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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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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5:3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章 依偎

  徐清歡覺得自從嫁給宋成暄之後,她改變了許多。
  
  不,與其說改變,倒不如說活回去了。
  
  母親總說她小時候也是個調皮的性子,偷偷拿了母親的耳墜子做魚鉤,去洪家院子的魚缸裡釣魚。
  
  哥哥去廚房裡偷櫻桃,眼見就要被人撞見,她突然大哭將所有人都吸引過去。
  
  問她為何會哭,她說看到院子裡有條大蛇,眾人忙著去捉蛇,她卻又說那條大蛇飛走了。
  
  父親氣得不行,知道定然是哥哥教壞了她,回去之後將哥哥打了一頓。
  
  哥哥又教她,下次不能說看到了大蛇,會飛的是龍。
  
  於是她又見到了一次龍,然後哥哥被打得更慘了。
  
  自從前世父兄出了事,她的性子就變得沉穩,重生之後努力扭轉了一切,有些事終究不能成為過眼雲煙。
  
  直到最近,她好像又找回了從前的感覺。
  
  前世她就像一個深陷雪窩的人,半個身子都埋在雪中,即便今生努力爬了出來,可一時半刻卻還沒有恢復知覺。
  
  宋成暄這男人卻難纏的很,就像一隻火爐,將她烤得氣喘吁吁,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如今他好像也掌控了訣竅,稍稍動了動手,就讓她臉頰發紅,身上出了些熱汗,不知不覺中他又將她的衣衫脫去,箭在弦上,才裝模作樣地求她應允。
  
  她被他纏得沒辦法,只得點了頭,分別了不過才幾日而已,他就顯得十分急切,她有些吃不消,不得已用些小手段,埋在他耳邊叫了兩聲「夫君」,這才逃脫他的掌心。
  
  模模糊糊的時候她思量,明日定然要多給婆子些賞錢,如果她們沒有緊那榫子,說不定這張床已經塌了。
  
  宋都督的威武名聲也要就此留在北疆。
  
  徐清歡閉上眼睛將要墜入夢中,宋成暄又靠過來,輕輕地印在她的額頭上,輕柔地蓋上了她身上的錦被。
  
  她嘟囔了一句:「騙子。」然後就睡著了。
  
  外面的月亮灑下一片清輝,宋成暄摟緊了懷裡的人,也安然地睡了過去。
  
  ……
  
  宮中。
  
  皇帝又是一夜不眠。
  
  順陽郡王已經在喝第十碗茶,口沫橫飛地與戶部、兵部查看這兩年朝廷下撥給北疆的軍資。
  
  數額看起來勉強能對上,但是途中損耗的糧食太多,再加上商賈從中動手腳,這其中的數額就沒法核算清楚。
  
  聽到戶部開始百般推諉,皇帝看過去冷冷地道:「這麼說,將來再有人效仿簡王黨運糧,你們還是無法覺察。
  
  你們倒是一直鞠躬盡瘁地為叛黨屯兵積糧。」
  
  聽得這話,大殿上的官員立即惶恐地跪下來。
  
  「皇上,」洪傳庭道,「會有這樣的情形是因為每年向北疆運送的軍資太過龐大,若是將北疆按東西劃開,朝廷再派戶部官員值守,運送糧食的商賈需要在朝廷監督下收糧,不准私下買賣糧食,沒有朝廷文書,糧食不准起運,這樣就能嚴防死守,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順陽郡王目光閃爍。
  
  真能如此,只要宋成暄不點頭,沒有人能從東南運出一粒米,有了這樣的文書,也就有理由整飭東南商賈。
  
  這樣的事一旦做成,以後朝廷想要徵糧,宋大人就能找到藉口搪塞。
  
  唉,順陽郡王不禁暗自歎息,可憐他一副好嗓子,今天晚上算是遭了罪,想及這裡,他又端起茶碗來喝水。
  
  今夜必定要拿下此事,否則他有何顏面見人,誰叫他一不小心掉進這樣個大坑之中。
  
  現在他人在坑底,只能想方設法將坑挖得更深一些。
  
  順陽郡王道:「皇上,除了徹查此案之外,還要安撫東南佃戶,這才是佃戶之亂的根源,朝廷懲治那些商賈,又能廣施恩典,必然會穩住民心。」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一直到了上朝的時辰,皇帝吩咐眾人退下,他也從勤政殿中走出來,進了御書房的暖閣之中。
  
  宮人立即上前侍奉皇帝更衣。
  
  皇帝目光陰沉不定,北疆出了事,他看好的李煦也被牽連其中,若非李煦事先已經據實稟告,他立即就會命人斬了李氏一族。
  
  在他眼皮底下生出二心,就只有死路一條。
  
  饒是如此,他也沒想到,他親封的山西學政,竟然也是簡王黨。
  
  「李家人押入京城之後,讓余江去審問。」皇帝淡淡地吩咐馮順。
  
  余江是皇帝身邊的親衛,但凡遇到重案,皇帝就會命余江前去,此人對皇帝忠心耿耿,審案時別有一番的手段,沒有他問不出的案子。
  
  馮順略微有些遲疑:「皇上還準備用李煦?這樣會不會……」
  
  「如何?」皇帝道,「他沒有忠君之心,朕留他何用?就算李家不是簡王黨,朕也要給李煦提個醒。
  
  讓他管好自己和李家人,不要心存僥倖,無論什麼事都逃不過朕的眼睛。」
  
  馮順應了一聲,只怕李長琰要吃一頓苦頭了。
  
  馮順將消息送給余江,余江眼睛中彷彿有兩條吐信的毒蛇,他微微一笑:「不將李長琰掏空,我不敢向聖上覆命。」
  
  馮順點了點頭,余江躬身退下。
  
  ……
  
  徐清歡從夢中醒來,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她抬眼看過去,只見宋成暄穿好了衣服正在桌案旁看公文。
  
  徐清歡立即縮回了被子裡。
  
  「我要將鳳雛叫進來。」徐清歡低聲道,昨天晚上……她的衣服不知道脫去了哪裡。
  
  「鳳雛去廚房幫忙了,」宋成暄起身將準備好的衣裙拿在手中,最上面的是一件小衣,「你需要些什麼,我來服侍你穿……」
  
  徐清歡撈起旁邊的引枕然後丟了出去。
  
  半晌穿戴好,她才走出去梳洗。
  
  驛所的婆子端上溫熱的水:「您用吧,」說著她笑容更深了些,「您的衣裙都已經洗好了,我一會兒熨平整了就交給府中的管事帶走。」
  
  沒想到小小的驛所之中,還有這般有眼色的婆子。
  
  徐清歡昨夜還想賞賜這婆子,現在卻改了主意,她抬起頭仔細地將婆子端詳了一番:「你是誰家的人?來驛站這般侍奉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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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5:4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一章 鞠躬盡瘁

  婆子臉色一變立即躬身行禮。
  
  「恭人恕罪,」婆子思量半晌如此稱呼這位宋大太太應該沒有差錯,「昨日宋大人與恭人來到驛所,因押解要犯,不准任何人前來,蕭將軍就交待下來,請我們好生照顧宋大人和恭人。」
  
  徐清歡對北疆的人算是有幾分熟悉。
  
  廣寧衛有馬家,延慶衛就是蕭將軍鎮守。
  
  延慶衛治懷來城,懷來衛出了事,按理說應該就近從延慶衛調人手幫忙,宋成暄卻捨近求遠找了廣寧衛的馬家,延慶衛的蕭家自然會因此慌了神,所以讓人前來打探消息。
  
  婆子低著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老爺交待下來,宋大人和徐恭人夫妻不簡單,她要仔細著些。
  
  徐恭人面容嬌美,穿著淡青色的衣裙站在那裡,看著就是高門中的女眷,如此嬌滴滴的女眷還敢帶人前來北疆查案,怪不得會得夫君的喜歡。
  
  昨天夜裡,這屋子中都沒有留下人侍奉,今天一早她就看到宋大人親自提了熱水進屋子,可見著實是夫妻恩愛。
  
  這樣的女眷定然聰明伶俐,用不著她多說什麼就該知曉蕭家想要上門拜會的心思。
  
  徐清歡點點頭:「好了,你下去吧!」
  
  婆子大為驚訝,徐恭人不按常理行事,也沒有繼續問她有關蕭家的消息,她不禁遲疑:「恭人。」
  
  徐清歡道:「蕭家不就是讓你來仔細侍奉嗎?」
  
  婆子頷首:「是。」
  
  徐清歡誇讚:「你盡職盡責侍奉的很好。」
  
  婆子抿了抿嘴唇。
  
  徐清歡彷彿終於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起了然的神情:「有賞。」
  
  婆子愣在那裡,看著胖丫鬟遞過來的銀子竟然無話可說,如果一切就這樣簡單,那蕭家何必大費周章地安排。
  
  只怕蕭家的馬車早就等在了外面。
  
  可徐恭人拒絕的這麼乾脆,讓一切都沒有機會開始。
  
  婆子想要再向前說話,徐清歡卻已經轉身回到屋子裡。
  
  門沒有關上,但是一堵肉牆卻出現在婆子眼前,婆子不禁步步後退。
  
  徐清歡重新回到內室,宋成暄剛好合上手裡的文書,彷彿對外面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大爺,我們用早膳吧!」
  
  徐清歡前去布箸,宋成暄嘴角微微揚起。
  
  等在窗戶底下的永夜,不禁眨了眨眼睛,他愈發看不懂公子了,公子這笑容是從何而來?
  
  他方才稟告公子,蕭家有人前來拜會,而且馬車中的是位年輕的女眷,緊接著女主子將蕭家人攔在了門外。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地方讓公子覺得可笑的。
  
  公子現在真是越來越奇怪了,該不會哪天就傻了吧!
  
  ……
  
  徐清歡看向自己碗裡的羊肉,就在她剛剛吃完第一塊肉的時候,宋成暄又夾來了第二塊。
  
  「多吃些身子才會好,」宋成暄道,「廖先生交待過,身體裡的毒素清除了大半,剩餘的藥石沒有太大用處,接下來只要靠飲食慢慢調養。」
  
  這話是沒錯,但是從宋成暄嘴裡說出來,她總覺得他有些不懷好意,她就像是等待被餵飽的小羊……
  
  說不得哪天在她鬆懈的時候,就會引來餓狼撲食。
  
  吃過了飯,宋成暄吩咐衙差將犯人押上囚車,準備繼續啟程,徐清歡和宋成暄在屋子裡說話。
  
  「我們來北疆,張家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徐清歡說著看向窗外,「延慶衛的蕭家應該是替張玉弛前來打探消息的。」
  
  前世李煦與張家保持著一種奇妙的關係,當時張家被宋成暄壓制,太后娘娘不得不利用李煦維持張家在朝廷中的地位。
  
  蕭家也是李家的常客,蕭家兩位小姐,一位被送進宮去,一位與庾三小姐十分要好,表面上蕭家一心一意追隨張家,其實暗地裡另有計較,尤其是李煦在北疆漸漸代替張家的地位,蕭家私底下愈發與李家親近。
  
  李家剛好也想要籠絡住蕭家,假以時日李煦對朝廷起兵,蕭家就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於是庾三小姐善解人意地從中搭橋,忙碌的為李家走動。
  
  今生局勢雖然有些變化,但這些人終究還是會聚到一起。
  
  宋成暄顯然也早就想到了這些:「張玉弛握不住宣府鎮了,北方出了事,很快就會有變動,如果經過這樁事後李家安然無恙,李煦可能就會成為皇帝派來鎮守北方的人選,北疆的官員和大族前來探聽消息,是要搶在別人之前做好準備,也好求個好前程。」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我們捉拿了李家人之後,北方彷彿就安靜下來。」
  
  這樣的情形,讓她愈發肯定是李煦穩住了北方的局面。
  
  前世,李煦先掌控的也是北方以西的幾個重鎮。
  
  宋成暄點點頭:「現在你想要做什麼?」
  
  徐清歡笑道:「到了人家的地方,自然要留下一份禮物,最好再帶走一份回禮,依我看北疆以東就很不錯。
  
  就算現在帶不走,也要將他們分割開來,方便日後行事,夫君你說對不對?」
  
  宋成暄微微瞇起眼睛:「十分合理。」
  
  ……
  
  蕭家馬車等了好久,一直眼看著宋都督帶著人繼續踏上官路,這才不得不離開。
  
  蕭太太一臉頹喪,沒能打聽到消息,也不知道李家那邊到底是什麼情形。
  
  蕭太太歎了口氣:「之前宮中還送來信兒說,皇上會派李煦前來,沒想到李煦還沒到,李家就成了簡王黨,我現在越來越看不清楚情勢了。」
  
  「母親不必焦急。」
  
  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蕭二小姐上前勸說:「其實除了這裡之外,女兒還有辦法打聽到消息。」
  
  蕭太太立即來了精神:「你是說?」
  
  蕭二小姐點頭:「女兒這就去探望庾三小姐。」
  
  ……
  
  蕭家女眷的到來,讓庾三小姐心中萬分欣喜,她正滿腹惆悵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謀算,蕭家不經意間就幫了她一把。
  
  蕭二小姐看著庾三小姐身上的傷不禁道:「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從此之後你必然能事事如意。」
  
  庾三小姐臉上被布巾包裹,從前的花容月貌現在已經蕩然無存。
  
  等到身邊沒有了旁人,蕭二小姐低聲道:「李家真的是簡王黨?」
  
  庾三小姐聽到這話,眼睛一紅不停地搖頭:「自然……不是……這其中定然另有……隱情。」
  
  蕭家與張家要好,如果張大人能幫忙,也許很快就會出現轉機。
  
  庾三小姐覺得自己為李家做了件正確的事。
  
  「你可真是事事為李家著想,」蕭二小姐道,「都是因為那李煦嗎?我真想瞧瞧李煦是什麼模樣,竟然讓你如此癡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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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5:5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二章 身份

  庾三小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想要說話,肚子上的傷口卻疼得她皺起眉頭。
  
  「好了,」蕭二小姐抿嘴道,「不說你了,我就是覺得你為李家付出的太多,若是李煦再不肯娶你,那真是良心都讓狗吃了。」
  
  庾三小姐眼睛微紅,直到現在李煦也只是讓人送了傷藥,又向母親賠了禮,根本沒有進門來看她。
  
  說是要避嫌,但是她覺得李煦的心思難測,李家躲過這一劫之後,會不會娶她進門,她現在一點把握都沒有。
  
  看著庾三小姐這般模樣,蕭二小姐道:「這麼看你對那李煦還有心思。」
  
  庾三小姐仍舊不說話。
  
  蕭二小姐道:「好了,那我就不說了,我請來的郎中在北疆十分有名,他方才與我說,好在你平日裡底子不錯,又及時清理了傷口,看樣子應該不會有大礙,你放心將養。
  
  不過,你這裡人手不夠,缺了照應,你和二太太耽擱在這裡,不免事事艱難,我母親從家中選了幾個管事媽媽和婆子來照顧你。」
  
  庾三小姐剛要道謝。
  
  蕭二小姐向外看了看:「朝廷的人正在盤問我們家下人,你這是被反賊所傷,應該被妥善照顧,怎麼反倒處處針對,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庾三小姐立即想到了安義侯大小姐,不,應該說是宋大奶奶徐清歡。
  
  她在京中的時候,安義侯世子爺曾在她身邊安插過眼線,他們庾家也想過要去東南謀職,她為了幫李煦也算是用過些心思,可能就得罪了徐清歡。
  
  而且宋成暄和徐清歡明顯是要針對李煦和李家,再加上宋成暄讓人前來向母親問話,母親沒有站在宋成暄那邊,不知不覺中她們庾家已經與宋成暄敵對了。
  
  「總之你要小心著些,」蕭二小姐道,「有什麼話想要讓我帶出去的,也盡可能與我說,我幫你去送信。」
  
  庾三小姐抿了抿嘴唇,半晌才道:「我母親應該讓人給父兄送了信,他們很快就會前來,我……這裡你不用擔心。」
  
  她說完將手放在臉頰上,有些猶豫,半晌才道:「你若是……方便……讓人送信給……李九爺。
  
  我相信他。」
  
  「相信他什麼?」蕭二小姐有些怒其不爭,「他都沒來看你,你還相信他,你不瞧瞧自己都成了什麼模樣,為他受了這麼重的傷,臉上也……以後還怎麼……」
  
  蕭二小姐沒有將話挑明,歎了口氣接著道:「都是因為他,他若是待你不好,真是天理難容。」
  
  庾三小姐眼睛有些濕潤。
  
  蕭二小姐接著道:「不管怎麼樣,你心裡要有準備,李家遭此大難,不知什麼結果,李大太太身子不好,李大老爺身上的傷也不輕,說不好聽的,兩個人還不知能不能活下來。
  
  李家這是遇到了天大的災禍,你這時候願意低嫁,李家倒是要千恩萬謝,可李煦萬一受牽連沒有了前程,你是要受苦的啊。
  
  你真的就不怕嗎?」
  
  庾三小姐垂下眼睛沉默著。
  
  「好了,」蕭二小姐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了,我去幫你說,不過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李煦有些良心,現在也不敢牽累你,可能要等到這樁案子過後才有消息。」
  
  庾三小姐點點頭。
  
  蕭二小姐和蕭太太從院子裡出來,又交待郎中好好看護庾三小姐,這才上了馬車。
  
  庾二太太對蕭家人千恩萬謝,蕭家肯在這時候來照顧他們,算是雪中送炭,這份恩情他們自然要記得。
  
  蕭家馬車緩緩前行。
  
  「母親,」蕭二小姐道,「您為何要讓女兒那麼說,又提那位宋都督,又試探庾三小姐的口風,庾三小姐真傻還是一心向著李煦。」
  
  蕭太太點了點頭:「庾家的說法很重要,尤其是庾三小姐,她被高太太所傷,當日定然聽到高太太說了些什麼。」
  
  蕭二小姐眼睛亮起來:「那母親是希望李家沒事呢,還是希望李家有事?李家在北方也不過是個小戶,怎麼一個兩個都那麼看重他們。」
  
  蕭太太微微一笑:「你只看了表面,不知其中內情,那位李大太太非同一般,她可是從前北方大族的後人。
  
  要不是當年齊家征戰天下時,北方大族得罪了太祖,他們也不會落得這個結果,狼狽地逃離北方,又改名易姓地偷偷摸摸回來。」
  
  蕭二小姐聽得這話十分驚詫。
  
  「你也不小了,許多事心中也該有個思量,」蕭太太道,「平靜了這麼久的北方,可能要有變化了。」
  
  蕭二小姐揚起頭看母親,母親說的變化應該是戰事吧,不過她沒有從母親臉上看到驚慌和害怕。
  
  「我們去給張大人送個消息,請張大人來個順水人情幫一幫李家,張大人現在勢單力薄,難以支撐北方,能與李煦聯手,倒是一件好事。」
  
  蕭太太說完臉上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
  
  馬車繼續向前行,只聽外面傳來叫嚷的聲音:「都仔細查查,一個也不能漏下,凡是這幾日來往的商賈都要查明。」
  
  蕭二小姐掀開簾子,只見一隊人馬向這邊而來,為首的一個青年特別引人注意,不是因為他英武不凡,而是他那騷包的模樣格外的刺眼。
  
  「讓你們快點,快點,一會兒就來不及了。」青年向身後的人招手。
  
  身後的人立即衝上來。
  
  「是安義侯世子爺在查來往的商賈,他身邊跟著的就是梁家父子。」
  
  宋大奶奶假扮梁家小姐抓了蔣大爺的事都已經傳開了,梁家人自然要盡心盡力為宋成暄夫妻辦事。
  
  徐青安仍舊催促著:「快……」
  
  蕭二小姐好奇地看著,這個安義侯世子爺就那麼著急立功嗎?
  
  後面的人終於到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徐青安。
  
  徐青安拿出只包子咬了一口嘶嘶地呼著熱氣:「這就對了,包子就要吃燙嘴的,不燙嘴就不香了。」
  
  連聲催促原來是急著吃包子。
  
  蕭二小姐翻了個白眼,就是群紈絝子弟,無非就是找了藉口,呈呈威風罷了。
  
  蕭家馬車繼續前行,徐青安向章峰擠了擠眼睛低聲道:「看到沒有?沒有人敢阻攔小爺。」
  
  章峰連忙道:「世子爺說的是。」
  
  齊德芳皺起眉頭:「別鬧了,不要誤了大奶奶的事,快點找到那人帶來,過幾天宋大人的隊伍離得遠了,你就別想再為所欲為,小心被人暗算。
  
  說到底,你還是借的妹夫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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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6: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三章 告密

  「走了,走了。」
  
  衙差開始驅趕李家下人。
  
  這兩日天天下雨,路泥濘難走,再加上連日的大風,李長琰這樣常年練拳腳功夫的人,都已經有些吃不消。
  
  宋成暄卻好像故意折騰他們似的,並不給他們休息的時間,趕著他們一路前行。
  
  李家管事終於忍不住,找到了馬崢求情。
  
  「我們家大太太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李家躬身道,「您看我們能不能慢點走。」
  
  朝廷有旨意只是抓捕李長琰和李冒,並沒有提及李家女眷如何處置,如果押送的官員願意高抬貴手,李家女眷可以不必跟著一起趕路。
  
  馬崢一臉嚴肅:「是你們要跟著囚車一起前行,這才過了幾日就耐不住了?你們當朝廷是什麼地方?任你們李家為所欲為?」
  
  李家管事被罵了一通,不敢再說什麼,只能低頭賠禮。
  
  徐清歡放下了馬車的車簾。
  
  李大太太賢良的名聲在外,無論出什麼事都要與李長琰共進退,每次當李煦外面艱難時,李大太太都要說教她一番,讓她與李家共進退,不要心中藏私,無非就是要讓她將安義侯府的人情都用起來。
  
  徐清歡對李母苦口婆心的那些話,還記憶猶新。
  
  現在李家出了事,李大太太的表現彷彿不如她前世說的那般模樣,才跟著囚車走了幾日,就開始以身子不好為藉口想要離開押送隊伍。
  
  這時候,不該夫妻一體嗎?李長琰還在外面受苦,李大太太怎麼能捨得離開。
  
  「接著走吧!」徐清歡放下簾子,繼續靠在引枕上看書,前世李大太太的身子不好,她常常要在屋子裡侍疾。
  
  後來她病得愈發厲害,李大太太還是那般模樣,身上的病不見重卻也不見好。
  
  李家人可能都低估了李大太太的身子。
  
  前世李家人的夫妻恩愛,母慈子孝,現在看在她眼裡更加虛假了。
  
  ……
  
  宋大奶奶的馬車加快了速度,李家的車馬也不得不跟上。
  
  李家管事扶住車中的李大太太:「大太太怎麼樣?」
  
  李大太太搖了搖手。
  
  「若不然,奴婢再去說說。」
  
  李大太太抿了抿嘴才道:「宋大奶奶不是也走在前面嗎?她都沒有休息,我們再去說道也是自取其辱。」
  
  「那怎麼一樣,」管事媽媽道,「您身子本就不好,之前還受了驚嚇,而且我們馬車中什麼都沒有,宋大奶奶那邊用的是軟墊子,車廂裡面還上了厚厚的帷幔,就算再大的風也透不進去。」
  
  這些都是小事。
  
  李大太太總覺得那位宋大奶奶在試探她。
  
  更何況。
  
  「我們怎麼能與宋大奶奶相比,老爺現在是被押送入京問審,我們是犯官家眷,宋大奶奶卻不同,宋都督是朝廷新貴,高高在上……」李大太太想到這裡心中一疼,腦海中浮現出簡王爺的身影,嘴中滿是苦澀。
  
  王爺就是死在宋成暄手下,她每當想到這裡,都心如刀絞,恨不能為王爺報仇,可那宋成暄和徐清歡委實太過難纏,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她需要處處小心才能躲過這一劫。
  
  「那位宋都督明明說拿到太原知府的文書就會將我們交給太原府衙,可……文書分明已經到了,他卻依舊當做沒有瞧見,」管事媽媽不停地說著,「九爺一直沒有露面,該是正為大老爺和您四處奔走,可憐了九爺……」
  
  管事媽媽的話傳入李大太太的耳朵。
  
  煦兒一直沒有跟上來,是怕宋成暄發現什麼端倪?還是另有思量。
  
  之前老爺被抓,煦兒也一直沒有下馬,她仔細想過了,煦兒處處戒備,是怕宋成暄會突然發難。
  
  也就是說,她之前猜測的沒錯,煦兒已經知曉了一切,為了遮掩秘密他不得不向高太太下手。
  
  煦兒這樣選擇算是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接下來呢?他要接手王爺留在北方的人手。
  
  不知為何,李大太太有種被掏空的感覺。
  
  李煦來到北方,所有人自然要以李煦為重,她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如果危及到李煦,她也會是第二個高見松。
  
  李大太太被自己的思量嚇到了。
  
  不會的,他們的母子親緣在那裡,煦兒又是孝順的孩子,絕不會那樣做。
  
  高太太那件事其中定然另有隱情。
  
  李大太太握緊帕子,低聲吩咐管事:「不要再去說任何話了。」這樣的情形下不可再生事端。
  
  太陽將要落山,隊伍才又停下來。
  
  李大太太被人扶著走下車,掙扎著要去看李長琰,剛剛下了車,李大太太目光剛剛落在人群中,忽然發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著粗布的衣衫,一副粗使媳婦的打扮,正在幫忙搬動宋大奶奶車上的物什。
  
  李大太太怔愣在那裡,想要將那媳婦子看個清楚,誰知那媳婦子轉身就向驛所中走去。
  
  「太太,您怎麼了?」管事媽媽立即詢問。
  
  李大太太這才回過神:「怎麼突然多了許多人手?」
  
  管事媽媽道:「應該是驛丞找來幫忙的,我們路過驛所都是如此,之前太太心事重重大約沒有注意。」
  
  她不是沒有注意,而是沒有瞧見那張臉孔。
  
  「我去看看老爺。」李大太太轉頭去尋李長琰。
  
  李長琰和李冒父子滿身黃土,臉上早被風吹得皴裂,頭髮亂成一團,看起來狼狽不堪。
  
  李大太太忙讓人找了布巾上前為李長琰擦洗。
  
  「辛苦你了。」李長琰喝了些水才沙啞地開口。
  
  「老爺再忍一忍,到了京中衙門就好了。」
  
  李長琰卻不這樣覺得,他被牽扯進去的是謀反案,不知朝廷到底為何會認定他是簡王黨,高見松到底說了些什麼。
  
  李長琰不肯再說話,靠在屋子裡歇著。
  
  「走吧!」衙差前來驅趕李大太太。
  
  李大太太不禁驚訝,之前去驛所,她都是與李長琰和李冒在一起,為何今日要將她帶走,她想起方才見到的那張面孔,心中疑惑更深。
  
  「還愣著做什麼。」
  
  李大太太在衙差的催促下站起身,這才慢慢地走了出去,踏出屋子她向周圍張望,卻沒有見到那熟悉的人影。
  
  ……
  
  李長琰渾渾噩噩地睡著,忽然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老爺,老爺您醒醒。」
  
  李長琰睜開了眼睛,看到一張讓他熟悉的面孔。
  
  「青娥。」
  
  李長琰愣在那裡:「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難不成我……我也……」
  
  「噓,」婦人立即阻止李長琰,「老爺,奴婢沒有死,奴婢只是逃命去了,聽說老爺落了難,奴婢就跟了過來。
  
  老爺是因為高大人被牽連入獄……可奴婢知道老爺是被冤枉的,因為高大人的書信並非寫給老爺,而是寫給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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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6: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四章 李大太太的秘密

  李長琰聽到這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挪動了下身體,手上的傷口頓時一陣刺痛。
  
  婦人見狀就要上前攙扶李長琰。
  
  李長琰藉著昏暗的燈光,看著那婦人。
  
  大約是常年在外操勞,婦人的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皮膚也變得粗糙,眉眼盈盈處還能找到當年的神采。
  
  確實是青娥沒錯。
  
  青娥為何要說這些話,李長琰腦子一片混亂,青娥當年一心想要嫁出李家,李大太太托人給她尋了門好親事,結果青娥嫁過去不到半年就生了重病,後來他就聽說青娥病死了。
  
  現在青娥不但死而復生,而且還說她當年是逃命去了。
  
  青娥為何要逃命?
  
  李長琰有些不明白,難道當年李家有人要害青娥不成?
  
  當年他要將青娥抬了姨娘,李大太太對此也十分贊成,畢竟青娥在李家多年,從來都是侍奉的盡心盡力,李大太太生產了幾次,家中孩子太多,內宅裡多個女眷照顧也是件好事。
  
  卻沒想到青娥堅決不同意,甚至在他面前尋死,他被磨得沒有法子,吩咐李大太太給青娥準備份嫁妝遂了她的心意。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將這樁事拋諸腦後,沒想到其中還有隱情。
  
  最重要的是,青娥提及了他的案子。
  
  他與高見松見過幾次,都是因為煦兒的關係,他去高府拜謝,可私下裡與高見松卻從來沒有書信往來。
  
  朝廷認定他是簡王黨與青娥口中的書信有關?
  
  「老爺,」青娥見李長琰沒有反應不禁有些焦急,「奴婢說的話,您聽到沒有?」
  
  李長琰還沒說話,李冒已經過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哪裡來的書信?」
  
  青娥錯愕,沒想到李長琰和李冒對這些內情並不知曉。
  
  「老爺還不知道嗎?」青娥道,「朝廷會捉拿老爺,是因為手中有實據,那高見松與老爺來往的書信中提起過那些糧食,所以老爺才會來到懷來衛。」
  
  李長琰再次睜大眼睛,他雖然被朝廷捉拿,將要押送去京中送審,可他並沒有太過驚慌,畢竟他與高見松私底下本就沒有太大的關係,朝廷只管去查,即便李冒捲入了蔣家的事中,那也是無心之舉,而且李冒還幫徐氏抓了蔣大爺。
  
  他被兒子牽連,也不會有太嚴重的後果,可現在青娥告訴他,朝廷手中有了確實的證據。
  
  李長琰開始感覺到驚慌,不禁脫口而出:「你胡說些什麼。」
  
  「是真的,」青娥道,「奴婢得到消息之後,就托人四處打聽,奴婢這些年在外做雜事,認識了衛所的一位百戶,那位百戶大人曾前往捉拿高見松,這些話都是他親耳聽到的,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奴婢也不會前來。」
  
  李冒不等李長琰說話:「這與我母親又有什麼關係?」
  
  青娥看向李長琰,李長琰眼睛中也是一片茫然的神情。
  
  青娥不禁搖了搖頭:「沒想到這麼多年您從來沒有懷疑過大太太,您一直覺得大太太溫和柔弱,恭順賢良嗎?」
  
  李長琰從青娥聲音中聽出幾分譏誚。
  
  「大太太將您在外面生的兒子都接回李家,對外稱是自己所出,讓您多子多福,從來沒有埋怨過您,而且將這些孩子視若己出,這是尋常主母都做不到的,還拚死生下了九爺,為了九爺不惜與您一起長途跋涉四處求醫,甚至落下了病根,我們這些下人都十分欽佩大太太,直到後來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李長琰死死地盯著青娥,等待著青娥說話。
  
  青娥道:「您還記得陸先生嗎?」
  
  李長琰點了點頭,陸先生是煦哥的西席,為了教煦哥甚至只要了一半的束修,他很尊重這位老先生。
  
  「老爺還在山東時,經常在衙門裡忙碌,家中只有太太管事,那時候太太身子不太好,總會病倒在床,太太生得是頭疾,病重起來不喜歡旁人在身邊,屋子裡只有江媽媽侍奉,我們都被遠遠地遣開。
  
  開始我並不覺得有什麼,直到有一天晚上青竹吃壞了東西,連著去了好幾次淨房,最後一次遲遲沒有回來,我就出去查看,誰知道青竹並沒有在淨房,我心中奇怪就四處去尋找,最終在庵堂外看到青竹的人影。
  
  我正要上前去與青竹說話,就發現庵堂裡有動靜,我躲在穿堂角落裡張望,半晌發現陸先生帶著一個人從庵堂裡出來,那是一個男子,那男子穿著斗篷遮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楚面容。」
  
  青娥說到這裡看向李長琰。
  
  李長琰面色陰沉,顯然想到了什麼。
  
  深夜中,一個陌生的男子出現在李家內宅所為何事。
  
  李冒更是緊張的額頭上滿是汗水,這件事事關母親,他如果能夠平靜。
  
  「那是什麼人?」李長琰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詢問。
  
  青娥搖了搖頭:「奴婢不知道,不過……奴婢親眼看到大太太從庵堂中追了出來,然後與那男子抱在了一起。」
  
  李長琰額頭上青筋浮動,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你說什麼?」
  
  青娥目光堅定:「奴婢沒有騙老爺,奴婢當時也嚇得渾身發軟,不知該如何是好,那男子在大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安撫住了大太太,然後就跟著陸先生一起走了。」
  
  李長琰面目怪異,眼睛中是複雜的神情,又是驚詫又是憤怒又是懷疑:「既然是這樣,你為何不與我說?」
  
  青娥並沒有慌張:「老爺聽奴婢說下去就知道原因了。」
  
  說完這話,青娥抿了抿嘴唇:「奴婢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可若是那時候被大太太發現行蹤,奴婢就必死無疑,所以奴婢急匆匆地離開,準備靜下來再思量對策。
  
  奴婢回到屋子裡,不一會兒功夫青竹也回來了,青竹以為奴婢睡著了,躡手躡腳地上了床什麼也沒有與奴婢說。
  
  奴婢從旁看著青竹,眼見她有心事,知道她必然也在琢磨怎麼處置此事。」
  
  青娥說到這裡,再次看向李長琰:「老爺還記得青竹最後怎麼樣了嗎?」
  
  李長琰此時已經想到了什麼,神情更加難看起來:「我記得青竹出去置辦物件兒的時候,遇見了盜匪,被人擄到林子裡殺了。」
  
  「對,」青娥道,「青竹死了,青竹貪財,她早就想拿一筆銀子買些田地,過上主子的日子,再也不要為奴為婢,奴婢懷疑青竹去威脅太太,然後被太太滅了口。
  
  奴婢沒想到太太這樣的人,竟然手段如此的狠厲,既然有青竹在前,奴婢就更不敢張揚,盼著老爺回來,向老爺托出實情,請老爺定奪。」
  
  李長琰攥起了手,如果按青娥的說法,後面是又出了事,青娥才沒有向他透露實情。
  
  青娥接著道:「奴婢沒有說,是因為沒過幾日老爺遇到了升遷的機會,奴婢知道這機會是太太為老爺求到的,不但如此,老爺升遷用的銀子也是那男人給的。」
  
  聽到這裡,李長琰徹底憤怒了:「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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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6: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五章 被愚弄

  青娥沉默,半晌她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看著李長琰。
  
  「大老爺,如果當時奴婢將這些話告訴您,您只會覺得奴婢是在撒謊,這就是為何奴婢沒有提及此事。」
  
  李長琰沒有耐心聽青娥說這些,他身上所有熱血已經沖上頭,耳邊不停迴響著青娥的那些話。
  
  他升遷的機會是別人給的,打點的銀子也是別人給的。
  
  怎麼可能。
  
  他是因為在山東立了大功,朝廷才會重用他,至於李大太太給他籌來的銀子,都是這些年她打理莊子攢下的。
  
  現在被青娥一說,如果沒有那姦夫,他就什麼都不是。
  
  他的前程,他的吃喝都是姦夫給的不成?
  
  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他李長琰辛辛苦苦一輩子,竟然是依靠別人才會有如今的地位。
  
  青娥早就有所預料般,她不慌不忙繼續道:「老爺您在山東立功,為何會被拔擢去太原?奴婢在太太身邊,知曉每年莊子上的情形,哪裡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銀錢。
  
  家中沒有其他人管事,所以才沒人去查問,老爺又從來不看家中帳目……」
  
  李長琰眼睛發紅,手上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痛。
  
  「奴婢早就覺得奇怪,」青娥道,「老爺俸祿不多,李家族中給的一些田產每年結餘不了多少銀錢,家中還有那麼多孩子,大太太的嫁妝到底有多少,怎麼總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似的,老爺每次回來要錢,大太太都能想方設法地拿出來。
  
  青竹出事之前,奴婢也只是猜測罷了,青竹死了之後,奴婢曾想要找到實證,於是表面上裝作什麼都不知曉,背地裡卻一直留意著大太太屋子裡的動靜。
  
  老爺升遷之前那男人又來到家中,那男人走後,大太太開始看家中的帳目,奴婢去給陸先生送物件兒時,看到陸先生在收拾箱籠,之後老爺就回來報訊可能有機會升遷。
  
  然後大太太賣了些田地,那些田地都是薄地,幾日之內就找到了買家,而且賣了個好價錢,這裡面處處透著蹊蹺。」
  
  青娥道:「奴婢知道老爺聽到這些還是不肯相信,老爺還記不記得您收到朝廷文書之後,回來四處宴請同僚。
  
  大太太手中拿不出銀錢給您,您十分不高興,大太太無奈想要賣首飾,後來有人送來了銀票,為大太太解了難。
  
  送銀票來的是高家管事。
  
  大太太卻跟您說,她與人一起做了乾果生意,賺了幾百兩銀子。
  
  高家為何能給大太太銀錢,高大人不過偶然見了九爺一面,誇讚了九爺幾句,哪裡來的那麼大交情,所以奴婢就知道這其中不簡單。」
  
  高見松當時已經很有官聲,她那裡惹得起那麼大的官員,再說老爺對大太太那麼歡喜,處處都要依靠大太太打點,她說出來誰會相信,她最怕的是落得青竹的下場,所以她想方設法嫁出去,離開李家這樣危險的地方。
  
  青娥想到這裡起身再次向李長琰一拜:「奴婢能做到的也只是這些,如果老爺需要奴婢作證,奴婢願意上公堂。」
  
  李長琰如同遭到重擊,腦海中浮現出李大太太溫婉的模樣,那樣的體貼,那樣的懂事,只要有她在,他不必去擔憂家裡。
  
  李大太太的娘家是小門小戶,她帶來李家的嫁妝到底有多少他雖然不清楚,但他能想像得到,不會有很多,多虧這些年她生財有道才算讓李家撐下來。
  
  真的是生財有道嗎?
  
  家中上下的穿戴,孩子們的用度,他拿出去的銀子算起來有很多。
  
  他們剛剛成親的時候,李大太太也曾因為錢財發愁,她甚至一年也不會有件新衣服,後來……慢慢地就變好了,他記不得到底是什麼時候,但是他能肯定,離開山東到了太原,她好像就伸開了手腳。
  
  難道就是那時候她與男人私通。
  
  李長琰感覺到頭腦裡一陣鑽心的疼痛,他覺得在青娥目光之下,他好像被剝了個乾淨。
  
  李長琰立即站起身,整個人如瘋了般向外走去,他要抓到李大太太來問一問,到底這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定要掐死她。
  
  竟然敢這樣愚弄他。
  
  李長琰剛走了幾步,腳下立即被繩子絆住,門口的衙差聽到聲音立即進門查看,見到屋子裡的情形,衙差瞪圓了眼睛看著李長琰:「你想要做什麼?」
  
  如果驚動了衙差,必然會有人進門來詢問。
  
  「沒事,沒事,」李冒連連道,「我們不小心……」
  
  「去將王氏帶來,」李長琰大喊一聲,「我要見王氏,我有事要問她。」
  
  衙差李長琰的神情帶著幾分癲狂,揮著手中的長鞭打過去:「回去坐好,不要任意妄為,免得吃苦頭。」
  
  李長琰卻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大喊道:「王氏,你過來。」
  
  「父親。」
  
  李冒上前擋在李長琰面前,衙差的鞭子抽到李冒身上。
  
  「父親息怒,」李冒強忍住疼痛連聲道,「還不知道那些事是不是真的,父親不可這樣……」
  
  看著李冒的眉眼,李長琰想到了李大太太,他心頭的怒火燒得更勝,彷彿親眼看到李大太太與高見松抱在一起的神情。
  
  賤人。
  
  「滾開,到現在你還要護著那賤人,」李長琰一把將李冒推開,邁步向外面走去。
  
  「來人,」衙差大喊一聲,「犯人要逃走,快來人……」
  
  ……
  
  在看到青娥之後,李大太太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今晚恐怕會生事。
  
  李大太太正在思量著,只聽外面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有人大喊:「來人,犯人要逃走。」
  
  「怎麼回事?」李大太太看向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起身忙去查看,她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李長琰大喊的聲音:「王氏在哪裡。」
  
  管事媽媽下意識地打開門,屋外的景象讓她立即睜大了眼睛,李長琰已經衝到院子裡,整個人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正在四處尋找著,然後他的視線就落在了管事媽媽身上。
  
  管事媽媽心中一陣瑟縮,立即向後退了兩步。
  
  「太太,」管事媽媽顫聲道,「出……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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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7:0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六章 清白

  李大太太站起身,她強自鎮定心神,攥緊了帕子看向門外。
  
  李長琰的聲音十分清晰,她聽得清清楚楚,定然是青娥向李長琰說了些什麼,李大太太不禁有些後悔,早在青娥離開李家時她就該想到,這其中必然有內情。
  
  青娥恐怕與青竹一樣,撞見了她與王爺見面。
  
  是她大意了,當年青竹受了水刑都招認出來,沒有提及還有旁人知曉,她就沒讓人繼續追查下去,現在想想不禁懊悔。
  
  她當年想要將青娥留在身邊籠絡老爺,也是看在青娥機敏,她沒有看錯人,只不過青娥不願與她一條心罷了。
  
  青娥走出李家她就該動手,畢竟是在她身邊侍奉多年的大丫鬟,說不定會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可她還是沒有狠下心腸。
  
  王爺說的沒錯,不能被這些情愫羈絆,感情多於理智就會犯錯,這些年她一直照王爺的話教煦兒,沒想到自己先做錯了事。
  
  李大太太咬咬牙向前走去。
  
  管事媽媽想要上前阻止,李大太太卻將管事媽媽推開。
  
  院子裡的衙差將李長琰圍住,李冒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李大太太已經走過來:「老爺,這是怎麼了?」
  
  李大太太開口說話,李長琰的一雙眼睛立即盯在李大太太臉上,李大太太嚇了一跳,她從來沒見過李長琰這般模樣,一臉的怒容,彷彿要將她生吞活剝。
  
  她早就學會了如何與李長琰相處,只要順著他,給他足夠的銀錢,就能讓他高高興興地稱她一聲:賢妻。
  
  她對李長琰也沒有任何的期望,只要李長琰做好他自己,她和煦兒就能平安,所以李長琰無論做出什麼事,她都能想到法子安撫。
  
  可這次不一樣了,李長琰彷彿要從她手心裡掙脫。
  
  李大太太抿著嘴唇走過去,一臉關切地望著李長琰:「老爺,您別嚇妾身,方才還好端端的,這是……」
  
  李冒不禁焦急喊了一聲:「母親……」他怕父親盛怒之下做出什麼事來,想要母親暫時避開。
  
  李大太太茫然地看了一眼李冒:「冒哥兒,你父親怎麼了?」
  
  李大太太又上前一步。
  
  「王氏,我有話要問你。」李長琰再次兇狠地開口。
  
  「妾身就在這裡,您想問些什麼?」和李長琰此時此刻的情形相比,李大太太顯得鎮定而坦然。
  
  李大太太又上前一步,李長琰伸手就像李大太太抓去,李大太太強忍住要逃離的衝動,不躲不避地等在那裡。
  
  衙差又是一鞭子向李長琰抽去,李大太太迎上前想要替李長琰遮擋。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有話好好說,不要惹怒了衙門的人,」李大太太道,「我們畢竟是……」
  
  李大太太話還沒說完,髮髻已經被李長琰順手扯住,李大太太整個人向前撲去。
  
  李冒急忙上前拉扯李長琰:「父親不要這樣,您不能只聽信一面之詞,現在見到了母親,你們可以好好說。」
  
  「我這就與她好好去說。」李長琰將李大太太向屋子裡拖拽去。
  
  李大太太整個身體失衡向前跌倒,雙膝頓時摔在地上,她強忍著厭惡的情緒,用手攀著李長琰的手臂,沒有與他抗爭。
  
  今天的事不同尋常,李長琰能從被關押的屋子裡衝出來,還能為所欲為地這樣折騰她,定然是有人默許,否則在這些衙差的看押下如何能如此,說不定宋成暄早就得到了消息,就是要看著他們,她不能輕舉妄動,不能再激怒李長琰,免得再露出更多端倪。
  
  李大太太想到這裡看了一眼管事媽媽,管事媽媽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落下來。
  
  李長琰的不管不顧將李大太太被拽得生疼,眼淚也忍不住淌下來。
  
  李長琰將李大太太丟在地上,然後指向屋子裡的青娥:「你還認識她嗎?」
  
  李大太太看過去,怔愣片刻,驚呼出聲:「青娥,你怎麼……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青娥沒有出聲,只是向李大太太行了禮。
  
  李冒站在那裡看著這一切,先是蔣大爺告訴他九弟與高見松的淵源,然後又從宋大奶奶那裡得知蔣大爺是簡王餘孽,緊接著他與父親都成了簡王黨,這些事讓他如墜噩夢之中,可這噩夢還沒有醒,他尚未回過神,從前在家中侍奉的丫鬟密告母親與其他男子有染。
  
  那個男子就是高見松大人。
  
  父親和母親剛才還互相恩愛體貼,如今父親就變了臉,這般作踐母親。
  
  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心目中的母親絕不會做出與男子私通的事,母親不但識大體又那麼的賢良,含辛茹苦地撫養他和幾個兄弟,在他心裡就沒有哪個女子強過母親。
  
  父親也總是誇讚母親這樣的女子萬里難尋,有母親是他的福氣,還讓他們尋妻房也要母親這般的女子。
  
  突然之間一切變得這般可怕。
  
  「你說,」李長琰道,「你與高見松是不是私下裡有往來?當年我被調動去太原府,是不是高見松幫忙?你給我的銀子是不是高見松所贈?你與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朝廷說高見松讓人送信給我,要與我在懷來衛見面,我根本就沒有收到書信,高見松的信是不是送到了你手上……」
  
  聽到李長琰提起高見松,李大太太心中雖然恐懼卻也覺得慶幸,好在李長琰沒有沒有懷疑王爺。
  
  說完這些,李長琰彷彿明白了些什麼:「我們本來要回太原,朝廷卻忽然調動我去大同,我還疑惑為何如此,是不是你與高見松早就商議好的,借著調動我的機會,你們倆來懷來衛相會。」
  
  李大太太心中一沉:「老爺,您在說些什麼啊?妾身整日與您在一起,妾身有沒有收到信您會不知曉?這麼多人都看著,有人偷偷送信來,就沒有人發覺?您這是聽了誰的話來污蔑妾身。」
  
  李長琰冷冷地道:「有人看到了你們私會,當年的青竹也是因為撞破你們的姦情才會被殺。」
  
  李大太太瞪圓了眼睛,她彷彿被李長琰的話驚在那裡,半晌才轉頭看向青娥,嘴唇嗡動著道:「是青娥與老爺說的?」
  
  李長琰沒有否認。
  
  李大太太眼淚淌下來:「老爺,妾身嫁給您這麼多年,為您生兒育女,服侍家中長輩,您就因為一個奴婢的話,如此質疑妾身,這些年相敬如賓難道都是假的?」
  
  說完這些,李大太太淒然地看了一眼李冒。
  
  「也罷了,您若是這樣想妾身也無話可說,只不過妾身……一身的清白不能就這樣毀於人手……」李大太太說完搖搖晃晃站起來,忽然向旁邊的牆上一頭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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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7: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七章 揭穿她

  李大太太身子一動,李冒立即跑了出去,方才母親看他的目光中帶著幾分不捨和決絕,讓他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果然……母親不堪受辱,要以死明志。
  
  李冒伸手去拉李大太太的手臂,李大太太卻十分決絕,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李冒竟然沒能將李大太太攔住,只是卸掉了李大太太一部分力氣。
  
  「咚」地一聲,李大太太撞在了牆上。
  
  李大太太立即軟倒在地。
  
  「大太太。」管事媽媽喊了一聲,立即上前查看。
  
  李長琰則愣在了那裡。
  
  旁邊的青娥也沒想到李大太太會如此,怔怔地望著這一切。
  
  李冒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上頭,一顆心彷彿都從胸口躍了出去,他上前慌忙將李大太太從地上扶起來,看到李大太太眼睛緊閉,有一縷鮮血順著額頭淌下來。
  
  李冒頓時手腳發軟,悲從心來,不停地呼喊:「母親,母親您這是為什麼。」
  
  李大太太沒有應聲,顯然已經完全昏厥了。
  
  「快去請郎中,」李冒看向管事媽媽,「去求衙差找郎中來,母親傷得不輕。」
  
  李冒的手托著李大太太的頭,滾燙的鮮血不停地落在他手上,母親用那麼大的力氣去尋死,就沒想著要活下來,如果不是被他拉扯了一下,現在的結果他不敢去想。
  
  李長琰望著地上的王氏,王氏竟然如此決絕,他還有許多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王氏就這樣果決地自盡了。
  
  王氏如果真的就這樣死了……
  
  李長琰心中一涼,他怎麼面對家中的幾個孩子,怎麼向王家人交代,王家還有幾個難纏的嬸子,時不時就回來李家找麻煩。
  
  他可能還要背上逼死妻室的名聲。
  
  他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王氏的性子會這樣烈。
  
  李長琰又想及多年的夫妻之情,心中五味雜陳,他雖然懷疑王氏,可畢竟還沒有確定王氏真的與高見松有苟且。
  
  李長琰走到李大太太身邊,看著李大太太躺在那裡生死不知的模樣,一時有些恍然,不知道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麼。
  
  「母親管家這麼多年,向來名聲在外,如何能受這樣的屈辱,您這樣對她,」李冒眼睛濕潤地望著李長琰,「就是將她逼上死路,母親是真的不想活了,要不是兒子在身邊,現在恐怕已經……
  
  這就是母親的決心,父親不該再懷疑母親。」
  
  「那也未必。」
  
  李冒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宋大奶奶從門口走進來。
  
  徐清歡道:「李大太太重傷就可以不必跟著一起去京城,更不用再回答李大老爺的追問,這也算是權宜之計。」
  
  李冒本來對宋大奶奶十分信服,聽到這話卻不禁反駁:「宋大奶奶為了追查蔣家大爺的事,不惜以身涉險讓人敬佩,可您如何能對我母親這樣懷有偏見。
  
  您也是女子,難道不知道女子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我母親身子多年不好,卻苦苦支撐整個李家,最終就要落得這樣的結果?」
  
  李冒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餘下的話他說不下去了,父親留下的幾個庶子,母親全都記在名下好生照顧,不至於讓他們有什麼嫡庶之分。
  
  許多人家的正室都為了自己的嫡子能分到更多家財,對庶子百般打壓,母親這樣的心性幾人能及。
  
  光憑這一點,母親就做不出那些令人不齒的事。
  
  徐清歡神情依舊從容:「李大太太一直身子不適,我早些時候就讓人去請了一位名醫前來診治,這位名醫為皇后娘娘調理過身子,在京中坐堂幾個月就很有名聲,我身上的舊疾能夠好轉也多虧了這位先生。」
  
  李大太太仍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就像前世一樣,看起來十分的虛弱無助。
  
  當年她就是這樣靠在床邊,守著這位婆母,想要讓婆母快些好起來,她並不知道一片赤誠之心早就是別人手中的棋子。
  
  李大太太信任的郎中時不時就要為李大太太請脈,只是許多藥吃下去,李大太太依舊不見好轉,她想要另尋良醫來到李家,李大太太卻百般不願。
  
  也不知是不是命中註定。
  
  今生她竟然有機會為李大太太治病。
  
  聽到宋大奶奶請了郎中,李冒心中歡喜,他抬頭看過去,只見一位面容親和的先生走了進來。
  
  「大奶奶。」廖先生走上前去。
  
  徐清歡點點頭:「勞煩先生了。」
  
  廖先生帶著徒弟走上前,李冒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著開口道:「先生,您看看我母親額頭上的傷。」他一動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會再傷到母親。
  
  廖先生吩咐徒弟打來水,他淨手之後開始處置李大太太的傷,上了止血的藥物,又用布巾將傷口包裹好,廖先生這才開始給李大太太診脈。
  
  屋子裡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廖先生身上。
  
  管事媽媽飛快地看了宋大奶奶一眼,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宋大奶奶早就料到大太太會自盡,否則怎麼會這麼快帶來了郎中。
  
  管事媽媽不禁緊張地握起了手,她開始感覺到了恐懼,彷彿就連她自己的一舉一動也早就被人盡收眼底。
  
  廖先生道:「頭上傷得不輕,不過好在病患身子底子不錯,素來康健,只要好生照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聽到這話李冒先是一喜,不過他很快察覺出異樣,還沒有開口詢問,只聽李長琰道:「你說什麼?」
  
  廖先生抬起頭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好生照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不對,」李長琰咬牙,「上一句。」
  
  李長琰話音剛落,頭頂瓦片上傳來了聲響,好像有人沒有憋住,不小心笑出了聲。
  
  趴在房頂的徐青安立即狠狠地扭了自己大腿一把。
  
  廖先生被打斷,只好再次凝聚氣氛:「我說病患身子底子不錯,素來康健。」
  
  這次李長琰沒有說話,李冒道:「我母親舊疾纏身,那是生產我九弟時留下的病症,先生再仔細診診。」
  
  廖先生沉穩地道:「我已經說了,她之前沒病,身體底子可比一般人都要強健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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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7: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八章 揭皮

  李冒聽著那郎中的話,耳邊一片嗡鳴之聲。
  
  沒有病,怎麼可能。
  
  母親一直藥石不斷,現在這個郎中卻說母親身體比尋常人還要好些,這彷彿就是在說,母親平日裡是在裝病。
  
  母親為何要裝病?
  
  李冒茫然地看著母親,母親的眼睛彷彿微微動了動,李冒頓時手腳發涼。
  
  母親好像能聽到他們說話。
  
  李長琰眼睛彷彿能滲出血來,他盯著廖先生:「王氏的病情我知曉,你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徐清歡望著李長琰,李長琰表情已經漸漸有些扭曲,顯然他口中這樣說,心裡卻已經有了猜疑。
  
  廖先生神情從容:「你倒說說這位太太有什麼病?」
  
  不等李長琰說話,李冒道:「我母親生下九弟之後,身子一直虛弱,後來九弟生病母親怕有什麼閃失,就跟著父親四處尋醫,途中受了風寒又加上奔波勞累,九弟的病好了,母親卻落下了頭疾和咳疾。
  
  來的郎中說母親產後血虛加上勞累過度,氣血兩虧……」
  
  「氣血兩虧?」廖先生看向李冒,「氣血虛該脈象沉細,病患該是面色蒼白,頭暈目眩,神疲乏力,氣短懶言。」
  
  李冒點點頭:「我母親便是如此,面色一直不好。」
  
  廖先生道:「太太每日用不少香粉敷面吧?」
  
  李冒被說得一怔,這些事他不知曉,他雖然賣過胭脂水粉,也帶過一些給母親,可母親平日裡不太喜歡用這些東西。
  
  徐清歡看向衙差,衙差立即捧了兩盒香粉上前。
  
  李冒吞咽一口:「女子用些香粉也很自然,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既然臉色不好,懂得用香粉,為何不再用些胭脂?」徐清歡望著李大太太,「這樣氣色看起來會很好,只用香粉自然面色蒼白。」
  
  她當年病重的厲害,還要用胭脂遮掩病容,讓自己盡可能不要人前失儀,李大太太卻只用香粉,本來就面容蒼白的人,為何還要如此裝扮自己?
  
  徐清歡說完話,衙差帶了一個婦人上前,那婦人向眾人行禮,所有人看過去就知道為何宋大奶奶會喚這人上前。
  
  婦人看起來頭髮枯黃,臉色蒼白,神情憔悴,一雙眼睛中都透著幾分虛弱和疲倦似的。
  
  兩個人站在一起,成了鮮明的對比。
  
  廖先生看向那婦人:「這才是血虛之症。」
  
  李長琰神情古怪。
  
  廖先生道:「李大太太指甲紅潤,想必平日裡手腳溫暖並不畏寒,所以何來的氣血兩虛?」
  
  李長琰攥緊了拳頭,他整個人彷彿都被人狠狠地刺了一下,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他身邊那個嬌弱的妻室,好像並不是他心中思量的模樣。
  
  通姦、裝病,如果這都是真的……
  
  李長琰粗著嗓子道:「郎中說她的身子虛空,不能有孕。」
  
  廖先生道:「若有這樣的疑難雜症,該請婦人科聖手前來,至少我沒有診出大太太有這樣的病症。」
  
  屋子裡眾人在交談,鳳雛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黃豆的味道,世子爺已經在房頂開吃了嗎?她有些忍不住偷偷摸摸將一顆豆子放在嘴裡。
  
  這時候豆子也變得好吃起來。
  
  李長琰上前一步,就要去拉扯李大太太。
  
  李冒急忙阻攔:「父親……父親……弄清楚再說……母親傷成這樣,已經經受不住……」
  
  李長琰如同被人丟在了鍋裡,滾熱的油撲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火辣辣地疼痛,生下李煦之後,王氏就抱病在床,後來慢慢好起來了,她也對那些事推三阻四。
  
  如果她根本沒有病,她這樣是為什麼?
  
  厭棄他不願與他同房,不願意再為他生下孩子?
  
  李長琰汗毛豎立,渾身發抖,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一把刀子將他的皮都剝下來扔在地上,任意踐踏。
  
  奇恥大辱。
  
  他一直信任、引以為傲的妻室,這樣欺騙他。
  
  「大奶奶,」雷叔上前道,「一直給李大太太看症的郎中已經到了。」
  
  李冒能夠感覺到李大太太忽然發抖。
  
  說話間背著藥箱的男子被人帶進屋子。
  
  丁郎中見到屋子裡的情形頓時嚇得愣在那裡,帶著他前來的人只是說李大太太病重,讓他前來看症,沒想到事情並不是他想的那般。
  
  他的目光從廖先生手邊的要向掠過,又看到李大太太那微微顫動的袖子立即有所明悟。
  
  徐清歡道:「勞煩丁郎中將這些年李大太太的脈象、病案和藥方都拿出來也好做個參詳。」
  
  丁郎中目光閃躲:「我……來得匆忙,沒有帶出來。」
  
  「不必你帶,」廖先生道,「李大太太請你診脈多年,你應該記得大致病情,你說出來我幫忙整理。」
  
  丁郎中額頭上冒出冷汗,李大太太這般模樣定然是被人戳穿了,無論他怎麼說都授人以柄。
  
  「你倒是說話啊,」李大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道,「一直都是你給大太太診脈,不是你說大太太氣血兩虧……」
  
  管事媽媽的話讓丁郎中不由地吞咽一口,他遲疑著沒有說話,而是望向李大太太。
  
  管事媽媽攥緊手裡的帕子。
  
  「是……是我說的,」丁郎中的聲音很低,「我……」
  
  「原來是你,」管事媽媽大聲道,「你是不是為了貪圖錢財,故意誇大其詞,就是為了從中賺李家的銀錢。」
  
  管事媽媽話音剛落,丁郎中垂著頭站在那裡,不敢為自己辯解。
  
  「大太太,」徐清歡看向李大太太,「你是想要丁郎中幫你擔下這些罪名嗎?」
  
  昏迷的李大太太沒有半點的動靜。
  
  徐清歡向前走了兩步:「不過可惜的很,即便丁郎中故意診錯脈,誇大你的病情,卻也沒法讓你整日裡嬌弱無力,時常『舊病復發』。」
  
  徐清歡說著看向李長琰:「李大老爺定然有許多話想要問李大太太,不如我讓廖先生將李大太太喚醒如何?」
  
  李長琰咬牙,一雙眼睛如同要冒出火來:「不用你來喚,我知道她根本就沒有暈厥。」
  
  李長琰說著一隻手去抓李大太太的脖頸,李大太太終於忍不住死死地攥住了李冒的手臂。
  
  「父親……」
  
  徐清歡看著眼前的混亂,李長琰要如何處置李大太太她並不感興趣,她真正好奇的是李大太太的身份,還有……她與高見松的關係。
  
  事到如今,她好像也要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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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17: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下次他也去勸架

  李長琰一腳踹向李冒,伸手去掐李大太太的脖子。
  
  李冒護著母親去抵擋,卻又不能對父親動手。
  
  李長琰大聲道:「你這個畜生,給我滾開。」
  
  李冒不知所措,李大太太終於睜開眼睛,一臉驚慌的神情。
  
  管事媽媽上前拉扯李長琰。
  
  「大老爺,大太太對您……」管事媽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長琰一拳打在了肚子上。
  
  「你這個老貨也是與她一條心,」李長琰說著看向李大太太,「這兩日高見松有沒有送信給你,你們是不是來這裡私會,你若是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掐死你。」
  
  李大太太連滾帶爬地躲閃:「老爺,不是你想的那樣,你這是……要冤死妾身……」
  
  有這麼多證據在這裡,李大太太無論再說些什麼,李長琰都不會相信。
  
  「高見松調動我去大同做什麼,」李長琰道,「是不是方便你們在太原苟且,枉我李家長輩時時誇讚你,我將你捧在手心中,你可對得起我。
  
  這麼多年的夫妻,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說,你與高見松什麼時候相識的,那陸先生是怎麼回事?高見松安插在家中給你送信的人?」
  
  「老爺既然這樣想,就掐死我吧。」李大太太乾脆不再躲閃,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李長琰。
  
  李長琰將手放在了李大太太脖子上,然後開始收緊。
  
  李大太太頓時喘不過氣來,她的表情從開始的決然變成了恐慌,李長琰真的有可能會殺死她,死在這個男人手中,讓她如何甘心。
  
  王爺……
  
  李大太太眼淚順著眼角淌下來,王爺去的太早了,否則怎麼捨得她這樣受苦,都是她命苦,早知會這樣,還不如那時候衝出京城與王爺死在一起。
  
  李大太太想到這裡轉頭去看不遠處的徐清歡,都是徐氏和宋成暄,他們先害死了王爺,現在又來對付她。
  
  李大太太眼前變得模糊,她感覺自己就要死了,她開始掙扎,她不能死在李長琰這樣的人手中。
  
  誰都沒有權利殺死她,她將來還要復王爺的尊號,重新給王爺修墓,執掌慈寧宮。
  
  李大太太喉嚨裡發出「咯咯」的響動。
  
  李冒聽到這裡,拼盡力氣上前去拉扯李長琰。
  
  衙差看向徐清歡,徐清歡轉身從屋子裡走出來。
  
  李長琰不會捨得殺了李大太太,當然不是因為夫妻之情,而是因為李大太太如果真的與高見松有私,李長琰就不會被當做簡王黨。
  
  李長琰是個很會算計利益的人,青娥向李長琰告密,李長琰沒有任何懷疑就要尋李大太太問個清楚,這樣的舉動就已經暴露了他的思量。
  
  朝廷真的握有證據,李長琰的處境就岌岌可危,李大太太能讓他從這樁案子中解脫。
  
  徐清歡剛想到這裡,就聽到屋子裡管事媽媽的叫喊聲停了,緊接著徐青安從房頂上停了下來。
  
  「妹妹,」徐青安道,「你怎麼半路走了,沒有看到最後。」
  
  徐清歡沒說話,徐青安接著道:「那李四真是厲害了,一棍子將李長琰打暈了過去。」
  
  原來還沒等到李長琰放手,李冒先忍不住了。
  
  徐清歡問過去:「哥哥有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徐青安仔細地想了想:「下次父親、母親再有什麼分歧,我也過去勸架,我一定會比李冒做得更好。」說到這裡他的眼睛忍不住發亮,李冒只會操棍子打人,他卻有十八般武藝呢。
  
  徐清歡不禁歎口氣,哥哥的心思就不能正過來嗎?
  
  自己樂呵了半晌,徐青安才清了清嗓子:「那李大太太表面上看來就是個懦弱的女眷,身子不好,又沒有什麼主意似的,都要縮在李長琰身後,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人,妹妹是怎麼看出來的。」
  
  前世她就知道李大太太的厲害之處,只不過沒有仔細去查,高見松雖然死了,卻留下不少疑點。
  
  尤其是李長琰夫妻出現在懷來衛,李煦突然拿著朝廷的文書出現。
  
  她就覺得是該趁機好好查查李大太太。
  
  也是因為在北方生活過一段時間,又掌管過李家內宅,她就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李大太太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青竹和青娥。
  
  前世她有一次去打理李家莊子,聽到有人提及這兩個丫頭,青竹死的很慘,青娥嫁出去不久也重病沒了,然後有個婆子提及青娥「死」後,她曾見過青娥,她心中雖然害怕,卻因為好奇偷偷摸摸地跟在青娥身後,直到看見青娥進了一處人家,她向周圍人去打聽,得知那院子裡住的是位石娘子,幫人漿洗衣服,做些雜事。
  
  她只是隨意聽聽這些,李大太太身邊的管事媽媽卻彷彿十分謹慎,她心中有些懷疑,也讓人去尋那位石娘子的下落,但是沒有任何結果。
  
  前世她錯過了許多線索,也被太多人和事蒙蔽,當時沒有查出結果,說不定有人也得知了消息先動了手。
  
  於是她讓哥哥和齊德芳去尋那石娘子,但是結果與她猜測的不太一樣,哥哥找到了石娘子,卻沒有見到石娘子這個人。
  
  因為石娘子已經離開了住處,前來找他們。
  
  這個石娘子自然就是青娥。
  
  既然青娥找上門,她也不用去驚動青娥,看看青娥到底要做什麼,至於請廖先生前來則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徐清歡看向徐青安:「不止是李大太太,李大太太身邊的人也不簡單,李家那位管事媽媽很冷靜,還有常常給李大太太診脈的丁郎中,在那樣的情形下還不肯說實話,如果我料想的沒錯,這郎中可能會承認是他一時貪財,故意診錯脈為李大太太遮掩。」
  
  徐青安仔細思量:「一個郎中,應該就是拿了別人的錢財辦事,犯不著為此進了大牢。」
  
  這樣忠心耿耿,一心一意為李大太太辦事,不像是一時被收買的,徐清歡總覺得這丁郎中與李大太太有一種微妙的默契。
  
  她只知道這丁郎中與李大太太淵源頗深,一直都在為李大太太看脈,不知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徐清歡看向徐青安:「哥哥去打聽一下,這丁郎中第一次為李大太太看病是什麼時候?」這個細節也許十分的重要,也許順藤摸瓜,還能牽扯出一些秘密。
  
  「大奶奶,」雷叔上前道,「大爺抓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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