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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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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7: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章 前世特別篇 相對(上)

  「皇帝要起駕去鳳陽,北方的李煦雖然被攔在延慶衛,親軍也都在九門列陣,京中仍舊是人心惶惶,皇帝這樣一走,恐怕北方會徹底亂起來。」
  
  「鳳陽離應天府很近,到時候皇帝讓公子去北方抗敵,公子帶兵一走,皇帝就能趁機坐擁東南。」
  
  「皇帝想的好,這時候還在博弈,真是一石二鳥之計,讓公子對付李煦,他安然地躲在後面。」
  
  「公子,若不然我們反了吧!」
  
  「是啊,在這樣的關頭,李煦已經謀反,我們也可以尋個藉口,讓東南兵馬北上。」
  
  宋成暄聽著這些話沒有作聲。
  
  薛沉使了眼色讓眾人退下,面臨這麼重要的抉擇,還是讓公子仔細想一想。
  
  屋子裡漸漸安靜下來,宋成暄站在窗前默默地看著風中搖擺的花枝。
  
  院子裡十分的安靜,天漸漸黑下來,終於侵吞了最後一線光明。
  
  「軍師留下吧!」
  
  薛沉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宋成暄開口,他知道公子有心事,但那件事他已經勸說了幾次都沒用處。
  
  公子自從魏王府遭難之後,經歷了許多波折活下來,少時帶人在海上謀生被人質疑,後來與還海盜交鋒幾次,傳出了狠厲的名聲才被人正視。
  
  公子那麼年輕就能如此,對待自己幾近苛責,所以即便他發現公子對李夫人有些心思,也沒有太多勸阻。
  
  沒想到公子越陷越深了,將人救回來送到別院裡住下,還將身邊的人手派過去聽命於李夫人。
  
  這李夫人也不是個尋常人,傷成那般模樣,人也病入膏肓,卻義無反顧的去北疆查案,他雖然不知李夫人要查些什麼,但肯定事關將來的局勢。
  
  也許這是李夫人對自己的交待也是對公子的報答。
  
  那個重病纏身,又被大火毀了容貌的女子,身體嬌弱,彷彿一陣風就會吹倒,可她卻又那麼的堅定、執著,坐在那裡讓人覺得舉足輕重。
  
  李家為了爭到先機,向李夫人動手,覺得犧牲一個弱女子無關痛癢,最終他們定然會後悔。
  
  「李夫……」薛沉沒有將話說完立即改口,現在李夫人對外稱自己為余娘子,這也是公子樂於聽到的,好像這樣改了名字,她就與李煦無關了。
  
  薛沉道:「余娘子還沒有消息?」
  
  之前公子說,余娘子發現了一些線索,很快就要從北邊回來,可這一眨眼十幾天過去了,余娘子還沒有到。
  
  宋成暄沒有說話,永夜將燈端上來,昏黃的燈光沒有將屋子照亮。
  
  薛沉看了一眼永夜。
  
  永夜搖了搖頭。
  
  確實沒有消息,不知是半路遇到了危險,還是余娘子病得更重了,別院都已經收拾出來,那邊的管事遲遲等不到人,就說了句:「會不會來不了了,之前那位娘子就已經病得很重,走上馬車都氣喘吁吁,這樣長途跋涉,恐怕……」
  
  話還沒說完,他就讓人將管事帶下去嚴厲呵斥了一頓。
  
  這樣的話,不能讓公子聽到。
  
  雖然他們都清楚,這別院早晚會空置。
  
  總有一天,公子就會等不到人,與她見過最後一面再也不會見了。
  
  這本就是沒有期望的事。
  
  任誰也無力回轉。
  
  當時公子佈置那別苑的時候,軍師如臨大敵,生怕到時候被李煦和朝廷知曉,公子會成為眾矢之的,這件事一旦把握不好分寸,就會釀成大禍。
  
  直到後來李夫人與公子在書房裡說話……
  
  兩個人都十分平靜,說話也是那麼的恰如其分,李夫人沒有請公子幫忙誅殺李長琰報仇,她心懷感激,要求卻十分的簡單,即便傷成那般模樣,沒有攀附任何人的心思。
  
  軍師鬆了一口氣,可他知道公子定然很失望。
  
  也許公子很瞭解李夫人,可在將李夫人送入別院的時候,定然想過為她遮風擋雨。
  
  「趙統帶人去找了,公子放心。」
  
  永夜能安慰的也就是這樣的話,而且余娘子身邊還有張真人跟著,如果人沒事,一定能夠回來。
  
  「知道了,」宋成暄道,「軍師去歇著吧,有了決定我會去尋軍師。」
  
  薛沉離開之後,宋成暄走出屋子,向別院中走去。
  
  走在青石板路上,一陣風吹來,花朵的香氣縈繞在他鼻端。
  
  一陣嬰孩兒的啼哭聲傳來,宋成暄下意識地停下腳步,長廊中,一個婦人抱著嬰孩兒站在那裡哄著。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另一個景象。
  
  繈褓中的女娃娃,他好奇地望著她,她也看著他,他輕輕聳了聳眉,以為會逗她露出笑容,誰知她卻癟了癟嘴大哭起來。
  
  他驚慌失措地躲閃,不想被人發現他這個始作俑者。
  
  可那女娃娃彷彿記仇似的,就在他忍不住向她伸出手時,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公子。」
  
  下人發現了他,驚慌失措地前來告罪,說了帶嬰孩來內宅的緣由,外面兵荒馬亂,這孩子是撿來的,他揮了揮手並不在意。
  
  他雖然沒有兒女,卻也很喜歡這小孩子,這別苑中的人不多,若是能給這孩子庇護,何樂而不為。
  
  或許看出他的思量,管事媽媽將嬰孩向他這邊湊了湊,那孩子長得十分可人,軟軟的臉頰,一雙大大的眼睛……
  
  尤其是那微微撅起的嘴,與他記憶中的她竟然有幾分相像。
  
  他想要伸出手去,最終還是放棄了,他轉身走進書房中,軍師說的沒錯,他有太多事需要處置。
  
  不知過了多久,桌案上的燈一跳,慢慢熄滅了。
  
  陽光透過窗子灑進屋中,又是一個不眠夜。
  
  「這是誰家的孩子。」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
  
  宋成暄站起身走到門口,伸手推開門。
  
  她就站在院子裡,正望著管事懷中的嬰孩,一路車馬勞頓,她臉上並未見太多疲憊。
  
  被火舔過的臉頰上留了塊拳頭大的疤痕,她卻並不在意,依舊從容地笑著。
  
  「侯爺。」
  
  宋成暄看到她上前行禮:「我有事要與侯爺說。」
  
  宋成暄點了點頭。
  
  在屋子裡坐下。
  
  徐清歡道:「北疆出事了,我父親帶過的幾個副將在奴兒干駐軍,發現西邊的韃靼有異動,我懷疑李煦身邊有人與韃靼有往來,關鍵時刻他們要打開關卡,向韃靼借力。」
  
  她說完這些話,忍不住轉頭一陣咳嗽。
  
  他望著她艱難地喘息,知道她此時定然艱辛,差點忍不住上前,最終還是攥起手佯裝平靜:「可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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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7:5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一章 前世特別篇 相對(下)

  徐清歡點點頭,她想要一鼓作氣將話說完,可惜身上沒有氣力,越是著急,反而越咳嗽的厲害。
  
  正覺得難過,有一隻手開始輕輕地拍撫她的後背,她低著頭看到地上那雙繡著雲紋的長靴和那寶藍色的長袍。
  
  宋侯。
  
  徐清歡緊緊地攥著衣襟,閉上眼睛,按照廖神醫囑咐的慢慢靜下心來,控制著呼吸……
  
  半晌她睜開眼睛轉頭向宋成暄道謝:「謝謝宋侯。」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宋侯在她眼中沒有那般的冷漠和無情了,那雙如深淵的眼眸中閃爍著關切。
  
  這一瞬間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人,像個尋常的男子。
  
  「不著急,」宋成暄道,「你可以慢慢說,外面情勢雖然緊張,你查出的線索定然也關乎大局。」
  
  徐清歡點點頭。
  
  宋成暄將一盞茶端到她面前:「喝些水潤潤嗓子。」
  
  徐清歡感激一笑,接受了宋成暄的好意,他對她的幫助委實太多,若是宋侯透露她還活著的消息,李煦的兵馬士氣就不會這般高昂,現在整個北方都知道,李煦定要為她報仇之後,再換下那一身孝服。
  
  她會戳破李家的算計,不過要在最恰當的時候。
  
  「李家曾一直通過我籠絡奴兒干的副將和千總,我父親在世時,曾在奴兒干重鎮多年,父親卸掉軍權之後,囑咐麾下副將禁守關卡,這些副將從小就生於奴兒干,對奴兒干十分熟悉,所以即便我父親下了大牢,朝廷也沒有換掉這些副將……」
  
  徐清歡說到這裡喘了兩口氣:「我去北疆之後,與那些副將有來往,知道了當年一些內情,先皇在位時,奴兒干一直不太平,被先皇當做心腹大患,先皇登基之後曾御駕親征,終於平定奴兒干……然後……」
  
  眼見她額頭沁出了汗水,宋成暄吩咐道:「將余娘子扶去軟塌上。」
  
  徐清歡沒有拒絕。
  
  來這裡之前她服過藥,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現在的情況,現在最要緊的是將北疆的事說清楚,這些細節也就無暇去顧及。
  
  永夜立即帶著管事媽媽進門。
  
  不過是幾步路,徐清歡走得十分慢,坐到軟塌上仍舊忍不住喘息。
  
  「廖先生可到了?」宋成暄看向永夜。
  
  永夜點頭:「在院子裡等著呢。」
  
  宋成暄道:「先讓廖先生診脈。」
  
  「還是讓我先將話說完,」徐清歡微微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宋侯毋庸為我擔憂,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固執己見的時候,下頜會微微揚起,雖然身子虛弱,目光卻很是堅定。
  
  如果擰著她來,就算最後達到目的,只怕也會徒增不少的辛苦。
  
  宋成暄再次坐下來,順著徐清歡的話道:「先皇平定奴兒干,在奴兒干設立衛所,先皇還任命當地各族首領掌管印信,選拔子弟入仕,各族首領因此對朝廷十分感激,奴兒干一直安定也與此有關。」
  
  徐清歡點點頭:「其實先皇開始並不想要這樣,先皇平定奴兒干時,奴兒干已經常年戰亂,朝廷兵馬前來,一些當地族中的首領派族中子弟幫忙朝廷,大周在奴兒干能夠大獲全勝,有這些人的功勞。
  
  掌控了奴兒干之後,先帝看到當地不少男子驍勇善戰,心中起了心思,想要借宴席關押各族首領,徹底掌控整個奴兒干,若是有人敢反抗,就殺掉些年輕力壯的男子,避免他們當年壯大起來對大周不利。」
  
  宋成暄瞇起眼睛,這也先皇的一貫作風相符。
  
  徐清歡接著道:「但是那些人曾帶大周軍隊入奴兒干,有些人在大周軍中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大周既得利益,就要轉臉對付他們有失仁義,所以……我父親……沒有抓那些首領,先皇因此勃然大怒,要處置我父親。
  
  那些首領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前來求情,立下誓言幫大周拿下斡難河,子孫世代鎮守斡難河衛。
  
  先皇將我父親留在北疆,命他拿下斡難河再回京面見,並讓我父親寫下文書,奴兒干有任何閃失,就是他與奴兒干各族私通叛國,整個徐氏都將會被朝廷正法。
  
  我父親在北疆多年,終於拿下斡難河,之後帶著副將鎮守於此,後來政局又有變化,父親被召回京城,那些副將本就是奴兒干人,自然就留了下來。」
  
  徐清歡抿了抿乾燥的嘴唇:「我在李家時,李家對那些副將就百般籠絡,我出事之後,李家人去北疆請幾位副將帶兵幫忙,我去北疆之前,幾個副將已經答應助李家……
  
  幾個副將一動,整個奴兒干的局勢也會有變化。
  
  李家想要的是整個奴兒干。
  
  如果李煦真的得了奴兒干……」
  
  宋成暄知道徐清歡的意思,李煦得了奴兒干如虎添翼,要知道光取奴兒干一地就可稱王,即便李煦輸給了朝廷,也能退居奴兒干休養生息。
  
  徐清歡道:「這還不是最要緊的,奴兒干有位德高望重的族長被人暗殺,我懷疑是韃靼所為,李家應該早有準備,若是奴兒干願意幫助李煦,李煦順理成章將他們納入麾下,若是不肯,就會請韃靼幫忙……
  
  李家早知道宋侯的本事,更清楚東南的兵力,李煦急著出兵也是怕宋侯日益壯大,將來只怕沒有他的機會。
  
  倉促之中出手,必然會有風險,裡通外敵就是其中一樁,弄不好就要引狼入室,這些年韃靼表面上平靜,但我聽說他們各部一直廝殺,有位汗王統一數個部落,大周正值內亂,若是被人窺伺,後果不堪設想。」
  
  宋成暄已經聽明白徐清歡的意思:「你要怎麼做?」
  
  徐清歡抬起頭來:「侯爺,妾身命不久矣,最後一件事,當揭開李家的算計,奴兒干不能落入李長琰之手,斡難河是我父親半生心血,也是大周北方重要關卡,若是被韃靼攻破,不知有多少百姓受難。
  
  我會前往奴兒干,北方將難免有動亂,到時候侯爺可以趁機擊退李家兵馬。」
  
  說完這些,徐清歡微笑著:「此事過後,若是北疆不堪重負,斡難河有難,恐怕我那時已經不能顧及……還請侯爺幫忙照應。」
  
  恐怕我那時已經不能顧及……
  
  她的意思,在那之前,她已經不在人世。
  
  她這一去就不再回來了。
  
  宋成暄心中一悸,疼痛襲來,讓他不禁皺起眉頭,他聽到她道:「感謝侯爺……讓我死得其所。」
  
  可他卻不想讓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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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二章 氣死人不償命

  徐清歡準備離開驛館,徐青安也跟了上來。
  
  「驛館的事就交給哥哥了,」徐清歡看向徐青安,「將丁郎中和李家那管事媽媽單獨關押,廖先生處置好李大太太的傷勢就可以離開。」
  
  徐青安點點頭:「那李長琰和李大太太這對有情人就不用分開了吧?」在他看來李長琰下手很有分寸,不會將李大太太打死,不過李大太太要多吃些苦頭也就是了。
  
  徐青安恐怕妹妹會發了善心:「這樣拆散人家恩愛夫妻,我著實有些於心不忍。」那李家人定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否則妹妹為何第一次見李長琰就拔劍相向。
  
  徐清歡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思量。」
  
  聽到妹妹這句話,徐青安心中一酸,妹妹背地裡到底在李家那裡受了多少委屈,從那周玥開始,只要和李家有關的人,妹妹都莫名的防備和排斥。
  
  難道……
  
  火石電光之中徐青安望向徐清歡。
  
  看看哥哥那灼灼的目光,徐清歡一怔,如果是宋大人這樣看著她,她定然要懷疑宋大人已經洞悉了她重生的秘密。
  
  至於哥哥,徐清歡心中沒有任何負擔地帶著鳳雛向前走去。
  
  徐青安望著妹妹的背影,他要去問問張真人,是不是妹妹偷偷摸摸找他批算過,這個李家命中註定是妹妹的死對頭。
  
  他看李煦和李長琰很不順眼,就像上輩子有深仇大恨似的,如今又在妹妹和張真人那裡得到了證實,他更不能對李家人手軟。
  
  徐青安想著走進屋子裡。
  
  只見李大太太躺在地上,被李長琰這樣一陣折磨,李大太太好似隨時都會咽氣,不過廖先生臉色倒是如常,顯然李大太太沒有性命之憂。
  
  徐青安在李長琰身邊蹲下。
  
  李長琰已經醒過來,經過方才的事之後,他的情緒已經稍稍穩住,睜開眼睛看到靠過來的安義侯世子爺,他雖然不想與安義侯世子說話,但宋成暄和徐清歡太過聰明,恐怕從他們那裡問不出實情,弄不好還會反被他們利用。
  
  這裡他能把控住的也只有安義侯世子爺。
  
  這個紈絝子弟,一臉的傻氣,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
  
  大丈夫能屈能伸,李長琰咬了咬牙,看向徐青安:「世子爺……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能否告知一二,我……我實在弄不清楚……本來是奉命前往大同,為何會落得這個結果。」
  
  徐青安轉頭看了李長琰一眼,投給他一個理解的目光:「歡歡喜喜去上任,沒想到突然就被抓住,確實有些猝不及防。」
  
  李長琰胸口一滯:「我……是被冤枉的。」
  
  徐青安又點了點頭:「妻室與人通姦,還裝病在床……」他看著李長琰打量打量,「你不是有什麼問題吧?若是有病早些醫治,不用不好意思,廖神醫就在這裡,我能幫你。」
  
  李長琰如同別人潑了一盆骯髒說不出的噁心,徐青安是在嘲笑他那方面有問題。
  
  「我有九個兒子。」李長琰咬牙道。
  
  徐青安掏出一把黃豆:「那你得仔細想一想。」
  
  想什麼?
  
  徐青安將目光落在李冒身上反復打量:「我見過李煦,好像比李四爺長得俊秀些,他們兩個有些相似之處。」
  
  李長琰正不知道徐青安在思量些什麼。
  
  只聽徐青安接著道:「不過他們兩個都不太像你。」
  
  李長琰眼睛彷彿要跳出來,就要發怒。
  
  「別急,他們雖不像你,眉眼倒是有李大太太的八分的模樣,李大太太是你的妻室,那必然就沒問題了。」
  
  李長琰手邊若是有長劍,他定然會抽出來刺進徐青安的心窩,他錯了,早知如此就不該與徐青安說話。
  
  徐青安別的本事沒有,只會奚落、取笑旁人。
  
  「李大老爺,」徐青安道,「你說了那麼多,現在該換我說了,我也提幾個問題你幫我思量一下。」
  
  徐青安清了清嗓子:「我遇見一樁案子,有位老爺生了九個兒子,突然發現自己的妻室與旁人有染,你說這位老爺現在怎麼想?」
  
  徐青安晶亮的眼睛期待地望著李長琰。
  
  李長琰頓時感覺到五內崩裂,想要掙扎著起身,後腦又是一痛,整個人一陣恍惚差點暈厥過去。
  
  徐青安幽幽地歎了口氣:「我要不要請郎中給他看看病症,一時跌倒沒什麼,一世都跌倒那就毀了。
  
  不過,他深陷重案,我覺得就算救也沒有用處,還是算了吧!」
  
  徐青安將最後一顆黃豆嗑完,站起身拂了拂長袍:「真奇怪,小爺怎麼覺得今天好像過年了。」
  
  徐青安說完看向衙差:「好好看管這些人,辦好了差事,小爺給每個人都包個封紅。」
  
  ……
  
  徐清歡看著眼前的人,準確的來說應該是一具屍體。
  
  張真人低著頭,情緒顯得有些低沉,他帶人一直在周圍盯著,發現這個眼線之後,就小心翼翼地靠攏準備將這人拿下。
  
  沒想到還是被這人察覺,這眼下幾乎沒有任何遲疑就自盡了。
  
  「他對周圍很瞭解,尤其是旁邊那片樹林,我們不知道後面有個小山坡,他從山坡上滾下去,等我們找到人的時候,他已經用匕首刺穿了胸口。」
  
  發現事情不對之後,沒有想過要逃脫,也沒做任何掙扎,就算是死士……這樣的情形也不常見。
  
  常娘子不在這裡,徐清歡去查看那人的屍身。
  
  手上有厚厚的繭子,手臂上許多傷痕,從顏色上看來深淺不一,顯然是不同時期留下的,小傷雖多,卻沒有利器留下的重傷。
  
  徐清歡向那人腿上看去。
  
  張真人立即上前檢查,半晌向徐清歡道:「膝蓋和前腳掌上有厚繭,應該是長期騎馬的人留下的,這個人十分警惕,行動敏捷,善於遮掩自己的行跡。」
  
  「斥候?」
  
  這人與簡王案遇見的死士多少有些不同,這人身材壯碩,皮膚粗糙,身上有一股羊肉的膻味,衣衫用布粗劣,身上帶著水囊和火石等物……
  
  這樣打扮的人,徐清歡很是熟悉,當年在宣府鎮經常看到,如果這樣的人在九邊重鎮被發現,會被守城的官兵懷疑是韃靼的探子。
  
  徐清歡腦子裡有許多東西一閃而過,讓她不禁一陣恍惚,好像有些被埋藏已久的記憶要呼之欲出。
  
  一陣馬蹄聲傳來,徐清歡看過去,宋成暄的身影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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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8: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夫妻細談

  宋成暄遠遠地看到徐清歡微微蹙眉,目光有些渙散不知在思量些什麼,心中生出幾分不安,立即翻身下馬走上前。
  
  「怎麼了?」
  
  抓住的眼線已經死了,李長琰和李大太太那邊他安插了人手,沒誰敢對清歡不利,他這才帶人離開了一會兒,宋成暄看向張真人。
  
  感覺到公子的目光,張真人不禁喉嚨發緊。
  
  公子好像有些嫌棄他了,章峰那個傢伙從泉州摸過來,已經到了大舅爺身邊,最近正與大舅爺打的火熱,大舅爺這次從章峰手中拿到銀錢,竟然沒有向他買符籙。
  
  他見過太多善男信女,這些人的供奉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他在大舅爺心中可能不太熱乎了,大舅爺京中院子的小偏廈八成也要易主了。
  
  世子爺倒是好說,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只要在公子面前好好立個大功,以後常州還是他的地盤。
  
  沒想到有些出師不利,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徹底失寵。
  
  回去之後要纏著師弟畫兩張符籙給他傍身,再讓師弟幫他在祖師爺面前上柱香,求祖師爺好好保佑他。
  
  「沒事,」徐清歡立即道,「我只是在想這眼線的身份。」
  
  其實在北疆的時候,李煦知道韃靼已經窺伺大周,抓過不少的韃靼探子,這在北疆本就是尋常事,只不過開始的時候他們並不知曉這些是韃靼人,因為他們不具備韃靼人的特徵,平日裡也不說韃靼語,許多人甚至擅長農耕,穿著打扮與普通的周人沒什麼不同。
  
  後來李煦才發現,這些人都是金月可汗安插在大周的眼線,為了不被大周發現,他們收買邊疆重鎮的百姓為他們做事,有些人甚至就是韃靼各部的族人,他們從小被教大周語言和習俗,混入大周百姓之中,從表面上看不出太多區別,只是他們為了探聽消息,通常都會暗中修習拳腳、騎射功夫,仔細地辨別還是能發現他們與大周百姓之間細微的區別。
  
  從前的各部首領沒有這樣的舉動,能征善戰的金月可汗卻不同,他十分瞭解大周,對大周的各種書籍尤其感興趣,他不會放任手下的將領擾邊,不貪圖一時的蠅頭小利,必然有大的圖謀。
  
  前朝被太祖征討之後,一部分人逃往南方隱蔽起來,更多人前往北方最終融入韃靼之中,李煦曾懷疑那位金月可汗與前朝皇族有些關係。
  
  如果這是金月可汗的眼線,他出現在這裡是因為誰?
  
  李長琰夫妻?
  
  李大太太一直找藉口離開押送隊伍,有可能就是為了向外面傳遞消息,揭開李大太太的皮之後,她愈發覺得李大太太身上的秘密很多。
  
  徐清歡正要吩咐雷叔去查這眼線的身份,就聽到宋成暄道:「這人對周圍十分熟悉,定然常年居住在附近,趁著消息沒有傳出去,找到經常與他來往的人。」
  
  張真人應了一聲,立即帶著人離開。
  
  徐清歡總覺得張真人的腳步比往常要快許多,甚至都沒顧得上甩他手中的浮沉,一副火燒屁股的模樣。
  
  接下來只能等張真人的消息。
  
  徐清歡和宋成暄回到驛館,徐清歡上前幫宋成暄更衣,發現宋成暄始終望著她。
  
  宋成暄道:「這幾日趕路不免勞累,一會兒讓廖先生給你熬些藥來。」
  
  「我沒事。」其實她真的沒有做什麼,都有宋成暄安排,她只不過是配合他錦上添花。
  
  而且這條路她熟悉,對付突然刮起的風沙,她也有應對的法子。
  
  只是不知道宋成暄是否察覺了,她做的事有時候不容易去解釋。
  
  就像她安排人去鳳陽,是因為前世知道簡王做了宗正寺卿之後,提議皇帝將部分宗室搬遷到鳳陽。
  
  簡王這樣大費周章自然有他的道理,於是她猜測簡王在鳳陽佈置了人手。
  
  如果不是前世曾有過這些經歷,她的推測就少了些依據。
  
  再比如她讓哥哥去找青娥。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沒有瞞著宋成暄,卻也沒有向他解釋其中的緣由,宋成暄也沒有詢問,她是不想將前世種種說與別人聽的。
  
  前世那些過往對她不過就是警示和線索,沒有其他用處。
  
  徐清歡正想著,腰間一緊,然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宋成暄懷中。
  
  「不要思慮太多,」宋成暄道,「會傷精神。」
  
  若是個不善於思量的莽夫,或許會對她的異樣視而不見,偏偏宋成暄是謹慎縝密的人,讓他不去深究,那必須是完全的信任。
  
  徐清歡伸手側身攏住了他的肩膀。
  
  她雙眸如水,一張芙蓉面輕蕩著幾分笑容。
  
  他們還有要事說,雖然暖玉在懷,他也不會因此而失神,如此沒有定力,會被人笑話。
  
  「大爺,你說呢?」
  
  宋成暄細長眼角微瞇,目光沉著,他什麼都沒聽到。
  
  他身姿筆挺,面不改色,眉稍上仿若結了曾冰雪,看一眼她的面容就知道她在問什麼:「你是懷疑李大太太。」
  
  徐清歡點點頭,方才她感覺宋成暄有些心不在焉,不免開口提醒,現在看來不過是錯覺。
  
  「李大太太的確比李長琰更加可疑,」徐清歡接著道,「高見松的書信也許真的是寫給李大太太的,之前京中孔二奶奶出事,李大太太也在孔家,開始朝廷以為孔家管事媽媽是被韓參將指使去殺孔二奶奶,後來夫君抓了韓參將,知道並非韓參將所為,那麼是誰向孔二奶奶下了手?」
  
  宋成暄道:「李大太太身邊的管事也不一般,還有那忠心耿耿的丁郎中,一個婦人串通外人欺騙夫君多年,沒有幾分本事做不到這些,李長琰不過就是粗鄙之人,簡王和高見松不會重用他。」
  
  宋侯到底是聰明至極,她是經歷過前世的人,對李大太太有些瞭解,才會心生懷疑,一般的男子都不會懷疑一個弱質女流。
  
  宋成暄目光微盛:「而且,從這件事上看,李煦的身份也很可疑……」
  
  徐清歡頷首。
  
  「李煦的事暫且放在一邊,李大太太在李家種種讓我想起了一樁事,」宋成暄緊緊摟住徐清歡的纖腰,「前朝皇族敗去韃靼之後,與韃靼各部通婚,想要多綿延子嗣,以此保證前朝血脈不斷。」
  
  徐清歡沒有聽說過這些,頓時有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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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8: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四章 傳承

  風吹得窗子呼呼啦啦的響動,驛館本就簡陋,許久沒有修葺的屋子四處透風。
  
  宋成暄扯過一件斗蓬將徐清歡裹住,讓她靠在塌上,又怕她會著涼,起身去撥弄炭盆,這才坐下來繼續與她說話。
  
  屋子裡忽然就變得暖融融的,她再也感覺不到涼意了。
  
  宋成暄又坐下來,伸手拉住了徐清歡的手,將她摟在懷中,向外面看去,似是看到北方的疆土。
  
  宋成暄思量片刻才道:「前朝氣數已盡,皇族幾乎死傷殆盡,僥倖存活的人逃去韃靼想要主持大局,說前朝王權仍在,大周鳩占鵲巢,早晚有一日要奪回他們的天下。
  
  開始時尚有人呼應,時間久了,誰又會為他們效力,所以他們想出法子,不停地繁衍子嗣,打著與前朝皇族和親的旗號籠絡韃靼各部,還有當年北疆的大族。」
  
  徐清歡道:「前朝皇族與北疆的大族聯姻,也就是說,大周內可能會有許多前朝皇族後裔。
  
  大周建朝多年,如果從開始前朝就有這樣的佈置,現在必然已經成了氣候。」
  
  徐清歡忽然想到了李大太太。
  
  她在李家那麼多年,很少見李大太太的娘家人前來李家,李大太太父母早逝,娘家只有兩個嬸子,只有逢年過節時才會互送禮物,她剛剛嫁入李家時,生怕禮數不周有所怠慢,曾向李大太太打聽過王家的事。
  
  李大太太只是歎口氣道:「娘家子嗣凋零,族中只剩幾個姐妹,大家都各奔東西,不來往也好,免得想起傷心事。」
  
  李長琰喝醉的時候說,王氏從前在北方也是大族,可惜遭了難,不過李大太太還是有大族女子的風儀,讓她仔細與李大太太學中饋,別看她是勳貴女眷卻未必及得上李大太太。
  
  這件事李長琰倒是沒有說錯,李大太太執掌內宅確實有一套。
  
  否則單憑生病這樁事,怎麼能瞞許多年,更不用說私底下與高見松有所往來……
  
  前世她嫁給李煦之後,高見松成了李家的長客,李長琰對高見松也十分依賴,經常將高見松請進門。
  
  在李長琰心中,高見松的地位可想而知。
  
  雖然想一想覺得很可笑,不過這也未必就是真相。
  
  徐清歡道:「怪不得韃靼一直都有前朝皇族的傳言。」
  
  宋成暄冷聲道:「所謂的皇族罷了,只要能夠逐鹿天下,就會想方設法利用一切說辭,就像簡王扶持的白龍王,將來都是他們手中的棋子。
  
  這些年北方在金月可汗手中,這位金月可汗幾次提出與大周通貿,隔三差五還派使者向大周納貢,表面上看似是有歸順之心,兵部洪傳庭大人已經稟告朝廷注意北疆動向,皇帝雖然也派人去了北疆乃至西北、東北邊戍重鎮,卻未必能真的掌控北疆的局勢。」
  
  想起北疆種種,徐清歡再次一陣恍惚,她最近好像總是要想起些什麼,應該是前世她被宋成暄救後的記憶。
  
  她可以確定必然與北疆的事有關。
  
  前世她僥倖不死,定會來到北疆,最終與李長琰父子最後的交鋒。
  
  結果……她不用去想就知曉,她的身子情況大約只能死在北疆,就是不知道在最後的關頭是否能死得其所。
  
  前世她的結果,她已經不在意,但她現在期望知曉宋成暄最終如何,有沒有擊敗簡王和李家父子。
  
  高見松是簡王的人,簡王能夠放任李家父子把控北疆,定然是相信李煦會與他站在一起。
  
  高見松與李大太太私底下有往來,他私底下一直費心栽培李煦,蔣大爺說過那些送來北疆的糧草將來李煦會派上用場。
  
  前世她在北疆時費盡心力為李煦籌糧,她離開北疆之後,北疆卻幾年之間就積攢了不少的糧草。
  
  她也因此懷疑李家根本早有準備,向她要糧食,無非是要讓她物盡其用。
  
  這樣看來前世那些糧食應該落入李煦手中。
  
  前世簡王沒有死,簡王如果在北疆有所佈置,那麼他的謀劃應該相當成功,北疆最大的變化恰恰是李煦。
  
  高見松死了,高太太的孩子被要脅,她不得不前來送死,為李家脫罪。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高見松都是畢恭畢敬地為李煦辦事。
  
  如果高見松與李大太太並非是男女之情呢?
  
  青娥說,她看見李大太太與一個陌生男子抱在一起,她並沒有看到那男子的相貌,或許那男子根本就不是高見松。
  
  高見松這樣關照李煦,為李大太太打點一切,也許是奉命行事。
  
  簡王死後,高見松對蔣大爺提及「青山」,簡王留在北疆的基業會由「青山」來接管。
  
  高見松果斷自戕,也是為了保護那「青山」,簡王的脾氣絕不會將好處拱手相讓,他所謂的「青山」定然是與他有關係的人。
  
  有一點她覺得很奇怪,簡王一直沒有子嗣,簡王妃生下女兒之後,胞宮受損就不再有孕,簡王這樣個野心勃勃的人,怎麼會讓自己沒有傳承。
  
  如果簡王留下血脈,他稱自己的血脈為「青山」就順理成章。
  
  簡王這樣的人慣會利用人心,不管他做出什麼事,她都不會驚訝,就算簡王與那些所謂的前朝皇族生下兒女,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多留幾個孩子,就等於多些希望。
  
  整個北疆就是簡王的一盤大棋,光動用幾顆棋子,總有一天還會死灰復燃,除非看清全域,將一切斬草除根。
  
  徐清歡腦海中浮現出李長琰被抓時,李煦的模樣。
  
  李煦始終沒有下馬,也許他不光是怕被李長琰連累,他騎在馬上緊握利器,是在防備宋成暄。
  
  她沒有猜錯的話,很快李煦會在北疆伸展手腳就像前世一樣。
  
  徐清歡道:「大爺,北疆的事比我們想的要複雜。」她抬起頭望著宋成暄。
  
  幸好簡王已死,解決了一個大患,否則腹背受敵,結果不堪設想。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個在暗中窺伺的金月可汗。
  
  為了奪權,李煦會不會放金月可汗入大周。
  
  當年李家希望她將斡難河衛的副將調入大同,斡難河衛少了防衛,李家是不是早有準備,一旦必須與金月可汗聯手,就要將整個奴兒干都送給金月可汗作為答謝。
  
  前世她定然也想通了這一點,會前往斡難河。
  
  不管前世有沒有贏,今生她與宋成暄定然要打贏這一仗。
  
  徐清歡想到這裡,心有感觸,伸出手臂摟住宋成暄的脖頸:「我們一定會贏。」
  
  徐清歡話音剛落,就聽外面人道:「大爺、大奶奶,朝廷來人了,說是皇上派來的欽差,要接管李長琰夫妻。」
  
  朝廷的人在青娥告發李大太太之後前來,應該不是巧合吧!
  
  李煦是想要用李大太太的名聲,來換他自己的平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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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名節

  徐清歡走出屋子,一眼就看到院子裡的余江。
  
  余江是皇帝身邊的親衛,當年她被扣押在京城時,余江就經常會上門向她問話,每次聽到余江上門,都不禁會提心吊膽,倒不是因為她怕這個人,只是覺得應付起來十分辛苦。
  
  徐清歡腳步略慢,身邊的宋成暄已經迎了上去,遮擋住余江向她投來的目光。
  
  今生不同了,有人在前為她遮風擋雨,李家的那些骯髒事也早與她無關。
  
  「宋都督,徐恭人。」余江上前行禮。
  
  宋成暄頷首。
  
  余江十分恭敬:「辛苦宋都督,皇上已經得知北疆之事,從京中調動人手前來聽從宋都督的安排。」
  
  余江說著將手中的文書遞給宋成暄。
  
  徐清歡早知余江的為人,表面上對人恭敬,背地裡卻心狠手辣,尤其對那些落入他手心中的人,更是百般折磨。
  
  宋成暄在這裡,余江倒是不敢放肆,靜靜地等待宋成暄的回應。
  
  「案犯就在裡面,」宋成暄向屋子看去,「余大人隨時都可以前去查看,不過之前出了些事。」
  
  宋成暄看向身邊文吏,文吏立即上前向余江道:「案子另有一些線索,下官會仔細向余大人稟告。」
  
  余江點點頭,再次看向宋成暄,宋都督穿著一身深色長袍,目光幽深,心思讓人捉摸不透。
  
  北疆不安穩,皇上要宋都督穩住常州,如今勢頭正盛不能怠慢。
  
  余江再次行禮,帶著人向屋子裡走去。
  
  徐清歡看著余江的背影,宋成暄伸手撈住了她的手,沉聲道:「此人不簡單,要小心著些。」
  
  這一點她知道,只不過宋大人嘴上囑咐她就好了,手越握越緊是怎麼回事。
  
  這人向來聲東擊西,徐清歡考慮今晚要不要讓宋大人打個地鋪,雖然北疆很冷,不過想想他昨晚赤膊上陣卻熱汗淋漓的模樣,八成他的身子骨也不怕吧!
  
  兩個人進了門。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大爺猜皇帝會怎麼辦?」
  
  宋成暄道:「將李煦留在北方,帶走李長琰和李大太太,手裡握著李家人的命脈,不怕李煦生出異心。
  
  有件事皇帝沒有想清楚,能夠將父母拱手送到他面前,李煦早就做好了準備,李長琰夫妻早就成為了李煦的棋子,隨時可以犧牲。」
  
  這就是李煦的權謀。
  
  徐清歡覺得李大太太應該會很欣慰,李大太太恐怕李煦被感情羈絆,她去京城做質,李大太太囑咐她不要丟了李煦的顏面,現在李大太太不知心中如何思量。
  
  ……
  
  徐青安聽到外面有了動靜,孟凌雲立即上前向他稟告:「朝廷來人了,大小姐說此人是皇上身邊的親衛,這裡的事世子爺不用管了,那位大人……」
  
  孟凌雲壓低聲音:「是酷吏。」
  
  「酷吏啊,好,」徐青安說著向李長琰踢了一腳,「北疆路漫漫,小爺今日很是愉快。」
  
  徐青安站起身,在深山掏了掏,找到一隻皺巴巴的符籙扔在李長琰身上:「這個賞你了,你曾救過我五叔,我這符籙可值萬金,雖然給你有些可惜,不過小爺是大氣的人,你跟五叔的事就此抵消了,不要說我們徐家不懂得睚眥必報,大義面前不能講私情。
  
  現在要以朝廷為主,倘若你死了,自然一筆勾銷,你僥倖活下來,徐家再找你算恩仇,小爺的話你要放在心上。」
  
  李長琰面色青紫,安義侯世子爺竟然這樣要脅他,如果他活下來,徐家還會上來補一刀不成?
  
  說什麼恩仇,根本沒有恩,全都是仇。
  
  他好不容易「救」下徐五,現在看來沒有任何的用處。
  
  「符籙不要丟啊,」徐青安道,「丟了我跟你要萬金補償。」
  
  說完話,他站起身向外走去,這比去花船好玩多了。
  
  趁著徐青安走出門,李長琰看向李冒,低聲催促:「將王氏帶過來。」
  
  李冒驚慌地搖頭。
  
  「不想死就照我說的做,」李長琰咬牙道,「快點。」
  
  李冒緊緊地拉住李大太太的手臂:「父親不能這樣。」
  
  這個不孝子,早知道李冒這樣一無是處,他還不如沒這個兒子。
  
  李長琰支撐著起身走到李大太太面前:「朝廷來人了,是皇帝身邊的親衛,你與高見松的私情最好與朝廷說個清楚,李家上上下下百餘條性命,不能就丟在你手裡。
  
  當年我娶你……」
  
  李長琰說得咬牙切齒:「你對李家沒有任何幫助,反而讓我丟盡臉面,本想與你同歸於盡,卻捨不得這些孩子,煦兒最為無辜,剛剛走上仕途卻被你連累,你還有些良心,就說出實情。」
  
  李長琰說著看向青娥:「你也一樣,方才那些話要與朝廷官員仔細交待清楚。」
  
  青娥點點頭:「大老爺放心,奴婢……本就是來說實話的。」
  
  李冒手臂瑟瑟發抖。
  
  「還有你,」李長琰兇狠地望著李冒,「你與蔣大爺來往多年,竟然不知他有反心,若不是朝廷要查案,我現在就殺了你這個不肖子。」
  
  李冒看到李長琰那冰冷的目光,心臟不禁一縮,他相信父親這話是真的,如果能讓李家脫罪,父親不惜親手斬殺他。
  
  李冒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淌下來,他心心念念的父母竟然是這般模樣。
  
  母親如此,父親竟然也不是平日裡的模樣,為了活下去不顧夫妻、父子之情。
  
  李冒整個人垮下來:「我會實話實說。」事到如今生死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
  
  門被打開,李長琰聽到聲音立即轉身迎過去。
  
  李大太太則趁機看向青娥:「是誰讓你來的?」
  
  青娥目光沒有躲閃:「是奴婢自己要來的,大太太……事到如今您不如將實情說出來,反正高大人已經不在,因不必再為他遮掩,您這樣只會害了李家,害了老爺和幾位爺。」
  
  李大太太攥緊了手,她若是與高見松有私,承認高見松是送信給她,李家自然就會沒事,宋成暄和徐清歡不會好心找來青娥救李家。
  
  真的是李煦,李煦要犧牲她的名節,他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她會面對什麼樣的困境,李長琰會休棄她,所有人都會對她指指點點,恨不得她立即去死,她定然為此吃盡苦頭。
  
  難道李煦還有別的安排?
  
  會悄悄將她接走奉養,等到李煦登基之後,就會為她正名。
  
  萬一李煦不這樣做呢?
  
  高太太分明就是想要殺她。
  
  李大太太不能安心,她要讓李煦知道,北疆不能少了她。
  
  李大太太看向李冒:「你找機會去找李媽媽,讓她來見我,我有話要交代她,眼下……我只能這樣做……我死可以……要保住你們兄弟。」
  
  「母親,」李冒如鯁在喉,「你真的……」
  
  「我沒有,」李大太太堅定地望著李冒低聲道,「我沒有,但是為了救你們……我只能認了……」
  
  只要想到這一點,她就如同被人褻瀆了般。
  
  她閉上眼睛,死死地咬著嘴唇,鮮血在她嘴裡慢慢化開,如此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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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爭奪

  李煦沒有前往大同府衙,他吩咐人一路去長安所。
  
  他很清楚,就算到了大同府衙,請知府出具文書,也不能保下李長琰和李大太太,相反的他為此耽擱太多時間,可能會給宋成暄可乘之機。
  
  就算他接走了李長琰等人,朝廷一樣要將李長琰關押、審問,既然是無用之功不如不去做,儘量將時間都用在眼前的困境上,穩住北疆,不讓宋成暄查出端倪,李家人的性命也能保住,最重要的是北疆不會亂起來,波及到更多人。
  
  「將人帶走。」李煦冷冷地下令。
  
  長安所的幾個千戶立即被壓了出去,這些人與韓參將一樣,都是在簡王過世之後,心生畏懼的人。
  
  「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只是家中有妻兒……」
  
  「從今往後我們會繼續效忠,絕不會再有二心。」
  
  「看在多年追隨的份上,給我們一次機會。」
  
  「我們私底下埋怨幾句,別的事沒有做啊……」
  
  陸先生道:「聽說高大人出事,懷來衛那邊需要人手,你們卻沒有前往相助。」
  
  那些人頓時沒有了話。
  
  半晌才有人戰戰兢兢地道:「我們只是害怕。」
  
  陸先生道:「主子如此信任你們,想方設法提拔你們,如今主子屍骨未寒,你們竟然如此,在青山面前說無用,你們去求主子寬宥吧!」
  
  李煦冷冷地立在那裡,身影藏在斗篷中,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有人上前拖拽地上的人,求饒的聲音被打斷,他們被拉出去之後,有人手起刀落,幾個人倒在血泊之中。
  
  李煦目光冰冷,聲音低沉:「對朝廷說,簡王叛黨妄圖反抗,被誅殺了。」皇上讓他查找線索追查簡王黨,但是有些人不能送去衙門,這些人到了衙門裡定然會招認北疆的事。
  
  也許他們沒有什麼反心,也許他們並不想要投靠朝廷,但為了更多人平安,不得不將他們殺了,以除後患。
  
  沒想到他來北疆是要對付這些人,這些本該追隨他的將士,如果他有時間會慢慢甄別,讓這些將士信服他,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
  
  可現在的情形不允許他這樣去做。
  
  宋成暄步步緊逼,他被逼迫著向自己人下手……
  
  這個結果,或許宋成暄早有意料,他必須要壯士斷腕,才能帶著大家渡過難關。
  
  李煦微微合上眼睛,他好像慢慢偏離了自己最初的想法,接手了簡王在北疆的人馬,就要繼續走下去。
  
  想到這裡李煦忽然有些恍惚,隱隱約約中期盼有一雙手拉住他,堅定地向他搖頭,站在他身邊勸阻。
  
  可當他睜開眼睛,那雙手卻不見了。
  
  「這些人死了之後,北疆應該會安穩下來,」陸先生上前道,「我知道您不忍心,但您也是為了救人。
  
  北邊有韃靼,東邊有奴兒干,斡難河衛那些人早就想要占宣府衛,若是讓他們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宋成暄來北疆查案,根本就是藉口,他真正想要的是奴兒干,安義侯與奴兒干部族的幾個首領相識,守在斡難河衛的將領都曾是安義侯軍帳中人,現在看來宋成暄娶徐氏,是要圖謀奴兒干的土地。
  
  這次北疆之行,徐氏也一路跟隨,殺了高大人讓我們大亂,他們也好將奴兒干攥在手中。」
  
  李煦聽著陸先生的話。
  
  這些他早就料到了,從宋成暄與安義侯府聯姻開始,他就看著輿圖仔細思量過,奴兒干看似與東南相隔甚遠,但是從蘇州府乘大船能直逼金州衛。
  
  北疆以東對他和宋成暄來說都至關重要。
  
  他拿下奴兒干,進可攻退可守。
  
  宋成暄占了奴兒干,就等於在他腳上拴上鐐銬,而且奴兒干會成為他占取北方的落腳之地。
  
  奴兒干歸屬大周,各衛所的將領大多都來自奴兒干當地各族中,大周官員中與奴兒干各族首領來往的人不多,安義侯算是最重要的一個。
  
  這就是為什麼簡王要向安義侯動手,簡王知道安義侯一向維護奴兒干,不會讓奴兒干的人效忠簡王。
  
  安義侯一死,剩下一雙兒女,徐青安不過就是紈絝子弟,不會有什麼大作為,誰娶了徐清歡,誰就有可能代替安義侯與奴兒干來往。
  
  奴兒干部族有位首領一向推崇安義侯,拿下這位德高望重的首領,就等於敲開了奴兒干的大門。
  
  或許簡王開始是想要讓他迎娶徐清歡。
  
  可惜他們從鳳翔見面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沒有這個緣分,徐清歡對他百般防備,選擇了與宋成暄聯手。
  
  千般算計最終還是有疏漏。
  
  簡王沒想到宋成暄是魏王世子,以安義侯與魏王的關係,自然會選擇幫助魏王世子。
  
  原來他們一直都站在對立面上。
  
  徐清歡選擇宋成暄的時候,不知是否料到如今的局面,如果早就想到了,是確定宋成暄定然會贏了他?
  
  李煦目光更加冰冷。
  
  「大人,」護衛上前道,「那邊傳來消息,皇上派來的親衛接管了李大老爺和大太太。」
  
  李煦接過迷信仔細查看,然後遞給了陸先生。
  
  陸先生鬆口氣:「朝廷會以為大太太與高大人……雖然委屈了王妃,可事急從權也顧不得這些了,您放心,等到一切明瞭之時,我們會為王妃洗清冤屈。」
  
  李煦看向陸先生:「簡王除了我之外可還有子嗣?」
  
  「沒有了,」陸先生篤定地道,「您是王爺留下的唯一血脈,至於王妃生下的其他孩子,也都不是王爺的骨肉。」
  
  「簡王妃在京城,這裡沒什麼王妃,」李煦道,「我母親與簡王不曾成親,沒有這樣的尊榮,無論是誰從今往後不要在外提及我的身世,更不要議論我的母親。」
  
  陸先生躬身稱是,李大太太的身份是有些尷尬,她之前為李長琰生過許多子嗣,現在又沒有了名聲,將來如何還不知曉,反正簡王爺也有證明李煦身份的文書,其他的也並不重要。
  
  君主登基之後,身世、身份都會重新修撰,到時候自有史官去忙碌,他現在只要事事以李煦為重。
  
  「不過,」陸先生道,「李大太太在北方還是有些路子,如果您想要韃靼的幫忙,就還是要請教李大太太。」
  
  李煦皺起眉頭還沒說話,親衛又來道:「庾家來人了,說是前來幫忙李大人。」
  
  李煦轉頭向不遠處看去,庾三小姐將他的處境告訴了她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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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坦然

  李煦吩咐道:「讓庾家人等一會兒,我處置完手裡的公務就過去。」
  
  等身邊的親衛離開,陸先生低聲道:「庾家在太原和大同也算是有頭有臉,庾家父子常年鎮守關卡,於北疆有些人脈,公子若是能將人留在身邊用處,將來也有裨益。」
  
  李煦看向陸先生。
  
  從懷來衛一路到長安所,李煦都沒怎麼說話,陸先生也有些弄不清楚李煦到底如何思量,看到李煦懲戒那些叛將,不由地鬆了口氣,至少李煦願意接手簡王爺留下的人馬,於是試探的話也就多了起來。
  
  沒想到話剛說完,就感覺到李煦目光陰沉,他心中一凜。
  
  李煦帶著陸先生走到一旁,親衛在周圍護衛,李煦才開口道:「庾家的事是不是先生與我母親安排的?」
  
  陸先生多少有些瞭解自己這個學生,李煦從小就頗有主意,從考取童生到拜在蘇懷門下,都是李煦自己的打算,雖然簡王爺也在暗中幫忙,光靠李煦自己也能順利走上仕途。
  
  這也是為何簡王爺不願意將李煦的身世提前告知,一來是為了保護李煦,二來恐怕李煦不肯認同王爺的做法。
  
  陸先生道:「大太太只是覺得庾家關鍵時刻能夠幫襯公子,公子將來的路不好走,姻親能夠給公子些幫助,關鍵時刻也能信任。
  
  大太太準備操辦大爺、二爺的婚事也都是為了公子著想。」
  
  陸先生說到這裡,感覺李煦的目光愈發冰冷。
  
  李煦淡淡地道:「母親覺得我若是想要有所作為,只能依靠妻房?」
  
  陸先生額頭上頓時有了冷汗:「不是,公子聰明有目共睹……但……有些時候籠絡人心不得不如此,起兵這樣的大事無論是誰都要權衡利益,如果是姻親,公子將來大獲全勝,他們也會跟著榮華富貴。
  
  這樣一來,這些人必定會全力以赴。」
  
  李煦腦海中浮現出母親面對幾個兄長時慈祥的面容,現在也四處為大哥、二哥說親,原來是這樣的謀算。
  
  陸先生道:「庾家這樣靠上來,也何嘗不是覺得公子被朝廷重用,否則李家出了這樣的事,他們早就躲開了。」
  
  「母親養我這麼大,先生給我開蒙,就是要等今日待價而沽嗎?」
  
  李煦淡淡的聲音傳來,陸先生脖頸上的汗毛登時豎立,他急忙躬身:「自然不是。」
  
  「你們為我將這些都安排好了,逼著我不得不接受,這就是你們的謀算,」李煦冷冷地望著陸先生,「真想讓我接手北疆,就不要再做任何安排,否則……」
  
  陸先生屏住呼吸:「不敢了。」
  
  李煦走開,陸先生才喘了口氣,是他僭越了,還以為一切還和簡王在世時一樣,到底還是不同了。
  
  他能摸清簡王爺的心思,這些李煦未必會喜歡,他仗著與李煦的關係自以為與他親近,現在看來依舊要小心行事。
  
  跟著李煦的親衛眼看著陸先生面色難看地走過來,心中對李煦都多添了幾分敬畏,這位「青山」並不是能夠讓人任意擺佈的人,光看他處置那些叛將就知曉,他是真的有手段。
  
  眼看著所有人表情更加肅穆,陸先生更覺得自己此前低估了李煦,很快北疆不再是簡王的,而是李煦的。
  
  ……
  
  李煦驅馬進城,一眼就看到了庾二爺。
  
  庾二爺身邊還有個年紀稍大的男子,男子板著臉正在端詳衛所來往的將士。
  
  見到李煦,庾二爺立即要驅馬上前,卻聽身邊的人咳嗽一聲,立即停了下來。
  
  李煦慢慢走上前,不等庾二爺說話就向旁邊的男子施禮:「這位想必是庾二老爺。」
  
  庾二老爺有些驚訝:「你見過我?」
  
  「不曾,」李煦看向庾二爺,「我知曉庾大老爺和庾大爺鎮守高山衛,職責所在必然不能脫身,庾二爺對您親近又多有恭敬,應當是本家叔叔。」
  
  庾家人沒有下馬,李煦需要仰頭才能看庾家人,可即便是這樣李煦卻依舊風度翩翩,氣度沒有因此被壓制半分,目光清亮如水,神情坦蕩,讓人不忍責怪。
  
  庾二老爺冷聲道:「你可知我們為何而來。」
  
  「知曉,」李煦道,「是為了庾三小姐。」
  
  庾二老爺道:「我們找個地方說話。」說完調轉馬頭向城內馳去。
  
  庾二爺立即下馬賠不是:「李兄多多包涵,家中收到消息,長輩不免心中焦急。」
  
  「都是李家牽累了三小姐,」李煦道,「我該上門賠禮,但公務在身,家中案子又沒有查明,只好先來長安所。」
  
  庾二爺收到妹妹的來信,心中明白妹妹的思量,與李家交惡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益處,如果能如妹妹心意,也算是成就一樁喜事,將來妹妹嫁入李家還能以此拿捏李煦,李家上下自然要善待她。
  
  兩個人向城內走去,庾二爺道:「我二叔行伍出身,難免直來直去,一會兒說了重話,李兄多多包涵。」
  
  李煦沒有接著庾二爺的話說下去:「二爺可見過了庾三小姐?」
  
  「沒有,」庾二爺歎口氣道,「我那妹妹從生下來一時順風順水,我庾氏族中女子本就少,父親、母親身下也只有這樣一個女兒,平日裡如掌上明珠,加上妹妹聰明伶俐,萬事一學即會,從來沒有吃過虧,這次算是天降災禍,差點搭上了性命。」
  
  庾二爺說完悄悄向李煦看去,只見李煦面不改色,他一時猜不出李煦的思量。
  
  兩個人走到了路邊茶寮處,庾家下人已經等在那裡,兩個人直接走了進去。
  
  庾二老爺面色不虞,端起茶抿了一口,直接看向李煦:「你要怎麼辦?」
  
  沒想到叔父這樣問話,庾二爺心中一慌,立即看向李煦,二叔是在問李煦要如何對待三妹。
  
  李煦行禮之後,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裡:「不曾想過。」
  
  庾二老爺臉上頓時有了怒氣:「什麼?三丫頭因為你們李家傷成那般模樣,你竟然說這種話,好好一個閨閣小姐就這樣葬送在你李家手中,你卻沒有思量,看來你是沒有將庾家放在眼裡。」
  
  「家中案子沒有查明,朝廷的差事沒有辦好,」李煦面色不改,「還不知李家將來何去何從,如何能想其他。
  
  我與庾三小姐雖曾有數面之緣,卻也沒有過私情,我對庾三小姐從未動過其他心思,因而沒有思量。」
  
  「你,」庾二老爺立即站起身,「好倡狂的小子。」
  
  李煦淡淡地抬眼道:「如果朝廷明日就會將李家所有人押入大牢,庾二老爺會不會後悔今日前來?
  
  我現在能做的就是要立功贖罪,為北疆清理那些謀逆之人,將北疆的情形具報朝廷,不管是韃靼還是奴兒干都司都是朝廷現在最關切的地方。
  
  將這些事做完我才能去思量其他。」
  
  聽到這話,庾二老爺臉上怒氣更盛,從身邊抽出長劍,直接向李煦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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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9: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不攻自破

  李煦沒有躲避,眼看著庾二老爺的劍就到了身前。
  
  庾二爺嚇了一跳站起身想要阻止,卻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劍尖在李煦胸口上停下來,庾二老爺臉色漲得紫紅,這個李煦從頭到尾都沒有畏懼,也不肯受他們的挾持,如果自家有這樣的後輩,他當會覺得與有榮焉,可偏偏他這樣對待三丫頭。
  
  庾二爺上前搶下與庾二老爺手中長劍:「叔父消氣。」
  
  庾二老爺冷哼一聲重新坐下。
  
  庾二爺望著李煦:「我家三妹因為李家的事傷成這般模樣,李兄這樣說話是否太過不近人情,無論怎麼說,三妹也是救了李大太太,算是對李家有恩,你們難不成就要看著她躲在家庵一輩子。」
  
  「不必再跟他說了,」庾二老爺道,「他這樣薄情寡義你三妹嫁過去也是受苦,倒不如一輩子不出閣,有我們庾氏一口吃的,就不會虧待了她。」
  
  庾二爺大為焦急,看著李煦:「李兄,你倒是說句話。」
  
  李煦再一次躬身:「如今家中長輩都被朝廷帶走,庾二老爺想要我一聲保證,只怕我無法從命,親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私下應允有違禮數。」
  
  庾二爺聽到這裡心中一亮:「我就說李兄不是那種人,叔父你誤會李兄了,眼下李家這樣的情形,李兄也是處境艱難。」
  
  庾二老爺看向李煦,臉上的怒容消減一些:「方才看到衛所一片狼藉,是發現了叛黨?」
  
  李煦道:「正是,我們奉朝廷之命前來排查,幾個百戶趁機想要離開,我讓人攔截……」
  
  庾二老爺皺眉道:「可抓到了人?」
  
  李煦點點頭:「拿下了三個百戶,但是剩下的人,手持利器傷人無數,無奈之下只能將他們誅殺。」
  
  庾二老爺仔細地聽著,李煦直奔這裡抓人,恐怕事先刑部已經得到了消息,如今這樣的結果也算有些功勞。
  
  「簡王謀反,大周動盪,朝廷自然會關切邊疆重鎮的情勢,」庾二老爺說著看向李煦,「不過奴兒干一直太平,你是不是聽到什麼傳言?」
  
  李煦道:「只是收到些消息,還沒有證實,奴兒干地廣人雜,萬一出事只怕無法控制,更何況與其他關隘不同,奴兒干用的大多數是當地的土官,朝廷無法及時掌控那邊的消息。」
  
  庾二老爺聽到這裡心中微動,庾家老祖宗開始就在北疆守幾個關隘,表滿上聽起來很風光,其實那些地方危險又貧瘠,一代一代地將人手都耗在那裡,想一想就不甘心,所以他才會四處走動。
  
  廣寧衛是個好地方,可惜有個馬家在那裡。
  
  朝廷讓李煦去查案,顯然不信任馬都督,真的鬧出事來,馬家不能再被重用,也許就有了庾家的機會。
  
  「奴兒干我有些認識人,」庾二老爺看向李煦,「你想要打聽什麼?我可以去幫你問問。」
  
  屋子裡氣氛緩和下來,庾二爺立即笑著上前:「李兄先坐下,我們慢慢說,北疆地廣,人多眼雜,你我兩家不是外人,我們庾家也希望李家能渡過眼下難關,有什麼需要的,我們定然會幫忙。」
  
  等到一切過去了,他們兩家就能結親,若是李家還不能脫身,兩家沒有結親,庾家也能全身而退,庾二老爺向李煦點了點頭。
  
  ……
  
  吃了廖先生的藥,徐清歡就覺得睏倦,沒能等到宋成暄回到屋子裡,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朦朧中感覺到胸口一陣憋悶,心頓時慌跳起來,這種痛楚讓她熟悉又陌生,是前世病入膏肓時的模樣。
  
  徐清歡拚命地喘息著,很快身上就被冷汗打濕了。
  
  「娘子,您怎麼樣了?」身邊的人帶著哭腔喊叫,「我去將廖神醫找過來吧!」
  
  她立即搖手阻止,半晌才說出話:「不用……神醫剛走……他已經盡力了。」
  
  「您應該聽公子的話,不該來北疆。」
  
  綠縈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脊背,然後拿來藥粉倒在巾子上,敷上她的口鼻。
  
  她到奴兒干之後,廖神醫遍尋當地的名醫一起參詳她的病情想到這樣的法子,這些藥粉雖然能緩解她的痛楚,但不到關鍵時刻不能用,因為這些藥有毒性,恐怕用多了對她的身子有害無益。
  
  折騰了好半天,徐清歡才靠在引枕上,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綠縈忙著收拾停當,然後端了熱水過來,一臉擔憂地望著徐清歡。
  
  徐清歡聲音沙啞:「已經好多了,張真人有沒有送消息回來?」
  
  綠縈搖搖頭:「沒有,不過翟副將曾來過,讓娘子您安心,這邊有他守著,不會讓旁人打擾娘子。」
  
  綠縈話音剛落,外面的管事媽媽進來道:「翟副將來了,問娘子有沒有歇下。」
  
  綠縈想要勸說徐清歡歇著,徐清歡道:「將屏風支起來吧,我在這裡見翟副將。」
  
  片刻功夫,翟副將被請到屋子中。
  
  「娘子,」翟副將道,「庾家來人了,說是來各衛所巡查情況,許多千總和副將都被他們帶去說話,看來李家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接手奴兒干。」
  
  徐清歡抿了抿嘴唇,還沒有說話,翟副將道:「李家當真可惡,向娘子下手之後,假惺惺地披麻戴孝,為了達到目的無所不用其極,最可恨的是,他們在朝廷面前還裝裝樣子,在北疆已經無所顧忌。
  
  那庾家對外說,庾三小姐會成為李煦繼室,有人敢忤逆他們的意思,就等於輕視李家,當真是狼狽為奸。
  
  那庾三小姐帶著人四處走動,打著您的幌子四處籌備糧草,有大戶人家不肯拿出銀錢,她就以您的名義將那家抄檢。
  
  還說,夫人為北疆受盡委屈,如今慘死,人人都該為夫人復仇……」
  
  翟副將說的咬牙切齒:「我恨不得立即殺了庾三那婦人。」
  
  徐清歡靜靜地聽著,心中微起波瀾,不過很快她就壓制住情緒,她回到奴兒干不是為了暗自傷悲,而是要與他們鬥上最後一場,在這裡感傷沒有任何用處。
  
  徐清歡道:「只要保護好各部族首領,李煦就拿不走奴兒干,就怕李家和庾家一時撼動不了奴兒干,氣急敗壞向首領痛下殺手,翟副將囑咐各族首領一定要小心。」
  
  翟副將點點頭。
  
  徐清歡接著道:「等時機成熟,帶著各族首領來見我,見到我之後,他們就會明白李家人的陰謀,所有一切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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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9:5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八十九章 決然

  翟副將走了之後。
  
  徐清歡讓綠縈扶著起身換了衣服,事情比她想的發展的更快,李煦攻打京城,庾三小姐帶著庾家人來收割奴兒干,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立下大功。
  
  看來庾三小姐對李夫人這個身份勢在必得。
  
  徐清歡微微一笑,她「死」了之後,反而看得更加清楚了。
  
  庾三小姐不用在她面前遮遮掩掩,反而能利用她去博得李煦歡心,不知道李煦此時又是什麼心情,穿著那一身的孝服心中想的又是什麼?
  
  她「死」之後,他們這樣放肆地搶奪她留在世上最後一點利益,是如此的心安理得。
  
  她要感謝宋成暄救了她,讓她有機會看到他們的作為。
  
  「娘子,」綠縈拿來一隻暖爐,「您暖暖手吧!」
  
  這些日子她的手腳愈發冰涼,她自己倒不覺得什麼,卻將綠縈急壞了,今天早晨她不過睡得沉了些,就聽到綠縈在一旁抽噎,嘴裡念叨著:「我可怎麼向侯爺交待。」
  
  恍惚中,她想起身邊侍奉的下人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之前她們口中的侯爺指的是李煦,現在綠縈說的是宋成暄。
  
  等她離開的時候,宋成暄應該不會來北疆,她會寫一封信讓綠縈帶去東南,也算是讓綠縈他們有所交代。
  
  至於身後事,就不麻煩綠縈和張真人,如果敗給李家和庾家,她的屍身可能會被用來洩憤,若是能護得奴兒干贏了,她已經告訴翟副將,將她葬在北疆就好了,人死如燈滅,不用費心其他,日後也不必祭拜。
  
  翟副將聽到這話,一個大男人也哽咽起來:「如果侯爺在,定然會護著您,不會讓人落得這樣的結果。」
  
  真的有如果的話,她倒希望能護著她的親人。
  
  「娘子,」張真人走進屋子裡,「出事了,新首領莫脫被人害了。」
  
  老首領去了之後,長子莫脫被族中長者推舉做了新首領,莫脫在老首領身邊多年,早就有了威信,因此很快就穩住了各部族之間的情勢。
  
  現在莫脫出了事,恐怕各部族會亂起來。
  
  徐清歡道:「行刺的人有沒有抓到?」
  
  張真人搖頭:「翟副將帶著衛所的人正幫忙搜捕。」
  
  「讓各族不要見消息透露出去,」徐清歡看向張真人,「庾家離這裡不遠,他們得知之後會以抓捕凶徒為藉口前來奴兒干。」
  
  張真人點點頭:「還是娘子想得周到,庾家大約就是打了這樣的主意。」
  
  「等翟副將回來,我就要去見部族的人,」徐清歡接著道,「真人送信給宋侯爺,奴兒干有李家和庾家的安插的人手,我們可能要提前動作,不能再等了。」
  
  她本想要查清老首領的死因,她懷疑這些事與韃靼有關,可惜現在已經等不及。
  
  韃靼虎視眈眈,大周分崩離析,就算宋侯有東南為依仗,想要收拾這樣的殘局也會很艱難。
  
  怎麼也沒想到,生命到了最終,她會擔憂曾經的敵人。
  
  翟副將安排好了一切,來請她出門。
  
  徐清歡帶著綠縈出了屋子,就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迎上來,徐清歡在老首領那邊見過這他,是莫脫的一個兒子。
  
  男子見到她,突然加快腳步向她衝來,手中握著一柄匕首,刺向她的心窩。
  
  徐清歡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她來不及躲閃,眼看著那匕首到了跟前。
  
  身邊的張真人帶著人上前阻攔,那男子顯然不敵眾人,卻咬著牙眼睛中露出兇狠的光,如同一頭野獸奮力掙扎著,身子被張真人壓住,他大喊一聲,將手中的匕首向她擲去。
  
  翟副將那匕首打落,男子見已經不能成事,憤恨地叫喊:「是你,你害死了我父親,你和安義侯都是災禍,安義侯讓我們歸順大周害死了許多人,你……鼓動眾人與李侯為難,定會有更多人死去,你……你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為何不去死。」
  
  張真人將那男子壓制住,男子面容扭曲,緊接著「噗」地一聲吐出許多鮮血,他的眼睛、鼻孔也開始不停地淌出暗黑色的血液,整個人痛楚地顫抖,可他的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她,其中滿是憤恨。
  
  在那樣的目光下,徐清歡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涼意,她卻沒有躲閃依舊與那男子對視。
  
  那男子眼睛漸漸變得晦暗,吐出最後一口氣,完全沒有了生機。
  
  張真人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番:「他咬破藏在嘴裡的毒囊自盡了。」
  
  立即有部族的長老上前:「莫脫被刺,他形跡可疑……沒想到……」
  
  徐清歡看著那張年輕的臉孔。
  
  局勢亂起來,父子、兄弟、摯友,都已經弄不清楚對方是一張什麼臉孔。
  
  徐清歡向前走著,部族中人看著她的臉,許多人露出驚詫的神情。
  
  徐清歡微微揚起頭:「我嫁給李煦多年,為他操持內宅,籌備糧草,甚至去往京城為質,李氏為占奴兒干,不惜向我下手,足見他們利慾薰心,薄情寡義。
  
  在他們心中只有利益,為了達到目的,他們會讓兄弟鬩牆,夫妻離棄,相熟的人互相背叛,將整個奴兒干陷入一場腥風血雨中,到時他們在前來收復,讓所有人心甘情願拜在他的腳下。
  
  李家、庾家大軍已經包圍奴兒干,與他們抗爭或許會死很多的人,但至少我們為自己爭取,敢於將後背交給親友和戰友的人,不怕那些宵小之輩。」
  
  徐清歡話音剛落,翟副將道:「誓死不與那些衣冠禽獸為伍。」
  
  「守住奴兒干,為徐大小姐報仇。」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徐清歡耳邊響起。
  
  ……
  
  「清歡。」
  
  耳邊傳來焦急的叫喊聲。
  
  兩行熱淚順著徐清歡眼角淌下沒入她的鬢角之中。
  
  徐清歡半晌才睜開眼睛,看到了宋成暄緊張的神情,她這才完全擺脫了夢境。
  
  她方才是夢見了前世,夢見了自己在奴兒干做的事。
  
  宋成暄握著徐清歡的手:「方才怎麼了?」她彷彿被魘住了似的,緊緊地攥著拳頭,剛剛睜開眼睛時,目光中透著一股的剛毅和決然,不禁讓他心中一緊。
  
  到底是什麼事,將她逼迫成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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