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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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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19: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章 埋葬之人

  雷叔又找到三四個陶罐,一個個黑黝黝的罐子放在那裡,彷彿是一個個人站在那裡,沉默地望著他們。
  
  這塊地不小,如果再查下去,應該能找到更多陶罐。
  
  「雷叔,不用挖了,」徐清歡喊住雷叔,「已經足夠了。」
  
  齊德芳在常州經歷了九死一生,可見到這樣的場面還是不免吃驚。
  
  「再打開一個吧!」
  
  徐清歡吩咐一聲,雷叔帶著下人照方才的模樣將罐子裡的東西都倒在布單上。
  
  徐家馬車已經將常娘子接了過來,常娘子蹲下身仔細查看布單上的遺骨,徐清歡又在遺骨中發現了一隻荷包,荷包打開裡面全都是散碎的銀子,還有一塊已經木質的牌子,那木牌上隱約可以看到幾個字:馮長水。
  
  做木牌用的木頭材質不太好,木牌已經開裂,四周有長期磨損後殘留的痕跡,顯然這塊木牌被放在這裡之前,被人長期佩戴過,除此之外,還有一枚迭好的道家的符籙。
  
  徐清歡遞給齊德芳:「等張真人過來,讓他看看。」
  
  齊德芳目光落在那符籙之上:「我也懂得一些,才跟真人學的,而且每張符籙我都買過,應該能認出來。」
  
  沒想到齊德芳和哥哥一樣學的這麼快,轉眼已經符籙傍身,徐清歡點了點頭。
  
  齊德芳忙將符籙打開,仔細辨認了一番:「這是薦拔往生神咒,這樣的符紙,這樣的筆法,還有道觀的私印,求來的時候應該花了不少銀錢。」
  
  齊德芳親眼看到善人像張真人求符籙,張真人拿出供奉在祖師爺身邊三年的符紙來寫,最後蓋上道觀私印,那私印一上就是五十兩銀子,他本來還覺得平日裡被張真人坑騙去不少,見到這一幕就稍稍有些安心了,用那麼多銀子買符籙的不止他一人,更何況張真人還答應為他免費更換符籙,一直保證符籙上法力充盈。
  
  徐清歡問道:「薦拔往生神咒是什麼?」
  
  齊德芳沒有思量脫口而出:「是讓幽魂飛升成仙的符籙。」
  
  說完這話齊德芳覺得很奇怪:「為何要放進這樣的符籙?那衛娥是殺了人,恐怕這些人變成鬼之後報復他,所以才會放進符籙嗎?這也不對啊,道觀有鎮鬼符,為何他要用這樣的……」
  
  「因為他不怕報復,」徐清歡說著看向齊德芳,「將符籙放好,裝回荷包吧!」
  
  齊德芳立即照辦。
  
  常娘子也初步檢查好了遺骨:「都是被火燒灼過的,可以看到痕跡,前些年災荒,許多民眾死了之後,家人沒有能力土葬,寺廟的僧人幫忙一起火葬屍身。
  
  屍身火葬之後,會有遺骨留下來,親屬將遺骨收斂之後再入土為安。」
  
  徐清歡點點頭,看向雷叔:「等到衙門裡的仵作來驗看之後,在幫忙將這些罐子入土。」說完話,徐清歡轉身走去前院。
  
  衛娥等人被押在一旁,沈老爺坐在椅子上,臉色已經恢復如常,順陽郡王爺和簡王、簡王妃去了堂屋裡說話。
  
  看著徐清歡走過來,徐青安臉上立即露出笑容:「妹妹,可查到了證據?」
  
  徐清歡沒有說話,只是打量著衛娥。
  
  徐青安恐怕妹妹有危險立即站過去,這衛娥分明不是個好人,看起來比那蘇紈還要陰險。
  
  衛娥早就聽說過安義侯府大小姐徐清歡,如今他落入徐家人手中,他不準備說話,既然徐大小姐這樣有本事,就讓她自己去查。
  
  「誰是馮長水?」清脆的聲音果然傳來。
  
  衛娥閉著嘴不肯應聲,只是露出一抹冷笑。
  
  「想必這不是他常用的名字。」
  
  聲音再次傳來,衛娥眉毛不禁微微動了動。
  
  「是入宮前的名字?看樣子應該是四五年前過世的,我可以去查這幾年的記檔,應該能找到一個平日裡節儉、本分,不善言辭,信奉道法的內侍。」
  
  衛娥的眼睛抬起來,目光微微閃爍,但是能看出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心緒。
  
  「為何馮家祖墳不願意接納他?是他太過吝嗇,沒有給馮家族中任何幫襯,以致於馮家上下都對他心生厭惡,還是他居心叵測,犯了大錯,馮家沒臉迎回他的屍骨。
  
  也就這樣的人才會成為孤魂野鬼無處藏身,就算你給他用了薦拔往生咒,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一個罪人又怎麼可能飛升成仙,只怕要入幽冥地獄,永遠不能超脫……」
  
  聽到這話,衛娥突然激動起來,他抬起頭:「閉嘴,你們都是一樣的人,自以為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要與人論罪。
  
  他有什麼錯,他是這世上最清白的人,從來沒想過害人,小心翼翼在宮中侍奉,將俸祿積攢下來送給族人,只求將來能夠回到族裡,誰知道他那狠心的親人,吃著他的血肉,卻嫌棄他是個內侍,真的回去了族中子弟會而被人譏笑,又捨不得將族中土地割一塊給他容身……」
  
  徐清歡道:「所以你將他埋在了這裡。
  
  你屋子裡箱籠裡放著的東西,又都是誰的?」
  
  衛娥不肯開口。
  
  徐清歡彷彿並不在意:「即便你不說,我也能查出來,當年順陽郡王世子爺看見你跟著蘇紈一起做事。」
  
  聽到這話,齊德芳不禁一怔,他沒有看到假喬姝,也就是這個衛娥和蘇紈在一起,為何徐大小姐會這樣說。
  
  不過想到徐大小姐必然有她的用意,於是他十分乖順地點了點頭。
  
  徐清歡接著道:「可見你們是蘇紈的同黨,蘇紈裡通外敵,蓄意謀反,所有同黨自當一起論罪,你身為內侍必然替蘇紈傳遞不少消息,你屋子裡藏著的那些衣物,院子裡埋著的屍骨都會被衙門查驗。」
  
  徐清歡說完這些刻意停頓了一下。
  
  「你放心,那些衣物是誰的,屍骨又是誰的都會被查的清清楚楚,因為他們與你一樣都是罪人,犯了大逆不道之罪,所有與他們有往來的人都要被審問,有些人也許還在宮中任職。」
  
  衛娥聽到這裡不由地打了個冷顫,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少女,少女嘴角微微翹起彷佛含著一抹笑容。
  
  「能找出這些人,也是一份天大的功勞。」少女說完這話就要向前走去。
  
  衛娥頓時驚駭,他知道衙門會如何處置,這樣從天而降的功勞誰不想要,就算是沒有這樣的事,他們都會憑空捏造出來,更何況他藏著東西,收斂屍身是確有其事。
  
  「你等等,」衛娥聲音沙啞,「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說,我不是蘇紈同黨,沒有為蘇紈做過事。」
  
  衛娥的冷汗從額頭上滑落,他死無所謂,但是不能牽連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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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19: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交代

  少女聽到衛娥的聲音卻依舊向前走去。
  
  衛娥立即焦急起來:「我四處走動做生意,恰好去了順陽郡王爺家的鋪子,那年京城格外的冷,我準備買一批棉布和棉花,讓手下的人四處打聽,得知那家鋪子的貨物足夠,我就帶著人去鋪子裡看貨。
  
  本來談的不錯,我也準備做下這單生意,卻沒想到被人盯上了,那盯著我的人就是順陽郡王的二弟,齊二老爺。」
  
  徐清歡的腳步終於停下來,齊德芳看著衛娥,生怕漏聽一個字。
  
  「然後呢?」齊德芳焦急中問出口。
  
  衛娥道:「宮中設宴的時候我曾看過順陽郡王一家,也曾服侍過齊二老爺,齊二老爺定然是認出了我,才會緊追不捨,我出來做事不願意被人發現,而且那些達官顯貴見到我們這樣的人,多數不懷好意,要麼是想要威脅我們打聽消息,要麼就是想要讓我們為之效命。
  
  更何況我還扮做商人,握著一大筆銀錢出來買東西,很有可能被攥住把柄,我不願意惹出太多麻煩,就連夜離開了,不過我知道齊二老爺派來的人始終盯著我們,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脫身。
  
  回到京城之後,我還擔憂,齊二老爺會不會找上門來,後來我聽說齊二老爺私自販馬,被朝廷追查,我因此鬆了口氣,畢竟齊二老爺有了麻煩,也就不會揪著我不放。」
  
  聽到這裡,齊德芳面色鐵青,恨不得立即將衛娥打一頓。
  
  齊德芳道:「那掌櫃說你是他的女兒喬姝,分明是你們事先約定好的說辭,既然你去鋪子上是談生意,為何要假扮喬姝。」
  
  衛娥一怔:「我與他談生意不過見了兩次面,我當時用的名字就是衛娥,什麼喬姝?我不知曉。」
  
  齊德芳看向徐清歡:「徐大小姐,他分明就是在說謊,我二叔發現了蘇紈私開鐵礦,他就被蘇紈授意前去鋪子上,與喬掌櫃密謀陷害我二叔,我二叔發現之後一路追他,他想方設法脫逃……」
  
  齊德芳說到這裡,覺得自己想通了一件事。
  
  「我想起來了,二叔在那之前發現了蘇紈私開鐵礦,調動人手去查此事,難免要盤問幾個鋪子的掌櫃,衛娥那時候出現,吸引了二叔的目光,二叔親自帶人一路查下去,因此對喬掌櫃有所鬆懈,所以才讓喬掌櫃有了機會做了假帳目,誣陷我二叔在邊疆販馬。」
  
  這就是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齊德芳覺得自己理的很清楚。
  
  「如果我為長公主駙馬效命,」衛娥吞咽一口潤了潤嗓子,「駙馬被抓之後,我為何不離開京城還在這裡?」
  
  齊德芳道:「因為你覺得沒有人能抓到你,我二叔、喬掌櫃和喬姝都死了,沒有人知道那天你跟掌櫃密謀之事,你沒想到那天跟著我跟著二叔一起去鋪子上,我一直在馬車上,所以你沒有瞧見。」
  
  衛娥發現自己無從辯白:「你們說我與蘇駙馬有關,就找到證據,光憑這一點不能讓人心服口服。
  
  我說的那些你們也可以去查證,那年山西壽陽棉花豐收,棉花價比京城要低許多,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商賈去山西壽陽,並且我因為這樁事沒有在山西做成生意,只好又轉頭去了山東。
  
  蘇州、常州、鳳陽雖然也有棉花,但那是張家的地方,想要去那邊買賣就要過了張家這一關,我這樣選擇也有我的思量。」
  
  衛娥的話,一時讓齊德芳找不到漏洞:「那你屋子裡的箱籠和院子裡的那些陶罐又作何解釋?」
  
  衛娥眼睛中一閃悲涼,不過很快變成了輕蔑的神情:「世子爺,那些人都並非死於我手上,世子爺去宮中查檔,就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了。」
  
  衛娥說著這話看向沈老爺:「內侍公公比我清楚,宮中這些年死了多少人,我不過是為他們收斂屍身,太監的身後事遠比你們想的更加淒涼,從宮中出來之後,我做些生意賺銀錢,就是為了能給他們幾分體面。」
  
  徐清歡點點頭,彷彿相信了衛娥的話:「既然你只是想要暗中為死去的宮人做些事,為什麼會那麼關切慧淨的身份?這樣跑去沈家要脅沈老爺,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有悖你的初衷。」
  
  衛娥一時回答不上來,如果他找藉口說,是要找到線索拿去換銀錢,和他方才說的那些話又有了矛盾,他若只是想要為宮中那些死去的奴婢做些善事,何必又捲入朝廷大事之中。
  
  沈老爺打量著衛娥,衛娥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得十分仔細,他微微垂著眼睛,讓人看不出情緒。
  
  「是我讓他去打聽的。」簡王從堂屋裡走出來。
  
  沈老爺立即起身向簡王行禮。
  
  簡王說出這句話,整個人輕鬆了不少:「也是我將衛娥安置在這裡的,當年衛娥去山西買賣棉花的事我也知道,衛娥用來做買賣的銀錢也是我給的。」
  
  跟在後面的簡王妃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她真不知道王爺到底在想些什麼,現在王爺親口承認了這些,她倒覺得……還不如王爺在這裡養了個外室,那樣的話,處置起來比眼前的情況要好許多。
  
  至少王爺不會有事,她雖然怨懟他,卻不願意他出差錯。
  
  簡王看著徐清歡:「順天府衙門就要來人了,我們進屋說吧!」
  
  ……
  
  偌大的堂屋裡,簡王和順陽郡王先坐下來。
  
  幾個人都沉默著一時沒有說話。
  
  齊瑩月發現府中氣氛不同尋常,問了管事媽媽一路也追到莊子上,雖然還不知曉其中內情,齊瑩月也能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很有可能眨眼的功夫簡王府就會坍塌下來。
  
  父母和順陽郡王、徐大小姐在堂屋說話,她就坐在堂屋外的石凳上。
  
  陣陣冷風襲來,齊瑩月不禁瑟縮了一下,出來的太過匆忙,她甚至沒有穿斗篷,只覺得寒意刺骨,她想要堅強,雙腿還是忍不住發抖。
  
  齊德芳見狀,伸出手指戳了戳徐青安:「你穿著斗篷,去給她送去。」
  
  齊瑩月的模樣是很可憐,不過……
  
  「為什麼?」徐青安牢牢地攥住了身上的衣衫,生怕被人搶走,這樣吃虧的事他才不會做,他瞪向齊德芳,「你怎麼不去,你們都是皇室宗親……」
  
  齊瑩月似是聽到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她深深地垂下了頭。
  
  終於,齊德芳忍不住走了過去,將手裡的斗篷遞給齊瑩月:「堂妹,天氣冷,你穿上吧!」就算那幕後指使是簡王,總跟齊瑩月沒有關係,他也不能遷怒於這女孩子。
  
  齊瑩月接過斗篷,忍不住哽咽出聲。
  
  ……
  
  堂屋裡。
  
  簡王喝了一口茶,目光微微渙散,半晌才重新聚合在一起:「有些事你們不知道,安王沒了的時候,我父親進宮找過高宗皇上,提起安王的死另有蹊蹺,請高宗皇上遣人查明,也是因為這樁事,我父親才一病不起。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只能做個閒散宗室,這樣才能保住簡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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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0:0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章 簡王之心

  質疑皇帝的兒子們手足相殘,需要握著確實的證據,老簡王雖然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但是手中沒有證據。
  
  簡王還記得父親坐在書房中一夜沒有闔眼,怔怔地看著牆上掛著的《賀壽圖》,那是安王孝敬給他的。
  
  簡王打開屋門,聽到父親在那裡喃喃自語。
  
  簡王道:「我父親說,生在皇室就要小心翼翼,但是每天又想要竭力掙扎,活得太久,看得太透都不是件好事,想要遠離朝堂,可每次聽到一些消息,又會忍不住去探看結果,整日裡活在恐懼和自責之中。」
  
  簡王說著將一串佛珠放在桌面上。
  
  「我父親生病的時候,安王親手雕刻了手串送到家中,上面有佛家真言,可能這是件微不足道的東西,比不上那些珍奇異寶,卻比什麼都要真誠。
  
  安王去往松潘衛時,我父親悄悄去了安王府,囑咐安王爺要謹慎小心,發現西北局勢不穩,就密信向朝廷求助,安王答應了。」
  
  簡王歎了口氣:「但我父親回來一直鬱鬱寡歡,我以為父親不過就是杞人憂天,卻沒想到安王的噩耗傳入京城,父親一反常態進宮向高宗皇上哀求查明實情,甚至去宗正寺請宗親幫忙去往西北尋安王。
  
  安王仁孝,在宗室中很有威望,開始也有宗室應和我父親,可後來……眼見安王沒有活著的可能,所有人也都打了退堂鼓,安慰我父親,人死如燈滅,眼下是穩固西北,現在貿然質疑反而會引起政局不穩,不如先渡過眼下難關,日後再慢慢查明。」
  
  順陽郡王沉默下來,他對這些事也有耳聞,簡王說的不是假話,想到這裡他看向徐大小姐,向徐大小姐點了點頭。
  
  簡王接著道:「我父親說,這就如同看著一個活生生的孩子死在眼前,身邊都是叔叔伯伯卻誰也不肯伸出援手,而那孩子平日裡將他們當做長輩尊敬。
  
  我父親那段日子時常會夢見安王和安王妃的慘狀,夢見安王府的孩子們慘叫連連,在大周的土地上,一個未來的儲君,竟然被這樣折磨,死的如此無聲無息,是他沒有求救,還是他求救的聲音被人充耳不聞。
  
  安王被砍下頭顱,剝光衣服,屍體被掛在馬後拖拽,一直到骨肉碎裂,安王妃和孩子們都被掛在城樓上。
  
  安王和王妃被殺時,京中的宗室們都在睡夢之中,他們知曉消息之後,卻也沒有誰敢於出面還安王一家真相和體面,這就是皇族。
  
  齊氏已經沒有了當年的威風,如今的齊氏子弟只會爭搶祖產,暗地裡利用權柄做些買賣,每日裡紙醉金迷,雖然每日都背祖訓,誰又將祖訓放在心上,想當年太祖時為何起兵,就是因為族中子弟無辜被殺,太祖憤憤不平要為族人討個公道。」
  
  徐清歡聽說過這件事,齊氏族人不但被冤枉偷盜、傷人,還每日都被綁在城牆上鞭撻,家中父母為其不平,被縣丞毆打致死,太祖爺不堪族人受辱,前往衙門理論,卻不想縣丞早有準備,想要陷害太祖亂用兵權故意威逼他,太祖反抗時錯手殺了縣丞。
  
  事發之後太祖怕牽連齊氏,準備向朝廷認罪,卻沒想到整個齊氏族人願和太祖一起反了朝廷,加上太祖身為武將身邊有將士擁護追隨,很快拿下了兩個城池,忠心的將領和族人成為了太祖立足亂世的依仗。
  
  簡王平復一下情緒接著道:「接下來的事你們都知曉了,先皇拿回了松潘衛成為了太子,到了這一步,沒有人會再去查安王案了,簡王府質疑過先皇,餘下的日子也只能更加小心,遠離政局。
  
  不過,父親還是放不下這件事,常常會感歎安王,感歎我們齊氏,父親臨去的時候睜大眼睛看著我,我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可我也無能為力,我父親最終也沒能闔上眼睛。
  
  一眼百年,看透也無法扭轉,可能每個王朝最終都會如此,」
  
  順陽郡王順著簡王的話也想到了許多過往。
  
  簡王目光微微渙散:「我的心性還不如我父親,大事做不成,只能偷偷摸摸做些細枝末節的小事,暗地裡幫幫那些可憐人,也就是這樣了。
  
  這次是想要弄清安王的事,才會讓衛娥出面。」
  
  順陽郡王沉默,有些時候假糊塗不如真糊塗,順陽郡王府這些年也是如此才能換取片刻安寧。
  
  簡王說的這些話不像是假的。
  
  「簡王爺,您對齊氏失望嗎?」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來。
  
  簡王看向那抬起頭的少女,不禁訕然道:「這些年我自己又做了些什麼,大多時候還不如弄鳥養花,有什麼立場去質疑旁人,只可惜……身在這樣的位置,卻不知該做些什麼才對大周更有益處。」
  
  順陽郡王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沒能開口。
  
  管事進門稟告:「王爺,順天府的人到了。」
  
  簡王坦然地點點頭:「讓莊子裡的人配合府衙查驗。」
  
  簡王妃眼睛通紅,目光中有幾分愧疚和傷感。
  
  簡王看向王妃:「這些事沒告訴你,也是我的不對,我們夫妻一體本該讓你全都知曉。」
  
  簡王妃搖搖頭剛要說話。
  
  外面立即又有人前來道:「王爺,刑部、大理寺的大人到了。」
  
  這麼快。
  
  看來皇上也很想查明蘇紈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恐怕徐清歡他們這邊動手,皇上那邊就已經接到了消息。
  
  簡王和簡王妃走出去,屋子裡剩下順陽郡王和徐清歡。
  
  「徐大小姐,」順陽郡王道,「有可能我們弄錯了,錯怪了簡王,這次朝廷查案對簡王府不知是福是禍。」
  
  順陽郡王臉上的憂慮更深了些,顯然簡王方才的話觸動了他,不過他又覺得十分幸運,多虧在常州時醒悟過來,現在敢於做些他能做的事,雖然十分的微不足道,就算將來不能在政局上起什麼大作用,能夠幫襯宋成暄這樣的忠臣良將也算是盡了一份心力。
  
  徐青安走進來:「妹妹,我們該怎麼辦?」
  
  徐清歡道:「既然朝廷已經接手,我們就走吧!」這些明面上的證據他們已經看了,接下來朝廷會仔細盤查簡王府,如果簡王沒有做別的,想必朝廷也查不出什麼。
  
  ……
  
  「這些都要查驗。」
  
  院子裡,雷叔看著衙門將那些瓦罐重新挖出來,準備帶著徐家下人一起離開,卻不想有衙差毛手毛腳鏟子挖的太深,碎了一個瓦罐。
  
  仵作和常娘子忙上前查看,雷叔也去幫忙,將土都挖出來之後,雷叔在碎骨之中發現了一隻瓷瓶。
  
  雷叔的眼睛豁然一縮,整顆心彷彿都要從嗓子裡跳出來,差點按捺不住就要去拿那瓷瓶,眼睛緊跟著也紅起來。
  
  他找了那麼多年,竟然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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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0: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三章 虐狗

  雷叔半晌沒有動,旁邊的衙差忙著做事誰也沒有看出端倪,碎骨和陶罐碎片混在一起,一時不好挑揀,衙差想要用花鋤先將陶罐撬出來。
  
  花鋤映入雷叔的眼簾,雷叔一下子清醒大聲道:「住手。」
  
  雷叔的聲音彷彿是剛剛爆開的驚雷,將衙差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花鋤抽回來。
  
  話剛出口,雷叔立即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解釋道:「這樣容易傷到遺骨,仵作驗屍就會出現偏差,還是一點點地撿起來更穩妥。」
  
  常娘子抬起頭看向雷叔,雷叔一向冷靜,定是看到了什麼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怕別人因此發現異樣,常娘子也低聲道:「要一點點的收集,不能有半點損傷。」
  
  旁邊的老仵作抬起頭訓斥衙差:「當了多年的差,這一點都不知曉?」
  
  衙差心中有些委屈卻也不敢辯解,只得稱是。
  
  雷叔伸出手將遺骨用軟布一塊塊地拾出來,大部分遺骨都取出之後,才去拿那只瓷瓶,扁圓的瓷瓶,右下角刻著一個字:立。
  
  此時此刻那個字格外的明顯,像是燙入了雷叔的心裡,他的手忍不住有些顫抖,想要將這瓷瓶放入懷中。
  
  雷叔好不容易才克制著自己將瓷瓶與那些遺骨放在一起。
  
  瓷瓶放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如果被他拿起來就不一樣了,他要時刻提醒自己小心謹慎。
  
  「雷叔。」
  
  少女清脆的聲音傳來。
  
  雷叔轉頭看過去,只見徐清歡站在不遠處。
  
  雷叔站起身立即快步走到徐清歡身邊。
  
  徐清歡道:「我們先回去吧,刑部、大理寺的人都到了,朝廷有足夠人手查驗這莊子。」
  
  雷叔點點頭,恢復平日裡的沉穩和冷靜,他不能出差錯,否則會連累大小姐,想到這裡雷叔不禁有些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大小姐。
  
  徐清歡從莊子上出來,剛要踏上馬車,立即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他現在正是刑部尚書身邊的紅人,遇見這樣重要的案子自然要到場,不過看火候,他應該很快就能去北方了。
  
  算一算這比前世要晚了些,過程畢竟不同了,但是他也算達到了想要的結果,說到底他還是很聰明的。
  
  李煦剛到莊子上,就發現了人群中的徐清歡,只不過這次他沒有上前去,既然不是同路人,自然不能一直放在心上,那晚一醉之後,他察覺自己被徐大小姐影響的太深,人一旦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緒,就容易做錯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李煦身邊的周玥上前道:「徐大小姐。」
  
  徐青安耳朵一動立即看過去,眼睛立即盯在了周玥身上,見到這個人他身上就有些發緊,忍不住想要活動一下筋骨。
  
  這個周玥還是名將之後,卻好像愈發不中用了,表面上看還算結實,其實外強中乾,身上全都是肥肉,必然是吃的太多,練的卻太少,看似有力氣,卻不能持久,在他手底下定然走不了十招,周家將來落在他肩上,真是可憐。
  
  他平日裡最看不上這樣的人。
  
  徐青安走過去沉聲道:「你做什麼?」
  
  周玥順著聲音望過去,不由地有些吃驚,這還是從前那個泡在花樓,不惹禍就難受的安義侯世子爺嗎?怎麼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看起來瘦了些,不過比從前有了氣勢似的,難不成是鳳翔的案子受了挫?
  
  眼見徐青安到了眼前,周玥才回過神道:「我才從北邊回京,想要去府上拜見侯爺。」
  
  安義侯府和周家之前走動的雖然不錯,但是如果妹妹見到這個周玥心中不快,這個周玥就別想在登門。
  
  徐青安剛要拒絕,卻聽徐清歡道:「父親下衙就在家中。」
  
  周玥立即道:「多謝徐大小姐。」
  
  徐青安冷哼一聲,妹妹實在太大度了。
  
  周家和徐家沾親,周玥從北邊過來應該是有事想要跟父親說,這些話還是聽聽的好,說不定與父親麾下的那些將領有關。
  
  前世周玥為李煦辦事,不是缺兵就是少糧,她每次見了周玥都忍不住要皺起眉頭,李煦雖然沒有將這些要求帶回內宅,但是她既然知曉了卻不能不操心,經常一晚上睡不著覺,腦子裡想的都是該如何挪動銀錢。
  
  第二天她就帶著董先生四處去籌借米糧,有時候要帶著管事籌算一整晚,每次補上周玥的缺口之後她都會長長舒一口氣。
  
  剛剛回來時,她見到周玥的心情真是很複雜,通過周玥她總會想到前塵往事,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情緒,她不想再與前世種種有任何的牽連,自然而然就要疏離他。
  
  現在不同了,面對周玥她心中平靜而坦然,更願意聽聽周玥到底帶來些什麼消息。
  
  周玥不禁心中有幾分欣喜,徐大小姐對他的態度好像與鳳翔時不同了,少了些冷淡似的,他正猶豫要不要再上前多說幾句,卻聽到一陣馬蹄聲響,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一眼就看到了那翻身下馬的高大身影。
  
  那是宋成暄。
  
  周玥雖然只與宋成暄見過幾面,不過宋成暄卻讓人很難忘記,他渾身上下的殺氣,目光冷淡,眼眸幽深,讓人看不出心中的思量。
  
  隨著宋成暄走近,周玥不由自主生出幾分焦灼的情緒,不禁將手按在佩劍之上。
  
  宋成暄沒有看他們,只是徑直走向徐大小姐的馬車。
  
  周玥這才鬆了口氣,宋家和徐家結親了,徐大小姐就要嫁給宋成暄,所以宋成暄是來迎徐大小姐的?
  
  徐清歡看到宋成暄來到這裡,不禁也要幾分詫異:「宋大人怎麼來了?」宋成暄應該在衙門裡,這些日子案牘繁重,他要忙到很晚才能脫身。
  
  徐家人上前護住馬車,永夜也走到不遠處,徹底將宋成暄、徐清歡與那些無關的人隔開。
  
  宋成暄將手中的暖爐遞過去:「京外還是比城內冷,早些動身回去吧!」
  
  他溫熱的手從她冰冷的指尖劃過。
  
  「好,」徐清歡道,「這裡的事已經了了。」
  
  鳳雛扶著徐清歡上了車,宋成暄也翻身上馬,護著馬車緩緩向前行去。
  
  徐清歡透過車簾看向外面的宋成暄,他也正好望過來,四目相對,她不由地彎起嘴唇笑了。
  
  ……
  
  ……
  
  「世子爺……」孟凌雲低聲提醒,「咱們走嗎?」
  
  徐青安咳嗽一聲:「妹妹叫我了,我們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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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0: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四章 希望

  徐清歡將簡王莊子上的事告訴了安義侯和宋成暄。
  
  安義侯沉吟半晌才道:「既然你們都看了莊子上的東西,沒有發現端倪,想必衙門也查不出什麼……也許那衛娥並沒有將所有實情都說出來。」
  
  這也是徐清歡懷疑的,她轉頭看向門外,從莊子上離開的時候,雷叔與往日有些不同,回到家裡之後雷叔一直站在外面……
  
  徐清歡站起身:「父親,女兒先去給祖母請安。」
  
  「去吧,」安義侯道,「再去看看你母親有沒有備好飯菜,今日就留成暄在家中用飯。」
  
  徐清歡行禮走出了屋子。
  
  女兒離開了,安義侯也不用遮遮掩掩:「那張玉慈怎麼樣了?」
  
  宋成暄也放下手中的茶杯:「看樣子熬不了幾日。」
  
  安義侯不由地心焦:「那毒丸如此厲害……歡兒……唉……」
  
  宋成暄淡淡地道:「我準備取走廖先生的藥方先在張玉慈身上試一試。」
  
  安義侯驚訝:「用張玉慈試藥?」不過他很快發現女婿這個法子好,「若是有不妥當的地方廖先生還能改藥方。」
  
  宋成暄道:「太后已經放棄張玉慈,刑部、大理寺的官員也不願親自審問張家人,事後我補上一本奏疏,不會有人來質疑。」
  
  說完話,宋成暄站起身:「我去清陵那裡看看他是否煉出了丹丸。」
  
  安義侯看著宋成暄走出門,不禁覺得又滿意又有些惆悵。
  
  方才女兒、女婿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對視,他可是都看在眼裡,兩個人一先一後地出去,定然是要私下底單獨見面。
  
  這點小心思還以為能騙過他,當年他第二次見夫人的時候,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去約夫人相見。
  
  他溜進花園中,趁著夫人不注意,踩了一下夫人的腳,雖然結果有了些偏差,夫人並沒有停下腳步來赴約,不過接下來他就更加努力,在校場射箭時,他不小心射中了夫人的裙角,以他彎弓射箭的本事,如何能夠失手,他相信夫人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訴夫人,這是天賜的姻緣……
  
  雖然夫人有些愚鈍,不過他沒有放棄,心中明白只要繼續努力想必金誠所至金石為開,當然結果確然如他料想的那般,他們順利議了親。
  
  安義侯想到了年輕時的歲月又是甜蜜又有些心酸,甜蜜自然是娶到的夫人,心酸則是其中有些坎坷,坎坷是因為夫人太過賢良,另有人與他抱著相同的心思,都怪那個人死皮賴臉窮追不捨,要不是他這樣努力,夫人差點就嫁給了旁人。
  
  看成暄的模樣,不像是個會討好人的,說不定這次是成暄與女兒第一次偷偷相會,他要不要去看一下,不過長輩在場恐怕兩個人也會不自在。
  
  安義侯不禁有些躊躇,心中正天人交戰……
  
  「侯爺。」雷叔打斷了安義侯的思量。
  
  雷叔走上前來,神情沉重而嚴肅:「我找到顧立了。」
  
  安義侯不禁面色一變:「你說什麼?他……他在哪裡?」
  
  「簡王的那個莊子上。」雷叔道。
  
  顧立還活著?他不但活著而且投奔了簡王?這不可能,安義侯道:「你可與他說話了?他……他……」
  
  雷叔搖了搖頭:「沒有,我看到了那只我送給他的藥瓶,上面的字是我親手雕刻的,絕不會有錯,那藥瓶就與遺骨一起被安葬在簡王的莊子上。」
  
  說到後面雷叔聲音有些發顫。
  
  屋子裡的陽光彷彿在這一瞬間全都褪去,黑暗將安義侯和雷叔全都籠罩在其中。
  
  安義侯沉默了半晌才開口:「我雖然早就猜測到他不在了,如今知曉這樣的消息……」還是難免被悲傷籠罩。
  
  雷叔和顧立雖然不是安義侯麾下將領,卻是安義侯最信任的人,當年魏王謀反案發生的太過突然,安義侯隱約覺察出事情有些不對,進宮之前吩咐顧立查看京中的情形,顧立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
  
  魏王府被殺的護院和奴婢都被朝廷一起掩埋,他也讓雷叔去那些屍身中查找過,卻沒有發現顧立。
  
  雷叔在外多年,藏身於鏢局之中,私下裡一直找尋顧立的蹤跡,如果顧立活著他定然發現了蛛絲馬跡,這樣追查卻沒有結果,八成遭遇了不測。
  
  雷叔也曾想過顧立是否背叛了侯爺,現在一切有了結果。
  
  安義侯站起身:「簡王定然知曉。」埋在他莊子上,他必然清楚來龍去脈。
  
  「可您不能去問,」雷叔微微攥起拳頭,「還不知簡王到底是不是幕後主使,萬一這是簡王設下的圈套,就等著侯爺踩上去。」
  
  安義侯重新坐回椅子上。
  
  雷叔道:「還是告訴大小姐吧,大小姐一定能查出真相。」
  
  ……
  
  沈家。
  
  沈老太爺靠在迎枕上,接過管事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吃了藥之後沈老太爺依舊沒有力氣,閉上眼睛休息了半晌才深深地歎了口氣。
  
  管事輕聲道:「老爺好好歇著,您一天一夜沒有闔眼,身子受不住。」
  
  「我快不行了,」沈老太爺說著話不禁一陣咳嗽,好半天才重新安穩下來,「吃再多的藥也是沒用,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管事不禁有些感傷。
  
  沈老太爺道:「不用替我難過,這輩子苦也吃了,福也享過,還有幾年平順的日子已經足夠了,就是放心不下……我走之後,誰接手這些……誰去幫他傳話,他在宮中只怕會更加艱難,我在外面這麼多年,沒有找到一個可靠的人。」
  
  管事輕輕地拍撫著沈老太爺的胸口:「慢慢來,這些事急不得。」
  
  沈老太爺道:「韓衛從前在宮中並不出挑,現在想來是我看走了眼,如果能早些年知道韓衛就好了,我也能多點時間看看他。」
  
  管事心中一動:「您莫不是想要將這些事都交給那韓衛?可他是簡王的人。」
  
  「是啊,」沈老太爺幽幽地道,「可惜他是簡王的人,不過我們又是誰的人呢?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那天夜裡到底是個什麼結果,萬一人都死了,我們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
  
  我苦苦支撐這麼多年只想看到希望,可希望又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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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0: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五章 宮變

  沈老爺回想十四年前的事。
  
  先皇準備起駕去陪都,宮中因此忙碌了三個多月,就在聖駕即將離京之際,卻發現沒有了皇帝的蹤跡。
  
  一直忙碌的宮中,突然就消停下來,那些小宮人和內侍可能察覺不到,但是他們這樣經歷過風雨的人就感覺到了異樣。
  
  後來宮人接太子去了福春水榭,福春水榭在西苑,是一處擴建的園子,要從北宮門出去走半個時辰才能到,水榭修在西苑湖中央,是一處安靜又好守衛的地方。
  
  太子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皇子所,這幾年開蒙,每天都有師傅教導,絕不會無緣無故罷課,而且皇上、皇后也只是在夏天去西苑避暑,現在天氣已經轉涼,為什麼在這樣的時辰去西苑。
  
  六監管事吩咐他們不要聲張,宮中一切照舊,皇子所的小廚房也沒有停下,彷佛什麼也沒發生。
  
  他愈發覺得不對,四處探聽消息,這才知道皇上召魏王入宮。
  
  想到這裡,沈老爺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安王的事很有可能再次重演,先皇要向自己的手足下手。
  
  變化太快,也來得太急,誰能想到皇上會有這樣的佈置,他準備傳出消息讓魏王小心時已經來不及了。
  
  宮中的守衛都突然換了面孔,皇上以去陪都為理由調動了京衛護軍,他能看出這些副將軍也是一頭霧水,好似不明白為何皇上還沒有起駕,他們就要來這裡。
  
  好在他認識其中一個面孔,皇上病重時,魏王爺進宮主持大局,他曾見過魏王爺與那副將說話。
  
  他在宮中侍奉多年,還是有些眼色的,決定親自上前與那將軍說兩句話,猜測那將軍與魏王爺之間的親疏,好在那將軍對眼下的局勢起了疑心,他走上前,那將軍立即迎上來。
  
  「內侍公公,宮中可有事?」
  
  「都太平著呢,將軍是?」
  
  「奉命戍守宮門,過幾天要隨聖駕去陪都,上頭怕我們侍奉不周,特來此跟禁軍兄弟們學學。」
  
  他臉色微微一變,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先例,京衛的將軍早就知道要怎麼護駕,這一路更要隨機應變,禁衛豈能教他們。
  
  那副將軍的目光明顯也深沉了些。
  
  「咱家彷佛見過將軍。」
  
  「我叫吳勝,曾進過宮。」
  
  「我記得是魏王爺……」
  
  「對,不過已經許久沒見過魏王爺了。」
  
  「魏王爺進宮了。」他忽然壓低聲音,對吳勝道。
  
  沈老爺還記得自己那時候的心情,喉嚨似是有火在燒,一顆心要躍出喉嚨,話不能說的太明白,但是要最短的時間互相打探、傳遞消息,他冒著極大的風險,因為不知這吳勝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汗水濕透了衣冠,眼睛中定然有難以壓制的驚慌,凡是經過大事的人都會害怕,隨時都可能有人出現將他拉走,無聲無息地將他處死,如果他猜測錯誤,眼前這個吳勝就可能會告密。
  
  吳勝吞咽了一口,彷佛沒有什麼話要說了。
  
  他也準備離開。
  
  「內侍公公,我們這些人都曾見過魏王。」吳勝的聲音再次傳來。
  
  沈老爺抬起頭,看到吳勝額頭上也有汗水落下來。
  
  「吳將軍可是身體不適?」沈老爺道,「宮門有這麼多人當值,吳將軍應該可以告假。」
  
  吳勝顯然目光一閃是在動搖。
  
  誰都想要謀條活路,雖然離開也是在冒險,但還有一線生機。
  
  吳勝低聲道:「我們都不能走,京衛來的人,一個也不能走。」
  
  他剛想要問:「為何?」卻立即明白過來,如果這些人中有人要離開,就會驚動宮中,也許有人會提前動手。
  
  「內侍大人想要送消息出去,我們就更不能離開,宮中現在還能放人,找個不起眼的人離開,我會配合你放行。」
  
  他點了點頭,既然宮門有人接應,他自然能想方設法送個人出去,只不過他見不到魏王爺,不知將消息送去哪裡,魏王府定然被官兵把守。
  
  吳勝道:「我認識一個人,內侍大人將消息送去那裡,宮中再有什麼動靜,內侍大人就不要管了,只要去看,不要再說,這樣才能留下。」
  
  眼看就有人過來,他們不能再說話。
  
  吳勝道:「還有一件事,我吳家上下老小必然無法脫身,三族之內不留性命,但我有戰友留下幼子……還好我尚未接到身邊,若是內侍大人能活下來,請代為照顧。」
  
  吳勝說完這話,不等他答應,笑著擦乾了額頭上的冷汗,轉頭走向了宮門處。
  
  他轉身走回去時,聽到背後傳來吳勝爽朗的笑聲。
  
  吳勝果然沒有走,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們都站在那裡,好像就暫時穩住了宮中的情勢。
  
  皇上想要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就要讓宮中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任何的區別,自然不會阻止有職司的宮人正常出入宮門。
  
  吳勝思量的沒錯,只要被調來的京衛軍不動聲色,宮中就認為都在掌控之中,因為這些京衛軍是重要的一環。
  
  他們都見過魏王,會被誣陷為魏王同黨,宮變的罪魁禍首,明明是皇上召他們前來,等到今天的事過後,人人都會以為是魏王帶著京衛軍殺入了宮中。
  
  這就是皇上的手段。
  
  他遣出去的宮人果然順利走出宮門,然後又照常回來。
  
  就在宮人剛剛走進宮門的瞬間,宮門突然毫無預警地被關上。
  
  此時吳勝正與一個禁衛軍閒聊,兩個人大約是說到了家裡瑣碎事,臉上都是輕鬆的神情。
  
  不,他親眼看到吳勝更為輕鬆,那禁衛軍反而有著莫名的緊張。
  
  「來人,將這些亂臣賊子抓起來。」
  
  禁衛呼喊著抽刀。
  
  吳勝等人愣在那裡,彷彿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一柄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們的血肉之軀,抹殺了他們的性命。
  
  吳勝瞪圓了眼睛站在宮門前,鮮血從他嘴中、傷口中不停地淌下來,濕透了他的面容和衣襟。
  
  直到現在他依舊記得吳勝決定留下來時的面容,如此的篤定和純淨,因為他們不懼生死做了應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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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0:5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 摯友

  那些情景已經被沈老爺回想過許多次,只要腦海中浮現出吳勝的身影,他還是難免心情激蕩。
  
  沈老爺再次長長地喘一口氣。
  
  他與吳勝短暫的相遇,讓他這一生都難以忘卻,沒有過相同經歷的人不會明白,危急時刻,他們互相試探,最終果斷的性命相托。
  
  要是有人問他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是誰,他會說吳勝,雖然他們相交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卻成為了他前行的最大支柱。
  
  有些人相伴幾十年也無法知心,有些人一面之緣便成知己,他不知道吳勝之前做過什麼事,可他見到了吳勝怎麼去死。
  
  他敬佩吳勝,有這樣一個人在前面,他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吳勝告訴宮人將消息送去安福寺胡衕。
  
  之後宮中巨變魏王爺被殺,所有侍奉過魏王爺的宮人都被抓起來盤查,從前他再皇子所辦差,自然也在其中,好在他平日裡做事謹慎,沒有任何嫌疑和把柄,因此逃過一劫。
  
  等他再次被放出來時,知道魏王爺一家已經被朝廷正法,還有許多官員都被牽連其中,京裡每日都會殺人,可這樣不間斷的殺戮卻依舊讓大牢之中人滿為患。
  
  這不是在平叛,而是中宗皇帝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和權柄,籌畫的一場陰謀,魏王的死能震懾住皇室宗親,讓他們不敢生出半點僭越之心。
  
  沈老爺不知自己送出去的消息到底有沒有用,那是吳勝那些京衛軍用性命換來的,他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風平浪靜之後,他有讓人去了安福寺胡衕,宮人之前送信的人家已經不在了。
  
  他心中之所以懷有希望,是因為接到他們消息的那戶人家沒有被朝廷抓捕,他們是自己離開京城的。
  
  自己離開有兩種可能,一是聽到消息之後心生恐懼,不理睬眼下的事帶著妻兒離開。二是想方設法去營救魏王府,事後怕被人追查到,所以隱藏了蹤跡。
  
  沈老爺希望是後一種,吳勝能信任的人,應該不會臨陣脫逃,這些人不見得是什麼英雄豪傑,但他們都懂得信義。
  
  心存信義方能被稱之為人,無關富貴、身份,既然活在世上,就要活出一個人樣,這才是體面。
  
  他一直耐心地等著,安靜地等著,十四年了,到底是什麼結果?眼見時日無多,他真的焦急起來,他身死之後,若是見到吳勝,要與吳勝怎麼說?
  
  在聽說安王爺可能有血脈還活著,他就更加按捺不住,或許那些人沒有救到魏王府,卻找到了安王血脈回來復仇?
  
  他沒能壓制住想要得知真相的渴求,就吩咐管事去大牢中查看。
  
  「都怪我,」沈老爺聲音嘶啞,「不該讓你去打聽消息,就不會有這樣的事。」
  
  管事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有察覺已經被人盯上,」說著他仔細思量,「老爺,您說簡王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通過衛娥,他們得知簡王不是表面上的閒散王爺,雖說那些屍身是衛娥收殮的,但如果沒有簡王的庇護衛娥也做不成那些事。
  
  衛娥被抓,簡王妃大鬧莊子,逼迫簡王不得不走到人前來,倒像是因為當年的安王和魏王案,不得不小心謹慎。
  
  衛娥埋葬的人許多都是在宮中犯了錯的奴婢,這些奴婢照例死了之後只會被扔在亂葬崗,簡王允許衛娥這樣做,是心裡對皇帝的做法心懷質疑,為了安王子嗣之事,簡王讓衛娥冒險來逼問他,也是惦念著安王爺,不知道簡王爺想不想為魏王爺昭雪,沈老爺心中突突亂跳,總覺得又有了希望。
  
  他多年積攢起來的家業也許有了能託付的人。
  
  這些家業不止是銀錢,還有耳目和眼線,在關鍵時刻都能派上用場。
  
  「再等等,不要急。」沈老爺勸慰著自己,這很重要,他不能有半點的衝動和鬆懈,不能隨便下決定,一不小心就會將那些人的性命全都葬送。
  
  希望老天再給他些時間,讓他仔細地看清楚。
  
  ……
  
  簡王府內。
  
  簡王剛剛從宮中出來,皇上沒有傳他問話,只是讓他跪在門外一個多時辰,起身的時候腿腳發麻幾乎站立不住。
  
  簡王妃用鹽包小心翼翼捶打著簡王的膝蓋,此時她滿心悔恨:「都怪妾身,沒有弄清楚之前就……」簡王妃為自己的莽撞十分羞愧。
  
  「跟你有什麼關係,」簡王歎口氣,「是我瞞著你們……蓉曉的案子時我就說過,以後什麼都會讓你知道,唉……只不過這一樁……」
  
  簡王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著不遠處的燈火:「父親臨去之前囑咐我不要莽撞,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不理不睬,可不管是中宗還是如今的皇帝,在這些地方都聰明的很,我不能不小心,知道這些對你來說沒有益處。」
  
  簡王妃抿嘴:「妾身如今明白了。」
  
  「你也不要怪徐清歡,」簡王道,「她也是為了查案,想要找到慧淨背後的人,換做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簡王妃道:「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沒有找到那些人頭上,反而毀了王爺,皇上這樣就是要給些威懾……明日皇上還要王爺進宮去嗎?」
  
  簡王點點頭。
  
  簡王妃眼睛頓時紅起來:「冬天這麼冷,妾身去給王爺做一副厚些的護膝。」
  
  簡王輕聲吩咐:「你先去吧,我還有事要吩咐管事做。」
  
  簡王妃起身退了出去,管事立即上前來。
  
  「讓他們明日一早都離開京城,」簡王道,「萬一朝廷真的查下來,我也保不住他們,當年魏王出事,好不容易才為他們遮掩了行跡,雖然這些年都沒有動靜,卻也不能鬆懈。」
  
  管事應了一聲。
  
  簡王長長地歎口氣:「希望順利,不要再出人命了。」
  
  ……
  
  徐家。
  
  徐清歡正在撥弄爐子裡的炭火,一壺熱水很快燒好,爐子邊的栗子被烤得開了口發出陣陣香氣。
  
  有鳳雛經過的地方,必然會有吃食在,不過烤栗子配茶也還算不錯。
  
  徐清歡沖好一杯茶,端到宋成暄面前,抬起臉看向他:「想吃栗子嗎?我給你剝。」
  
  蹲在外面的徐青安仔細地聽著屋子裡的聲音,肚子不禁「咕嚕」一聲,妹妹和宋成暄兩個人單獨相處,絕不會就喝杯茶吃個栗子那麼簡單,不過他彷彿也學到了什麼,假以時日見到貞妹妹,他也會跟貞妹妹說:「他又餓又渴。」貞妹妹說不定就將他帶進屋子裡。
  
  徐青安不由地皺起眉頭,這黑臉大漢果然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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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1: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 又甜又糯

  外面的風刮得更緊了些,好在屋子裡除了打瞌睡的鳳雛,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大廚房做好飯菜還要等一陣子,他們還能慢慢地說說話。
  
  徐清歡拿來栗子,伸出手去剝,栗子皮還有些燙手,她指尖被燙得稍稍有些發紅,她不由地動作慢了些。
  
  胖胖圓圓的栗子還沒有露出頭,徐清歡就聞到了栗子的香氣,並不是因為她鼻子太靈敏,而是真的有一顆剝好的栗子遞到了她嘴邊。
  
  徐清歡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宋成暄。
  
  他捏著栗子,表情平靜而自然好像在做一件很正常的事。
  
  她就算剝了栗子也會放在旁邊的瓷盤中,而不會像他這樣直接來投餵。
  
  她不吃,他就會一直這樣舉著,心中思量了片刻,徐清歡張開嘴將栗子一口咬下去,又甜又糯,生怕一不小心會碰到他的手指。
  
  多虧沒有失誤,這樣想著她的臉頰又隱隱有些發紅。
  
  宋大人總有這些稀奇古怪的招數,讓她猝不及防地就上了當。
  
  最重要的是你來我往,她吃了他的,那她手裡的這一顆該怎麼辦。
  
  她終於慢吞吞地將手裡的栗子剝好,不過沒好意思放在瓷盤中,而是遞到宋成暄嘴邊,心中稍稍有些緊張,生怕他會弄出別的花樣。
  
  還好宋成暄只是張嘴吃了進去。
  
  徐清歡不禁鬆了口氣,是她想多了,不過那也是因為他總會借著各種機會與她親近,她下意識地就會加以防範。
  
  「甜嗎?」徐清歡問過去。
  
  宋成暄淡然道:「不是很甜。」
  
  咦,徐清歡心中有些奇怪,她方才吃的很甜,鳳雛選出來的榛子、栗子、瓜子向來都是最好最飽滿。
  
  「那我再給你剝一顆。」
  
  徐清歡話音剛落,外面傳來一聲響動,徐清歡就要抬起頭去看。
  
  「小姐別怕,」鳳雛睜開半隻眼睛,「風太大,吹落了樹枝。」
  
  窗外的徐青安拿著一截枯枝,摸了摸被撞到的頭,躡手躡腳地走出院子,他也想吃烤栗子,卻不知該去哪裡尋爐暖和的炭火。
  
  徐青安看了看手中的枯枝,他好像是勳貴家的世子爺,想要做成這樣的事並不難,不過最好有人能夠剝栗子給他吃。
  
  徐青安思量著看,也不知道張真人有沒有回來,要不然去清陵道長那裡湊合湊合?
  
  ……
  
  徐清歡被宋成暄餵了三顆栗子,好像胃口大開,想要多吃些,不過宋成暄卻不肯再給了。
  
  廖先生確實交代過了,她不能多吃這類東西,所以就算被引起了興致,也只能作罷。
  
  鳳雛彷彿在外間睡著了,發出輕輕的鼾聲。
  
  真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鳳雛這丫頭真的睡著了,她也太過信任宋大人了。
  
  徐清歡笑著與宋成暄說話:「那個衛娥雖然有所隱瞞,但她身上卻沒有太多的疑點,每個陶罐中發現的荷包樣式都差不多,裡面裝的東西卻不一樣,都是故去的人十分珍視、喜歡的對象兒,可見安葬他們的人花了不少的心思。
  
  這與衛娥的性情相符,他雖為男子,卻心細如塵,他的住處收拾的乾淨、整潔,所有東西都擺放齊整,他表現出來的和做出的事沒有相悖之處。」
  
  想到衛娥屋子裡那些針線,徐清歡不禁向宋成暄腳上看了一眼,怪不得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宋大人此時此刻穿著的是她繡的鞋子。
  
  不過,這真是她的手藝嗎?看起來有些不太像,兩邊的雲紋差別好大,一個繡到了腳面上,一個剛剛在鞋尖露出一角。
  
  宋大人沒有發現嗎?這怎麼好意思穿出去。
  
  要不然,她收回來吧,徐清歡正琢磨著怎麼開口。
  
  「大小姐。」
  
  宋成暄還沒說話,雷叔就被管事媽媽帶進了院子。
  
  鳳雛起身將雷叔迎進來。
  
  雷叔走進屋子裡,大小姐和姑爺都在這裡,雷叔攥在一起的心彷彿鬆懈了些,屋子裡的暖籠也驅散了些許寒氣。
  
  「我有事要稟告。」
  
  雷叔坐在杌子上將顧立的事說了,然後謹慎地看了看宋成暄,提起十幾年前的魏王謀反案不免又想到兩家之前的恩怨。
  
  「雷叔,」徐清歡道,「我讓永夜去了簡王府,那邊有了動靜就會送消息回來。」
  
  雷叔點了點頭,大小姐知曉了,就會將事情查明。
  
  雷叔退了下去,屋子裡重新陷入平靜之中。
  
  徐清歡想要問當年一些過往,卻覺得會引起宋成暄不好的回憶,她站起身剛剛向前走一步,手臂就被拉住:「去哪裡?」
  
  徐清歡笑道:「我要去拿茶吊,給你添些水,免得一會兒你說許多話會覺得口渴。」宋成暄不是軟弱的人,不會因為舊事重提會難過就止步不前,隨著查案她發現,當年為魏王府付出的人太多,可惜安義侯府不在這些人之中。
  
  以前不在,以後她都會在的。
  
  續上了水,她重新坐下來。
  
  「我仔細想了想,魏王爺被誣陷謀害,所有與魏王爺有關的人都在朝廷的監視之中,世子爺能離開京城,應該有中宗皇帝意想不到的人幫忙,這個人表面上順從中宗,背地裡卻對中宗有所防備,才能在關鍵時刻發現端倪。」
  
  徐清歡第一次稱呼宋成暄為「世子爺」。
  
  比起宋大人這個稱呼,世子爺就顯得更加親密了些。
  
  「世子爺是被宋家人所救,不過光憑一個宋家恐怕很難成事,世子爺可知其中是否還有其他人相助?」
  
  宋成暄道:「我也查過,但是宋家長房為了救我,付出了上上下下幾十條性命,就此將線索斷絕,我曾懷疑宋家長房背後另有人指點,卻沒有找到蛛絲馬跡。」
  
  這就是宋家長房的用意,不但救下宋成暄,還保護了那暗地裡幫魏王府的人。
  
  徐清歡道:「我早就懷疑慧淨的意圖,現在我能確定,慧淨背後的人發現了端倪,懷疑世子爺還活著,他這樣做就是想要找到幫助魏王府的人,揭開世子爺的身份。」
  
  那個幫助魏王府的人是誰?
  
  徐清歡想到這裡,只聽孟凌雲來稟告:「宋家來人了,說是院子裡進了賊人,嚇到了宋老太太,請宋大人回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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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1: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八章 宋家故人

  徐清歡站起身,宋家有宋成暄帶來的人手,別說是賊人,就算是刺客也不可能靠近宋老太太。
  
  宋家讓下人這樣來說,其中是有不能向外人提起的隱情。
  
  徐清歡道:「我與宋大人一起去探望老太太。」
  
  鳳雛不禁有些失望,大廚房裡做了不少的飯食,她一直盯著架子上的沙漏,再有一刻功夫飯菜定然就好了。
  
  「快去吧!」銀桂吩咐鳳雛,「仔細照顧好小姐,龔媽媽做好了醬蹄髈,你若是做好的回來就有的吃。」
  
  鳳雛的眼睛立即亮起來,還是銀桂姐姐對她好。
  
  徐清歡向祖母和母親稟告了一聲,就穿好大氅走出了家門上了馬車。
  
  讓徐清歡意外的是,緊接著徐青安追了出來,俐落地彎腰上馬:「天色不早了,我護著妹妹一起去。」
  
  徐清歡撩開簾子看向哥哥,哥哥擔憂她也無可厚非,但他們兄妹一直在一起,她對哥哥的一舉一動十分的熟悉,此時哥哥臉上有幾分的狼狽,彷彿在哪裡吃了虧。
  
  ……
  
  宋家。
  
  「也沒有太大的事,用不著這樣大動干戈,」宋老太太笑著看向徐清歡,「匆忙過來是不是還沒用飯,正好廚娘學會了幾道京中的菜式,你也嘗嘗對不對口味。」
  
  管事媽媽下去安排。
  
  宋二太太還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家裡怎麼會有賊人?可將人抓到了嗎?」
  
  宋二太太抿了抿嘴唇道:「不是老太太被嚇到的,是我……出去時受了些風,吃藥之後在屋子裡睡了一覺,迷迷糊糊醒來時錯將窗外的樹影看成了人,這才鬧得整個院子都起來找賊人。」
  
  宋二太太說到這裡一臉的慚愧:「現在還將暄哥和大小姐、世子爺都請回來了。」如果地上有個縫她現在真想鑽進去,雖然心頭的驚慌仍在,可及不上現在的羞愧,這樣的時辰暄哥在安義侯府,定然是要留在那邊用飯的,卻被她一個夢攪和了,她這個做嬸娘的實在不該弄出這等事。
  
  徐老太太笑出聲:「這有什麼不好,要不是你,我哪有藉口動用大廚房做上一桌子酒席,讓你們陪著我老太太閒談。」
  
  大家說說笑笑彷彿就將這件事揭過去了,徐清歡看著宋二太太,雖然宋二太太臉上有了笑容,眼睛中的驚慌之色還沒有完全散去,在眾人說話間,她還不由自主地去看窗外。
  
  宋二太太是真的受了驚嚇,不是做個夢這樣簡單。
  
  眾人起身去花廳吃飯。
  
  宋二老爺笑著看招呼徐青安:「世子爺一表人才,到底是勳貴子弟……若是有機會定然要去宋家族中,教教族中的後輩。」
  
  徐青安來了興致:「宋家族中有很多人嗎?」
  
  宋二老爺遲疑了片刻,沒想到一句客套話,世子爺會這樣關切:「本宗的不多,不過旁支還是有一些。」
  
  「本宗有多少人?」徐青安再次發問。
  
  宋二老爺勉強笑道:「只有犬子和三個侄兒。」
  
  徐青安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多一些也沒關係,都是族人不該分親疏。」將宋家人都拉攏過來,將來宋成暄若是敢欺負妹妹,他就帶著宋家的兄弟、子侄一起為妹妹撐腰,想到這些,徐青安愈發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用過了飯。
  
  宋二太太吩咐下人收拾碗筷。
  
  屋子裡不時地傳來宋老太太的笑聲,宋二太太也跟著抿嘴,徐大小姐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怪不得老太太會這樣喜歡她。
  
  宋二太太長長地歎了口氣,暄哥都要娶妻了,她也是長輩了,以後可不能那樣毛毛躁躁,想及今天的經歷,她不免又攥起了手中的帕子,她是真的眼花了,這世上那裡有什麼鬼怪,就算有……她沒做過什麼壞事也不會纏上她。
  
  一切都過去了,她不會再想,也不會向旁人提起。
  
  「二太太。」
  
  宋二太太正要吩咐管事去準備茶水,聽到少女清脆的聲音。
  
  宋二太太轉過身去,只見徐清歡拿著一壺酒笑著看她:「老太太有些乏了,讓我來找二太太說話,還讓管事媽媽拿了一壺梅子釀,說是二太太親手做的。」
  
  宋二太太望著那壺酒不由地道:「都是我平日裡胡亂弄的,隨便喝喝也還好,老太太卻拿出來款待大小姐……」
  
  說到這裡宋二太太吩咐管事:「讓廚房送些小菜來,我看大小姐喜歡吃甜食,再做盤點心。」
  
  管事下去安排,宋二太太帶著徐清歡走進屋子。
  
  屋子裡有股淡淡的熏香味兒,仔細聞起來像是安息香的味道。
  
  將梅子酒溫好,徐清歡端起來嘗了嘗,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也沒有太重的酒味兒,她酒量不好,但是這樣的梅子酒喝多少也應該不會醉倒。
  
  徐清歡笑著道:「老太太說的對,這梅子酒的味道真的很好。」
  
  宋二太太不禁也莞爾:「這還是我在閨閣時,偷偷摸摸跟管事媽媽學的。」偷偷學釀酒,這樣的事說出去自然不太體面,不過面對徐大小姐,她卻好像沒有了這些顧忌。
  
  這個女孩子不太一樣,心胸格外的開闊,能容下旁人不能容的事。
  
  「二太太今天驚慌應該不止是做了噩夢吧!」徐清歡聲音溫和,「能不能將來龍去脈與我說說。」
  
  宋二太太剛剛放鬆的心情忽然一緊,她抬起頭望進了少女那雙清澈的眼眸之中,徐大小姐是發現了端倪,才會過來與她說話。
  
  徐清歡道:「說出來比悶在心裡更好。」
  
  宋二太太也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這事都是沒來由的,又一杯梅子酒下肚,宋二太太整個人都暖和起來:「我今日在街面上看到了一個人,是我們宋家從前的下人,不……只是有些相像而已,那人早在十幾年前,跟著大伯在外經商時就被凶徒殺了。」
  
  徐清歡點點頭:「這世上總會有人看起來相貌差不多,二太太就是因為這個才會做噩夢?」
  
  宋二太太眼睛微沉,聲音稍顯的沙啞:「不止是長得像,那人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總覺得他認識我。」
  
  這才是關鍵,徐清歡知道宋二太太為何驚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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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1 00:21: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九章 盯上了

  徐清歡又給宋二太太斟了一杯酒。
  
  丫鬟端來一盤糯米糕,剛剛做出來的點心香味兒撲鼻。
  
  宋二太太溫聲道:「嘗一嘗合不合口味,過兩天開始宴賓客,家裡要都備些菜式,我聽說這糯米糕是京中宴席上必不可少的,有的放桂花蜜,有的撒糖霜,再放幾顆凍海棠。」
  
  徐清歡看著凍海棠十分誘人,卻不敢去吃,只是拿了塊糯米糕嘗了嘗,軟糯的米香中間還夾了層薄薄的紅果膏,正好解了桂花蜜的甜膩。
  
  一塊點心下肚,梅子酒的味道也沖散了。
  
  徐清歡道:「女眷定然會喜歡。」
  
  屋子裡的氣氛更加融洽,兩個人都沒有那麼拘謹了,徐清歡這才又問道:「二太太心中可是覺得虧欠那下人的?」
  
  宋二太太的表情一僵露出幾分驚詫又黯然的神態。
  
  徐清歡看到宋二太太這般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接著道:「那下人的死可與二太太有關係?或者說二太太覺得那人的死與您有些因果,否則不該被一個眼神嚇到。
  
  這樁事應該壓在二太太心中許多年了。」
  
  宋二太太下意識地去握前面的杯子,她沒有反駁徐清歡的話:「我那時年輕氣盛,對那下人責罰的重了些,這才逼著那下人離開了宋家祖宅去投奔大伯,如果沒有這樁事,他可能不會死,可我怎麼能想到……別說他,大伯一家只剩下暄哥,對宋家來說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徐清歡道:「世事無常,這不怪二太太,而且二太太不會無緣無故責罰,定然是那人做錯了事。」
  
  宋二太太抿了一口酒,好像藉著酒勁兒才能繼續說下去:「我剛剛接管後宅,第一次籌備祭祖後的宴席,那許瑞偷偷地將活的鰣魚換成了差一等的死魚,被管事媽媽發現,鬧到了族人面前,我當時只覺得被人打了臉,心中又怒又氣,就命管事將許瑞送到莊子上,還說了狠話,永遠都不會召回祖宅做事。
  
  許瑞剛剛成親不久,他家裡人過來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當著眾人面說出去的話,豈有收回來的道理,後來許瑞留了封書信去投奔大伯,他走之後我得知他那小娘子已經懷了身孕,就吩咐管事將她調去做些簡單的活計。
  
  後來我看到他那娘子在哭,就勸慰她說,出去歷練也沒什麼不好的,等許瑞回來之後心性好些還能讓他回祖宅侍奉,他那娘子欣喜的不得了。
  
  沒想到……他連家中的孩子都沒能見到,事後他的娘子帶著孩子離開了宋家,我給些銀錢她也不肯要,眼睛中滿是對我的憤恨,還說我苛責下人,大伯一家才落得如此下場。」
  
  宋二太太說完這些搖了搖頭:「如果換成現在的我,我就算要罰許瑞,知曉了他家中的情形,也會讓人將他帶回來,而且我總覺得許瑞這樣伶俐的人,為何要做這樣的傻事,當年是不是還有隱情。
  
  今天突然見到和許瑞相像的人,他又那般盯著我看,我真是慌了神,他轉眼就不見了,我身邊的下人也沒看到他蹤跡。
  
  我就想著,難不成真是許瑞心中怨恨……」
  
  「街面上人多,下人沒有注意也是尋常事,」徐清歡道,「不說別人,永夜一直在宋大人身邊護衛,二太太可總會時時刻刻見到他?」
  
  宋二太太一怔:「徐大小姐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永夜功夫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就說上次在安義侯府,我走到後院去歇息,突然看到永夜站在假山石後,真是嚇了我一跳。」
  
  聽到這話徐清歡不禁有些緊張,宋二太太說的那次,她有沒有與宋成暄在一起,永夜是不是在為他們看著人。
  
  本來是為了開解宋二太太,倒將她自己繞了進去,好在宋二太太是說者無心,沒有在意她的反應。
  
  宋二太太道:「看來是我想的太多了,」說到這裡她又想起宋大老爺一家,「我那大伯和大嫂是好人,要是沒有那些凶徒,一家人團聚在一起該多好,大伯和大嫂知曉暄哥要娶一個這麼好的媳婦回來,心中一定歡喜。」
  
  徐清歡發現宋二太太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紅,應該是因為梅子酒,沒想到二太太比她還要不勝酒力。
  
  「二太太,」徐清歡道,「如果您在遇見那個與許瑞相像的人,自己不要去查證,讓人來告訴我。」
  
  宋二太太不知徐清歡的用意。
  
  徐清歡道:「我在京中長大,比二太太更熟悉這裡,想要找人,我自然更加方便,這是其一。
  
  還有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京裡也有許多騙子,聽到些傳言就裝神弄鬼故意引人上當,二太太告訴我,我也能幫二太太出出主意。」
  
  徐大小姐想得這樣周全,宋二太太滿心感激:「張真人也與我說過,有許多騙人的道士,四處勸人做法事、賣符籙,讓我小心著些。」
  
  徐清歡倒是沒想到張真人還有臉皮說這樣的話,他那些符籙如今都賣到了皇室宗親那裡,齊德芳腰間都掛了七八個,很快順陽郡王身上也該有了,照這樣下去成王養小老婆的銀子很快就會到手。
  
  這一世,張真人好像混得更加風生水起。
  
  從宋二太太屋子裡出來,徐清歡就去見宋老太太。
  
  將屋子裡的人都遣下去,屋子裡只剩下宋成暄、宋老太太和徐清歡。
  
  「老太太,」徐清歡道,「我覺得是有人盯上了宋家。」
  
  宋二太太今天遇見的事不是偶然,至少有人在查宋家十幾年前的案子。
  
  宋老太太面色沉靜:「他們應該找不到證據,老大是個仔細的人,當年都安排的妥妥當當,就連我去接暄哥的時間都算計好了,除非有知情人活下來。」
  
  ……
  
  京郊的山腳下是個小村子,村子裡大多數人家都滅了燈歇下,只有一處茅草屋裡,一個精壯的漢子正在洗盆子裡的衣衫。
  
  洗乾淨衣裳,他就會睡下,第二天又會去農田裡忙碌。
  
  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漢子不由地抬起頭,露出下頜上一條長長的疤痕,那疤痕順著下頜一直到脖頸處,那傷疤看起來十分的駭人。
  
  他站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人立即閃身走進來,將一隻包袱塞在那漢子懷裡:「明天就離開這裡,別再回來了,王爺被人盯上了,有人想要舊事重提。」
  
  「誰?」漢子低聲道,「誰盯上了王爺?」
  
  「王爺的莊子被人查了,衛娥關進了大牢,問太多對你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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