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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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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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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1:25:44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混戰

    彭越正催馬飛奔時,一股蝕骨的冰寒忽然從左側密林裡襲來。

    憑著多年征戰沙戰養成的本能,彭越猛然一縮脖子,一枝狼牙箭幾乎是貼著他的頭頂疾射而過,一下就將他頭盔上的紅纓給射飛了。

    彭越勃然大怒,當下拔劍,將接踵而至的幾枝狼牙箭給磕飛了。

    幾乎是同時,密集如蝗的羽箭已經從兩側密林裡飛射而出,追隨彭越身後的數十精騎頓時紛紛倒翻馬下,彭明反應敏捷,猛然拔劍挑飛了射向自己的幾枝狼牙箭,遂即舉劍仰天長嚎起來:“刺客,有刺客,保護大王……”

    剩下百餘騎紛紛湧上前來,護在了彭越周圍。

    密集如蝗的箭雨仍舊從密林裡不斷攢射而出,不過彭越這兩百精兵全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無論劍法,還是騎術,都是百里挑一的健兒,身上又披著重甲,挎著圓盾,百餘騎紛紛舞動長劍圓盾,拼命遮擋著密集如蝗的箭雨。

    彭明知道,這樣下去絕對不行,當下大吼道:“保護大王,衝出去!”

    一聲令下,剩下百餘精騎紛紛勒轉馬頭,護著彭越往谷外衝來,幾乎是梁軍掉頭突圍的同時,兩側密林裡的刺客也潮水般湧了出來,這些刺客都著黑衣,頭戴黑色襆巾,臉上也蒙著黑巾,一個個揮舞著雪亮的長劍,前來截殺梁軍精騎。

    彭越也吃了一驚,看這架勢,潛伏在林子裡的刺客少說也有上千人!

    彭越也不敢逞強,當下在百餘精騎的簇擁下殺出峽谷,直奔山外而來。

    堪堪衝出峽谷口,迎面遇上了因為體力不支落在後面的蒯徹和武涉,彭越不由大怒,衝著蒯徹怒吼道:“蒯徹,你想害死寡人嗎?!”

    蒯徹大驚道:“大王何出此言?!”

    彭明也怒道:“谷中有刺客,剛才大王險些喪命!”

    “啊?!”蒯徹失聲道,“這是哪來的刺客?呂澤大人呢?”

    “你還好意思問,這分明就是呂澤的詭計!哼,回去再跟你算帳!”彭越惡狠狠地瞪了蒯徹一眼,打馬便走。

    彭明率百餘騎也潮湧而去。

    蒯徹嘴角卻綻起了一絲狡笑,不緊不慢地打馬追了上去。

    蒯徹身後的武涉卻有些發懵,彭越竟然在北邙山遇刺? !看彭越怒氣沖衝的樣子,這事好像還是呂澤幹的,真要是這樣,那漢軍跟梁軍不得打起來?想到這裡,武涉不禁興奮得臉色發紅,沒想到啊沒想到,事情竟出現了轉機?

    ##########

    漢軍大營。

    呂釋之再次進帳,向呂澤稟道:“大哥,彭越回來了。”

    呂澤愕然道:“這才下午,彭越就回來了?”這點時間,怕是只夠跑個來回吧。

    釋之點了點頭,又道,“彭越的樣子還挺狼狽,頭盔上的紅纓都沒了,隨行的那兩三百精騎好像死了不少,剩下的似乎也多半身上帶著傷,不少坐騎的馬股上甚至還插著狼牙箭,梁軍很可能在北邙山中遭到了伏擊。”

    “遭到了伏擊?!”呂澤聞言大驚道,“不好!”

    呂釋之道:“怎麼了,大哥?”

    “詭計,這肯定是蒯徹的詭計!”呂澤頓腳急道,“快,號令全軍,加強戒備,彭越很可能盡起大軍來犯!”

    “不會吧?”呂釋之不以為然道,“彭越他敢?!”

    話音方落,帳外忽然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那是示警的號角!

    遂即有門下小吏倉皇入內,顫聲道:“大人,不不不不好了,梁王彭越,盡起梁國大軍前來奪營來了!”

    “快,快給我披甲!”呂澤跺腳大急。

    呂釋之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顫聲道:“大哥,梁軍精銳,彭越驍勇,我軍斷然不是對手,不如趕緊撤回虎牢關吧?”呂釋之就是個窩囊廢,剛剛還說彭越不敢發難,可一轉眼之間,立刻就變成軟蛋了。

    “你懂個屁。”呂澤罵道,“現在退兵,那就全完了!”

    說罷,呂澤又扭頭喝令門下小吏道:“即刻號令全軍,各軍各營嚴加戒備,沒有本大人的金令箭,誰也不許擅自退兵,違令者——殺無赦!”

    ##########

    敖倉城內,陳豨正在他的“上將軍行轅”裡長籲短嘆。

    憑心而論,陳豨根本就不想跟敖倉城共存亡,一點都不想。

    可問題是,現在陳豨想不跟敖倉城共存亡都不行了,大門被堵,他出不去!

    敖倉被圍已經將近一月了,城外的漢軍、梁軍雖然沒有發動強攻,卻也絲毫沒有撤圍的意思,顯然,無論是漢軍,還是梁軍,都不打算放陳豨突圍,現在陳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死守,要麼投降,除此外,再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死守肯定是死路一條,可投降的話,又該投降誰呢?

    降漢無疑是最佳選擇,可陳豨擔心,劉邦會不會翻臉不認人?

    至於彭越,他就是頭腦簡單的武夫,今天降了彭越,將來遲早還得死於劉邦之手!

    想來想去,陳豨發現,他根本已經無路可走了,正長吁短嘆時,門客侯敞忽然興匆匆地走了進來,不及見禮就道:“上將軍,漢軍跟梁軍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你說什麼?!”陳豨霍然起身,難以置信道,“漢軍跟梁軍打起來了?!”

    “對,打起來了!”侯敞重重點頭,興奮地道,“兩軍正在敖山下混戰呢!”

    “走,瞧瞧去!”陳豨轉身就走,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眼看著自己就要走上絕路了,不曾想,轉機卻在不經意到來了。

    陳豨興匆匆地登上城頭,站在敵樓上往敖山下望去,果然看到梁國大軍正在猛攻漢軍大營,這彭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數萬大軍竟然傾巢而出,對漢軍大營的攻擊也完全不按常規,竟然是三面合圍,同時攻打,這也太猛了吧?

    “這彭越是死了爹了,還是呂澤搶了他家的小娘?”門客張春咋舌道,“在下覺著,梁軍怎麼像是在跟漢軍拼命呢?”

    侯敞狠狠擊節,向陳豨道:“上將軍,突圍的時機到了!”

    豨重重點頭,環顧身後親兵喝道,“傳令下去,各軍各營做好準備,只等天色一黑,就棄城突圍!”既然要突圍,三萬壯丁是必定要帶走的,除此之外,四五十萬老幼婦孺就沒辦法帶走了,希望漢軍或者梁軍能夠善待他們吧。

    ##########

    彭越的確是氣壞了。

    呂澤在他眼裡就是個小老鼠,卻竟敢對他下黑手!

    對劉邦,彭越是又敬佩又忌憚,以前是敬佩多過忌憚,現​​在則是忌憚多過敬佩,但對劉邦妻兄呂澤,彭越就沒那麼顧忌了,儘管呂澤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以及呂氏家族在泗水郡的影響力,可彭越卻不那麼看。

    事實上,許多諸侯都認為呂澤是靠著呂雉才上位的。

    可現在,呂澤這個靠著裙帶才當上三川郡守的傢伙,竟然敢對他彭越下黑手,這他娘的還得了?彭越要是什麼表示都沒有,這事傳出去還不得被天下英雄給看扁了?這年頭,就沒人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彭越是君王,自然更加在乎!

    這事就算劉邦回來了,彭越也是有話可說,他跟劉邦是過命的交情,是兄弟,難道漢王真會為了區區一個妻兄就把他彭越給殺了?就算劉邦不顧及舊日的兄弟情分,那也得想想殺了他彭越之後,天下諸侯會有什麼反應吧?

    殺一個呂澤,跟起兵叛漢完全是兩回事。

    彭越大軍的兵鋒的確不是呂澤的漢軍能夠抵擋的,兩軍交戰不到半個時辰,漢軍就明顯不支了,大營外的壕溝很快就被梁軍填平,鹿砦也被梁軍的輕兵死士給破開了,現在,梁軍已經開始向漢軍大營的木柵欄發起衝擊了。

    儘管漢軍拼命抵抗,一波波的箭矢就像雨一樣傾洩而下,梁軍也是一片片地倒下,可這些虎狼之兵根本就無懼生死,前面的梁軍戰死了,後面的梁軍士卒踩著同伴的屍體嗷嗷叫著繼續往前衝,很快,漢軍大營的木柵欄就被沖垮了。

    彭越遠遠看見,回頭不無得意地向蒯徹、吳眙(武涉)說道:“兩位先生,要說馭將將將,天下無人能出漢王之右,可要說馭兵將兵,漢王卻比寡人、齊王差得遠了,漢軍的戰鬥力其實也算不錯了,可跟寡人的精銳相比,還是相去甚遠哪。”

    “那是。”武涉揖了一揖,恭聲道,“梁軍驍銳,誰敢爭鋒?”

    蒯徹也不失時機地恭維道:“漢王能有今日,靠的可全是大王跟齊王。”

    說此一頓,蒯徹又道:“齊王橫掃韓、趙、代、燕、齊,如今受封齊王,也算是實至名歸了,可大王數次率大軍深入楚地,戰功卓著,漢王卻只把梁地封給了大王,這實在是有失公允,就憑大王的功績,就封楚王也不為過哪。”

    彭越默然,蒯徹這話卻是撓到了他內心的癢處。

    蒯徹眼看時機成熟,便舊話重提道:“大王今天殺了呂澤,便是與漢王撕破臉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乾脆引兵叩關,取了關中吧!”

    “閉嘴!”彭越勃然色變,厲聲喝斥道,“漢王是漢王,呂澤是呂澤,設計加害寡人的是呂澤匹​​夫,與漢王何干?寡人今日找呂澤尋仇,那是天經地義,若是遷怒於漢王,那就是不仁不義了,先生再敢胡言亂語,就別怪寡人翻臉不認人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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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獨闖梁營

    夜深人靜,三川郡平陰縣附近的河水水面上忽然傳來了嘩嘩的搖槳聲。

    過得片刻,上百艘黑黝黝的船隻就從濛濛水霧中穿了出來,不等船隻靠岸,數以千計的身影就從船上紛紛跳下,又涉水登上了河水南岸,遂即百餘艘船隻便紛紛掉頭,再次駛入濛濛水霧之中消失不見了。

    一腳踏入冰冷的水中,項莊不覺嘆了口氣。

    這已經是楚軍在短短半個月內的第四次渡河了。

    花了七天時間,高初帶著怒鋒營五百多將士終於將一百五十餘艘大小船隻全部拖到了河內郡的河雍縣附近,早在此前,喬妝饑民的各路楚軍就已經抵達了河雍縣,趙軍並沒有派兵來抓捕逃跑的楚軍,畢竟逃入趙地的饑民數以十萬計,趙國不缺人。

    船隻一到,楚軍便開始渡河,不到半個時辰,第一批九百多人就踏上了河水南岸!

    項莊剛剛上岸,黑暗中就迎來了十數道身影,當先一人正是先登營左司馬公孫遂,早在武涉南渡河水之時,公孫遂就挑選了數十名死士隨同南下,公孫遂此行的任務有兩個,一是協助武涉實施離間計,再就是傳遞消息。

    “小人參見上將軍!”公孫遂大步上前,向項莊拱手作揖,身後的十數名先登死士也紛紛向項莊作揖見禮。

    項莊擺了擺手,問道:“情況怎麼樣?”

    公孫遂道:“武涉先生那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不過洛陽這邊卻有了動靜。”

    喘了口氣,公孫遂又道:“大約四個時辰之前,一支五千人左右的軍隊從洛陽開拔,奔東邊去了,小人跟蹤到半道,發現這支漢軍往虎牢關去了。”

    項莊頓時兩眼一亮,回頭向尉繚道:“軍師,你怎麼看?”

    尉繚捋了捋漆黑如墨的長髯,說道:“上將軍,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洛陽守軍斷然不會在夜間出城,由此可見,武涉先生的離間計已經發揮作用了,敖倉的梁軍、漢軍很可能已經爆發衝突了,否則,呂澤絕不會從洛陽調兵固防虎牢關!”

    項莊又道:“軍師,你說在調走了五千人後,洛陽還會剩下多少守軍?”

    尉繚答道:“洛陽是三川郡治,再加上呂澤為人足夠謹慎,老朽估計洛陽守軍應在八千人至一萬之間,如今調走了五千人,洛陽城內應該還剩下三千到五千人……”說此一頓,尉繚忽然轉頭望著項莊,低聲道,“上將軍,您該不會是想……”

    “軍師,為什麼不呢?”夜空下,項莊眸子里分明有兩團烈火正在熊熊燃燒。

    ##########

    敖倉,漢軍的前、左、後軍大營相繼被梁軍攻破,漢軍殘兵退守中軍、右軍大營,繼續負隅頑抗,雖然天色已黑,彭越卻根本沒有收兵回營的意思,依然命令梁國大軍圍住漢軍大營的北、西、南三個向猛攻不休,只有東邊沒什麼動靜。

    呂釋之第五次闖進呂澤大帳,惶然道:“大哥,趁梁軍兵力不足,還沒有四面合圍,咱們趕緊往東突圍,去濮陽投大王吧,再晚片刻,等彭越麾下大將軍劉寇、扈輒領軍趕到,再想突圍可就沒機會了!”

    “往東?”呂澤冷然道,“那是彭越故意留下的缺。!”

    彭越是什麼人?那可是打得項羽都無可奈何的狠人,他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呂釋之道:“可是,咱們總也不能就這樣死守大營吧?死守,就是守死啊,大哥!”

    “你給我閉嘴!”呂澤沒好氣道,“昨天晚上,為兄就已經派人往濮陽送信了,以張良、陳平兩位先生之能,不可能不知道梁地局勢的嚴峻,不出意外的話,大王現在應該已經親提大軍往這邊趕了,所以,咱們無論如何都要堅持到大王趕到!”

    呂釋之道:“可濮陽離這將近四百里啊,大王領著大軍一天最多走百里,也就是說,至少要四天大王才能趕到敖倉,可咱們只怕連明天都撐不過去了呀。”

    “這個你就別管了,你只管守住你自己的營盤!”呂澤說此一頓,又森然說道,“為兄把醜話說前頭,若是你守不住營盤,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呂釋之見呂澤動了真怒,當下諾了一聲,又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目送呂釋之的身影遠去,呂澤卻對著濮陽方向幽幽嘆了口氣,心忖大王若是不能在明天天亮之前趕到,自己麾下這幾萬大軍只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

    劉邦實際上已經趕到敖倉了,這會就在漢軍大營外的林子裡。

    這次劉邦只帶了百餘騎親兵,一晝夜間就長驅了四百里趕回了敖倉。

    這次來敖倉,劉邦之所以沒有帶著大軍回來,一是來不及,二是解決不了問題,至少在現階段,劉邦還不想通過武力來解決各路諸侯,說到底,劉邦並不相信彭越會叛漢,這中間肯定存在什麼誤會,當務之急是要採取斷然措施,穩住彭越!

    放眼望去,梁軍正圍著漢軍大營猛攻不止,戰況相當激烈。

    揉了揉疼得快要麻木的老腰,劉邦回頭望著陳平,沉聲道:“陳平,你覺得寡人現在去見彭越,會不會有危險?”

    陳平道:“臣以為不會。”

    劉邦目露幽光,問道:“何以見得呢?”

    陳平沉吟片刻,答道:“梁王或許已經對大王起了猜忌之心,可要說他已經有了叛漢自立的心思,卻是未必,臣以為,梁王他並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大王最多只需要答應晉封他為楚王,則所有的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劉邦聞言點了點頭,打馬便走,關鍵時刻,劉邦這市井之徒還是極有決斷的,否則,他也不可能擁有今天的勢力以及地位。

    ##########

    梁軍大營,彭越正在大帳裡喝酒,武涉、蒯徹打橫作陪。

    君臣三人正喝呢,親軍校尉彭明忽然大步入內,作揖稟報導:“大王,敖倉城內的魏國叛軍已經棄城逃跑了!”

    “啊?!”彭越聞言大驚,只顧著攻打呂澤報仇,卻把敖倉給忘了。

    定了定神,彭越又急切地問道:“城內的粟米呢,還有幾十萬婦孺呢?”

    “叛軍並沒有燒掉粟米,也沒帶走婦孺。”彭明說此一頓,又道,“不過,據說敖倉城內剩下的粟米已經不多了。”

    “有多少是多少。”彭越道,“趕緊派兵看護起來。”

    “諾!”彭明轟然應諾,遂即出帳安排兵卒前往敖倉。

    彭越嘆了口氣,正要坐回席上繼續喝酒時,帳簾再次被人掀開。

    彭越回頭看時,只見劉邦已經在陳平的護衛下大步走了進來,看到劉邦,彭越不由吃了一驚,失聲道:“大王?!你怎麼來了?”

    打橫作陪的蒯徹、武涉也是吃驚不小,急忙起身見禮。

    劉邦卻是沒有理會蒯徹、武涉,而是徑直對彭越說道:“梁王,你是不是想要寡人的首級?​​如果是的話,寡人人就在這裡,首級你儘管拿去便是。”

    彭越當即跪伏於地,惶然說道:“大王,您這是怎麼說的?”

    劉邦道:“既然梁王不要寡人首級,又為何要派兵攻伐寡人的軍隊呢?”

    “大王,這都是呂澤給逼的。”彭越忙道,“若不是呂澤匹夫設計刺殺小王,小王又豈會出此下策?”

    劉邦道:“既然是這樣,現在寡人已經趕回來了,此事就交由寡人來處理怎麼樣?”

    彭越忙道:“既然大王已經回來,這事自當由大王決斷。”說罷,彭越又扭頭喝道,“來人,即刻號令全軍,罷兵回營!”

    霎那之間,帳外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

    剛剛還在猛攻漢軍營盤的梁軍將士遂即開始轉身後撤,前後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數万大軍就​​從漢軍營盤裡撤了個乾乾淨淨,甚至連戰死陣亡的梁軍屍體也帶走了,原地只剩下遍地的漢軍屍體,以及隨處遺棄的刀盾劍戟。

    ##########

    梁軍大帳裡,彭越已經屏退了蒯徹、武涉,劉邦也屏退了陳平。

    劉邦跟彭越在大帳裡面長談了許久,誰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不過最後當劉邦起身離開之時,兩個人臉上分明都掛著淚痕,好像剛剛都哭了,彭越甚至還有些心神恍惚,最後還依依不捨地把劉邦送到了梁軍大營外。

    送走了劉邦,彭越剛回大帳,蒯徹便尾隨而至,極為急切地道:“大王,劉邦都已經把首級送上門來了,這樣的機會萬萬不能再錯過,請速速發兵,斬殺劉邦!只要劉邦一死,關中必定大亂,大王也就有機會問鼎天下了!”

    “夠了。”彭越皺眉道,“這種屁話,寡人不想再聽了!”

    說此一頓,彭越又喟然說道:“漢王的器宇胸襟,又豈是你能想像?就剛才,漢王已經明確說過了,他絕不會學項羽稱霸王,更不會學贏政南面稱帝,他還答應,天下大定後要封寡人為楚王,故楚九郡,除了東海、薛郡,其餘七郡也將盡歸寡人!”

    “大王,劉邦的話你也信哪?!”蒯徹急得直跳腳,又道:“再說區區七郡何足道哉?大王若聽了在下之言,殺掉劉邦,則整個天下都將是大王囊之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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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攻陷洛陽

      “夠了。”彭越不高興道,“這樣的話,寡人不想再聽了。”

    蒯徹大急,跳著腳嘶吼道:“大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閉嘴!”彭越冷然道,“先生是想置寡人於不仁不義之絕境嗎?”

    說罷,彭越再不理會蒯徹,轉身徑直進帳去了,蒯徹目送彭越身影消失,好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直到彭越進了大帳,蒯徹才幽幽嘆了口氣。

    不遠處,田橫悄悄地走了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先生,如何?”

    徹再嘆口氣,輕聲說道,“田將軍,我等死期至矣……”

    這一刻,蒯徹也是無計可施了,劉邦還真是厲害,單人獨騎竟然就敢闖進梁軍大營,而且三言兩語便打動了彭越,使彭越回想起了兩人之前的兄弟情義,劉邦能有今天之地位,也的確是實至名​​歸,不枉哪。

    難不成,劉邦真是天命所歸? !

    ##########

    寅時三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暗夜之中,項莊帶著陷陣營、怒鋒營、先登營兩千多將士已經悄然進至洛陽北門外,其餘桓楚、蕭開、季布所領的千餘將士則分別潛行到了洛陽的東、西、南門之外,這一戰,項莊要全殲守軍,絕不讓洛陽城內一個士兵,一個百姓走脫。

    能否做到這一點,將直接決定楚軍能否順利拿下函谷關!

    倏忽之間,項莊右手揚起,低聲喝道:“原地休整,進食!”

    命令很快口口傳達了下去,陷陣營、怒鋒營、先登營兩千五百多將士紛紛席地坐下,一邊休整,一邊進食以補充體力。

    公孫遂匆匆啃了兩塊熏肉,便悄然來到了項莊跟前。

    項莊拍了拍公孫遂的肩膀,沉聲道:“都記住了嗎?”

    “上將軍放心,都記住了!”公孫遂低聲應諾,早在出發前分派作戰任務時,尉繚就已經向公孫遂詳細地說明了洛陽城北門排水口的方位,這次前來攻打洛陽,楚軍當然不會選擇強攻,所以洛陽的排水口就成了突破口。

    但凡雄城大邑,都必然會有完善的給排水系統。

    可像臨淄那樣,擁有極其複雜的給排水道口的城邑畢竟是少數,絕大多數城邑都只在進出水口安裝一重或者數重鐵柵欄,洛陽是中原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各個給排水道口都安裝了三重鐵柵欄,唯有北門的排水口只有一重鐵柵欄。

    黑暗之中,公孫遂輕輕擊掌,五十名先登死士便紛紛起身,口銜環刀跟著公孫遂摸向了前方的護城河。

    ##########

    城頭上,六名哨卒正在守夜。

    幾枝松明火把斜插在垛堞上,幽幽火光照亮了周圍十幾步方圓。

    自從呂台帶著五千守軍離開洛陽之後,洛陽城就明顯加強了夜間的巡查力度,不僅各個城小望樓上的哨卒增加了兩倍,城樓上來回巡夜的巡邏隊也增加了十幾個小隊,各個小隊的巡邏間隔也大大縮短了。

    二十名手持長戟的巡卒剛剛過去,城外忽然傳來了噗嗵一聲輕響。

    “什麼聲音?”一名哨卒霎時警覺起來,問其餘五人道,“你們聽見了嗎?”

    其餘五人相繼搖頭,其中一人皺眉訓斥道:“狗剩,你他娘的別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搞的老子也是心驚肉跳的。 ”

    名叫狗剩的哨卒耷拉著頭,不敢說話了。

    ##########

    洛陽城外,最後一名先登死士落水時有些大意,結果被護城河中暗布的尖銳木樁給刺穿了腳掌,劇疼之下,那先登死士忍不住扑騰了兩下,結果就發出了聲響,公孫遂和先行落水的先登死士趕緊閉氣潛入了水里。

    足足閉了半盞茶的功夫,公孫遂才重新浮上了水面。

    值得慶幸的是,城頭上的哨卒並沒有被剛才的聲響所驚動。

    當下公孫遂輕踩著水,上前挨個輕拍死士們的後腦勺,然後帶著五十死士往排水口悄然遊了過來。

    冰冷的河水中,公孫遂很快就摸到了已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

    公孫遂先用手掰了掰,鐵柵欄竟是紋絲不動,當下公孫遂又從嘴裡卸下橫刀,探進兩根鐵欄中間奮力一撬,一根鐵條便崩了下來,畢竟是生鐵鑄成的柵欄,再加上長年累月浸泡在水里,表面已經嚴重鏽蝕,強度自然也大大降低了。

    夜色幽幽,河水汩汩,洛陽城頭的哨卒以來往來巡邏的巡卒都沒有發現,五十名楚軍死士已經從排水口無聲無息地摸進了城內。

    一隊十四人的巡邏兵打著火把,排著長隊從水溝邊緩緩經過。

    毫無徵兆地,數十條黑影從水溝邊火把照不到的陰影裡猛然竄出,沒等十四名巡邏兵反應過來,十幾雙有力的大手就已經摀住了他們的嘴巴,遂即鋒利的環刀帶著寒光從他們的頸間劃過,血光崩濺,十四名巡邏兵便已經軟癱在地。

    不到片刻功夫,十四名楚軍死士已經換上漢軍戰袍,然後打著火把、操著長戟,大搖大擺地穿過馬道,往北門城頭走了上來,剩下三十幾個死士則藉著陰影的掩護,無聲無息地撲向了北城門側的漢軍營房。

    北門城頭上,哨卒狗剩正對著女牆解手,一抬頭卻看到了一隊巡邏隊正順著馬道往城樓上走,不由縮悶道:“咦,你們怎麼又回來了?”話音未落,狗剩忽然發現這隊巡邏兵居然全都是生面孔,當即心中一緊,大喝道,“站住,你們哪來的?”

    話音方落,走在最前面的巡邏隊率已經揚戟往狗剩擲了過來。

    “敵襲,敵襲!”狗剩本能地一縮脖子,躲過了那一戟,遂即轉身狼嚎起來。

    剩下五名哨卒紛紛拔劍,正要喝問狗剩敵兵在哪裡時,一隊巡邏兵已經殺氣騰騰地衝上了城頭,五名哨卒還沒在意,可一轉眼間,那隊巡邏兵便已經衝到近前,十幾枝長戟幾乎是同時刺到,五名哨卒霎時就被刺成了血篩子。

    “來人,快來人哪……”狗剩淒厲地長嚎著,順著城牆就跑。

    幾名死士想去追,卻被公孫遂制止了:“別管他了,發信號,接應大軍進城!”

    下一刻,公孫遂已經從肩上卸下鐵胎弓,又將一枝狼牙重箭扣在了弓弦上,早有死士撕下戰袍在箭矢上裹緊,又用火把引燃,公孫遂遂即揚起鐵胎弓,對著城外就是唆的一箭,霎那間,幽幽燃燒的火箭便在夜空下劃出了一道清晰的軌跡。

    霎那之間,北門外便響起了潮水般的吶喊聲,幾乎是同時,緊閉的城門已經打開,高懸的吊橋也緩緩降了下來。

    ##########

    敖倉,田橫帶著八百部曲連夜離開梁軍大營,卻又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劉邦的突然出現,讓蒯徹、田橫試圖挑起漢梁相爭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了,劉邦還真是好膽,竟敢單騎獨闖梁營,彭越也真是夠蠢,竟然放棄了這麼好的機會,不過現在,再想這些已經毫無意義了。

    現在,田橫只能再次流亡了,如果再留在梁營,那麼等到劉邦、彭越查清了北邙山事件的真相後,他田橫還能有活路? !

    可是,天下之大,還有他田橫容身之處麼?

    天下諸侯,以韓信、劉邦、彭越勢力最大,可他田橫卻把這三個諸侯都給得罪了,現在要想活命,也許只能躲到海外孤島上去了,可是,就這樣離開錦繡中原,就這樣放棄恢復大齊的夢想,田橫又何其不甘,他是真不甘心哪。

    田橫站在道口茫然四顧,實在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

    八百部曲倒是鎮定自若,他們都是田氏門客,古人以義字當先,只要田橫一日未死,田氏血脈一日未絕,他們就絕不會背棄田氏。

    田橫正不知道該往何處去時,身後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回頭看時,只見兩騎正從薄薄的晨曦中飛奔而來,前面那人卻是蒯徹。

    “田將軍慢走。”蒯徹一邊策馬飛奔,一邊揚手高喊,“在下有話要說!”

    “先生是想勸在下去偷襲漢軍大營嗎?”田橫迎向蒯徹,嘆息道,“先生也太看得起我田橫了,就憑我這八百門客,又怎麼可能打破漢軍大營,又怎麼可能殺得了劉邦呢?若換成項莊和他的楚軍精銳,也許還有幾分成算。”

    “不是。”蒯徹搖頭道,“在下再想殺劉邦,再想輔佐英主問鼎天下,也絕不會勸將軍去冒這樣的奇險!”說此一頓,蒯徹又道,“在下之所以前來追趕將軍,是想跟將軍說一聲,天下之大,已經沒有你我容身之處了,不如投了楚軍吧。”

    “楚軍?”田橫苦笑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先生了,在下其實早就有心想去投奔楚軍了,只可惜項莊的楚軍猶如天際神龍,今天在梁地,明天卻忽然去了齊地,再過幾天又去了趙地,在下就是想投也找不著他們哪。”

    蒯徹指了指身邊的武涉,笑道:“將軍也不問問他是誰?”

    武涉終於有了說話的份,當下說道:“不瞞田將軍,在下便是大楚上將軍項莊帳下的幕僚,武涉,這次前來敖倉,就是奉了上將軍之命,前來離間漢梁兩軍的,只可惜,由於劉邦突然趕到,最後還是失敗了,唉。”

    說此一頓,武涉又向田橫長長一揖,無比誠懇地說道:“我大楚若能得田將軍及八百壯士相助,上將軍必定不勝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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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虎牢關(一)

    田橫嘆了口氣,對武涉說道:“在下雖然有意投奔上將軍,可惜上將軍遠在齊地,中間隔著好幾個郡四五百里地不說,還有劉邦、彭越、英布、吳芮、藏荼幾十萬大軍阻隔,根本就過不去呀,如之奈何?”

    “齊地?”武涉搖頭道,“不,上將軍現在三川郡。”

    “啊?三川郡?!”蒯徹、田橫聞言同時大吃一驚,滿臉的不可思議。

    不是說項莊的楚軍主力已經被張良的四正六奇、十面之網困在濟北、薛郡、東郡之間的狹小區域裡了嗎?怎麼一轉眼之間,項莊卻又突然到了三川郡?難不成,項莊和他的楚軍殘部真的會飛天遁地不成?

    武涉微微一笑,頗有些得意地說道:“不瞞兩位,張良所設的十面之網,其實並沒能困住我軍主力,早在各路漢軍形成合圍之前,我軍主力就已經憑藉軍師的金蟬脫殼之計,第三次西渡河水潛入了趙地,現如今,卻又四渡河水潛入三川郡了。”

    “金蟬脫殼?”蒯徹皺了皺眉頭,問道,“不知道貴軍的軍師又是誰?”

    武涉向著三川郡方向遙遙一揖,朗聲道:“不瞞兩位,我家軍師乃是當世大兵家,曾任故秦太尉的尉繚。”

    “原來是尉繚老先生。”田橫不禁有些敬仰。

    蒯徹卻是心中嘆息,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問道:“敢問先生,接下來楚軍是不是就要攻打函谷關,然後就要進攻關中了?”

    “是的。”武涉點頭道,“這也是我家軍師定下的大戰略,只有攻入關中,直搗咸陽,才能將劉邦的大軍逼回關中,只有逼劉邦回師關中,才能破他席捲天下的大勢,只有這樣,天下諸侯才會紛紛叛漢自立,我大楚才有機會復興。”

    蒯徹點點頭,淡然道:“既然這樣,在下也在臨行之前為大楚獻上一策吧。”

    “咦?”武涉愕然道,“先生,你不是說要投奔我家上將軍的麼,怎麼又……”

    蒯徹搖搖頭,說道:“上將軍已經有了尉繚老先生輔佐,在下去了也是多餘,所以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說此一頓,蒯徹又道,“不過在下想提醒先生一句,陳豨的幾萬壯丁已經從敖倉突圍,這支軍隊如果利用好了,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

    武涉一拍額頭,恍然道:“若不是先生提醒,在下竟險些忘了。”

    蒯徹淡淡一笑,又向武涉、田橫抱拳辭別道:“武涉先生,田橫將軍,後會有期。”說罷,蒯徹便勒轉馬頭徑直走了。

    目送蒯徹離去,武涉嘆息道:“可惜,可惜呀。”

    田橫也覺得有些可惜,不過他現在更關心自己的前程,當下問武涉道:“先生,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是走水路繞過虎牢關去三川郡呢,還是喬妝饑民繞道南陽郡,過武關、崤關再偷偷潛入關中去等候上將軍?”

    武涉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們去追陳豨。”

    ##########

    日上三竿,洛陽城早已經被楚軍攻破,城內不到三千守軍大多被殺,剩下不到五百殘兵退進了郡守府,試圖負隅頑抗。

    數以千計的楚軍潮水般蜂擁而來,很快就將郡守府圍了個水洩不通。

    荊遷身披重甲,健步如飛,一邊仰天怒吼:“放火,給老子放火,燒死他們……”

    荊遷曾在臨淄攻打小城時吃過大虧,所以這次學乖了,不再強攻,改為火攻了。

    “將軍,不能放火!”龐鈺急上前阻止道,“進城之前上將軍有過嚴令,讓咱們圍住郡守府,不得擅自攻擊!”龐鈺、晉襄的兩百多殘部已經被項莊編進了陷陣營,同時龐鈺、晉襄也被委任為陷陣營的右、左校尉,相當於荊遷的副手。

    “鳥!”荊遷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上將軍不讓咱們攻擊,是害怕咱們陷陣營出現無謂的傷亡,現在老子採用火攻,不費一兵一卒就能燒了郡守府,上將軍又怎會責怪?哼,上將軍不僅不會責怪我們,他還得嘉獎咱們! ”

    說罷,荊遷又扭頭向幾個司馬大吼道:“還他娘的愣著做什麼?幹緊去找柴禾,給老子燒了這勞什子郡守府…… ”

    話音未落,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喝:“荊遷,你敢抗命?!”

    “呃……”荊遷急回頭看時,只見項莊已經騎著烏騅馬從大街上飛奔而來,當下屁顛屁顛地迎上前來,賠笑臉道,“上將軍,您怎麼來了?”

    莊悶哼一聲道,“我若不來,這呂澤的郡守府便被你燒了,攻打函谷關的大計也被你小子給破壞了!”說罷,項莊又向龐鈺道, “龐鈺,你做得很好,今後就給本將軍管著些荊遷,荊遷​​這小子就愛衝動,平時你多勸勸他!”

    “諾!”龐鈺拱手作揖,肅然道,“末將得令!”

    項莊點點頭,遂即策馬來到郡守府前立定,大喝道:“裡面的人聽著,大楚上將軍項莊在此,限你們一刻鐘之內投降,否則,打破府邸,雞犬不留!”

    “打破府邸,雞犬不留!”

    “打破府邸,雞犬不留!”

    “打破府邸,雞犬不留!”

    荊遷、龐鈺、晉襄以及千餘陷陣武卒頓時三呼響應,聲勢震天。

    聽聞項莊到此,守在高牆上、轅門上、院子裡、屋頂上的漢軍將士無不色變。

    過得片刻功夫,郡守府大門內終於傳出了一個有些顫抖的聲音:“請請請,請問,你真是大楚國的上將軍項項,項莊嗎?斬殺樊噲將軍的那個? !”

    “不錯!”項莊朗聲道,“本將軍就是項莊,如假包換。”

    大門內那個聲音又道:“那那那,要是我們投降,你能饒本公子不死嗎?”

    本公子? !項莊聞言頓時心頭微動,當下應道:“當然,只要你們投降,本將軍可饒你們不死,一個不殺!”

    “上上上將軍,你可可可要說話算數。”

    “本將軍向來說一不二。”項莊傲然道。

    “快快快打開開開大門。”大門裡的那個公子一聲令下,郡守府的包鐵大門便緩緩打了開來,遂即一個披甲束髮的年輕公子哥從大門裡迎了出來,先向著項莊長長一揖,然後閃到大門左側,做了個恭請入內的手勢。

    ##########

    汜水河畔,陳豨領著三萬壯丁正浩浩蕩盪南下。

    儘管已經逃離了敖倉這座牢籠,可陳豨心裡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意,因為天下雖大,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無處可去。

    關中劉邦老巢,又有函谷、虎牢天險,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河北是張耳、藏荼、韓王信的地盤,又隔著河水天險,過不了河。

    往東是梁地,齊地,陳豨可不會自大到以為憑著三萬烏合之眾就能打敗彭越、韓信的幾十萬雄兵。

    也許只有向南才是生路。

    南邊沿著江水依次是臨江國、衡山國以及淮南、江東,臨江王共敖、衡山王吳芮,淮南王英布,陳豨都沒勇氣前去挑戰,只有江東也許還能立足,可惜,此去江東不遠千里,陳豨的三萬壯丁又沒有攜帶糧草輜重,他也不知道最後能走到哪裡。

    陳豨正患得患失之際,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大岳,向前延伸的馳道也出現了岔道,一條往西進了大山,另一條卻筆直地指向了南方,不消說,這座大山必定就是中嶽嵩山了,順著向西這條馳道,就能直抵虎牢關下!

    陳豨正望著巍峨的嵩山發呆之際,部將侯敞從後面追了上來,喘息道:“上將軍,有梁軍追上來了!”

    陳豨臉色大變道:“有多少追兵?”

    “不足千人!”侯敞道,“要不要殺他一陣?!”

    “什麼?不到一千人!?”陳豨皺眉道,“彭越老兒也太不把我陳豨放在眼裡了,區區一千人就敢來追殺我三萬大軍,簡直不知死活!”說罷,陳豨又環顧身邊十幾個部將,大喝道,“諸將聽令,整頓本部軍卒,列隊迎戰!”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霎時響徹雲霄,原本亂哄哄南下的“魏軍”紛紛駐足,開始列隊,不過民壯就是民壯,等到北方馳道上出現梁軍身影時,三萬民壯都還沒有結好陣,就像是一盤散沙,胡亂堆在了馳道左側的曠野上。

    反觀北邊追來的梁軍,卻是陣容整齊,兵甲儼然。

    兩軍陣圓處,對面梁軍陣中忽然走出一騎,對著陳豨遙遙抱拳道:“敢問,前面可是大魏國上將軍陳豨?”

    陳豨皺眉道:“足下是誰?”

    那騎抱拳道:“在下武涉,大楚上將軍項莊帳下幕僚,上將軍不記得在下了嗎?”

    “原來是武涉先生!”陳豨當即帶著數十騎催馬出陣,直到距離武涉不足十步時才勒馬止步,又指了指武涉身後的田橫部,問道,“先生已經叛楚歸梁了?今天可是奉了梁王彭越之命,引兵前來截殺故人的嗎?”

    “非也。”武涉搖頭道,“在下奉了上將軍之命,前來離間彭越、呂澤,如今兩人已經中計,敖倉城下的梁軍也已經跟漢軍打起來了,在下使命完成,脫身後本待趕回三川郡,不想竟在半道聽說將軍已經從敖倉突圍,便特意追來一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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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虎牢關(二)

      “趕回三川郡?”武涉的故意漏話果然引起了陳豨的注意,當下陳豨追問道,“先生是說,上將軍就在三川郡?”

    “呃,這個……”武涉環顧左右,似乎有些為難。

    陳豨趕緊屏退左右,然後壓低聲音問道:“先生,上將軍真的在三川郡?”

    武涉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如實相告道:“好吧,不瞞將軍,上將軍現在的確已經到了三川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攻陷洛陽,再接下來就要攻打函谷關,奔襲咸陽直搗劉邦老兒的老巢了。”

    武涉這話當然是在瞎說,他並不能確定楚軍是否已經四渡河水進入三川郡,至於攻陷洛陽則更是胡編了,目的無非是為了忽悠陳豨,把他的幾萬大軍騙去攻擊虎牢關,一旦陳豨大軍攻陷了虎牢關,就能夠成為三川郡的屏障,間接幫助楚軍攻擊函谷關了!

    一開始,武涉還想不到這上面,是蒯徹的提醒之下才想到的。

    “什麼?上將軍都已經攻陷洛陽了?!”陳豨聞言果然大為震動。

    儘管最近這段時間陳豨都被困在敖倉城內,可他與外界的聯繫並未被切斷,因為他的門客中不乏江湖豪俠,這些人暗中出城四處打探消息,雖然不知道全部事實真相,卻也把劉邦追剿楚軍的事情打探了個八九不離十。

    據陳豨所知,項莊的楚軍分明已被劉​​邦、韓信聯手困在了齊地,怎麼突然間又出現在了三川郡?還攻陷了洛陽,接下來還要盜用呂澤的關防印信騙開函谷關?真要是這樣,這項莊跟尉繚,豈不是連張良、陳平都騙過了?

    “怎麼?”武涉淡然道,“將軍難道不相信?”

    “不不不,當然不是。”陳豨忙道,“既然這樣,末將這便率軍打破虎牢關,趕往三川郡與上將軍匯合!”

    幾乎是霎那之間,陳豨就做出了決定——去三川郡!

    當然,陳豨決定去三川郡絕不是要去投奔項莊,事實上,陳豨現在擁有三萬大軍,而項莊恐怕仍然只有五六千人吧?真要是兩軍匯合,誰主誰從就得好好計較了,既便陳豨沒想過要壓過項莊一頭,至少也應該平起平坐吧?

    至於虎牢關,陳豨並沒有太把它放在眼裡,一座小關隘,兩三千守軍,又怎麼可能擋得住他的三萬大軍?

    事實上,虎牢關成為天下雄關是在東漢之後,因為東漢定都洛陽,為了屏護洛陽,漢廷才反復加固加高了虎牢關的城牆,以致虎牢關成了天下最堅固的雄關,不過在秦末時,虎牢關卻僅僅只是一座最普通的關隘。

    ##########

    洛陽,郡守府。

    楚軍找遍了整個府衙,都沒有找到呂澤的關防印信,看來呂澤並沒有把他的關防大印留在洛陽,而是帶到了軍中,這下可是有些出乎項莊的意料,沒有呂澤的關防印信,要想騙開函谷關,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項莊嘆了口氣,問尉繚道:“軍師,以呂產的名義能否詐開關門?”

    呂產就是剛才打開郡守府大門投降的公子哥,也是三川郡守呂澤的次子。

    “絕無可能。”尉繚搖了搖頭,說道,“函谷關的守將蠱逢,老朽也是略有耳聞,此人生性耿直,不畏權貴,用兵更是謹慎,頗受劉邦器重,所以才會任命他為函谷關守將!上將軍以呂產的名義詐關,結果只怕會適得其反。”

    項莊以拳擊掌,恨聲道:“這麼說,只能強攻了?”

    要強攻函谷關,就必須得有雲梯,洛陽武庫裡也不知道有沒有。

    當下項莊回頭吩咐前軍大將桓楚道:“桓楚,立即帶兵把洛陽的武庫給封了,再派兵上街,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務必在今天天黑之前,​​把洛陽城內所有的鐵匠、木匠、兵器匠都給抓起來,快去!”

    項莊也是為防萬一,萬一武庫裡沒有云梯,那就要盡快打造了。

    至於鐵匠、兵器匠,順便也能打造些兵器,尤其是環刀、標槍,楚軍現在急需大量的環首刀、標槍以加強武力。

    “諾!”桓楚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項莊又向怒鋒校尉高初道:“高初,封鎖洛陽城的任務就交給怒鋒營了,沒有本將軍手諭,任何人都不准出城,擅自出城者……格殺勿論!”

    “諾!”高初轟然應諾,遂即領命去了。

    項莊再回頭問公孫遂道:“武涉先生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項莊既擔心尉繚的離間計不能竟全功,更擔心武涉的安危,如今他帳下的辯士可就武涉這一個,真要是出了意外,那可是無可挽回的損失,別看現在武涉對楚軍作用不大,可等將來各路諸侯形成割據之勢,武涉就將成為不可或缺的人才。

    將來,楚國與各諸侯國之間的合縱連橫,又豈能少得了武涉?

    “沒有。”公孫遂搖了搖頭,又道,“不過小人已經加派十八死士前往接應,並且還在河水南岸準備了十條小船,應該很快就會消息傳回了。”

    “十八死士太少了。”項莊搖了搖頭,忽又回頭望著荊遷、龐鈺道,“這樣,你們率五百陷陣輕兵即刻出城,從水路繞過虎牢關,前往敖倉接應!記住,你們的任務是接應武涉,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跟梁軍、漢軍廝殺。”

    “諾!”荊遷、龐鈺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目送荊遷、龐鈺兩人的身影遠去,尉繚勸項莊道:“上將軍不必太過擔心,武涉先生口才過人,現在多半已經得手了,否則,呂澤又豈會從洛陽調兵前往虎牢關?至於得手之後,以武涉先生的能力,尋機脫身並非難事。”

    項莊點了點頭,喟然道:“但願如此。”

    ##########

    再說荊遷、龐鈺,率五百輕兵出洛陽沿著馳道往東急進,到傍晚時,已經往東急行軍一百多里,距離虎牢關已經不足十里了。

    龐鈺勸荊遷道:“將軍,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往前就要進入虎牢關的警戒範圍了,虎牢關有重兵駐防,緊嶺關隘的嵩山餘脈上還設有烽火瞭望台,楚軍若再往前走,就要被發現了。

    荊遷點點頭,當即帶著五百輕兵離開馳道拐進了數里外的河水岸邊。

    在一處隱秘的河灣里,斥候隊找到了公孫遂備下的十條小船,荊遷、龐鈺正準備分批渡河,從水路繞過虎牢關時,前方河面上卻忽然出現了一條小船。

    荊遷一揮手,五百輕兵便紛紛抽出長劍,迅速隱入了蒿草叢裡。

    不到一刻鐘,那條小船便已經靠岸,遂即六名衣衫襤褸的饑民從船上跳了下來,隱在暗中的荊遷一下就認出了前面那個饑民,正是武涉的隨行死士墩子,當下便收劍回鞘,又從暗處迎了出來,喝道:“墩子,可曾帶回先生消息?”

    “見過荊將軍。”墩子趕緊拱手作揖,又道,“先生有消息了。”

    說此一頓,墩子又道:“先生也已經從梁營脫身,半路上還遇到了從敖倉突圍的大魏上將軍陳豨,現在,先生已經說服陳豨率軍投奔上將軍,眼下陳豨正在攻打虎牢關,先生也在陳豨軍中,特命小人火速趕回,將消息稟報給上將軍。”

    荊遷道:“上將軍就在洛陽,你趕緊去吧。”

    墩子向荊遷揖了一揖,帶著五名死士匆匆去了。

    荊遷正欲下令渡河時,龐鈺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說道:“將軍,現在陳豨大軍正在攻打虎牢關,守軍的注意力必定集中在了虎牢東關,不如趁著天黑悄悄摸到西關下,然後突然發起攻擊,守軍猝不及防,很可能被咱們偷襲得手哪!”

    荊遷皺眉道:“可上將軍給咱們的軍令是不准輕易與漢軍廝殺哪?”

    龐鈺大急道:“孫子曰:將在外,上命有所不受,領兵在外當隨機應變哪!”

    荊遷卻還是有些猶豫,儘管他也知道現在去捅虎牢關的腚眼,得手的可能性很大,可問題是上將軍治軍非常嚴厲,抗命不遵的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如果偷襲虎牢關得手,那一切還好說,如果偷襲不成,那他荊遷這顆人頭只怕就保不住了。

    龐鈺越發急道:“請將軍下令,一切後果由末將承擔!”

    “鳥!”荊遷一擺手,冷然道,“老子才是陷陣營的正牌校尉,又豈會讓你一個右校尉承擔責任?”說此一頓,荊遷又回頭望著身後幾個司馬、軍侯,喝道,“都他娘的聽好了,帶著你們的人,跟老子去捅了虎牢關守軍的腚眼!”

    “諾!”幾個司馬、軍侯轟然應諾,紛紛轉身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五百輕兵便離開河岸,重新拐上馳道,藉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向了十里開外的虎牢關。

    ##########

    虎牢關外,陳豨大軍已經開始發起攻擊了。

    下午時分,陳豨大軍就已經開到了虎牢關外,只是沒有雲梯,所以沒有立即攻城,而是伐木釘好了簡易雲梯,才開始攻城。

    陳豨也頗有謀略,他把自己的三萬民壯分成了前、中、後三軍,前軍全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以及病殘男子,由侯敞統率,後軍是二十歲以下的青年,由張春統率,中軍則是二十到四十歲之間的壯年,由陳豨親自統率。

    陳豨最先派上戰場的是侯敞的前軍。

    前軍最先上戰場,目的有兩個,一是消耗守軍的銳氣,二是麻痺守軍的意志,當虎牢關上的守軍以為魏軍全都是些戰鬥力低下的老弱病殘時,再突然出動中軍發起猛攻,這就很可能殺漢軍一個措手不及,從而一舉攻破虎牢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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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虎牢關(三)

    洛陽,項莊正在尉繚、桓楚、季布諸將的簇擁下巡視城北武庫。

    桓楚滿面紅光,一邊在前引路一邊無比興奮地道:“上將軍,這次咱們真發財了,洛陽武庫裡堆滿了劍戟盾甲,少說也能武裝兩萬大軍哪!”說此一頓,桓楚又有些可惜道,“只可惜,咱們沒有這麼多人,嘿……”

    正說間,項莊一行便走進了其中一間庫房。

    只見一整排平房裡都堆滿了戰袍皮甲,碼放的高度幾乎與房梁平齊了。

    其餘幾排平房裡堆放的則是雙刃長劍,長戟,大盾等兵器,還有少量鐵甲。

    對於這些意外收穫,項莊倒沒有太過驚訝,洛陽是三川郡治,再加上呂澤苦心孤詣的治理,隱隱已經成為中原地區首屈一指的雄城大邑,最近這三兩年,更成了漢軍在關東的大本營,因此,在洛陽的武庫裡囤積這麼多的劍戟盾甲並不稀奇。

    甚至連洛陽的倉廩裡都裝滿了糧食,數以十萬石的軍糧,都夠五千楚軍吃上幾年了,這些糧食都是從咸陽太倉送來洛陽,原本這幾天就要解往濮陽,供給劉邦大軍的,現在卻全成了楚軍的戰利品。

    不過,項莊最想要的重型攻城器械,譬如雲梯、攻城車卻是一樣沒有,直到巡視完整個武庫,項莊都沒有找到一架雲梯,一輛攻城車!

    項莊難免有些失望,問桓楚道:“就這些了?還有沒有別的庫房?”

    “呃,沒了。”桓楚有些不知所措,低聲道,“上將軍,這些還不夠麼?”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雲梯和攻城車!”項莊頓了頓,又道,“我讓你蒐集洛陽城內的鐵匠、木匠以及兵器匠,辦得怎麼樣了?”

    “上將軍放心,這事已經辦妥了。”桓楚拍了拍胸脯,不無得意地道,“末將逮住了洛陽的武庫令,這老小子手下可是養著好幾百工匠呢,鐵匠、木匠、兵器匠都有。”說罷,桓楚又回頭吩咐親兵道,“去,把那老小子帶上來。”

    親兵領命而去,很快就帶著個乾巴巴的小老頭來到了項莊面前。

    小老頭其貌不揚,倒是挺有眼力,一下就看出項莊才是這夥人的主事者,當下戰戰兢兢地向著項莊長長一揖,恭聲道:“老朽公輸車,見過上將軍。”

    “公輸老先生不必客氣。”項莊回了禮,又道,“不知老先生手下有多少木匠?”

    公輸車道:“總有三百多人。”

    項莊又道:“會不會打造雲梯以及攻城車?”

    “會,當然會,甚至還能打造井闌。”公輸車道,“不過雲梯、攻城車還有井闌都是重型器械,打造起來頗為費時費力,還有,不知道上將軍想要攻打哪座城池?因為每座城池的牆高不等,攻城器械的高度要求也會有所不同。”

    項莊道:“如果本將軍要攻打函谷關呢?”

    “函谷關乃是天下第一關,牆高足有六丈多,則雲梯跟井闌的高度至少需要七丈!不知道上將軍需要多少架雲梯,多少架井闌?”公輸車表現得非常配合,甚至是熱心,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曾是漢軍的武庫令就拒絕給楚軍做事。

    事實上,這也是當時的一大時代特色,那時中原人的國家觀念是極淡薄的,像衛鞅雖然出身在衛國,卻能心安理得地替秦國效力,又如尉繚,本是大秦死敵魏國人氏,可最後照樣成了秦國的太尉,而且一手制定了滅亡魏國的戰略!

    像衛鞅、尉繚這樣的士子都沒有太深的國家觀念,那麼像公輸車這樣的匠人,就更加不可能擁有什麼國家觀念了,而且這些匠人大多熱衷於手藝,你只要讓他們有機會從事自己喜歡的行當,替什麼國家效力根本就不是什麼問題。

    項莊想了想,說道:“二十架雲梯,二十架井闌,外加五輛攻城車,需要多長時間?”

    公輸車在心裡默默地計算了片刻,然後回答道:“上將軍,三天時間足夠!”

    “好!”項莊道,“本將軍就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你需要什麼儘管提,本將軍一定滿足你的要求,不過三天之後你若是拿不出二十架雲梯,二十架井闌外加五輛攻城車,那麼就別怪本將軍對你不客氣。”

    公輸車道:“上將軍放心,材料匠人都是現成的,三天準好!”

    “很好。”項莊欣然點頭道,“除了讓木匠打造雲梯、井闌和攻城車,你手下的鐵匠也不能閒著,本將軍現在急需一樣兵器,待會本將軍會讓人提供幾十把樣刀,這幾天就讓你的鐵匠敞開了打造,能打多少就要多少!”

    #########

    從武庫回到郡守府,項莊、尉繚都不免有些心情沉重。

    打造雲梯、井闌、攻城車至少需要三天時間,可洛陽失守的消息能夠封鎖得住三天之久嗎?儘管楚軍攻城時,事先鎖死了四門,城內的守軍、百姓絕對沒有一人走脫,可城外散居的百姓卻多少也會聽到動靜,而且三天不讓販夫走卒進城,肯定有人會起疑心。

    一旦敖倉的呂澤得到消息,必定會火速回援三川郡,那時候麻煩可就大了。

    也不知道武涉的離間計有沒有成功,如果呂澤已經跟彭越打了起來,則楚軍就再沒有後顧之憂了。

    不過現如今,項莊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只能多派斥候隊,守住西往函谷關以及東向虎牢關的馳道,大肆截殺可疑人等,以盡可能地封鎖三川郡的一切消息,楚軍攻陷洛陽的消息肯定會傳開,但在傳開之前,能拖多久就是多久。

    尉繚還是不放心,再次叮囑高初道:“高初將軍,斥候隊都派出去了嗎?”

    “軍師放心,已經派出去了。”高初森然道,“函谷關方向、虎牢關方向都派出了十幾支斥候隊,貫穿三川郡的馳道已經完全處在斥候隊的控制之下了,還是上將軍說的那句話,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只要看起來可疑,就立殺無赦!”

    尉繚嘆息道:“在非常時期,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話音方落,公孫遂忽然大步走進了衙署大廳,又向項莊、尉繚兩人拱手作揖道:“上將軍,軍師,武涉先生終於有消息傳回來了!”

    “哦?”項莊霍然回頭,急道,“人呢?”

    公孫遂回頭一招手,一名死士便昂然走了進來,遂即又分別向項莊、尉繚兩人見禮道:“小人石墩子,見過上將軍,見過軍師。”

    項莊擺了擺手,急聲道:“快說,武涉先生那邊怎麼樣了?”

    石墩子當下將武涉自入梁營開始到說服陳豨攻打虎牢關為止,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項莊聽了頓時大喜,他還真沒想到,武涉居然真的離間了呂澤跟彭越,雖說最後因為劉邦的突然出現而失敗了,可漢軍和梁軍的短暫混戰還是給陳豨的突圍創造了機會,更讓項莊喜出望外的是,武涉居然還引來了陳豨的三萬壯丁!

    尉繚也是大喜過望,連聲道:“上將軍,天意,天意呀!”

    “對,天意,天不滅我大楚哪,哈哈哈。”項莊仰天大笑三聲,遂即又扭頭大喝道,“公孫遂,擊鼓聚兵,本將軍要親率陷陣營、先登營奔襲虎牢關!”

    ##########

    虎牢關,叛軍的進攻又一次被擊退了,東關下又增添了幾百具屍體。

    雜亂的腳步聲中,一員白袍小將在十幾名將校的簇擁下順著馬道大步走上了關牆,那白袍小將年約二十來歲,長得劍眉星目,身披亮銀鱗甲,頭戴束髮銀冠,腰挎寶劍,劍鞘上鑲滿了五彩繽紛的寶石,甚是奢華奪目。

    一員渾身浴血的漢將遂即迎上前來,向那白袍小將拱手作揖道:“長公子,這些叛軍太不經打了,根本連關牆都還沒靠近,就已經摞下上百具屍體退回去了,照這個打法,叛軍就是來十萬人,也得全交待在虎牢關下。”

    白袍小將不是別人,敢情就是呂澤的長子呂台。

    呂台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將軍不可大意,我看叛軍是在故意示弱。”

    說此一頓,呂台又道:“剛剛藉著火光,本公子隱隱看到叛軍中有桿陳字大旗,不出意外的話,叛軍主將應該便是陳豨了,此人喜歡養士,門下食客號稱八百,這八百人可都是身懷絕技,陳豨多半是想留在最後當撒手鐧來使用。”

    漢將愕然道:“陳豨?他不是被困在敖倉城內麼?”

    “敖倉出事了。”呂台嘆了口氣,說道,“梁王彭越聽信幕僚蒯徹的饞言,日前與家父起了衝突,陳豨多半是趁這機會從敖倉突圍的。”說此一頓,呂台又冷笑道,“不過,陳豨實在不該前來攻打虎牢關的,嘿嘿。”

    漢將點點頭,又道:“長公子,要不末將帶八百精兵出關沖他一陣?”

    “那倒不必。”呂台擺了擺手,淡然道:“不出意外的話,下一波攻擊陳豨就該出動他的八百門客了,咱們不如來個將計就計,給叛軍來個狠的!”

    說罷,呂台又湊到漢將耳畔輕聲交待了幾句,漢將連連點頭,又道:“末將這便下去準備,保管陳豨的門客有來無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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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虎牢關(四)

    虎牢關,西關。

    荊遷、龐鈺已經帶著五百輕兵無聲無息摸到了西關外。

    整個虎牢關南依嵩山餘脈,北瀕河水,因此東、西、北三面前築有城牆,其中北牆瀕臨河水,根本不必擔心會遭到攻擊,東牆、西牆高約三丈許,說不上有多堅深,不過緊扼住了從洛陽通向中原的馳道,地理位置還是極其重要的。

    此時,西關上的守軍也已經完全被東關的戰事所吸引,多數哨卒都湧到了城牆內側,扶著女牆遙遙觀戰,只有少數幾個哨卒打著火把在來回巡邏,時不時的也會探出頭來看看關牆下面,不過也就是做個樣子,應個景兒。

    荊遷伸出舌頭舔了舔冰冷的橫刀,向龐鈺道:“攻吧?”

    龐鈺搖了搖頭,低聲道:“將軍,先不要急,再等等看。”

    龐鈺深諳兵法,知道偷襲的機會只有一次,不慎重不行。

    ##########

    東關,田橫大步來到陳豨面前,誠懇地道:“陳將軍,魏軍已經攻了快兩個時辰了,差不多也乏了,接下來不如由末將上?”

    剛才魏軍叩關時,田橫和武涉一直在旁邊觀戰,對於虎牢關上守軍的虛實,田橫心裡已經基本有數,再加上漢軍也已經廝殺了將近兩個時辰,差不多也該累了,這時候如果換他的八百舊部上,他至少有六分把握奪下東關!

    田橫雖是好意,卻難免有撿便宜搶功勞的嫌疑,陳豨麾下大將張春是個爆脾氣,當即勃然大怒道:“鳥,咱們魏軍廝殺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把關上守軍拖疲拖乏了,你小子卻想撿個現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張春不得無禮。”陳豨急忙阻止張春,又向田橫道,“田將軍的好意本將軍心領了,不過攻打虎牢關的事就不必再麻煩貴軍了。”說罷,陳豨又揚起長劍指了指虎牢關並不巍峨的關城,淡淡地道,“這一次,虎牢關必下!”

    說罷,陳豨又扭頭大喝道:“侯敞聽令!”

    大將侯敞猛然踏前兩步,昂然道:“末將在!”

    陳豨手中長劍往虎牢關虛虛一壓,朗聲道:“以兩百死士為前導,傾力攻城!”

    “諾!”侯敞轟然應諾,遂即轉身面向陳豨身後嚴陣以待的兩百門客,厲聲大喝道,“各位弟兄,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隨本將軍……攻!”

    下一刻,侯敞高揚著大劍,甩開大步就沖向了虎牢東關。

    侯敞身後,兩百門客也是嗷嗷叫著蜂擁而上,再後面,則是侯敞精心挑選的八百名年齡在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的壯小伙,而且一個個全都披掛著從全軍蒐集起來的布甲,手裡操的也都是鐵製劍戟,甚至還有大盾。

    陳豨這三萬大軍,兵器鎧甲奇缺,除了極少數士卒披著布甲,手握鐵製劍戟外,其餘絕大多數士卒都穿著襤褸的葛衣或麻衣,手裡拿的也都是木製的長矛或者竹子削的劍,所以這次出擊的八百人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了。

    倏忽之間,魏軍距離東關已經不足百步之遙。

    伴隨著一聲暴喝,關牆上的漢軍弓箭手紛紛挽弓放箭,遂即一簇簇火箭已經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耀眼的軌跡,向著魏軍頭上狠狠攢落,霎那之間,魏軍陣中便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哀嚎慘叫​​聲,正向前衝鋒的魏軍士卒便一撥撥地倒在了血泊中。

    不過這次,漢軍弓箭手的攢射已經不足以嚇退魏軍的進攻了。

    短短不到百步距離,至少兩百名魏軍士兵倒在了血泊中,不過剩下的魏軍卻終於衝殺到了關牆下,遂即撿起先前魏軍扔在關下的幾十架簡易雲梯奮力架到了牆上,下一刻,充當前鋒的兩百門客早已經口銜利劍,手腳並用攀上了簡易雲梯。

    關上,漢軍弓箭手紛紛後撤,遂即一隊隊漢軍輕兵已經蜂擁而上。

    不過,並沒有預料中的滾木擂石從關上砸下,從垛堞上探出身來的漢軍只是抬著一口口的大木桶,然後將一桶桶熱**人的黑汁傾洩而下,這些黑汁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僅散發著極其刺鼻的味道,而且已經煮得滾燙。

    順著雲梯往上攀爬的魏​​軍頓時被澆了個正著。

    霎那之間,東關外便響起了無比慘烈的哀嚎聲,奮勇爭先的幾十名門客頓時被燙得皮開肉綻,一個個全都慘叫著從雲梯上倒栽而下,擁擠在雲梯下的魏軍青壯也有不少人被澆了個正著,頓時慘叫著滾倒在地。

    侯敞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這股刺鼻的味道……難道是猛火油? !

    下一刻,一枝枝幽幽燃燒的火把已經關上擲下,火光觸及處,剛剛從關上傾倒而下的黑汁便騰地燃燒了起來,霎那之間,東關下便已經化成了一片火海!擁擠在關下的數百名魏軍青壯走避不及,瞬間就被火海所吞噬​​……

    #########

    魏軍後陣,陳豨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武涉卻是心中嘆息,看來虎牢關之戰是兇多吉少了。

    田橫卻是感到背脊一陣發寒,所幸剛才陳豨沒有同意他的請求,否則,現在躺在東關下哀嚎呻冇吟的就該是他的八百舊部了!

    #########

    虎牢關頭,呂台在十幾員將校的簇擁下緩緩走上了敵樓。

    站在敵樓上往下看去,只見東關牆下已經完全成了火海,投入進攻的上千魏軍,除了不到四百人倉皇逃回了本陣,剩下的人不是被箭雨給射死,就是被火油給燙死燒死了,空氣裡已經瀰漫起了濃烈的屍臭味,中人欲嘔。

    望著這無比慘烈的一幕,一絲冷冽的笑意悠然從呂台嘴角綻起。

    虎牢關雖然算不上雄關,可現在足足擁有八千守軍,關上還囤積了大量的弓弩箭矢、滾木擂石以及猛火油,甚至還有威力巨大的床弩,就憑陳豨這三兩萬裝備低劣的烏合之眾,也敢前來攻打虎牢關,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有部將獻媚道:“長公子真不愧是名門之後,末將以為,既便是齊王韓信在此,多半也不過如此吧?叛軍經此一敗,怕是再不敢攻城了。”

    “未必。”呂澤擺了擺手,淡然道,“陳豨恐怕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話音方落,身後西關方向忽然傳來了一陣隱隱約約的殺伐聲,呂台頓時皺緊了眉頭,叛軍在東關之外,西關怎麼會有殺伐聲?

    難道陳豨出奇兵泅水繞到了虎牢關身後?

    呂台身後,十幾個漢軍將校也是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西關出了什麼事。

    “走,看看去!”呂台心頭陡然湧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遂即帶著十幾個將校急匆匆地下了敵樓。

    ##########

    西關,荊遷、龐鈺已經帶著十幾名銳士攀上了兩丈來高的城頭!

    剛才,呂台在東關實施火攻時,守在西關上的漢軍全都湧到東側女牆邊觀戰去了,結果荊遷、龐鈺便甩出飛爪鉤住了垛堞,等到西關上的漢軍發現時,荊遷、龐鈺已經迅速爬上了關牆,守在西關關牆上的十幾個哨卒很快便被荊遷、龐鈺殺光。

    遂即越來越多的陷陣銳士順著飛索爬上了關頭,等到關下營房裡的一隊漢軍順著兩側馬道蜂擁而上時,爬上關頭的陷陣銳士已經超過了三十人,遂即荊遷、龐鈺便帶著三十餘銳士順著左側的馬道向漢軍發起了攻擊。

    守城門的五十漢軍很快就被打垮!

    當聚集在東關的漢軍發現不妙紛紛回援時,荊遷、龐鈺已經帶人打開了關門。

    不到片刻功夫,五百銳士已經越過敞開的關門蜂擁而入,遂即一個個全都拔出了明晃晃的利劍,在荊遷、龐鈺的引領下嗷嗷叫著殺向了對面的漢軍,五百名楚軍銳士就像一群嗜血的野狼,咧開血盤大嘴,露出了冷森森的獠牙。

    ##########

    當呂台在十幾員部將的簇擁下匆匆走出敵樓時,對面的“叛軍”已經順著虎牢關的中央大街潮水般掩殺了過來。

    整個虎牢關呈長方形,南北長三里,東西寬約里許。

    從關中橫穿而過的馳道便成了虎牢關邑的中​​央大街,守軍的營房、武庫、倉廩、驛館以及商舖、貨棧、作坊則分佈在中央大街的左右兩側。

    視野開闊,呂台一下就看清了對面蜂擁而來的叛軍,不過讓呂台感到驚訝的是,這股叛軍居然全部披著漢軍的深紅色戰袍? !

    ##########

    東關外,陳豨他們也已經聽到了西關方向傳來的殺伐聲。

    殺伐聲一浪高過一浪,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經是沸反盈天了。

    顯然,正有兩支軍隊在虎牢西關激烈廝殺,甚至連原本守在東關垛堞後面的漢軍也紛紛湧到了城牆另一側觀戰去了。

    “將軍,西關也遭到了攻擊!”張春猛然擊掌,興奮地向陳豨嘶吼道,“一定是監國上將軍的援軍到了,一定是的!”

    所謂監國上將軍,自然是指項莊了。

    武涉也興奮得紅光滿面,大叫道:“是上將軍,一定是上將軍!”

    田橫再次上前,疾聲道:“陳豨將軍,這次無論如何要讓末將出戰!”

    “好!”陳豨重重點頭,又拔劍遙指虎牢東關,厲聲長嚎道,“傳令,各營齊出,傾力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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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虎牢關(五)

    虎牢西關,慘烈的惡戰已經拉開了帷幕.

    一支五六百人的漢軍輕兵最先迎上了五百楚軍,

    “死!”荊遷暴喝一聲,手中橫刀呼嘯斬向對面漢軍司馬。

    “啊!”擋在荊遷面前的漢軍司馬頓時捂著腹部倒在了血泊中,荊遷這一刀已經將他的肚子整個剖了開來,一截截青色的大腸正從綻裂的切口中灑灑湧出,漢軍司馬無比淒厲地慘叫著,一邊試圖將溢出的腸子塞進腹腔,狀其磣人。.

    兩名漢軍隊率眉目猙獰,咆哮著直撲荊遷而來。

    荊遷伸出舌頭舔了舔橫刀上的血珠,正要獰笑著迎上前去,耳畔陡然響起了刺耳的尖嘯聲,下一刻,兩名漢軍隊率已經同時中箭,一人被射穿了脖子,吭都沒吭一聲就倒下了,另一人卻被射中了左眼,鋒利的箭簇直透後腦,慘叫了幾聲始才氣絕。

    猛回頭,只見龐鈺已經再次挽開了鐵胎弓,這一次,扣在右手青銅指套間的狼牙重箭足有四枝之多,倏忽之間,龐鈺右手輕輕鬆開,四枝狼牙重箭頓時挾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疾射而出,荊遷再回頭看時,四名漢軍應聲而倒。

    “好箭法!”荊遷大吼一聲,橫刀前引,繼續向前。

    荊遷身後,五百陷陣輕兵以荊遷、龐鈺為鋒矢,組成了一個三角形的鋒矢陣形,揮舞著鋒利的雙刃劍,就像一群嗜血的野狼,嗷嗷叫囂著突入了漢軍陣中。

    霎那之間,刀劍及肉的噗噗聲,兵器相撞的金鐵聲,臨拼死的慘叫聲,還有雙方將士野獸般的咆哮怒吼聲便已經交織成了一曲冰冷殘酷而又喧囂華麗的死亡之曲,擋在楚軍前進道路上的漢軍輕兵就像是被割倒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伏了下來。

    不遠處呂台正在觀戰。

    目睹對面叛軍如此鋒銳,呂台不禁微微蹙眉,左右將校更是無不色變,這支叛軍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同等兵力同樣是輕兵可漢軍輕兵在這支叛軍面前,竟是不堪一擊,僅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徹底敗下陣來了。

    倏忽之間,呂台揚起右手又豎起食指往前輕輕一壓,冷然道:“出動重甲武卒先拖住他們,再把床弩推出來,隱於後陣!”呂台不愧名門出身那麼多兵書不是白讀的,不但能夠審時度勢,而且也極有決斷。

    “諾!”兩員漢將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幾乎是同時,東關外也響起了潮水般的殺伐聲。

    皺了皺眉頭呂台回顧身後兩名漢將,吩咐道:“由將軍,肥將軍本公子給你們三千輕兵外加一千弓箭手,東關就交給你們了。”

    “諾!”兩員漢將轟然應諾迅即領命而去。

    呂台再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已經結好防禦陣形的五百漢軍重甲便時便扛起大盾,提著雙刃重劍,踩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沿著中心大街向著對面洶洶而進的叛軍迎了上來:“吼!吼!吼……”

    對面大街,荊遷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獰笑。

    倏忽之間,荊遷已經高高揚起橫刀,五百名輕兵遂即解下背上長長的背囊,從中拿出了一枝枝五尺多長的木柄以及差不多長的鐵製槍頭,又將木柄迅速插進了鐵製槍頭末端的套管之中,遂即便組合成了一枝枝丈許長的重型標槍。

    “嗷哈!”荊遷大喝一聲,手中橫刀同時往前一引。

    一百輕兵霎時分為前後兩排,舉著冷森森的重標槍開始了助跑。

    距離對面漢軍重甲不足二十步時,第一排陷陣輕兵率先擲出了標槍,然後是第二排,霎那之間,上百枝冷森森的重標槍已經挾帶著刺耳的尖嘯掠空而起,又在空中飛出了二十多步遠,最後向著漢軍重甲頭上狠狠攢落。

    漢軍重甲的陣形迅速收縮,同時舉起大盾在正前方以及頭頂結成了一堵厚實的盾牆,上百枝重標槍呼嘯而下,紛紛插入了厚實的盾牆之上,霎時發出了篤篤篤的悶響聲,隱在盾牆下的漢軍重甲頓時傳出了綿綿不息的慘叫聲。

    荊遷再次揚刀,又有一百輕兵舉著標槍開始了助跑。

    十輪標槍攢射之後,漢軍重甲的盾牆上已經插滿了重標槍,整個大盾護陣看上去就像一頭長滿尖刺的鐵甲怪獸,極是猙獰可怖。

    漢軍後陣,呂台的臉色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對面叛軍擲出的飛矛很是有些出乎呂台的預料,不過也讓他想起了一件事,不久前,他曾經在呂澤帳中看到過大王譴飛騎送來的一枝飛矛,據說是楚軍的製式武器,此外還有一封急遞,要求呂澤照著樣式打造盡可能多的飛矛。

    對面的叛軍擁有飛矛,顯然不可能是陳稀的叛軍!

    楚軍,對面的叛軍一定是楚軍,可是楚軍又怎麼會出現在虎牢關身後?

    難道,項莊的楚軍主力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三”郡?!不,這不可能,項莊的楚軍主力已經被大王和張良先生困在了齊地,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可是,眼前這股楚軍又做何解釋?難道是流竄到這裡的小股楚軍殘部?

    呂台驚疑不定時,楚軍已經擲完十輪標槍,再次開始了衝鋒。

    漢軍重甲也紛紛卸下了舉在頭頂的大盾,在大盾的保護之下,只有不到二十人被重標槍直接刺死,另有五十餘人受傷,總的傷亡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但是,當漢軍重甲卸下大盾之後才發現,原本用來防身的大盾這會已經成了極大的累贅!

    幾乎每面大盾上都插了一枝重標槍,不少大盾上插了兩枝甚至更多!

    一枝重標槍重不過十斤​​,論重量不足以成為累贅,可是超過一丈的長度卻對大盾的騰挪轉換造成了極大的障礙,更要命的是,對面楚軍抓住插在大盾上的標槍使勁一拽,就能把漢軍重甲連人帶盾拽倒在地!

    漢軍重甲兵還沒辦法,因為標槍帶有倒鉤,根本就拔不出來,最多也就把標槍的木桿給砍斷,可既便是這樣,留在盾牌上的槍頭也仍然還有*尺多長。

    楚軍果然祭出了拽字訣,不到片刻功夫,漢軍重甲已然是陣形大亂了。

    重甲兵最可怕的就是超強的防禦力,而形成防禦力的前提就是保持完整的陣形,一旦重甲陣形被破,重甲兵沉重的鎧甲就會反過來成為累贅,一名輕兵跟一名重甲兵單挑,如果雙方實力相當,輕兵可以輕輕鬆鬆地將重甲兵虐殺!

    失去了陣形保護的漢軍重甲就像是一頭頭野牛,雖然皮堅肉厚,卻反應遲鈍,常常是顧頭顧不了腚,而楚軍輕兵就像是一大群敏捷的鬃狗,將輕巧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再加上楚軍原本就比漢軍驍勇善戰,戰場上頓時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

    漢軍後陣,呂台嘴角已經泛起了一絲抽搐。

    呂台身後的十幾個將校更是瞠目結舌,一個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在兩百多年前,隨著大魏國的崛起及大兵家吳起的出現,重甲兵就已經取代戰車成為了戰場上的中流砥柱,可眼前這一幕卻完全顛覆了漢軍對重甲兵的認知,同等數量的漢軍重甲兵居然敗給了輕兵,而且還是慘敗,近乎一邊倒的屠戮!

    這這這怎麼可能?有個漢將甚至還使勁地揉了揉眼睛。

    呂台輕舒了口氣,再次揚起右手,朗聲道:“床弩準備!”

    隱於後陣的上百架床弩頓時便發出了嘎吱嘎吱的磣人聲音,那是操弩手利用絞盤給床弩上弦時所發出的聲音,與此同時,數百枝足有五六尺長、兩寸粗細的巨箭也已經插入了床弩的床架上,這是一種多發床弩,每架床弩可以發射五枝巨箭。

    對面大街上,漢軍重甲已經完全潰敗。

    至少兩百多漢軍重甲被斬殺當場,剩下的則狼狽竄進了兩側的小巷子裡,荊遷並沒有理會落荒而逃的漢軍重甲,而是揚起橫刀往前一引,帶著血戰餘生的三百多輕兵繼續向前碾壓過來,他的目的很明確,奪取東關城門,接應陳稀大軍進關!

    說到底,荊遷手下都只有五百輕兵,僅憑五百人是不可能拿下虎牢關的。

    荊遷揚起橫刀,再次仰天長嚎,“突擊,全力突擊,打垮漢軍……”

    “打垮漢軍!”

    “打垮漢軍!”

    “打垮漢軍!”

    三百多輕兵銳士狼嚎響應。

    漢軍後陣,呂台的嘴角再次抽搐了兩下,這聲勢,這殺氣? !

    倏忽之間,呂台揚起的右手已經輕輕落下,一邊冷冷地道:“床弩,出擊!”

    一聲令下,原本隱於後陣的上百架床弩霎時被推到了陣前,遂即又以交錯排列的方式分成了前後兩排,下一刻,百餘名操弩手已經高高舉起手中的大木錘,向著床弩後部的弩機狠狠地砸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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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虎牢關(六)

    床弩,又叫車弩,就是把弩機安裝在車架上的巨弩,最早出現在春秋時期,射程最遠可達五百多步(約一千米),發射的巨箭能輕易射穿巨梧,殺傷力驚人,但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射速極慢,在戰場上基本只有一次發射機會。

    床弩的命中率也很差,單架床弩基本上沒什麼用,不過當上百架床弩集中使用時,形成的散射面還是相當恐怖的,只要被巨箭散射面所覆蓋,不管是重騎兵、輕騎兵、重甲步兵或者是輕甲步兵,非死即傷,絕無倖免!

    看到突然出現的上百架床弩,荊遷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作為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荊遷又怎麼可能不認識床弩? !當年鉅鹿大戰,三萬楚軍對陣大將王離的二十萬精銳秦軍,就曾領教過秦軍床弩的兇威,數百架床弩將上千枝巨箭傾洩到楚軍陣中,瞬間就殺傷了好幾千楚軍銳士哪!

    龐鈺的瞳孔也是急劇收縮,身為將門之後,他又豈能不識得床弩?

    幾乎是在本能的驅使下,荊遷、龐鈺以及沖殺在最前面的數十名楚軍銳士便紛紛仆倒在地,僕地未必就能躲過巨箭的攢射,但是,如果繼續站著則必死無疑,說時遲那時快,對面的漢軍操弩手已經冷漠地砸下了手中的木錘。

    後面跟進的三百多楚軍輕兵也想躲避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伴隨著“嘭“嘭”“嘭”的弩臂反彈聲,四五百枝足有五尺多長、寸許來粗的巨箭已經挾帶著刺耳的尖嘯從床架上射冇出,迅即形成了一個巨大而又密集的散射面,將前方洶洶而進的三百多楚軍完全籠罩在了其中。

    瞬那之間,剛剛還嗷嗷叫著向前衝殺的楚軍便紛紛慘叫著倒在了血泊中,三百多陷陣輕兵,至少有一百多人被射中要害當場斃命,剩下兩百多人也大多身受重傷​​,既便是提前趴倒在地的數十名楚軍輕兵,也有一多半不幸斃命。

    荊遷的背部也被割開了一道口子,受了輕傷。

    漢軍後陣,呂台再次揚起右手往前輕輕一壓,中軍兩個營千餘輕兵便紛紛拔出利劍鼓譟向前,向虎口餘生的楚軍殘兵潮水般碾壓了過來,荊遷翻身從地上爬起,又回頭與龐鈺慘然對視,今天只怕要交待在虎牢關里了。

    虎牢關,西關數里開外。

    項莊正帶著陷陣營、先登營、怒鋒營兩千多精銳順著馳道匆匆急進。

    經過兩個多時辰的急行軍,虎牢關的關城已經隱隱在望了,雖然相隔還有數里之遙,卻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前方傳來的殺伐聲了。

    “上將軍,關門開著!”高初突然大叫起來。

    項莊急定睛看時,果然看到虎牢關關門大開,透過洞開的關門,隱隱可以看到關門內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關內遠處,火光亮如白晝,似有兩支軍隊正在激戰,項莊絕無片刻遲疑,當即揚起橫刀仰天咆哮:“衝進去,打垮漢軍……”。

    “衝進去,打垮漢軍!”

    “衝進去,打垮漢軍!”

    “衝進去,打垮漢軍!”

    項莊身後,兩千多楚軍精銳頓時三呼響應,遂即一個個加快了腳步,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前全速奔跑,不到頓飯功夫,兩千多楚軍精銳便已經跑出了好幾里地,猶如滾滾怒潮,越過敞開的關門,向著關內蜂擁而入!

    虎牢關內,五百楚兵已經全部陣亡!

    荊遷、龐鈺橫刀擎弓,正作困獸之鬥。

    倏忽之間,兩枝長戟照著荊遷當胸刺來,荊遷暴喝一聲,手中橫刀奮力往上格擋,只聽鏘的一聲輕響,兩枝長戟已經貼著他的雙肩疾刺而過,鋒利的橫刃霎時在他的右肩上劃出了一道深可及骨的血漕!

    “呃啊……”荊遷頓時無比淒厲地慘叫起來。

    不等荊遷掙脫,又有兩枝長戟照著荊遷當頭斬落,荊遷再次揚刀格擋,只聽鏘鏘兩聲炸響,兩股狂野的巨力狠狠壓落,荊遷當即重重地跪倒在地,雙戟順勢滑落,前後四枝長戟霎時形成了一個“井”字,將荊遷的頭顱死死鎖在其中!

    荊遷急切間掙扎不脫,急揚刀亂斬,卻根本砍不到人。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漢軍司馬猛然踏前兩步,揮劍貼著戟桿往荊遷頸間斬來。

    荊遷霎時兩眼圓睜,又猛然張開大嘴慘烈地嚎叫起來,其情其狀,就像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正發出最後的哀嚎,十幾步外,龐鈺揮舞著早已繃斷弓弦的鐵胎弓,正與十幾名漢軍混錢,根本就抽不出手來救援荊遷。

    眼看荊遷就要授首時,一枝冰冷的狼牙重箭驟然射到。

    漢軍司馬急轉身扭頭,原本斬向荊遷頸間的重劍也被迫收回,奮力斬向飛射而至的狼牙重箭,藉這機會,荊遷終於奮力掙脫了牢籠,再回頭看時,只見數以百計的楚軍銳士已經順著敞開的關門蜂擁而入,公孫遂一夫當先,揚刀飛奔。

    洶洶而進的大軍中,高初已經再次挽開了鐵胎弓。

    “公孫遂?!”荊遷絕處逢生,頓時仰天長笑起來,“老高!哈哈哈……你狗日的怎麼也來了?老子欠你一條命!”說罷,荊遷再次轉身揚刀,猶如發了狂的野獸,嗷嗷叫囂著撲向了對面的漢軍司馬,漢軍司馬心膽俱寒,轉身便走。

    然而,奔出不到兩步,高初的第二箭已然射到,正中背心。

    漢軍司馬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又往前奔出兩步便摔倒在地,荊遷大步追上,一刀就將漢軍司馬的首級剁了下來。

    漢軍後陣,呂台也是臉色大變。

    虎牢東關仍然還在漢軍的控制之下,不想西關外卻湧入了數以千計的楚軍,尤其讓人絕望的是,楚軍還在源源不斷地往裡面湧,看樣子,少說也有三四千人!這一刻,呂台心下再無一絲的疑慮,項莊,必然是項莊大軍到了!

    “長公子,快走吧!”有門客上前勸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有心急的門客更是早已經大吼起來:“快,保護長公子,上山!”

    東關被陳稀大軍所阻,西關又被楚軍堵住,北邊是河水,只有南邊有小路與山頂上的瞭望台相通,事到如今,也只能上山了。

    呂台知道大勢已去,再堅持也沒什麼意義了,當下渭然嘆息一聲,轉身就走,百餘呂氏門客頓時紛紛隨行,簇擁著呂台上了南山瞭望台,當楚軍順著羊腸小道追上來時,呂台和百餘門客早已經竄入嵩山的崇山峻嶺之中了。

    趁著漢軍陣腳大亂之際,陳稀大軍終於搶上了東關。

    與此同時,公孫遂所率領的先登營也已經擊穿漢軍,打開了東關關門,數以萬計的魏軍遂即從敞開的關門蜂擁而入,關中剩下的五千漢軍殘兵遂即退守城北大營,不過由於主將呂台已經棄軍而走,五千漢軍殘兵全都已經軍心渙散,鬥誌全消了。

    當項莊騎著烏雅馬,在百餘死士的簇擁下走進虎牢關時,激戰已經結束了。

    對面不遠處,陳稀也在侯敞、張春、武涉、田橫以及數百魏軍的簇擁下迎了上來,雙方相距不足十步時,項莊翻身下馬,拱手作揖道:“陳稀將軍,辛苦了。”項莊這個慰問的姿態是必需要擺出的,他畢竟還是大魏國的監國上將軍呢。

    陳稀則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上將軍,若不是你派了武涉先生前來,末將還真以為你已經把大魏國的三萬精銳扔在敖倉不管了呢。”陳稀這回答也是綿里藏針,意思就是說,從敖倉突圍出來的這三萬大軍,現在跟你項莊可沒什麼關係了。

    項莊面不改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來陳稀的言外之意,當下又與武涉相擁見禮,武涉又將身邊的田橫引薦給了項莊,項莊忍不住打量了田橫幾眼,作為一個穿越者,他當然聽說過田橫的大名,能讓八百門客集體自殺追隨於九泉之下的人,歷史上還真沒幾個!

    “原來是田橫將軍。”項莊向田橫長長一揖,道,“田氏乃齊國老世族,久仰大名。”

    項莊的恭敬讓田橫有些意外,當下也恭恭敬敬地回了禮,誠懇地道:“在下對上將軍也是傾慕已久,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

    看到項莊、田橫言語投機,陳稀不禁皺了皺眉頭。

    田橫曾是齊王,田氏又是齊國極有名望的老世族,陳稀自然也想拉籠田橫為己所用,不過很遺憾,田橫對他的拉籠根本就沒什麼表示,可是今天,項莊只是稍假詞色,田橫就急不可待地湊了上去,這讓陳稀未免有些失落。

    就在這時候,龐鈺忽然匆匆來到項莊面前,急聲稟報導:“上將軍,我軍已經迫降了城北大營的漢軍殘兵,可陳稀將軍的部曲卻非要衝進軍營,殺降卒以洩憤,荊遷、高初將軍堅決不讓,雙方都已經打起來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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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 01:27:41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衝突

    城北軍營,楚軍跟魏軍的混戰已經分出了勝負。

    儘管參與混戰的楚軍只有不到百人,而魏軍卻至少有五百人,可混戰的結果卻是魏軍完敗,至少四百人被斬殺當場。

    這一結果的確有些誇張。

    陳豨麾下大將張春帶著最後剩下的百餘殘兵退守一處角落,一邊苦苦抵擋著荊遷瘋狂的進攻,一邊色厲內茬地大吼道:“荊遷,你他娘的真要斬盡殺絕嗎?”

    荊遷一刀緊似一刀,刀刀斬向張春要害,一邊獰聲喝道:“老子剛才怎麼勸你來著,你小子偏要仗著人多挑事,現在才想起來求饒?告訴你,晚了!”說罷,荊遷又騰身躍起,手起一刀照著張春當頭斬落。

    張春不敢硬架,急閃身後退。

    荊遷獰笑一聲,刀勢驟然改劈為刺,鋒利的刀尖直取張春咽喉,張春腳下正在後退,急切間再也無法閃躲,眼看就要被荊遷一刀刺穿咽喉時,軍營轅門外陡然傳來了項莊一聲炸雷般的大吼:“荊遷,還不住手!”

    荊遷的刀勢驟然頓住,鋒利的刀尖距離張春咽喉僅有毫釐之遙。

    張春的臉色霎時變得一片慘白,額頭上也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這一刻,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得到荊遷刀鋒上傳來的冷意,荊遷的刀尖只需要再往前一點點,他張春只怕就已經喪命當場了。

    雜亂的腳步聲中,項莊、陳豨各自帶著數百部曲湧進了轅門。

    荊遷這才悶哼一聲,收刀退到了項莊身後,張春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卻發現自己的背衣早已經被冷汗所浸透了。

    望著滿地的魏軍屍體,項莊、陳豨同時蹙緊了眉頭。

    項莊早就預料到陳豨必定不會輕易交出兵權,他現在畢竟手握三萬壯丁,甚至還有可能反過來跟他項莊爭奪楚軍的主導權,還有陳豨麾下的門客也必定會尋釁鬧事,項莊只是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麼快這麼急!

    陳豨皺眉卻是因為地​​上躺的幾乎全是魏軍的屍體,楚軍卻只有廖廖幾個。

    五百多魏軍跟一百多楚軍混戰,結果魏軍卻幾乎全軍覆滅,而楚軍卻隻死了幾個,還有十幾個人受了輕傷,這樣的結果,實在有些嚇人!

    雖說楚軍裝備精良,幾乎個個都是披堅執銳的銳士,而魏軍卻是裝備低劣,甚至連像樣的鐵製兵器都沒有,可雙方戰鬥力存在巨大差距卻是不爭的事實,經過這一事,陳豨對楚軍的超強戰鬥力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項莊率先喝問道:“荊遷,怎麼回事?”

    荊遷拱手作揖道:“上將軍,軍營內的五千多漢軍殘兵已經降了咱們大楚,可張春卻帶著五百魏軍衝進營來,不由分說就要斬殺戰俘,還要拿首級去邀功,末將說了他幾句,他不但不聽,居然還敢動手用強,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隨同陳豨前來的侯敞反唇相飢道:“漢軍降了你們楚軍又怎樣?要不是我們三萬大軍在東關吸引住了絕大部份守軍,就憑你們這兩三千人,想拿下虎牢關?做夢吧!就憑這,這五千漢軍戰俘也得分給咱們四千五百人!”

    “哈哈。”荊遷氣極反笑道,“真是馬不知臉長,要不是我們楚軍打開關門,就憑你們也想進關?那才是癡心妄想!”

    侯敞勃然大怒道:“荊遷,你敢藐視我大魏三萬大軍?”

    “三萬大軍?”荊遷哂然道,“不過就是群烏合之眾,也敢妄稱大軍?”

    “烏合之眾?”侯敞氣急道,“要不要兩軍拉到關外再打一仗,分個勝負?”

    “隨時奉陪!”荊遷殺氣騰騰地道,“不是我們小看你們,楚軍只需兩千精兵,就能把你們這三兩萬土雞瓦犬殺個精光!”

    見荊遷越說越囂張,項莊忍不住喝止道:“荊遷,你給我閉嘴!”

    陳豨也已經氣得臉色鐵青,他承認魏軍不如楚軍精銳,可聚集在虎牢關的魏軍足足有小三萬人,而楚軍卻只有不到三千人,魏軍就是一人咬一口,也把三千楚軍給咬死了,荊遷這廝竟然敢誇口說,兩千楚軍就能殺光三萬魏軍!何其囂張? !

    心中生氣,陳豨的語氣便也有些僵硬,當下說道:“上將軍,這事你說怎麼辦?”

    項莊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示弱,否則他在楚軍將士心目中的威望就會大打折扣,當下極其強硬地說道:“侯敞所部挑釁在先,雖說死傷慘重,那也是咎由自取!”說此一頓,項莊又向陳豨道,“至於怎麼責罰,那就是陳將軍你的事情了。”

    陳豨皺眉道:“上將軍打算如何責罰荊遷?鞭笞還是斬首?”

    項莊冷然道:“那是本將軍的事情,就不勞陳豨將軍過問了。”

    “什麼?”侯敞抗聲道,“難道這事就這樣算了?咱們這麼多人就白死了?”

    “放肆!”項莊勃然大怒道,“侯敞,你真以為本將軍不敢殺你嗎?別忘了,本將軍還是大魏國的監國上將軍!”

    侯敞頓時噤若寒蟬。

    陳豨心下也是輕輕一顫,沒別的,項莊的兇威實在是太盛了。

    要想跟項莊唱對台戲,的確需要幾分勇氣,不過很快,陳豨又給自己暗暗鼓勁,不管怎麼說,現在他手中都掌握著小三萬壯丁,如果能夠得到虎牢關中那五千多漢軍戰俘的鎧甲和兵器,那麼魏軍立刻就成為一支雄兵了,到時項莊又有何懼?

    想通了這點,陳豨立刻就放低了姿態,當即作色喝道:“張春,身為魏國後軍大將,卻向楚軍尋釁滋事,以致楚魏兩軍發生械鬥,造成雙方數百將士或死或傷,本該梟首示眾,但是念他破關有功,免其死罪,著即鞭笞八十,以儆效尤!”

    陳豨這話一說出口,在場的楚、魏將士頓時全都變了臉色。

    當下兩名魏軍銳士便搶上前來,不由分說將張春反綁在轅門之上,然後揮起長鞭往張春的背上抽了過去,軍中行刑的長鞭是用水牛筋硝製而成的,又長又沉,只一鞭,張春上身的戰袍就被抽出了一個口子,背上也綻起了一道醒目的血痕。

    八十鞭下來,張春背部早已經血肉模糊,人也只剩半口氣了。

    陳豨嘆了口氣,向項莊說道:“上將軍,末將這樣處置,您還滿意嗎?”

    項莊不由得認真打量了陳豨幾眼,這傢伙能屈能伸,是個角色,不過,項莊可不會因為張春挨了鞭刑就對荊遷動刑!好兵是誇出來的,悍將則是慣出來的,對荊遷這樣的悍將,只要不背叛自己,哪怕他把天捅了個窟窿,項莊也絕不會怪他半分!

    見項莊毫無表示,陳豨再嘆了口氣,說道:“上將軍,張春行事魯莽,被鞭笞致死那也是咎由自取,不過他之所以沖擊軍營,卻也是有原因的。”說此一頓,陳豨又指了指身後的士卒,說道,“上將軍您也都看到了,我魏軍的裝備非常之差,全軍小三萬人,幾乎全都身無片甲,絕大部份將士使用的甚至還是竹劍木戟,實在是讓人心酸哪。”

    項莊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這個陳豨,倒是好算計。

    不過對於陳豨的要求,項莊卻很難拒絕,或者說根本不能拒絕,因為楚軍目前並不缺鎧甲和裝備,而魏軍卻的確是急需這批鎧甲和武器,再加上楚軍和魏軍又是盟軍,如果項莊連這點要求都不肯滿足,又如何收取魏軍的軍心?

    當下項莊微笑道:“陳豨將軍,就是你不說,本將軍也會給的。”

    陳豨大喜過望,當即深深作揖道:“如此,末將就多謝上將軍了。”

    項莊點了點頭,當下吩咐荊遷道:“荊遷,立即押解漢軍戰俘出關,返回洛陽,至於虎牢關里的糧草、輜重以及兵器鎧甲,就都歸魏軍了,不管怎麼說,魏軍也在正面牽制了一大部份守關漢軍,這些戰利品就當是給他們的獎勵了。”

    “諾!”荊遷轟然應諾,遂即帶著陷陣營押解漢軍降卒逶迤出關。

    東方天際微微露白時,項莊也帶著楚軍離開了虎牢關,臨行前再三叮囑陳豨,一旦重新整頓好了兵馬,便留下一軍扼守虎牢關,然後率大軍前往洛陽會師,合攻函谷關,陳豨巴不得項莊早些離開,自然是滿口答應。

    至於田橫和八百門客,自然是跟著項莊走了。

    返回洛陽的路上,武涉打馬追上項莊,不無擔心地說道:“上將軍,這個陳豨,好像已經有了不臣之心哪?”

    項莊沒有答話,只是淡淡一笑。

    陳豨原本就是個極有野心的人,歷史上,即便是在劉邦已經一統天下並且登基稱帝的情形下,這個傢伙都還敢起兵造反,現在要陳豨臣服於他項莊之下,又怎麼可能?不過,項莊對於陳豨,也從來就沒抱什麼幻想。

    早在當初敖倉分兵之前,項莊就已經預留了一手。

    現如今,也該是當初埋下的那枚棋子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項莊唯一擔心的就是,從虎牢關到洛陽,足有將近一百五十里路,這一來一回少說也要一兩天的時間,萬一劉邦得到了消息,然後跟彭越合兵一處,再搶在項莊動手時率領大軍前來攻打虎牢關,則局面就會變得非常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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