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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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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20: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章 她的噩夢

  徐清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鬆懈下來重新沉入床鋪之中,方才夢見前世種種就像讓她又重新經歷了一次,現在清醒過來只覺得十分的疲憊。
  
  一隻大手擦掉她額上的汗水。
  
  徐清歡縮進宋成暄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只覺得愈發的踏實。
  
  她還活著,沒有重病纏身,父兄也沒有被簡王算計而死,每次回想起前世,都會讓她更珍惜此生。
  
  宋成暄輕輕拍撫她的後背,如同在安慰一個被嚇到的孩子。
  
  「夢到什麼了?」
  
  徐清歡思量片刻道:「夢見父親和哥哥都不在了,我去了奴兒干,帶著各部首領對抗李家和庾家的兵馬。」
  
  宋成暄的手停下來,早在鳳翔案子時他其實就對清歡的某些決定起過疑心,她做的每個安排並非都是有跡可循的。
  
  簡王謀反,清歡讓人去鳳陽尋找線索,前幾日又讓人去找石娘子,她要找的石娘子就是那青娥。
  
  許多事就像是未卜先知。
  
  在沒有發現李家與簡王黨有牽連之前,她對李家和李煦就已經有所防備。
  
  包括他的身份,他這些年在東南一直很小心,他確定之前沒有見過清歡,清歡卻在人群中發現了他。
  
  他也是因此對清歡心生警惕。
  
  或許這一切都與她嘴裡的「夢」有關。
  
  宋成暄仔細回想徐清歡說的話。
  
  現在奴兒干一片平靜,李煦沒有本事大張旗鼓地起兵攻佔奴兒干,清歡說安義侯和徐青安都不在了,她隻身一人前往奴兒干……聽起來更像是將來會發生的。
  
  「那我呢?」宋成暄輕聲道,「你去奴兒干,我在哪裡?」
  
  徐清歡心中一動,宋成暄很聰明,或許她多透露幾句,他就能從中發現端倪。
  
  「李煦舉兵攻打朝廷,你將他攔在延慶衛。」徐清歡道,這是順理成章的事,宋成暄應該不會有疑惑。
  
  宋成暄停頓片刻:「奴兒干大亂,李煦必然首尾難顧,我可以趁機挫他銳氣,一舉將他打回北疆,這樣就解了京城之困,東南兵馬趁機進入京城附近,局面就會對我有利。」
  
  徐清歡抬起頭來,看向宋成暄那雙幽深的眼眸,她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吧。」
  
  「我為何要這樣做?」宋成暄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
  
  徐清歡沒有弄清楚他這話的意思,臉上晃過茫然的神情。
  
  宋成暄表情更加肅穆,他微微瞇起的眼睛,一抹緊張的情緒一閃而過:「我們不親近嗎?我為什麼要將沒有了父兄護著的你,送去奴兒干?」
  
  徐清歡愣在那裡,她沒有想過這一點,前世她與宋成暄本就不親近,她對宋成暄心存感激,卻不可能就此依賴他,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說出那些話。
  
  沒想到宋成暄會注意到這一點。
  
  「那只是一個夢,」徐清歡垂下眼睛,「夢裡與現實總是不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也有自己該做的……」
  
  宋成暄皺起眉頭,眼前浮現出她那決絕的目光,心窩一陣悸痛。
  
  徐清歡話未說完,就感覺到一股壓力向她侵襲而來,很快她的氣息紊亂,在他的懷中氣喘吁吁。
  
  好半天他才放過她,她睜開迷蒙的雙眼,對上他那雙眸子,他的眼睛中閃動著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光芒。
  
  「不會發生的,」宋成暄撫平她的髮鬢,「我不會將你丟下,讓你獨自面對李煦或是朝廷兵馬,我會保護你和徐家人,只要我活著……」
  
  徐清歡的手輕輕壓住宋成暄的嘴唇:「你活著,你必須好好活著。」她主動伸出手臂攀上他的脊背,然後抬起了頭貼在他的臉頰上。
  
  一切發生的無聲無息,漫長而又緩慢似的,她安靜地與他纏綿,不知過了多久才疲憊地沉沉睡去。
  
  宋成暄低頭看著蜷縮在被子裡的徐清歡。
  
  她面容紅潤,眉眼舒展,睡得十分安然,他再次低下頭吻在她的臉頰上,然後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
  
  天還沒有完全亮。
  
  張真人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回驛館,他帶著人在周圍尋找線索,不管是府衙還是尋常百姓都不曾見過那斥候。
  
  難道是他們推測錯了,那人平日裡就沒有在附近走動。
  
  張真人抬起頭看了看天,他這時候不好去打擾公子,等公子起身之後再去稟告,他也能趁機歇一歇腳。
  
  看看自己一雙破鞋,他就心生哀怨,公子的鞋不好看,鞋面上的雲紋繡的一團糟,不過鞋子只要好穿、保暖就好,尋常時候誰會盯著它瞧,只有沒鞋穿的人,才知道其中冷暖。
  
  既然沒人疼就得自己疼自己,這樣想著張真人的腳步就更加沉重,恨不得立即進門倒在床上睡死過去,夢中與小師妹相會。
  
  張真人正想著,忽然發現驛站的一間房亮著燈光,那是驛丞專門為公子收拾出來處置公務用的。
  
  張真人小心翼翼地靠近。
  
  門開著,一個人影站在屋子裡。
  
  猝不及防地張真人與他四目相對,那幽暗如寒霜般的目光,頓時讓張真人僵在那裡。
  
  公子。
  
  這是怎麼了?
  
  「公……公子……」張真人好半晌才發出聲音,「出什麼事了嗎?」驛站中一片安寧,東南有軍師在,他著實想不出來什麼樣的事,能讓公子一臉殺氣。
  
  宋成暄淡淡地道:「送封信去東南,讓軍師派人前來,我要去奴兒干。」
  
  公子回京之後就該前往常州,為何要去奴兒干,張真人心中雖有疑惑,卻知道這時候絕不能插嘴。
  
  宋成暄接著道:「送公文去兵部,請洪大人幫忙送一份奏摺給朝廷,就說金州水師一直奏疏兵部缺少軍備,命我去金州衛所查看水師的情形。」
  
  張真人應了一聲卻沒有離開,公子的話一定還沒有說完,空氣中那抹涼意不但沒有散去,而且愈發冷冽似的。
  
  宋成暄聲音低沉:「讓人盯著李煦和庾家,他在北疆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都要告知我,若有誰漏出破綻……」
  
  張真人正色聽著。
  
  「動手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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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2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一章 重合

  張真人躬身從屋子裡退出來,站在外面的章峰立即迎上前。
  
  張真人點了點頭,章峰心領神會地跟過去。
  
  北疆危險,這些日子他與永夜一直在女主子屋外護著,方才公子出來的時候,他不小心瞄了一眼,公子面色陰沉,甚是駭人,那模樣就像是丟了媳婦似的。
  
  這樣的時候,他這樣的忠僕自然要為公子分憂。
  
  「章……」徐青安起身去淨房,透過窗子看到章峰,立即喊了一聲。
  
  誰知那章峰就像沒聽到是的,屁顛顛地跟著張真人走了,這人……才幾天就喜新厭舊,還是妹妹好,無時無刻都惦記著他。
  
  徐青安打了個哈欠就要回去睡覺。
  
  「世子爺醒了就出來吧!」
  
  宋成暄的聲音傳來,徐青安打了個激靈,他整理好身上的衣袍走出門。
  
  果然宋成暄沉著臉,一副臭不可聞的模樣。
  
  「做什麼?」宋成暄送不會將他當成使喚丫鬟吧,若是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他定然去妹妹面前告狀。
  
  「跟著我去騎馬。」
  
  徐青安吞咽一口:「永夜也閒著呢。」孟凌雲跟他說,永夜最近閒得很,廚房裡的蹄膀說不定就是永夜偷吃的。
  
  宋成暄淡淡地道:「清歡在世子爺心中如何?」
  
  徐青安想都沒想:「當然十分重要,若是有人想要欺負我妹妹,先要問問我的拳頭。」
  
  「你的拳頭不硬。」
  
  宋成暄的聲音傳來,徐青安立即覺得手指發軟。
  
  「輕功也一般般,屋頂的瓦片都被你踩壞不少,十八般武藝,不過就是擺設,真的衝鋒陷陣,很快就會被人殺下馬。」
  
  徐青安想要揮拳反駁,看到宋成暄的身形,決定還是給宋成暄留些顏面。
  
  「在鳳陽,你正面迎敵還需要趙沖幫忙,可見不能獨當一面。」
  
  果然是趙沖告密,徐青安的頭髮幾乎要豎立起來,這筆賬他給趙沖記下了。
  
  「不過,帶著人背地裡偷襲倒是做的很好,騎射上進益一些,就能逃得更快。」
  
  宋成暄說完話,將手中的馬鞭丟過去,徐青安下意識地接住:「我不去。」他瘋了才會承認自己只會逃命,他站在人前就是少年英雄,如何能這般不堪。
  
  宋成暄道:「練好了,萬一遇到危險,我就可以放心將清歡交給你帶走。」
  
  宋成暄向前走著,片刻功夫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我什麼時候帶妹妹走?你臉色為何這樣難看?妹夫說實話,是不是我妹妹將你攆出家門了。」
  
  宋成暄翻身上馬,轉頭看向徐青安,世子爺雖然不靠譜,到底一心一意還是關切清歡。
  
  「我父兄都不在了。」
  
  清歡說這話時,眼睛中是那般的難過,所以她才會護著整個安義侯府,想要用一己之力擋在徐家所有人面前。
  
  幸好,他沒有被仇恨蒙蔽雙眼,他與她才能有這樣的緣分。
  
  她夢中的那個他,是不是做了錯事?他不敢去想。
  
  那些已經不能去深究,當下的一切最為重要。
  
  ……
  
  余江看著眼前的屍體。
  
  這是宋大人抓到的探子,按照宋大人的說法,他們將要活捉這探子的時候,這探子就自盡了。
  
  他已經將屍體檢查了幾遍,宋大人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大人,」余江身邊下屬稟告,「宋都督那邊的人四處查問了,都沒有這人的線索,附近的衙門也都沒見過此人。」
  
  余江看向那探子鞋底:「他沒有走太遠的路,必然在附近有落腳之處,卻沒有查出來,顯然有人在為他善後。」
  
  恐怕這案子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雖然李大太太已經承認與高見松有私,可能還有些他沒有問出的隱情。
  
  這樣一想,那青娥來的也太湊巧了些。
  
  想到這裡余江就覺得興奮,他最喜歡從別人嘴中掏秘密。
  
  有這具屍體在,即使將來發現李家上下都是無辜的,李大人也不能怪罪他,這樣的時候問清楚對誰都有好處。
  
  余江心中想著又走出去推開了關押李長琰的屋門。
  
  李長琰面色鐵青,短短幾天功夫他已經瘦了兩圈,眼睛中滿是驚嚇。
  
  余江看了一眼身邊的衙差,衙差立即拎了一桶水上前,另一個手中還拿著桑皮紙。
  
  「你們要做什麼?」李長琰變了聲音,「屈打成招嗎?」
  
  「本官最討厭屈打成招,」余江露出一抹笑容,「本官喜歡硬骨頭,從這裡到京城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這麼快就結案,這一路上該有多乏味。」
  
  李長琰已經喘不過氣來,奈何他手腳被綁著無法反抗。
  
  「你最好不要想法子逃走,」余江道,「畏罪潛逃,整個李氏都會成為叛黨,你知道叛黨是什麼下場?」
  
  余江伸手比了比:「都殺死,一個不留。」
  
  李長琰頓時卸了力氣,只是略微掙扎幾下就被人按在了椅子上,緊接著沾了水的桑皮紙就糊在了他臉上。
  
  一張張紙糊上去,余江盯著李長琰的胸口看著,就在李長琰渾身不受控制的抽動時,衙差拿下了桑皮紙,李長琰劇烈地喘息。
  
  「再接著來……」
  
  余江淡淡的吩咐一聲。
  
  角落裡的青娥低著頭彷彿很害怕,屋子裡回蕩著李長琰痛苦的喘息、求饒聲。
  
  感覺到一雙腳停在她面前,青娥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立即看到了余江的臉。
  
  「你為何驚慌?」余江眼睛發亮,「是不是也有秘密沒有說出來?」
  
  青娥還沒有說話,立即被人提著領子拎起來,衙差將李長琰丟下長凳,然後將青娥壓在凳子上。
  
  「不……不要……」青娥喊著,「我沒有說謊,我都說了,我知曉的一切全都說了,求求……你……」
  
  青娥剛說到這裡,忽然聽到院子裡傳來一個聲音。
  
  「宋大人是在這裡嗎?」
  
  那聲音熟悉的讓青娥打顫,他怎麼會來?是不是她露出了破綻。
  
  ……
  
  徐清歡正看著坐在那裡狼吞虎嚥的徐青安,然後目光落在宋成暄身上,也不知道宋成暄帶哥哥去哪裡了,怎麼眨眼的功夫,哥哥好像整個人縮了一圈。
  
  「世子爺慢點吃,還有呢。」鳳雛一臉嫌棄,她總覺得世子爺的嘴越來越大了,好像能將整個驛館都吞進去,照這樣下去以後是不是不會給她帶蹄膀了。
  
  飯還沒吃完,就聽外面傳來聲音,緊接著永夜進來道:「公子,外面有人要面見您和女主子。」
  
  在北疆有人想要見她?
  
  徐清歡站起身走出去。
  
  院子裡果然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十四五歲,正打量著四周,等他慢慢轉過頭來,徐清歡目光不禁一變。
  
  是他。
  
  她夢中那個莫脫的兒子,莫脫死了之後,想要殺她的人。
  
  夢境和現實竟然交匯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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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20: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二章 二女婿

  少年看到徐清歡,立即上前行禮。
  
  「宋大奶奶。」
  
  少年話音剛落,旁邊的人提醒他:「莫征,應該叫徐恭人。」
  
  少年臉上一紅,昨天表兄已經提醒過他,他方才在思量事情,迷迷糊糊就忘記了,於是就要再次躬身,卻聽到徐清歡開口。
  
  「你們是從奴兒干來?」
  
  莫征再次躬身:「我是從奴兒干來,是莫哲首領的孫兒,奉祖父和父親之命前往延慶運送糧草,聽說宋大人和徐恭人在這裡特地來拜見。」
  
  莫征說著向徐清歡身後看去,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只覺得頭皮一緊,自覺地低下頭,不敢多言語。
  
  宋成暄大步走過來看向莫征表兄:「你在軍中任職?」
  
  那青年道:「稟都督,卑職王樞也是出自海西部,如今在衛所任千總。」
  
  「可是為糧草來?」宋成暄問過去。
  
  王樞聽說朝廷查到了一批糧食,想要打聽消息,卻問了許多人不得要領,正準備回去向首領稟告,莫征卻說祖父與安義侯有些交情,那位徐恭人就是安義侯的獨女,不如前來拜見,於是他們就來到了這裡。
  
  幾個人剛剛互相見了禮,他還沒思量如何打開話匣,宋都督卻徑直問起來,讓王樞又驚訝又歡喜。
  
  宋成暄打量著王樞、莫征兩個人,他們來這裡應該是因為安義侯的關係……
  
  清歡剛剛提及奴兒干,奴兒干就找上門,宋成暄想到這裡又看向徐清歡,徐清歡正在看那莫征,神情雖然自然,眼睛中卻透著幾分謹慎。
  
  宋成暄看向外面的屋子:「我們過去說話。」
  
  王樞、莫征兩人應了一聲跟著宋成暄向前走去。
  
  宋成暄面容肅穆,不怒自威,王樞也不敢怠慢,正垂頭前行,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王樞側頭看去,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
  
  男子嘴角還有油漬,顯然剛剛吃過飯。
  
  「別害怕,」徐青安低聲道,「宋都督雖然表面上威武,其實人很好說話,就是有些不近人情,不過只要你不撒謊,他就不會將你軍法處置。」
  
  聽到這兩句話,王樞的心彷彿更慌了些。
  
  撒謊就要軍法處置?
  
  「你們海西的首領與安義侯有些交情,有徐家保著你們,總歸要好得多。」徐青安深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既然要繼承安義侯府,父親在外的臉面和交情自然也要承繼過來。
  
  王樞點點頭:「是……就因為這樣我們才敢前來。」
  
  「宋都督尋常人是不會見的。」
  
  「多虧了徐大小姐。」
  
  「我也是安義侯府的人。」
  
  徐青安適時提醒。
  
  王樞轉頭看看徐青安,腦海中搜羅關於安義侯府的種種消息,安義侯府的徐大小姐他們知曉,安義侯的掌上明珠,不過這位……
  
  「您是安義侯爺的侄兒?」
  
  徐青安搖搖頭。
  
  「外甥?」
  
  徐青安再次搖頭。
  
  「管事?」
  
  想到徐青安嘴唇上亮亮的油脂,王樞下意識地道:「食客?」
  
  徐青安的臉通紅,怪不得王樞才是一個千戶,果然是腦子不靈光:「安義侯還有其他兒女。」
  
  王樞詫異:「莫非您是……」
  
  徐青安瞧著王樞眼睛漸漸睜大,顯然王樞已經知道錯在哪裡,方才結交的心情如今去得乾乾淨淨。
  
  丟下王樞加快腳步先跟著宋成暄進了屋子。
  
  王樞腳下頓時感覺到沉重。
  
  「表兄怎麼了?」莫征道。
  
  王樞面容扭曲,冷汗淋漓,彷彿已經大禍臨頭:「我得罪人了。」安義侯可能有兩個女兒,方才那位說不得也是女婿。
  
  他常年在邊疆軍營中,衛所裡誰人不知安義侯的威名,他們常常會提及安義侯當年帶著各部族的青年抗擊韃靼的事,可惜安義侯回到京城之後,就沒能再來北疆,他們心中盼著再見到這位侯爺的風采。
  
  最近幾年軍中漸漸流傳一些消息,安義侯舊傷復發恐怕無法再帶兵打仗,不可能回到北疆戍邊,而且安義侯府只有一位出挑的徐大小姐,女子不能征戰沙場,恐怕安義侯後繼無人。
  
  不過也有人提及安義侯還有一位長子,此人天生羸弱,是個十足的病鬼,徐夫人寶貴這孩子,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任其在外廝混,如今他更生了重病,滿身生瘡,已經爛到了胸口,不知何時就會一命嗚呼。
  
  現在只能期盼安義侯能有位好女婿,或許能支撐住安義侯府。
  
  最好那位女婿也是位武將,對北疆有所瞭解,這樣他們就有了新的期盼。
  
  後來聽說安義侯長女已經嫁了人,可惜遠嫁去了東南,安義侯之前也領兵去了東南,種種情形表明,安義侯準備將徐家南遷。
  
  北疆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安義侯都不會理睬了。
  
  收回思緒,王樞又想到方才那青年,那人雖然眉宇間有些賤像,身子也算壯碩,怎麼看都不像病鬼,自然不會是安義侯爺的兒子。
  
  所以……他就想到或許安義侯爺有兩個女兒。
  
  那人將安義侯府掛在嘴邊,一副不是外人的模樣,應該就是另一個女婿。
  
  王樞立即拉一把莫征:「方才那個油嘴青年,恐怕也是徐家女婿,千萬不要得罪。」
  
  莫征認真地點了點頭。
  
  等到王樞進了屋,莫征停下腳步向四處張望,驛館不大,犯人應該關在衙差把守的屋子裡。
  
  不知他能不能有機會見到石娘子,之前匆匆一別,石娘子說的那些話他沒能弄清楚,希望這次有機會能再見一面。
  
  也盼著石娘子能夠平安,娘子是個好人。
  
  莫征想到這裡,忽然聽到屋子裡傳來一聲女子的慘叫,莫征臉色一變,他聽著那彷彿是石娘子的叫聲。
  
  莫征強忍著沒有走向那屋子,卻也僵立在原地。
  
  「莫征。」
  
  王樞的聲音傳來,莫征這才回過神向屋子裡走去。
  
  徐清歡帶著鳳雛走出穿堂,方才莫征的舉動她看得清楚,莫征突然來這裡是為什麼?與屋子裡的青娥有關嗎?
  
  徐清歡道:「準備些飯食給奴兒干的將士們送去。」
  
  鳳雛噘著嘴應了一聲。
  
  「要多準備飯菜,」徐清歡道,「將士們風餐露宿,好不容易來到驛館要讓他們吃飽。」
  
  鳳雛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也還餓著呢。
  
  徐清歡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角落裡傳來嗚嗚咽咽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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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小丫頭

  徐清歡看了一眼鳳雛,鳳雛立即循著聲音去找,然後帶了個小丫頭過來。
  
  小丫頭穿著粗布衣裳,看起來很像是普通的百姓,一張小臉髒髒的,怯生生地看著徐清歡。
  
  徐清歡彎腰上前正準備說話,小丫頭立即藏在了鳳雛身後。
  
  徐清歡想了想從腰間解下只荷包,倒出幾顆桂圓托在手心裡向小丫頭遞過去:「想吃嗎?很甜。」
  
  小丫頭從鳳雛背後露出一隻眼睛。
  
  徐清歡撥開桂圓放在嘴裡,然後笑起來:「很好吃。」
  
  小丫頭咽了咽口水,然後揚起頭來看鳳雛。
  
  鳳雛道:「我家大奶奶是好人,你還不快過去。」這不爭氣的小丫頭,看到這麼好的吃食還不動心,攥著她的裙子做什麼。
  
  鳳雛緊緊地捂住了藏在腰間的吃食。
  
  小丫頭遲疑著走上前,然後從徐清歡手上拿走一顆剝好的桂圓,再次躲回鳳雛身後。
  
  徐清歡不禁失笑,她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形。
  
  小丫頭吃了一顆桂圓,又躍躍欲試地跑上前,這樣來回幾次,她的膽子就大起來,站在徐清歡面前不再躲了,徐清歡卻將桂圓收了起來:「這果子不能吃太多,我屋子裡還有些點心,你過來我拿給你。」
  
  徐清歡說完轉身向前走,小丫頭拉著鳳雛的衣角,遲疑地跟了過去。
  
  這孩子應該是許久沒有吃飽了,很快將一盤點心吃了個精光。
  
  填飽了肚子,小丫頭臉上露出一抹滿足的神情,然後她看向徐清歡:「你們不是從南邊來的對不對?」
  
  徐清歡笑著道:「南邊很大,你指的是哪裡?」
  
  「就是,」小丫頭舔了舔嘴唇,用手比劃了一下,「就是南邊,他們說南邊的人穿得很漂亮,身上戴著許多金銀,表面上看起來很和善,其實背地裡心腸很壞,讓我們為他們做牛做馬,如果惹得他們不高興,就會被他們殺掉。」
  
  徐清歡望著小丫頭:「這是誰對你說的?」
  
  「許多人,」小丫頭十分認真,「他們都這樣說。」
  
  說完這話,小丫頭抿了抿嘴唇:「前陣子村中鬧饑荒死了不少人,本來該有糧食發給我們,只可惜……被那些南邊來的人奪走了。」
  
  小丫頭說著眼睛一紅,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我爹爹就是走投無路,將自己掛在了樹上,多虧他們發現了我,將我帶走給我吃的。」
  
  徐清歡問過去:「他們是誰?」
  
  小丫頭道:「就是村子裡的善人們,他們很好,給我吃的穿的,要養我長大,可家裡有太多我這樣的女孩子,那些教我們的嬤嬤們又凶得很。
  
  我娘親之前出村子找吃食,我想著也許能找到娘親,就趁他們不備跑了出來,遇見了那位王大人。」
  
  徐清歡大概弄清楚了這小丫頭的來歷,她想起宋成暄與她說過的話,前朝利用女子傳承血脈,那些「善人」收養這些女孩子是為了什麼?
  
  徐清歡望著小丫頭:「你見到我害怕,是因為覺得我是南邊的人?」
  
  小丫頭點了點頭,又仔仔細細地將徐清歡看了一遍:「不過您身上沒有那些金銀,也是真的心善,您就是長得漂亮,人又單薄,所以像他們說的南邊的人。」
  
  小丫頭說著看向鳳雛:「這位姐姐一看就是我們北邊的人,又黑又胖,說話也粗聲粗氣,我們村子裡的婦人也及不上她,這位姐姐說您是好人,那肯定就錯不了。」
  
  鳳雛在一旁聽了皺起眉頭,她明明瘦了許多,臉上也用了不少的香粉,這丫頭憑什麼這樣說她,有沒有好好瞧瞧她。
  
  而且大爺和大小姐本是從叛黨手中拿來的糧食,怎麼成了搶奪北疆的了。
  
  徐清歡輕輕地摸了摸小丫頭頭頂,吩咐鳳雛:「帶她去梳洗一下,換一身乾淨衣服,再問問她娘去了哪裡,我讓雷叔去找一找。」
  
  鳳雛應了一聲。
  
  小丫頭立即向徐清歡行禮:「您真是好人,就像那位庾家菩薩一樣好。」
  
  「庾家?」徐清歡問過去,「你說的庾三小姐?」
  
  小丫頭點點頭:「我聽說人家叫她三小姐,那位女菩薩曾拿來不少米糧分給我們,我們許多人家還供奉她的長生牌位,只不過她去年冬天沒有來,如果她來了說不得就不會餓死那麼多人。」
  
  小丫頭說完就站起身隨著鳳雛走了出去。
  
  徐清歡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也許這就叫做無心栽柳柳成蔭,前世庾三小姐名聲很盛,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到有人多庾三小姐百般誇讚。
  
  北疆許多大族都願意與庾三小姐來往,曾有人說她長在勳貴家中,不知北疆的辛苦,於是那些大族不願與她親近。
  
  不過在她看來這其中必然有些外人不知曉的內情。
  
  眾人拾柴火焰高,有人故意推波助瀾,捧起庾三小姐制衡她。
  
  今生她沒有嫁去李家,那些人話鋒一轉,將所有人的怨氣引到東南身上,她與宋成暄來北疆揭穿叛黨,也成了與北疆民眾搶奪糧食。
  
  「南邊的人」這樣的說法,現在可以指東南,以後是不是也能指代京城,乃至整個大周。
  
  那些人的手段很高,與簡王十分相似,而且胃口不小。
  
  之前她與宋成暄懷疑韃靼的金月可汗在其中作祟,那麼眼下這些事到底是金月可汗的手筆,還是簡王黨的作為。
  
  莫征這次前來,或許能為她解惑。
  
  前世她孤注一擲帶著奴兒干幾個部族一起對抗李家,最終即便贏了也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今生那些沒來得及做的事,她會一件件都做好,提前查清案子,讓老首領和莫脫好好地活著,這樣奴兒干也不會亂成一團,慌張迎戰。
  
  至於庾三小姐……
  
  前世庾三小姐身邊有不少婦人幫忙,李大太太贊許庾三小姐能夠籠絡人心,讓女眷們為李家做事。
  
  她只當是效忠庾家之人,現在想一想可未必如此。
  
  ……
  
  書房中。
  
  宋成暄和徐青安坐下。
  
  王樞再次上前行禮,希望能藉此在徐家人面前挽回些好感:「我們首領與安義侯爺也算是莫逆之交,兩位姑老爺不是旁人,若我們兄弟有什麼地方不周到,也請二位多多包涵。」
  
  王樞看起來禮數周到,怎麼話那麼不中聽。
  
  兩位姑老爺。
  
  徐青安有些怔愣,莫非王樞認識如貞妹妹,是趙家的遠親?
  
  他是哪家的姑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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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21: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四章 演過了

  王樞說完話,感覺到屋子裡十分的安靜。
  
  他抬起頭只見宋都督面色不虞,至於另一位更是一臉茫然。
  
  宋成暄看了徐青安一眼,徐青安立即打了個哆嗦,好像自己不知不覺中吃了個大虧,雖然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抖擻精神,免得有人趁他打盹時謀害他。
  
  「宋都督,」莫征沒等王樞再說話徑直道,「我們兄弟來這裡,是想要問問,朝廷會不會給北疆一些糧草,尤其是我們奴兒干,每年還要送不少糧草去邊疆衛所,族人們也是苦不堪言。」
  
  王樞埋怨地看了一眼莫征,莫征不該在這時候開口說話,他年紀小,少不更事,說話沒輕沒重可能會惹宋大人生氣。
  
  王樞就要將莫征拉扯開:「你去一旁聽著,我來跟宋都督稟告。」
  
  莫征皺起眉頭:「表兄不要攔著我,我也是實話實說,朝廷不給北疆米糧了,以後運送糧草都會落在奴兒干頭上。
  
  我們的族人本就已經很辛苦,再這樣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
  
  莫征說完這話看向宋成暄:「宋大人,北疆真的有叛黨嗎?宋大人身在東南,怎麼會知曉我們北疆的情形。」
  
  「莫征。」王樞大喊一聲。
  
  莫征這才低下了頭。
  
  「我的確不太瞭解奴兒干。」宋成暄低沉的聲音傳來。
  
  莫征眼睛一亮。
  
  「不過你也不知曉那些簡王叛黨都是些什麼人,對那些糧草的來歷也是人云亦云,何嘗不是帶有偏見。」
  
  宋成暄目光從桌子上掃過,上面放著幾封公文:「這是衛所核算的糧草數目,我要帶回京城交給戶部,叛黨囤積的糧草,不會送往衛所,而是供他們日後謀反用途。」
  
  王樞舔了舔嘴唇,明白宋成暄的意思,也就是說,這些糧食跟奴兒干每年上繳朝廷的糧食數額無關。
  
  「你們會籌算嗎?」宋成暄看向莫征。
  
  王樞點點頭:「會一些。」
  
  莫征道:「從族中收糧食時,就是我來跟著族中長輩一起籌算的。」
  
  宋成暄伸手接過永夜送過來的算籌:「這文書中記著你們奴兒干每年送來的糧食數目,你們可以查算清楚,若是其中有出入,我就會稟告朝廷查明此事。」
  
  莫征十分驚詫。
  
  雖說奴兒干早就歸順大周,可大周的官員向來對他們百般防備,別說讓他們看公文,他們送糧食去衛所,衛所的官員也不准他們多做停留,不管天色多晚就要立即離城,北疆不太平時,府衙裡的人還會一路監視他們,直到他們過了廣甯衛。
  
  可現在宋都督卻將公文拿給他們看,這種事發生眼前,他們有些不敢相信。
  
  宋成暄站起身來向屋外走去。
  
  王樞和莫征愣了片刻立即上前行禮。
  
  徐青安看著這些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兒,屋子裡的人好像都將他忘了似的,他這樣灰溜溜地跟著妹夫走了,就像妹夫身上的一個掛件兒。
  
  徐青安抿了一口茶,只覺得胸口有些怨氣,他得找個機會讓北疆的將士見識一下他少年英雄的手段。
  
  ……
  
  小丫頭洗得乾乾淨淨,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裙,站在那裡十分可人。
  
  「叫什麼名字?」徐清歡問過去。
  
  「我娘叫我蕙姐兒。」蕙姐兒說著,用手指寫著那個「蕙」字,這是母親教她的第一個字,要她牢牢地記住。
  
  蕙心紈質,是個好名字,蕙姐兒的母親應該懂得識字。
  
  「你說,你母親出去乞討,你家中可還有別的長輩?」
  
  蕙姐兒搖搖頭:「沒了,娘親沒有家人,她……」說到這裡壓低聲音,「她是從大戶人家中逃出來的,後來嫁給了我爹,我爹沒了一隻手,腿腳也不好,所以脾氣怪得很,經常打罵我娘親,娘親還想過要逃走,但是村子裡的老人們不肯讓她出去,娘沒法子只能留下來,家中糧食不夠,娘親經常要出去尋活計,一走就是許久,有時帶著我,有時將我放在家中,我喜歡跟著娘親出去。
  
  不過後來村中的長輩們不肯讓娘親帶著我了。
  
  這次娘親走之前,還哭的很傷心,讓我好好的,將來定會過上好日子。」
  
  蕙姐兒說了許多話,加上一路疲憊,眼睛中漸漸沒有了神采。
  
  徐清歡讓蕙姐兒躺在床上歇著,不多一會兒蕙姐兒就睡著了。
  
  徐清歡看著蕙姐兒的睡臉,她的臉頰和額頭上都有傷口,可見一路找娘親也吃了不少的苦頭。
  
  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徐清歡轉頭看到了宋成暄,輕輕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徐清歡這才慢慢離開床邊到外間與宋成暄說話。
  
  「早就有人向奴兒干下手了,」宋成暄坐下來道,「暗中孤立奴兒干,讓奴兒干與大周朝廷往來越來越少,常年疏離必然會心生嫌隙。」
  
  徐清歡點點頭,這與前世的情形相符,只不過前世她發現時已經晚了。
  
  「夫君能否讓我來查這樁案子。」
  
  可能是因為她之前提及有關奴兒干的夢境,宋成暄看到王樞和莫征就滿心防備,讓人在屋子外把守。
  
  徐清歡看向內室:「蕙姐兒住的那村子,也有些蹊蹺,我想知道莫征和王樞與蕙姐兒的事有沒有關係。」
  
  宋成暄垂下眼睛:「不放心我去查問?」
  
  「不是,」徐清歡拉住宋成暄的手,「夫君威懾震人,只怕有些內情不便向夫君稟告,有夫君在這裡,我定然不會有事。」
  
  軟軟的手指輕輕地在他掌心裡動了動。
  
  徐清歡認真地道:「我不會亂來的。」
  
  知道她會耐不住要動手,他也沒有硬要阻攔的意思,不過她這樣央求,他卻覺得再繃一繃更好。
  
  「不行。」宋大人聲音低沉,屋子裡如同結了冰霜。
  
  徐清歡卻揚起了下頜,不再說話站起身向外走去。
  
  宋成暄的目光一變再變。
  
  外面傳來永夜憋笑的聲音。
  
  ……
  
  庾三小姐掙扎著靠在引枕上。
  
  傷口漸漸好了,她卻依舊沒有力氣。
  
  「三小姐,外面來了許多民眾,是附近村子裡的人,在外面求著要看您,說您救過他們,他們要來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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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3 01:21:2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五章 送你一程

  庾三小姐頓時有了氣力就要起身,庾二太太聽到動靜立即趕過來看女兒。
  
  母女兩個目光撞在一起,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不管怎麼樣這算是個好事。
  
  自從庾三小姐被刺傷之後,壞消息接踵而至。
  
  李大太太和李長琰沒有被李煦救下來,而且李大太太竟然與高見松有私。
  
  聽到這話,庾三小姐震驚地半晌回不過神。
  
  庾二太太怎麼也沒想到李大太太能做出那種事,三丫頭被高太太挾持時,李大太太已經讓她很驚詫,沒想到轉眼之間又被人扒了一層皮下來。
  
  她嚇出一身冷汗,李家有這樣的名聲恐怕是要完了,沒有與李家談訂婚事也不知是喜是憂。
  
  「你就好生歇著吧!」庾二太太道,「請那些百姓進來說說話就好了。」
  
  「那怎麼能行,」庾三小姐攏了攏頭髮,「我這個模樣有失禮數,他們千里迢迢來看我,我怎麼好給他們留下如此印象。」
  
  庾二太太攔不住女兒,只好幫庾三小姐整理衣衫。
  
  等庾三小姐坐好,玉竹才將幾個婦人請進門。
  
  為首的婦人是位鄉紳的太太,庾三小姐見過幾次,為人很是和善,每次庾三小姐送去糧食都要在鄉紳家住下。
  
  紀太太看到庾三小姐眼睛就紅起來:「三小姐受了傷如何不讓人知會一聲,我們離這裡不太遠,總能趕過來侍奉。」
  
  「勞煩大家惦記,」庾三小姐微笑著道,「我也沒什麼大礙,休息幾日就能動身去大同了。」
  
  庾三小姐看到紀太太身後的婦人都提著東西:「村子裡怎麼樣?去年冬天我有事被絆在京城,沒能回來,本想著這次去大同時順道過去瞧瞧……」
  
  說著庾三小姐停頓片刻,臉上一閃痛楚。
  
  「都很好,」紀太太道,「您就放心吧!」
  
  庾三小姐盯著紀太太看了半晌:「太太這是在寬慰我吧,去年冬天冷得很,我也只能托人四處送些炭,到底幫不上什麼忙,北方的日子不好過,我去京城也是想要找個法子,看看有什麼事能讓大家一起做,經商賈手裡賣去京城,這樣大家都能輕鬆些。」
  
  看著紀太太一臉期盼。
  
  庾三小姐身上的傷口彷彿都不那麼疼了:「北疆的物產不多,朝廷給的棉花和布帛尚不夠衛所將士的,商賈來往買賣布帛都是高價,我在山西買了些田地,每年都能出不少的棉花,我來教你們紡紗織布,然後再帶著你們去教別人,希望以後北方凍死的百姓會越來越少。」
  
  紀太太聽到這話一臉欣喜:「您真是活菩薩。」
  
  庾三小姐搖搖頭:「太太不必誇我,我在北方長大,看著百姓們受苦,也想要盡一份心力。」
  
  婦人們聽到這裡,年長的人帶頭跪下:「三小姐,您這是給了我們多大的恩惠,我們就算做牛做馬恐怕也不能償還。」
  
  庾三小姐看到這一幕,立即就要起身去攙扶眾人,這樣一來牽扯到了傷口,立即疼得又摔回床上。
  
  紀太太面色大變立即上前攙扶:「三小姐的傷還沒好,我們這樣是給您添了麻煩。」
  
  「我……沒……事……」庾三小姐面色蒼白說不出話來。
  
  眾人將庾三小姐攙扶著躺下,庾二太太歎口氣:「這孩子從小就心善,沒想到卻這樣命苦。」
  
  紀太太低聲勸說:「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三小姐還救了一條性命,佛祖定然會保佑三小姐。」
  
  庾二太太看向外面:「紀太太還是將東西都帶回去吧!」
  
  「都是大家的心思,」紀太太道,「也沒有什麼好的,都是給三小姐補身子用的。」
  
  庾二太太推脫不過,起身去外面招呼眾人,屋子裡只剩下庾三小姐和紀太太兩個人。
  
  「三小姐,」紀太太提起被子輕輕地給庾三小姐蓋好,「您要趕著回大同?不如留在這裡吧!
  
  您說的那些棉花和紡紗織布不夠立即就做起來。」
  
  庾三小姐有些詫異,紀太太從來都是對她言聽計從,沒有任何的主意,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
  
  「您不做,就有人做了,」紀太太道,「安義侯這些年私底下與奴兒干各部族往來,偷偷摸摸送去不少的東西。
  
  等到金州衛有大船能出海,您那些棉花、布帛可就不值錢了。」
  
  庾三小姐皺起眉頭:「我不是要錢,我只是想要幫……」
  
  庾三小姐話沒說完,紀太太壓低聲音:「人心更是錢換不來的,這些年我為您在這裡籠絡人心,不能看著您功虧一簣。」
  
  庾三小姐睜大眼睛看著紀太太:「你到底是誰?為何與我說這些話?」
  
  彷彿一個孩子被人戳穿了心中所想,只不過庾三小姐掩飾的很好。
  
  紀太太垂下眼睛:「其實我家太太早就看好了三小姐,想要讓三小姐嫁給我們九爺,將來李家內宅也會交到三小姐手上,可惜出了這樣的事,老爺被人誣陷,太太為了保住老爺,不得不擔下罪責,不惜失了名聲。」
  
  庾三小姐一顆心「嘭嘭」亂跳,紀太太說的是李大太太,難倒這些年她在外面做的事,都有李大太太幫忙?
  
  她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了李大太太眼中。
  
  庾三小姐臉色微變。
  
  紀太太道:「我家太太見到三小姐為她受傷,心中難過,也知道三小姐對李家的心思,讓我們以後跟隨三小姐做事,一心一意服侍三小姐,將來三小姐定然會有大作為。」
  
  庾三小姐突然聽到這話,半晌才回過神,她心中混亂,不知該呵斥紀太太,還是接受李大太太這樣的安排。
  
  庾三小姐壓制住混亂的氣息,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冷靜:「那李大太太呢?將你們交給我,大太太……」
  
  紀太太紅著眼睛道:「大太太已經準備一死,既保全了李家也不會讓李氏、王氏蒙羞,現在京中來了官員接手此案,大太太要撐到京城,攬下所有罪名,確定老爺和李家都安然無恙之後,她就自盡,三小姐和奴婢都見不到大太太了。」
  
  也就是說李大太太死意已決,以後這一切都是她的了。
  
  紀太太接著道:「我們這些人手就算大太太給您的禮物,大太太盼著您將來與九爺想扶相持,成就一段佳話。」
  
  庾三小姐不知是喜是悲,李大太太在她身邊安插人手,說是幫襯她何嘗不是要掌控她,沒想到李家出了事,李大太太死路一條,沒有法子便將這些人託付給她。
  
  也許李大太太還有其他門路沒有告訴她,如果她都握在手中,必然會成為她的助力。
  
  紀太太看到庾三小姐的表情緩和下來:「您雖然長在北方,卻也不能大意,那位宋大人和徐氏可是一對聰明人,讓他們搶了先機,我們多年的籌謀豈非是為他人做嫁裳?」
  
  庾三小姐抿了抿嘴唇:「我本沒有那麼多思量,但九爺想要在北疆有所成就,必然少不了這些,別的我不知曉,那位徐恭人不是好相與的,總喜歡占盡好處,九爺在京城時就吃了她的大虧。
  
  可惜我現在傷口未癒,做起事有心無力。」
  
  「奴婢可以為您籌謀,」紀太太道,「找紡車,紡紗織布的婦人我都能尋來,對外只說是您教的,只是棉花不太好置辦。」
  
  庾三小姐道:「我會讓我父兄送來。」她做這些事父親和兄長本就贊成,而且他們的棉花和布帛要賣去奴兒干,父兄多年籌畫此事,她現在借李大太太的手正好為父兄鋪路。
  
  這可是一個錦繡前程,她自然要將父兄向前送一送。
  
  現在的徐氏只怕還沒想到手段與她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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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4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六章 靠近

  莫征揉了揉眼睛,算了一整夜,只覺得頭暈眼花。
  
  衛所送來的帳目一本本的核算要花費大量時間,他與王樞忙了一整夜,總算有了些眉目。
  
  王樞攤在椅子裡傻笑:「這次朝廷總該知道,我們奴兒干每年送了多少糧食出來,不會再為難我們族人了。」
  
  莫征臉上卻沒有半點輕鬆,也許宋大人不過就是做做樣子,說會稟告朝廷只不過做做樣子,讓他們將消息帶回部族中,讓大家都對宋大人和朝廷交 口稱讚。
  
  「你這個孩子,」王樞搖搖頭,「哪裡來的那麼多思量,從前你可不是這個樣子,是不是因為大伯要納繼室,你心中不痛快?
  
  大伯娘走了那麼多年,放在其他族人身上,早就再抬女人回家了,有些事……唉……也沒有法子。」
  
  莫征臉色一變,卻很快恢復如常:「與那些無關,」說著他又抿了抿嘴唇,「你還記得我母親嗎?」
  
  「當然記得,大伯娘是個很好的人,」王樞道,「賢慧、能幹,從來不會對人發脾氣,我去部族中,大伯娘總會給我許多吃食,還說以後部族就要靠我們守著,我去斡難河衛,大伯娘恐怕我第一次出遠門,身邊沒有人照應,還安排兩個家人跟著我。」
  
  王樞想起莫征的母親,面容都變得柔和起來,眼睛裡也蒙上一層悲傷。
  
  莫征微微攥起手:「我母親與首領關係如何?」
  
  王樞覺得這話問得很奇怪:「老首領早就說過,將來首領之位要傳給大伯,大伯娘也是老首領信任的人,否則大伯娘怎麼能帶著族中婦人做事。」
  
  莫征只覺得藏在心中的火焰要從眼睛中冒出來。
  
  母親的死、祖父和父親的異樣,從前他沒有懷疑,可聽到石娘子的那番話,他開始尋找線索。
  
  越查下去他越覺得蹊蹺。
  
  母親前幾日還好好的,帶著婦人們一起給衛所的將士們做衣裳,突然之間就染病沒了,他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被帶過去磕頭的時候,眼前只有一個剛剛堆起的小土丘。
  
  他不相信母親就這樣沒了,祖父卻安慰他說:「海西的男子不能這樣懦弱。」
  
  他因此將對母親的思念深藏在心底。
  
  現在想一想,祖父不讓他提及母親,或許是怕他發現其中的內情。
  
  王樞見莫征仍舊在思量,不由地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這些日子奇奇怪怪的,就說那小丫頭……你真的要將她帶回奴兒干?她不是出來找她娘親的嗎?」
  
  就這樣決定帶著也孩子上路,王樞到現在都覺得莫征的決定太過草率。
  
  莫征忽然想起了蕙姐兒,也不知道蕙姐兒現在怎麼樣了。
  
  「我聽到你說,認識那小丫頭的母親,你……」
  
  莫征聽到這裡面色大變。
  
  王樞見狀不由地住了嘴。
  
  莫征立即站起身向外面看去,他忘記了一點,宋都督留他們在這裡,會不會也是在查看他們的動靜。
  
  也許有眼線在盯著他們。
  
  莫征快步向屋外走去,他記得沒錯的話,徐家那二女婿,滿面堆笑的笑面虎,應該一直沒有離開。
  
  他和王樞將那人忽視了,忙碌了一晚上才又想起。
  
  那人看著傻呵呵,沒心沒肺的模樣,可他知道為宋都督的精明,身邊不可能有庸才,高門大族中豈有白丁?
  
  八成是裝給他們看得罷了。
  
  這種人最可怕,他躲在暗中,讓人防不勝防,他到底還是太稚嫩了些,一不小心就上了當。
  
  莫征戰戰兢兢地向前走去,剛走到外間就聽到了聲音。
  
  那是一個人的呼嚕聲。
  
  他撩開簾子看去,那位笑面虎正躺在木塌上睡得正香甜。
  
  莫征愣在那裡。
  
  這人一直都在睡嗎?
  
  莫征想要再去探個虛實,有個人從外面走進來,那人穿著寶藍色的長袍,從髮稍到腳尖都十分齊整,一副清貴的模樣,施施然走過來看著他。
  
  「可查出問題了?」齊德芳道,「宋都督讓我前來問你,若是有蹊蹺,我立即就會起草公文讓人快馬送回京中。」
  
  莫征看著這人,想起那些曾教過他的先生,這人的眉眼中總有一股「有千般心思,想與外人言」的神情。
  
  也不知他是不是看錯了。
  
  莫征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木榻上的人。
  
  齊德芳道:「無需理睬他,只當他是個擺件兒好了。」說完先一步向內室中走去。
  
  「我們還要快一些完成,」齊德芳開始擺好筆墨紙硯,「很快我們就要起身趕路了。」
  
  「要去哪裡?」莫征立即問過去。
  
  齊德芳道:「押送案犯前往京城啊,這些案犯非同小可,早些押送到,也好卸了身上的差事。」
  
  「聽說這些是叛黨?」
  
  「開始是,現在案情有些複雜,前些日子有人還主動尋過來告密,現在也要一併送去刑部。」
  
  莫征心中一動:「告密?是什麼人?」
  
  「一個婦人。」齊德芳毫無防備地脫口而出。
  
  莫征猜的沒錯,這個人表面上看著十分靦腆,其實話很多,也許他能從這人嘴裡打聽出更多石娘子的消息。
  
  齊德芳將手中的筆飽蘸墨汁:「好了,你們來說我來寫,等一會兒我還要到前面去準備車馬,將犯人押到囚車中去。
  
  現在人手不多,每個人都要做許多活計。」
  
  莫征心一跳:「這位大人幫我們寫文書,一會兒我們兄弟也幫大人去做事吧?」
  
  齊德芳笑道:「真好勞煩兩位。」
  
  ……
  
  外間的徐青安睜開了眼睛,屋子裡的少年還想要試探他,也不看看小爺是什麼人,年輕時候常常跑出去玩鬧,惹了禍怕被人發現,就躺在那裡裝睡,彷彿一晚都沒有離開那張床,雖然逃不過父親的火眼金睛,對付旁人還是易如反掌。
  
  徐青安立即起身快步走出屋子,現在齊德芳來了,他就能將莫征和王樞說的話去告訴妹妹了。
  
  也不知道妹妹吃沒吃早飯,他最喜歡妹妹添飯給他,今天早晨他要將飯吃光,讓黑臉妹夫餓肚子。
  
  既然現在不能用拳腳報復妹夫,只能用食量去擠兌。
  
  ……
  
  驛館的車馬已經準備停當,所有人就要離開這裡。
  
  莫征躲在角落裡緊張地看著衙差將屋子裡的犯人押出來。
  
  衙差已經吩咐他們離開,他悄悄地躲在穿堂裡,趁著眾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靠了過來。
  
  莫征緊緊地盯著那些犯人,終於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
  
  莫征立即向前走了兩步,立即就有衙差前來阻攔:「你怎麼還沒有走?」
  
  青娥聽到聲音立即轉過頭,然後她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真的是莫征,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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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殺母之恨

  青娥想要上前說話,身邊的衙差卻上前推搡她。
  
  「快點走。」衙差高聲呵斥。
  
  青娥差點摔在地上,昨日被那位余大人刑訊,雖然身上沒有留下什麼傷口,但卻也像是脫了一層皮,腿上發軟沒有任何力氣,這樣的日子不知要幾時結束。
  
  她希望能有轉機,卻也害怕被人揭穿,事情敗露,她不知會陷入什麼樣的境地,還是小心些不能露出端倪。
  
  青娥扭過頭快步跟上衙差,正悶頭向前走,她耳邊忽然聽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恩人,你在這裡。」
  
  青娥如遭雷擊,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冷汗頓時透了衣襟。
  
  「愣著做什麼。」衙差用刀鞘狠狠地打向青娥,青娥沒有躲閃,只覺得腰上一疼差點叫出聲,可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恩人,我們今天是不是也要離開,宋大奶奶說了,她會幫忙找我娘親。」
  
  青娥的手顫抖著,依舊沒有向前走。
  
  「我看你找死。」衙差上前拉扯青娥的手臂。
  
  就在這時,只聽有人喊道:「馬車銷釘壞了,快來人幫忙。」
  
  前面亂成一團,衙差下意識看過去。
  
  「壞的是囚車,快去幫忙,若是讓余大人知曉,誰也別想好過。」
  
  衙差皺起眉頭。
  
  「大人,」青娥顫聲道,「我肚子疼,想要去趟淨房,路途遙遠我可能會熬不住。」
  
  衙差一腳向青娥踹去,青娥被踹得又是一個趔趄。
  
  衙差怒道:「早不去晚不去。」
  
  「我會很快,」青娥哀求,「求您高抬貴手。」
  
  既然囚車壞了,一時半刻不能走,衙差看向關押犯人的屋子,那裡有淨桶,衙差瞪圓了眼睛:「快去快回,不要耍什麼把戲,否則有你好看。」
  
  青娥立即起身捂著肚子走進屋內,角落裡立即有一隻手將青娥拉到旁邊,青娥轉頭看到了莫征的臉。
  
  「蕙姐兒是你帶來的?」青娥急著開口,「快將蕙姐兒送回去,村子裡會有人照顧她,你想知道什麼,等我回來告訴你。」
  
  莫征望著驚慌的石娘子:「我去找你的時候,發現了蕙姐兒,我在你那裡見過她,於是上前說話,才知道她跑出來尋你。」
  
  青娥的眼淚頓時淌下來,但很快她皺起眉頭疾言厲色地道:「你與蕙姐兒說,聽我的話,否則這輩子就別想見到我。」
  
  莫征目光閃爍:「蕙姐兒說,她爹自縊了。」
  
  青娥的表情沒有變,不停地看著門外:「聽到我說的沒有,照我說的去做。」
  
  莫征不禁覺得奇怪,蕙姐兒說石娘子離開之後,她爹在自縊,怎麼他將這消息告訴石娘子,石娘子卻不驚訝。
  
  看到莫征的表情,青娥道:「我會今日都是被人要脅,你將蕙姐兒送去村子,村子裡的人會保護她,我告訴你也無妨,那位宋大人很厲害,他表面上抓捕簡王黨,其實前來掌控北方,包括你們奴兒干。」
  
  青娥沒有等莫征說話,接著道:「你別再查了,查多了也會落得你母親的下場,你母親就是發現了首領的秘密,才會被害了。
  
  首領能有今日的地位,就是因為投靠了安義侯,藉著安義侯的手殺了你們太多族人,否則哪裡會有他出頭之日。
  
  現在安義侯老了,就讓姑爺去接手奴兒干,你父親、母親想要族人過好日子,可惜最終問題在自家身上,你父親活下來了,你母親呢,我勸你還是別想著弄清楚。
  
  你瞧瞧我現在也就知道了。
  
  只要有他們在,你們奴兒干就不會有出頭之日。」
  
  青娥說完這些,外面已經傳來衙差的聲音:「好了沒有,快出來。」
  
  「好了,好了。」青娥立即應承,聽不到她的回應,衙差就會衝進屋子。
  
  「求求你,」青娥眼睛中滿是懇切,「將蕙姐兒送回去,不要讓蕙姐兒落到宋大人夫妻手中。」
  
  青娥說完這話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
  
  莫征望著石娘子的背影,他早就懷疑過祖父,石娘子今日的話更是證實了他的猜測,母親果然是被祖父所害。
  
  族中的婆子說的是真的,母親去世之前最後去的是祖父那裡。
  
  父親定然也知曉這些,所以每次他問父親母親臨終前什麼模樣,父親是一副嚴厲的神情,母親活著的時候父親待他很好,母親過世後,父親就開始疏遠他,不再教他拳腳功夫,不再帶著他去圍獵,他開始以為父親是因為太過悲傷,可隨著時間流轉,父親開始恢復從前的模樣,只有對他依舊冷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現在他好像明白了,父親也許是怕他長大之後會查問母親的事,為母親報仇,而且他像母親,凡是都想求個究竟。
  
  畢竟空穴來風,非是無因。
  
  莫征的表情凌厲起來,他再次想起宋成暄,那位宋大人果然是在騙他,這次他不能讓他們得逞。
  
  莫征趁著沒有人注意從屋子裡走出來,剛要去尋王樞,卻發現王樞大步走過來。
  
  王樞道:「原來你在這兒,我到處尋不到你,」說著他一笑,「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莫征靜靜地等著王樞開口。
  
  王樞道:「你聽人說過那些海盜吧?」
  
  莫征點點頭,海盜很少來這裡,因為遼東本就貧瘠,可有一次因為辨錯了方向,海盜到了金州衛,他們看到了海盜的大船。
  
  聽說那船如一座小山,飄在海上平穩無比,他們那些小船與那大船相比如同螻蟻。
  
  馬都督說大周也有這樣的船,只不過遼東造不出來,朝廷不會派人前來造大船,也不會給相應的軍資。
  
  王樞一臉喜悅:「宋都督有大船,他在泉州督造過不少船隻,願意去拜訪馬都督,而且因為我們查出軍糧有問題,宋都督也要去奴兒干都司,查問各衛所的情形,宋大人本就是欽差,他肯為我們做主,我們的日子也會好過。」
  
  來了。
  
  莫征的心沉下去,果然都被青娥說中了。
  
  宋都督就是要借他們的事前往奴兒干,他這是引狼入室。
  
  不對,沒有他和王樞來這一趟,宋都督和祖父也早就達成了共識。
  
  說到底都是陰謀。
  
  莫征半晌沒有說話,王樞道:「你聽到沒有?」莫征不是很關心這些事的嗎?
  
  「蕙姐兒呢?」莫征突然開口,「表兄有沒有找到人?」
  
  提起這一樁,王樞笑道:「蕙姐兒真是有福氣,她跟著宋大奶奶走了,宋大奶奶讓你放心,她會仔細照顧蕙姐兒。」
  
  莫征立即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侵襲而來,莫非宋大奶奶察覺到了什麼,用蕙姐兒來要脅石娘子。
  
  他已經沒有了母親,不能讓蕙姐兒也如此。
  
  想到這裡,莫征快步向宋家馬車走過去,他要見見那位宋大奶奶,看看她到底有多厲害,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將蕙姐兒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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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4 00:06: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八章 找到了

  蕙姐兒嘴裡塞了幾顆蜜餞,兩腮立即鼓起來,就像一隻小松鼠,還用那雙晶亮的眼睛望著鳳雛腰間掛著的許多荷包,
  
  各種顏色的荷包,看著很漂亮,而且裡面裝的東西都不一樣。
  
  有蜜餞,有黃豆,還有蕙姐兒叫不上名的東西。
  
  「我如果留在村裡的鄉紳家裡,他們說以後也會給我吃這些,」蕙姐兒嘴裡有吃食,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還會教我怎麼做這些點心。」
  
  「嘴裡有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徐清歡笑著看蕙姐兒。
  
  蕙姐兒點頭:「嬤嬤們也這樣說,要有禮數。」
  
  徐清歡搖搖頭:「會不小心嗆到。」
  
  蕙姐兒立即捂住了嘴,然後抬起頭看向鳳雛,她時時都會看到鳳雛嘴裡有吃食,鳳雛是怎麼做到的呢。
  
  鳳雛將一顆黃豆放進了嘴裡,然後將腰間的荷包又都緊了緊,被蕙姐兒那雙眼睛瞧著,她就有些脊背發寒。
  
  這些天南地北的吃食好不容易才會彙聚到她腰上,她可不能將它們弄丟了。
  
  蕙姐兒吃完了蜜餞,徐清歡接著道:「那些嬤嬤還教了你什麼?」
  
  蕙姐兒伸出手來數:「讀書、寫字、各種禮數,還要學女紅,如果學不好嬤嬤就會打罵,不過……嬤嬤說,要想以後過上好日子,就要好好學。」
  
  徐清歡仔細地想著蕙姐兒的話:「你說除了你之外,還有別的女孩子?你與她們說過話嗎?」
  
  蕙姐兒搖搖頭:「只是在院子裡遇見過,嬤嬤不允許我與她們說話,她們都年紀比我大一些……後來她們就被人帶走了,說是去別的人家做小姐,我猜她們要去很遠的地方。」
  
  「所以你才逃出來,」徐清歡道,「你覺得被人帶到很遠的地方,以後就見不到你母親了對嗎?」
  
  蕙姐兒靜謐了半晌頷首:「我就想跟在娘親身邊,哪怕家裡沒有吃食,冷得像冰窖,被爹爹打……我也想跟娘親在一起。」
  
  蕙姐兒說著像想起什麼,立即起身向徐清歡行禮:「大奶奶幫我去找母親,我還沒謝謝大奶奶。」
  
  蕙姐兒說完從腰間拿出一條絡子:「這是昨天我做的,也不知道大奶奶喜不喜歡。」
  
  徐清歡接過絡子點了點頭。
  
  蕙姐兒眼睛亮起來:「大奶奶身上帶著的絡子都很好看,大小姐的手可真巧。」
  
  徐清歡不禁笑出聲:「我不會做這些,小時候家裡的嬤嬤教過,我卻學不會,照著做幾次,即便前面做對了,後面也會忘記,看到針線這些東西我就會頭疼。」
  
  「那嬤嬤罵你嗎?」
  
  「不罵。」
  
  徐清歡道:「這世上的事千千萬,誰說女子必須要擅長女紅,別人以為好的事,對於你來說並不一定適合,走上一條被人安排好的路,想要反悔時,就已經身不由己,生、死和喜好,全都要任人擺佈。
  
  也許到頭來,你都忘記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徐清歡的聲音清晰,外面的莫征聽得清清楚楚。
  
  「大奶奶的話我聽不大懂,」蕙姐兒仰著頭看徐清歡,「但是我覺得大奶奶說得是對的,我娘親說過,從前她只想找個小地方過平靜的日子,給人漿洗衣服、做針線也能賺些銀錢,可惜她還是被人嫁給了爹爹,她想過要離開,可後來生下了我……娘親一直都很傷心。」
  
  蕙姐兒說完這話,馬車裡安靜下來,莫征正不知自己現在該不該開口說話,馬車的簾子忽然掀起,蕙姐兒的小臉露出來:「莫家哥哥,你真的在這裡。」
  
  莫征目光落在蕙姐兒臉上,然後立即去看馬車裡的宋大奶奶,宋大奶奶沒有戴冪籬,穿著一身鵝黃色衣裙坐在蕙姐兒旁邊,臉上掛著一抹笑容,一雙眼睛清澈如水,卻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大奶奶,」莫征躬身道,「蕙姐兒昨天勞煩您照顧,眼下我們這邊的事已經告一段落,可以帶著蕙姐兒走了。」
  
  徐清歡望著莫征,很快她搖了搖頭:「不太行。」
  
  莫征不禁一怔:「大奶奶這是何意?」
  
  「蕙姐兒對我來說很重要。」徐清歡看了一眼鳳雛,鳳雛立即將蕙姐兒帶到身邊坐下。
  
  「您……要……」莫征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之前猜測宋大奶奶另有圖謀,沒想到宋大奶奶毫不遮掩,他不禁向馬車周圍看去。
  
  徐慶華看出莫征心中所想:「只要我不點頭,沒有人能夠帶走蕙姐兒。」
  
  「為什麼?」莫征聲音略微沙啞,「您與蕙姐兒並不相識……」
  
  徐清歡道:「我答應要幫蕙姐兒找母親。」
  
  莫征有種不好的預感,方才石娘子哀求的面容從再次浮現在他面前。
  
  蕙姐兒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蕙姐兒,」徐清歡轉過頭,「我知道你母親在哪裡,你要去找她嗎?」
  
  蕙姐兒嘴角翹起來,臉上露出歡悅的笑容:「大奶奶,您說的是真的?您真是個好人,我……我定會答謝您。」
  
  莫征的臉色徹底變了,他下意識去找不遠處的囚車,不知什麼時候囚車調轉了方向,被人牽引著向這邊馳來。
  
  莫征的心一陣慌跳。
  
  囚車到了跟前。
  
  車中的李大太太和青娥目光都落在那輛那車上,李大太太掙扎著坐起身子,儘量讓自己顯得沒有那麼的狼狽。
  
  青娥緊張地握住了裙角,她忍不住去看莫征的表情,想要從中去猜測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
  
  「娘親。」
  
  脆生生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來。
  
  青娥僵在那裡,眼看著蕙姐兒在向她揮手,李大太太也直起腰身,驚訝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娘親,我終於找到你了。」蕙姐兒努力地笑著,轉身就要去找青娥。
  
  徐清歡拉起蕙姐兒的手,跟著蕙姐兒一起從馬車上走下來。
  
  蕙姐兒到了青娥面前才注意到那大大的牢籠,她將小手伸向青娥:「娘親,你怎麼在這裡?」
  
  青娥緊緊地咬著嘴唇,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蕙姐兒下意識地向徐清歡求助:「大奶奶,我娘親她怎麼了?」
  
  「那要問她,」徐清歡道,「她為什麼要來揭穿李大太太,是不是李大太太已經沒有了用處。」
  
  李大太太立即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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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4 00:07:1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百九十九章 指引

  李大太太盯著青娥,她也想要知道答案。
  
  余江將她和青娥關在一起,她也逼問過青娥,青娥卻不肯說實話,現在徐清歡站在這裡,帶著青娥的女兒,就是要逼迫青娥講出實情。
  
  李大太太吞咽一口,嗓子如刀割般疼痛,自從青娥出現在這裡之後,她心中就一直在猜想到底青娥背後的人是誰,難不成今日就要得到答案?
  
  每次余江審訊過李長琰之後,李長琰看向她時,那雙眼睛中滿是陰鷙的神情,恨不得立即將她抽筋剝皮。
  
  她已經肯定,就算李家能熬過這一關,李長琰也絕不會放過她,她就算不想死,李長琰也會逼著她去死。
  
  李長琰也就罷了,她早就看透這個人,空有些匹夫之勇,生性涼薄,他會這樣她並不會意外,重要的是其他人,忠心耿耿的陸先生、李煦,王爺給她留下的那些人手,他們怎麼想她,是否還將她當成主子看待。
  
  王爺才剛剛走,他們難不成就變了心思,全都背離了她?
  
  青娥沒有去拉蕙姐兒的手,半晌才道:「蕙姐兒,娘親還有別的事,你先回去村子裡等娘親。」
  
  蕙姐兒拚命地搖頭:「我不走,我要跟娘親在一起。」
  
  青娥的眼睛立即紅了。
  
  「青娥,」余江冰冷的聲音響起來,「宋大奶奶的問話你還沒回答呢,李家出了事你就恰巧來到這裡,是不是被人指使?」
  
  余江說著,目光落在蕙姐兒身上,彷彿對小小的蕙姐兒十分感興趣。
  
  青娥想到了余江的手段,整個人都變得萬分驚恐。
  
  就在余江走過來時,一個身影擋在蕙姐兒面前,那是宋大奶奶。
  
  青娥腿一軟,不禁靠在了囚車上。
  
  「我替你來說吧。」
  
  徐清歡的聲音傳來,青娥立即抬起頭看過去。
  
  徐清歡道:「你想方設法逃出了李家,以為從此之後不用再擔驚受怕,換做普通大戶人家,的確不會再追查一個下人,可惜李家遠比你想像的更複雜,你最終還是沒有逃出那些人的手心。
  
  你被安排著嫁了人,在一個村子裡生活下來,你定然想過要逃走,可惜你根本逃不出村子,整個村子上下一條心,他們每個人都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然後你懷孕,生下了孩子,有孩子做把柄,你就更不能逃走,你沒有要離開的心思,那些人也就肯放你出去做事。
  
  這樣日復一日,你就習慣了如此,甚至願意讓女兒也過上你的日子,心甘情願將女兒交給那些人。」
  
  青娥努力克制著波動的情緒,可眼淚還是簌簌而下:「沒有……」她小聲的辯駁著,她沒有這樣,她也是身不由己。
  
  李大太太看著青娥的神情,心越來越涼,宋大奶奶說的這些顯然就是實情。
  
  當年她知曉青娥「病死」之後,就沒有再追查下去,那麼是誰將青娥關起來的,青娥說的村子又是哪裡?
  
  現在青娥出現是為了救李家,她推測是李煦情急之下用的計策,這樣推論……當年囚禁青娥的可能是王爺的人。
  
  王爺抓到青娥,卻沒有告訴她,是因為什麼?
  
  難道王爺對她有所防備?留下一顆暗棋,將來好要脅她。
  
  或者王爺早就想到了這一步,萬一她與王爺有私的事敗露,王爺就會犧牲她保住煦兒?
  
  她相信以王爺的聰明和謹慎能夠做到這一步。
  
  可王爺絕不會這樣對她。
  
  李大太太不禁搖頭,這不可能。
  
  王爺對她一向沒有任何的隱瞞,怎麼會這樣做。
  
  王爺不止一次說過,京中的簡王妃不過就是個擺設,王爺不喜歡簡王妃那般蠢笨的女人,每日就埋頭王府的中饋,外面的人一概不知,更不瞭解他的心思,就像老王爺一樣委委屈屈地求活。
  
  王爺是個有野心的男人,他要的女子必須聰慧,能夠與他比肩,所以她的出身,她的處境,王爺全都不在乎,更何況她還生下了煦兒,煦兒的性子與王爺十分相像,王爺每次提起煦兒眼睛中都是驕傲的神情。
  
  王爺還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她要替他走到最後,她是王爺的未亡人,只有她才能幫煦兒支撐起王爺的大業。
  
  王爺怎麼可能生出心思。
  
  李大太太緊緊地攥著手,指甲要刺進掌心中,她恨不得立即將陸先生那些人叫到身邊問清楚。
  
  李大太太想到這裡汗透衣襟,如同被置於火上炙烤,她抬起眼睛,發現青娥也在看著她。
  
  此時青娥目光中閃爍著幾分的悲憫,彷彿是在看一個可憐人。
  
  「青娥,」徐清歡道,「蕙姐兒很像你,她敢從村子裡跑出來找你,需要很大的勇氣,若不是遇見了莫征不知還要吃多少苦頭,你這個做母親的總要比孩子更有勇氣。」
  
  蕙姐兒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緊盯著青娥,她不知道怎麼勸說娘親,只是不停地點頭。
  
  在蕙姐兒殷切地期盼下,青娥身子動了動,彷佛下定了決心:「我說……我……」話到這裡,她的手忽然揚起將早就準備好的瓷片劃向喉嚨。
  
  就在這一刻,一顆石子飛過來打在青娥手上,她手裡的瓷片立即掉落,即便這樣青娥脖頸上仍舊有鮮血冒出來。
  
  「娘親。」
  
  蕙姐兒大喊一聲就要上前,卻被徐清歡拉扯住。
  
  衙差打開囚車,將青娥帶出來,郎中立即上前查看青娥的傷口。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周圍一片混亂。
  
  余江冷眼目光閃爍,轉頭吩咐衙差:「將人販都看管好,不要在這時候出什麼差錯。」
  
  衙差應了一聲。
  
  余江向徐清歡走去,離宋大奶奶尚有幾步距離,余江停下腳步,他在皇上身邊許久,慣會察言觀色,知道宋大人護妻,他無論做什麼事最好都要給宋大奶奶足夠的尊敬,否則只怕無法與宋大人交往。
  
  余江躬身向徐清歡行禮:「宋大奶奶斷案的手段果然高明,這青娥關鍵時刻自盡,必然是被宋大奶奶說中了內情,看來此案的確不簡單。」
  
  徐清歡頷首:「李家的事太過複雜,其中定然有我們不知曉的內情,定要抓住唆使青娥的人,否則他們會再興風作浪。」
  
  「是該查清楚,」余江道,「若是再有風波,我等也無顏面見聖上。」
  
  徐清歡接著道:「不過那唆使青娥之人狡猾,將他找出來恐怕不易。」
  
  余江心中一笑,明白了宋大奶奶這話的深意,恐怕不是那人狡猾,而是那人備受皇上信任,弄錯了可要將自己陷進去。
  
  李大太太若是與高見松有私,自然對李家有利,李家上下不必再被懷疑是簡王黨。
  
  所以,宋大奶奶懷疑的人是李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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