公子絕對不會這樣做,不要說安義侯府和宋家被威脅,光是徐大小姐被送去行宮這一件事,公子就不可能與朝廷妥協,將身邊人的性命送給人掌控,公子從來就不是這樣的人。
  
  從前他覺得這是公子的軟肋,這些年愈發感覺到自己的思量是錯的,上位者可以用手段籠絡身邊人效命,但也只能換來表面上的忠心,一旦觸及利益,又有多少人能夠捨命追隨,公子卻不同。
  
  也許這就是魏王和先皇的差別。
  
  「有,」薛沉道,「這幾年京衛和周圍的軍營中都安插了我們的人馬,平時就是傳遞些消息。」這些人是準備……在適當時候做內應的,如果真的在此時與京中兵馬打起來,人手就遠遠不足了。
  
  畢竟他們的大軍在東南。
  
  薛沉微微皺起眉頭,現在不是奪權的時候,不要說之前完全沒有準備,就算現在臨時將東南的兵馬集結起來一路北上,恐怕也很難打到京師中來,更何況他們一動,行宮中徐大小姐性命堪憂。
  
  「衛所的兵馬都擔任防衛、巡視之責,」宋成暄淡淡地道,「軍師讓他們四處搜捕各地占山為王的賊匪,在京師到鳳陽沿途尋找那些人蹤跡,過幾日必然會有動靜傳出,他們只需要將消息送往京城。」
  
  薛沉心中一喜:「公子找到了那些人的藏身之處?」
  
  之前他就知道宋家長房遇見賊匪之事,後來徐大小姐查案發現殺宋家長房的並非賊匪,而是有人假扮賊匪屯糧養兵,那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幕後真凶。
  
  「公子這是要幫朝廷一把,找到那些兵馬。」
  
  宋成暄接著道:「那些賊匪有了動靜之後,讓他們想方設法帶著朝廷的兵馬與其交鋒。」
  
  這樣一來,就會讓幕後之人坐如針氈,為了不讓朝廷將他培養起來的兵馬剿滅,他必然會想方設法還擊。
  
  皇帝就會知道那人的厲害,朝廷想要動用衛所的兵馬將這些人剷除不易。
  
  宋成暄繼續道:「周圍有不少的村莊和百姓,早些稟告府衙,讓百姓離開,以免殃及無辜性命。」
  
  事情只有提前安排,才能達到想要的結果。
  
  現在還都來得及。
  
  當然這些事不能讓朝廷知曉。
  
  宋成暄看向安義侯:「一會兒朝廷就會讓人前來安撫侯爺,朝廷想要一舉兩得,必然要先穩住侯爺和宋家,懲辦了幕後之人,皇上才會向徐、宋兩家動手。」
  
  薛沉不禁冷哼一聲,皇帝現在留著徐、宋兩家目的是要對付幕後之人。
  
  皇帝既想要挖出幕後那人所有的兵馬,又準備懲治了安義侯府和宋家,這樣一來朝廷不但找到了藏在暗處的危險又能威懾眾人,無論是誰都不敢再提及魏王案,更不敢與魏王有半點的關係。
  
  這算盤打的太好。
  
  身為大周的皇帝,完全承繼了先皇的狡詐,只會暗地裡籌謀一切。
  
  殊不知,既然幕後之人能夠讓王允那些人為他效命,而且至少籌備了十幾年,想要將他連根拔起會有多難?皇帝這時候還要背地裡算計這些。
  
  話說到這裡,只聽外面傳來管事的聲音:「侯爺,宮中來人了。」
  
  果然被宋成暄猜中。
  
  安義侯立即起身。
  
  宋成暄淡淡地道:「我與侯爺一起前去。」
  
  安義侯微微遲疑:「恐怕會讓朝廷懷疑你……」
  
  宋成暄眼角浮起一絲冷意:「懷疑我心存不滿,來與侯爺商議對策,就是要朝廷知曉這般,皇上才不會在這時候節外生枝。」
  
  朝廷現在最要緊的是抓住幕後之人,若徐、宋兩家這時候鬧起來,只怕局面會有變化。
  
  既然如此,薛沉道:「我也一同過去吧。」
  
  ……
  
  馮順沒想到會在堂屋中見到薛總兵和宋大人。
  
  薛總兵在東南頗有威望,宋大人又是抗倭功臣……
  
  行宮中的徐大小姐現在不能有半點的閃失,否則安義侯不說,東南可能會有動靜。
  
  馮順坐下來立即道:「徐大小姐在行宮安好,請侯爺放心。」
  
  安義侯點點頭,卻仍舊眉頭深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將歡兒接回來,我們府外為何會有那些京衛的兵馬?
  
  歡兒身子不好,尤其入冬之後,舊疾纏身,我們家中上下費盡了心思才算穩住了她的病情,萬一有什麼差池,我們之前的努力就要前功盡棄,還請公公代徐家向皇上稟告,徐家有錯的地方,那都是本侯處置不當,與小女無關……本侯願隨公公前去刑部大牢,只希望換回小女。」
  
  馮順沒有讓安義侯繼續說下去:「侯爺言重了,朝廷這樣安排是因為徐大小姐善於斷案。」
  
  安義侯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
  
  馮順看向旁邊的宋成暄,宋大人目光低沉,神情冷漠,顯然對將徐大小姐請到行宮十分不滿。
  
  雖然宋大人沒有說話,但是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如果稍有不滿可能就會做出什麼事來。
  
  馮順低聲道:「徐大小姐在行宮幫著朝廷查明案情,朝廷就會將大小姐妥當送回,朝廷增派兵馬來此,也是怕徐家、宋家因此被波及。」
  
  宋成暄忽然開口:「聽說行宮還有其他人。」
  
  「刑部辦案的官員,」馮順道,「我們知曉徐大小姐是女眷,不會讓她單獨與府衙的人說話,行宮中安排了宮人侍奉大小姐。」
  
  馮順是皇上身邊的內侍,馮順出宮辦事就算不明說,眾人都知曉那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決定的事,誰又能抗命,除非是想要謀反。
  
  「將我也送去行宮吧!」
  
  外面傳來徐太夫人的聲音:「我去陪清歡。」
  
  門被打開。
  
  徐夫人扶著徐太夫人走進來。
  
  馮順不禁皺起眉頭。
  
  徐太夫人上前向馮順行禮:「不瞞內侍公公,老身一日也離不開我那孫女,還請內侍公公行個方便,讓老身前去……」
  
  「我陪太夫人一起,」徐夫人抬起頭道,「這樣可以照料太夫人和清歡。」
  
  馮順還沒說話。
  
  管事又來稟告:「宋家老太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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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5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九章 忍不住了

  馮順面色看似平靜,心中卻不禁一沉,皇上命他前來安撫徐家,他預想這差事應該會很順利。
  
  現在的徐家和宋家應該已經慌了神,不管他們之前存了什麼心思,現在都該更加謹慎,聽到他安撫的話,徐家不該再有什麼異議。
  
  沒想到徐家女眷卻迎上來,現在又來了宋家人。
  
  「是不是我那孫兒惹了禍?」
  
  一個聲音打斷了馮順的思量,來的應該是那位宋老太太。
  
  皇上懷疑宋家與魏王府有關,如今宋老太太送上門來。
  
  「我就說他不安生,之前在宋家我就管束不住他,現在可好連累了親家,我就說京城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來的地方,當年他父母就枉死在這裡,他父親就是個死腦筋,一個商賈管得了賊匪嗎?
  
  非要跟著朝廷一起剿滅那些人,那些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被朝廷端了老窩哪有不報復的道理,朝廷他們不敢惹,可宋家只是小商賈,身邊能有多少的護衛,想要殺宋家人豈是難事?
  
  一眨眼的功夫,我老太婆就沒有了兒子和媳婦,長房剩下這樣一根獨苗……」
  
  院子裡隱隱約約傳來哽咽的聲音。
  
  宋老太太就站在院子裡說這些話,馮順等人被堵在屋子中,只能仔細地聽著。
  
  宋老太太繼續道:「我將他帶回家,想著要好好撫養他成人,將來置辦些田地給他打理,日子不會太富裕,但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
  
  誰知道他不肯聽,瞞著我跑出去跟船出海,跟著船管事對付海盜,幾次差點喪命在海盜手上。
  
  真是讓我老太太操碎了心,好不容易賺了些銀錢,買個鋪子做些買賣也好,他又去從軍,那個沈從戎親自來宋家,與我老太太說不要耽擱了他的前程。
  
  我老太太只是個沒見識的婦人,不懂得那些大義,我只知道他是我宋家長房唯一的骨血,我還要等著他為長房傳宗接代,為此我還去總兵府外罵那沈從戎不安好心,宋家族中人還數落我的不是……」
  
  宋老太太越說越生氣:「他從武之後,我就片刻不得安生,提心吊膽怕出什麼事端,好不容易熬了過來,現在他又查什麼案子,那也是他能查的,如果那麼容易的話,當年他爹娘就不會被人殺了。」
  
  宋老太太喘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堂屋,整個人都變得嚴厲起來:「賊匪看著可怕,還有可怕的人藏在背後,不知什麼時候就紮你一刀,這一點你不知曉嗎?你還連累了安義侯府。
  
  我們宋家是祖先積德才能有這樣一門親事,徐大小姐多好的姑娘,卻沒想到還沒進門因為這案子被關押起來了。」
  
  「老太太,那不是關押,」徐家管事低聲道,「只是請大小姐去行宮住幾天。」
  
  「別騙我,」宋老太太道,「我方才聽順陽郡王妃說,行宮那是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和嬪妃才能去的地方,徐大小姐又不是內命婦為何住在裡面。」
  
  「別以為老太太是村婦,就能隨意哄騙,」宋老太太道,「老太太也想清楚了,徐大小姐都是為了查明當年宋家的案子,這才又遭了毒手。
  
  宋家案子是因朝廷而起,朝廷那些達官顯貴不是我們能惹的,否則京中有那麼多的老爺、大人,個個都騎大馬,坐大轎,怎麼不見他們去查案,因為他們都知道查明案情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果徐大小姐有什麼閃失,我老太太也不活了。」
  
  馮順就算再鎮定,聽到這些話也不禁面色一變,立即站起身。
  
  「馮內侍莫怪,」宋成暄冷漠的聲音傳來,「我祖母對父親和母親的死始終沒有釋懷,當年父親配合官府引出那些賊匪,祖母就極為反對,我父親一意孤行,祖母因此與我父親斷絕了往來。
  
  此事過後我父親、母親常年不敢回到宋家,直到父親慘死,祖母才將我接回泉州,沒想到現在我又重查此案,還因此連累了安義侯府,祖母情緒一時無法自控。」
  
  馮順道:「宋老太太也是愛子心切。」
  
  「眼見就要過年了……」徐夫人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
  
  「哭什麼哭,」徐太夫人訓斥徐夫人,「一會兒清歡見到你這般模樣,心中要如何思量?還當侯府出了大事。」
  
  馮順目光微閃,朝廷還沒有答應讓徐家女眷也去行宮。
  
  「內侍大人要回宮覆命了吧?」徐太夫人道。
  
  馮順點了點頭:「咱家是該動身了。」
  
  安義侯送馮順出門,馮順走到院子裡就看見下人正在忙碌,一個老婦人站在不遠處擦眼淚。
  
  徐太夫人見狀立即上前。
  
  宋老太太先開口道:「對不住太夫人,都是我們不好。」
  
  「您這是哪裡話,」徐太夫人看向馮順,「內侍公公來說了,清歡沒有事,只是在行宮住些日子,我們這也要過去照應她。」
  
  「這麼說,清歡不是被關押了?」
  
  「不是。」
  
  「怪不得太夫人和夫人能去探望。」
  
  宋老太太聽得這話立即上前感謝馮順:「老身多謝內侍公公。」
  
  馮順正要說話。
  
  宋老太太接著道:「我與徐太夫人、夫人同去,我也擔憂清歡的身子,都準備了什麼東西?」
  
  馮順皺起眉頭,徐家和宋家女眷這是一定要去行宮了,他轉頭看向安義侯,安義侯一副沒有看到的模樣,顯然認同女眷們的做法。
  
  只怕不讓她們進行宮,她們就會堵在門口不肯離開。
  
  馮順要立即將這些情形稟告給皇上。
  
  ……
  
  鳳陽。
  
  徐青安穿著道袍跟在清陵道長身後,最近他已經將附近摸查的差不多了,很快宋成暄的人就會過來,然後就會有一場好戲上演。
  
  「我要殺了這些人。」
  
  清陵道長忽然聽到徐青安咬牙切齒地叫喊,他不由地皺起眉頭,他們站在山坡上,周圍沒有發生任何事,安義侯世子爺哪裡來的怨懟。
  
  「他們竟然花我的銀子。」
  
  銀子?現在連齊德芳也疑惑起來,誰花了安義侯世子爺的銀子。
  
  「他們。」
  
  眾人向山下張望,只見那些人買了不少的東西進山。
  
  徐青安捏起拳頭,殺了這些賊匪,賊匪藏匿的銀錢就全都是他們的,可氣的是,還沒有動手,這些賊匪又花了不少銀子買吃食,他看著自然怒氣上湧,這些銀子已經是他囊中之物,花去一點他都會覺得心疼。
  
  徐青安眼睛發紅,到底什麼時候動手,他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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