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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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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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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 00:21:34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時間

劉寇翻身下馬,大步來到彭越戰車前疾聲道:“大王,情形不對!”

    彭越跳下戰車,沉聲道:“劉寇,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劉寇點了點頭,肅然道:“大王,虎牢關上的守軍除了陳豨的叛軍,還有一支身經百戰的精銳,末將懷疑,很可能就是項莊的楚軍殘兵!”

    大將扈輒也道:“大王,末將也有同感,如果只是陳豨的叛軍,劉將軍所部前軍剛才的那次奪城就該得手了,可事實上,關上守軍卻表現得非常鎮定,既便是在輕兵死士即將登上城頭時,他們也沒有絲毫的慌亂,這可不是烏合之眾應有的表現啊。”

    “難怪他們剛才喊什麼唯我大楚。”彭越道,“看來應該就是楚軍了。”

    劉寇道:“大王,如果真是楚軍,我軍就不能強攻了,楚軍的鋒銳大王你是知道的,項莊如今雖說只剩下五千楚軍,可他們據險而守,我軍既便能把他們打垮,再攻陷虎牢關,可最後的傷亡也必定會極其慘重哪,大王。”

    扈輒也道:“是啊大王,末將懷疑這很可能是漢王的兩虎競食之計!”

    “兩虎競食?”彭越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道,“漢王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大王……”劉寇、扈輒還要再勸時,彭越卻霍然舉手,冷然道,“你們不必多說了,今天天色將黑,就不要再戰了,等明天輜重運到,再行攻城!”

    當梁軍與楚軍在虎牢關上血戰時,漢軍則在搶時間。

    南陽郡,穎川​​”通往宛城的大路上,呂澤的四萬大軍正在浩浩蕩盪地南下。

    車鱗鱗,馬嘯嘯,大路上塵土飛揚,由於長時間的急行軍,漢軍將士全都已經累得氣喘吁籲,汗出如漿,再被空氣中的塵土一裹,就一個個全都成了黃土撲面的泥人了,既便是呂台這個公子哥兒,也沒了平時的英姿颯爽。

    “父親。”呂台打馬追上呂澤,喘息道,“將士們累壞了,紮營吧。”

    “不行!”呂澤斷然拒絕道,“這才走了幾里地?就想紮營休息?不行,絕對不行,號令全軍,加快速度,繼續行進,子夜之前必須趕到葉縣。”說此一頓,呂澤又殺氣騰騰地道,“逾期不至者,休怪本郡守翻臉無情!”

    “諾!”呂台轟然應諾,遂即打馬離去,“郡守大人有令,全軍加快速度,子夜之前必須趕到葉縣,違令者…嚴懲不怠! ”

    白馬津,灌嬰八千騎軍正在暮色中渡河。

    雖然沒有船支,也沒有浮橋,不過灌嬰的騎軍仍然可以憑藉數千個大皮囊以及數百口大甕渡河,具體的方法就是,將四個大皮囊或者大甕綁在戰馬的四條腿上,然後連人帶騎進入河水中,憑藉皮囊或者大甕的浮力,人馬就不會溺入水中,然後就能從容划水過河了。

    由於皮囊、大甕數量不夠多,一次只能渡過八百人騎,然後由少量騎兵攜帶皮囊、大甕返回東岸,然後第二批騎兵才能繼續渡河,等到天色將暮時,灌嬰的八千騎兵外加一萬多匹坐騎才終於全部渡過河水進入了趙地。

    當灌嬰騎軍從白馬津渡河時,聚集在濮陽的諸侯聯軍也分道揚鑣了。

    張良帶著十萬漢軍外加傅寬的兩萬齊軍星夜趕赴榮陽,準備與劉邦會合,藏荼則帶著五千燕兵以及三千北貉騎兵投南皮去了,並且打算從南皮北渡河水,返回燕地,衡山王吳芮則與大將梅劍引著兩萬衡山兵南下楊郡,取道回國了​​。

    淮南王英布則聽取了蒯徹的建議,星夜東進殺奔薛郡去了。

    英布的目標是薛郡、灑水、東海這三個郡,這三個郡原本都是大郡,人口眾多,尤其是薛郡,秦末時人口曾經一度超過六十萬戶兩百萬人!

    不過楚漢相爭,連年混戰,彭越幾次引兵殺入楚地,在薛郡、灑水、東海三郡極盡燒殺擄掠之能事,致使三郡人口銳減,田地荒蕪,到了現在,三郡人口已經十去其六,只剩下不到一百萬了,但既便是這樣,英布賴以割據稱王卻是綽綽有餘了。

    還有,這三個郡目前並沒有明確的歸屬,劉邦在垓下召集各路諸侯之前,曾經答應韓信要把東海、灑水以及薛郡等,歸齊國,可東海郡有一大半在淮水以南,按理說這半個東海郡應該是英布的,還有九江郡,也應該是英布的領地。

    可事實上,無論東海郡還是灑水郡,都有漢軍駐守,灑水郡守召歐,東海郡守丁復都是漢王劉邦心腹,兩人根本沒有把兩個郡交給韓信的意思,至於薛郡,絕大部份城池都還把持在故楚大將項沱(前文曾打成項冠,是手誤)的手裡。

    所以說,蒯徹的眼光還是極其毒辣的,英布只要取了薛郡、灑水、東海三群,便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了,將來如果韓信來索要這三郡,英布也有話可說,他是從楚軍、漢軍手裡搶來的,又不是從齊軍手裡搶的,嘴皮官司有得打。

    至於劉邦,這次回了關中,還能不能出得來就兩說了。

    按蒯徹的說法,劉邦這次進了關中再想出來就很難了,而且既便劉邦再出關東,首當其衝的也是梁王彭越,而不是他英布,說到底,英布就沒想過要跟劉邦爭天下,所以劉邦如果領​​兵來討伐他英布,韓信、彭越會不會幫他,還真不好說。
  
    呂澤大軍在搶時間,灌嬰騎軍在搶時間,張良大軍在搶時間,英布軍在搶時間,項莊的楚軍更是在與時間賽跑!

    洛陽武庫裡,公輸車正著三百木匠連夜組裝雲梯、井闌還有攻城車。

    城外洛水邊,沿著河邊搭起了一排排的鐵匠鋪子,從洛陽城裡還有四周各鄉亭擄來的近千名鐵匠正揮灑汗水,連夜打造橫刀、環刀、標槍、箭簇等兵器,停放在河邊的牛車上,則裝滿了尚未開鋒的橫刀、環刀、標槍以及箭簇。

    洛陽西門,上千名漢軍戰俘正在楚軍的監視下連夜拆卸城門。

    西門上的敵樓已經完全被拆解,城門內外兩側的包磚也已經被扒掉了,不過要想挖掉城門頂上厚達數丈的夯土層,還是需要時間的。

    函谷關,蠱逢行轅。

    蠱逢已經明顯感受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息。

    蠱逢或名蟲達,楊郡人,曾是呂澤部將,為人謹慎,又以忠義而著稱,項羽、劉邦在榮陽僵持不下,曾使人攜三千金賄賂時為京邑守將的蠱逢,以誘使蠱逢叛漢,結果卻遭到了蠱逢的嚴詞拒絕,三千金也如數奉還給了項羽。

    急促的腳步聲中,部將唐成大步走進了行轅。

    蠱逢當即站起身,急聲問道:“唐成,情況怎麼樣?”

    唐成衝蠱逢揖了一揖,應道:“將軍,情形不太對頭。”

    說此一頓,唐成又道:“末將帶著騎兵隊出關將近五十里,一路上居然沒有遇到一隊商旅,一個走卒,倒是遇到了好幾撥饑民,不過這些饑民雖然是衣衫襤褸,卻大多都是精壯漢子,末將怕驚動他們,就趕緊退回來了。”

    蠱逢沉聲道:“你是說,這些饑民有問題?”

    “肯定有問題。”唐成道,“這些饑民八成是斥候隊!”

    “斥候隊?”蠱逢失聲道,“你是說,從三川郡過來的商旅還有販夫走卒,全都被這些喬妝饑民的斥候隊給截殺了? ”

    唐成道:“肯定就是這樣。”

    蠱逢道:“這豈不是說,三川郡很可能已經失​​守?”

    唐成沒有答話,可他的表情已經肯定了蠱逢的猜測。

    “難道是項莊小兒的楚軍殘部?”蠱逢腦子裡突然跳出的這個想法把他自己都給嚇了一跳,真要是這樣的話,事情可棘手了,當下吩咐唐成道,“唐成,趕緊便派飛騎前往咸陽,向國相大人請求援兵,再把武庫裡的猛火油統統搬到城頭上去。”

    “諾!”唐成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洛陽,郡守府。

    尉繚、武涉正圍著桌案上的地圖在低聲討論,項莊則在旁邊急速地來回踱​​步,臉上也盡是焦慮之色。

    就在剛才,封鎖函谷關的斥候隊傳來了一個非常不利的消息。

    一隊漢軍騎兵突然出關,沿著馳道往東巡視了將近五十里,雖然最後又縮了回去,但楚軍斥候封鎖消息的行徑卻很可能已經洩露了,也就是說,函谷關守將很可能有所察覺,這對於楚軍來說,無疑是極為不利的!

    因為函谷關守將一旦發現情形不對,就很可能會向咸陽求援!

    雖說關中壯丁大多已經被抽調徵發,不過以蕭何之能,湊個兩三萬老弱殘兵是絕對不成問題的,根據呂產的供述,函谷關原本就有五千精兵,如果再增加兩萬以上援軍,既便是老弱殘兵,對於楚軍來說,後果也將是災難性的!

    也就是說,楚軍必須搶在關中援軍到來之前攻陷函谷關!

    時間時間,還是時間,對於楚軍來說,現在最缺的還是時間哪!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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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疾馳

天色剛剛放亮,洛陽城內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

    遂即一隊隊衣甲鮮明的“漢軍”便源源不斷地開出了已經拆倒的西門,這些當然不是真正的漢軍,只是披著漢軍衣甲的楚軍而已,對於戰袍的顏色,項莊根本不在意,而且他也沒時間給兩萬大軍的戰袍統統染成黃色。

    經過一晝夜的高強度整訓,兩萬壯丁終於有了些樣子。

    戰鬥力的提高是不用想的,但是至少行軍列隊挺像那麼回事了。

    兩萬多大軍,排成了五路縱隊,浩浩蕩盪地出了洛陽西門,然後沿著寬敞的馳道向著三百里外的函谷關洶湧而去。

    緊隨兩萬壯丁之後出城的是,是高聳入雲的井闌。

    二十多架井闌足有八丈之高,頂部是巨大的望樓,望樓分上下三層,每層足以容納五十人,中間是修長的塔架,塔架前部以及左右兩側都是厚厚的木板,表面還蒙了牛皮,塔架內部則是曲折向上的階梯,底部則是左右兩排二十個巨大的滑輪。

    每架井闌足有數萬斤之重,需要兩百名漢軍戰俘拖著才能往前走。

    緊隨井闌之後的,則是二十多架雲梯,相比井闌,雲梯就矮多了,也輕多了,只需五十名戰俘就能拖著前行。

    雲梯之後則是攻城車。

    公輸車設計的攻城車,整體是一個中空的塔形木架,塔內用鐵索懸著一根足有數萬斤重的巨大撞木,撞木的尖端上安了一個整體澆鑄的鐵槌頭,可以輕易撞碎普通的城門,既便是表面包了鐵皮的城門,也經不起幾下撞擊。

    攻城車的底部兩側同樣裝了幾十個滑輪,可以拖著前行。

    緊隨攻城車之後出城的則是項莊的三千親軍,真正的楚軍精銳!

    隨同親軍一起開拔的還有公輸車的八百工匠以及擄來的數百鐵匠。

    在項莊看來,這些手藝匠人簡直就是寶貝,一旦有了穩固的後方,他們所能發揮的作用將是不可估量的!

    尤其是公輸車,不僅是工匠宗師公輸班的後人,而且還是墨家的當代鉅子!

    不過很是可惜,由於墨家奉行太過嚴苛的規矩,導致信徒日益稀少,戰國末期,墨家就已經不復春秋戰國時代的盛況,到了現在,整個墨家更是只剩下了公輸車父女兩人,墨家可以說是已經名存實亡了。

    項莊跨騎烏騅馬,腰挎橫刀,威風凜凜地出了洛陽西門,時至今日,他左肩上的傷勢終於是痊癒得差不多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項莊是絕不打算身先士卒、衝鋒陷陣了,從根本上,項莊是謀戰派,而不是勇戰派。

    望著前方緩緩行進的井闌、雲梯還有攻城車,項莊不禁蹙緊了眉頭。

    按這樣的行軍速度,一天最多行軍五十多里,從洛陽到函谷關則至少要走六天!

    六天? !楚軍還能有六天的時間嗎?昨晚,梁軍雖然暫時停止了攻擊,可是以彭越對劉邦的信任,梁軍絕對不會就此收手,彭越多半是在等待輜重部隊,一旦後續的輜重運到,梁軍肯定還會再次發起攻擊,那時才是真正的考驗。

    當下項莊讓公孫遂把公輸車叫到了跟前,問道:“公輸先生,您設計的井闌、雲梯還有攻城車最快能走多快?”

    公輸車道:“這個得看畜力或者人力。”

    項莊說道:“也就是說,人或者騾馬能跑多快,它們就能走多快?”

    公輸車道:“是的。”

    項莊又道:“不會散架?”

    “呃……”公輸車愕然道,“上將軍,您也太小覷老朽了吧?”

    說此一頓,公輸車又說道:“這些器械可結實,它們要是這麼容易就會散架,還怎麼承受數以百計的士兵在上面作戰,又怎麼承受數以百計的士兵踩著它們奪城搶關?不是老朽自誇,只要不面對投石車的轟擊,這些器械絕不會散架!”

    項莊聞言大喜,只要這些器械不會散架,那就足夠了。

    因為從洛陽到函谷關的道路狀況非常好,這個還得感謝秦始皇啊,將咸陽通向關東的馳道修得是又寬又平又直,既便是高聳入雲的井闌,也輕易不會傾翻。

    當下項莊又回頭吩咐公孫遂道:“公孫遂,命令戰俘加快速度!”

    “諾!”公孫遂轟然應諾,又回頭向身後百餘騎兵喝道,“跟我來。”

    上百騎兵轟然應諾,紛紛催馬揚鞭,跟著公孫遂追上了前面的漢軍戰俘。

    “加快速度,加快速度!”公孫遂鏗然拔出橫刀,仰天大聲咆哮,“上將軍有令,統統加快速度,違令者……立殺不赦!”

    下一刻,百餘楚軍騎兵已經蜂擁而上。

    “快點,別他娘的慢騰騰的,昨晚上沒睡好還是早上沒吃飯啊,唵?!”

    “就你,他娘的還敢衝老子瞪眼?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趕緊跟上去。”

    “快快,給老子跑起來,跑快了老子給你們乾糧吃,給你們水喝,可要是跑慢了,老子把你們的頭砍下來,別以為老子跟你們說話,快點!”

    伴隨著楚軍騎兵的喝斥怒罵聲,則是雨點般的鞭子。

    一個明顯已經上了歲數的漢軍戰俘走著走著就力竭倒在了地上,兩名楚軍騎兵當即翻身下馬,不由分說將那漢軍戰俘架到了馳道旁邊,然後其中一名楚軍騎兵便拔出環刀,照著漢軍戰俘的左肩頸就一刀刺入,直抵胸腹。

    漢軍戰俘吭都沒吭一聲,就倒在了血泊中。

    兩名楚軍騎兵卻是沒事人般,再次翻身上馬,向著其餘的漢軍戰俘揮舞起了馬鞭,漢軍戰俘卻一個個噤若寒蟬,在楚軍的淫威下,紛紛加快了步伐,原本緩緩行進的井闌、雲梯還有攻城車頓時開始向前隆隆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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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牢關外,梁軍大營。

    晌午剛過,梁軍輜重終於運抵大營。

    這批輜重除了有行帳器具,還有數以百計的雲梯、井闌以及攻城車,更有數百架大型投石車,足以將數百斤重的巨石拋送到百步開外!

    霎那之間,整個梁軍大營便變成了喧囂的工地。

    數以千計的梁軍輕兵將大量的器材從牛車上卸下,然後開始將雲梯、井闌、攻城車、投石車一架架地搭建起來,不到半個時辰,梁軍大營裡面便已經聳立起了數以百計的塔腳,虎牢關上的守軍遠在好幾里外,都看到了。

    ##########

    虎牢關上,新兵蛋子們還不知道厲害,有說有笑,顯得神情輕鬆。

    與之相反,荊遷帶來的五百陷陣輕兵,還有桓楚、季布麾下的數​​百楚軍老兵出身的小校卻全都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作為老兵,再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清楚,梁軍大營里高高聳起的那一具具塔架意味著什麼,那可都是殺人的利器呀!

    尤其是那高聳入雲的井闌,還有投石車,簡直就是城池的天敵!

    在高聳的井闌面前,關牆上的守軍將再無險可守,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不利境地,至於投石車,那就更加的恐怖了,數百斤重的巨石從天而降,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到時候不管老兵還是新兵,生死全都只能各安天命了。

    荊遷輕嘆了口氣,向龐鈺說道:“龐鈺,這下麻煩了。”

    龐鈺點了點頭,語氣凝重地道:“投石車雖然威力巨大,不過更多的還是心理震懾,其實真正的人員殺傷還是相當有限的,只有井闌才是真正的威脅,數以千計的梁軍弓箭手躲在井闌上往下放箭,我軍守在城頭上,將根本無處藏身,末將很擔心……”

    顧忌到周圍有許多新兵在場,龐鈺的後半句話並沒有說出來,不過荊遷很清楚龐鈺在擔心什麼,龐鈺擔心一旦井闌推進到關前,當守在城頭的新兵蛋子發現他們只能像活靶一樣被梁軍弓箭手一一射殺,則很可能就會全軍潰敗。

    “是啊。”荊遷點了點頭,蹙眉道,“我也同樣擔心。”

    龐鈺沉吟了片刻,說道:“將軍,末將倒是有個破解之策。”

    說罷,龐鈺又對荊遷低聲耳語了幾句,荊遷頓時兩眼放光,當即回頭向身後站著的幾個司馬、軍侯喝道:“你你,還有你,趕緊帶人去武庫,把所有能夠找到的麻繩都給老子蒐集起來,越多越好,快!”

    “諾!”幾個司馬、軍侯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荊遷又從一名老兵手中奪過一枝標槍,然後帶著龐鈺走到了一架床弩邊上,再架標槍放進弩機的凹槽裡試了試,大小倒正好合適,就是標槍的長度要比床弩的巨箭長出一截,前端足有五尺長的鐵製槍頭幾乎全​​露在了外面。

    “將軍,問題應該不大。”龐鈺拍了拍床弩,沉聲道,“由於關上沒有投石車,梁軍的井闌多半會推進到二十步以內,這麼近的距離,射擊井闌這麼大的目標,床弩的命中率還是可以保證的,何況還是五箭齊發,應該沒問題。”

    荊遷點了點頭,低聲說道:“行與不行,就這麼著了。”

    龐鈺聞言默然,梁軍都已經在搭建攻城器械了,楚軍也就不必再心存僥倖了,接下來的這場惡戰,如果破解不了梁軍的井闌,虎牢關的確是沒法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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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 00:22:05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叩關

虎牢關,隔了整整一天,梁軍的第二波進攻終於開始了。

    “嗨呵,拉呵,嗨呵,拉呵……”伴隨著極有節奏的號子聲,數以萬計的梁軍輕兵拖拽著數百架高聳的投石車來到了虎牢關前,緊隨數百架投石車之後,則是數十架更加高聳入雲的井闌,還有數十架雲梯以及數架笨重巨大的攻城車。

    在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的周圍,則擠滿了螞蟻般的梁軍甲兵。

    劉寇身披重甲,神情冷峻,傲然肅立在其中一架井闌之上,這架井闌比其餘四十餘架井闌還要高出一丈許,不過頂部的望台卻只有一層,而且僅僅只能容納十幾人,顯然,這架井闌不是用來作戰的,而是用來觀察敵軍虛實的。

    前方數百步外,虎牢關不過四丈高的關牆已經需要俯視了。

    部將褚淳輕叩著望台護欄,時劉寇說道:“將軍,這次進攻,虎牢關必下!”

    劉寇默默地搖了搖頭,他可不敢像褚淳這樣樂觀,既便己軍擁有兩百多架投石車,四十餘架​​井闌及五十多架雲梯,可梁軍這次面對的是楚軍,是殺得劉邦十幾萬大軍不敢在大別山中逗留的那支楚軍,這一戰的慘烈,必定會超乎想像!

    “嗨呵,拉呵,嗨呵,拉呵…”。

    “嗨呵,拉呵,嗨呵,拉呵…”。

    “嗨呵,拉呵,嗨呵,拉呵…”。

    嘹亮而又極富節奏的號子聲中,數以萬計的梁國大軍擁著數以百計的重型攻城器械向著虎牢關緩緩逼近,當距離虎牢關只剩下不到百步遠時,劉寇的右手便輕輕地舉了起來,霎那之間,所有的重型攻城器械便同時停了下來。

    原本響徹雲霄的號子聲便在剎那間嘎然而止,整個戰場霎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劉寇揚起的右手忽然向著前方虛虛一壓然後神情冷漠地下達了攻擊的命令:“投石車,開始攻擊。”

    劉寇身後的褚淳遂即走到護欄邊,舉起一面三角令旗使勁地揮舞了兩下。

    霎那之間,梁軍陣中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以及激昂高亢的戰鼓聲。

    伴隨著號角聲以及戰鼓聲一隊隊的梁軍銳士便開始忙​​碌了起來,數百名輕兵將一塊塊的巨石放進了投石車的大吊籃,上萬名袒胸露背的健卒分為兩百多隊,每隊五十人,在各自隊率的號令下,開始奮力拉拽連接在投石機甩臂上幾十道的繩索。

    在上萬健卒的奮力拉拽下兩百多條甩臂頓時從投石車的塔腳上高聳豎立起來,伴隨著甩臂的豎起,以鐵索系在甩臂遠端的吊籃也被高高地甩到了空中當吊籃越過高點,放在裡面的巨石頓時便脫離了吊籃的禁錮向著前方呼嘯而去……

    虎牢關上。

    當一團團巨大的黑影出現在前方天際時,關牆上的新兵蛋子終於騷動了起來。

    “哦,天哪,我的老天那是什麼東西?該死的,那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啊?”

    “這麼大的東西,還扔得這麼遠少說也有一百多步,估計也就是蘆草吧?”

    “那是石頭,你他娘的看清楚了,那都是石頭啊,快找地方躲起來…”

    不過,新兵的騷亂立刻遭到了老兵和各級小校的喝斥,投石車雖然威力巨大,可是精度卻比床弩還要差,既便是上百架投石車集中轟擊,真正能夠落到城頭的石彈還是不多的,不過虎牢關的關牆就要經受殘酷的考驗了。

    “不想死的,就給老子乖乖呆在原地別動!”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石頭不會落到你們頭上!”

    “兔崽子們,告訴你們,別亂跑,越跑死得越快!”

    在老兵和各級小校的喝斥下,新兵的騷亂終於平息了下來。

    下一刻,數以百計的巨石便已經挾帶著刺耳的尖嘯從天上惡狠狠地砸了下來,果然像那些老兵和小校所說的那樣,絕大多數石塊都越過城牆落到了關內,或者直接砸到了城牆正面的巨大迎截面上,直接落在關牆上的石塊很少。

    “轟!”

    “轟!”

    “轟!”

    巨大的撞擊聲中,上百塊巨石已經砸在了城牆表面。

    霎那間,城牆表面的包磚便被砸得嘩喇喇地碎裂了開來,裡面的夯土也被砸得撲策簌地直掉,當煙塵散去時,原本平整的城牆牆面上已經留下了上百個大坑,還有,城頭上的垛堞也被砸塌了兩處,兩名新兵蛋子躲閃不及被砸成了肉泥。

梁軍投石車的轟擊足足持續了半刻鐘,兩百多架投石車,將至少兩千多塊巨石扔向了虎牢關,其中至少一千多塊落在了關牆正面,將虎牢關的關牆塌得是瘡痍滿目,慘不忍睹,不過只有很少的石塊落在關牆上被石塊直接砸死的士兵更是只有不到五十人。

    倒是關上的敵樓被砸塌了,守在敵樓上的百餘名弓箭手直接就被活埋了。

    半刻鐘後,梁軍投石車的轟擊就停止了,梁軍大將劉寇也很清楚,要想憑藉投石車直接砸塌虎牢關的關牆,那是絕無可能的,別看虎牢關的關牆已經是傷痕累累了,可對於厚度超過五丈的關牆來說,這點程度的損傷根本就不算什麼。

    跟弓箭手的密集攢射差不多,投石車的打擊只有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造成真正致命的殺傷,但是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這兩種手段只是用來震懾敵軍,摧殘敵軍士氣而已,真正用來搶關奪城的殺手鐧還是雲梯、井闌跟攻城車!

    高高的井闌上,劉寇再次揚起右手,再次向前虛虛一壓,淡淡地道:“傳令,雲梯、井闌、攻城車一起上,傾力攻城!”

    劉寇倒也乾脆,既然梁王執意要攻城,那就全力以赴吧。

    “諾!”褚淳轟然應諾,然後先​​後揚起數面大旗,奮力揮舞起來。

    霎那間,梁軍陣中便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數以千計的梁軍健卒蜂擁而上,又拉又拽,驅動著一架架高聳的雲梯、井闌以及一部部笨重的攻城車,向著狼藉遍地、滿目瘡痍的虎牢關氣勢洶洶地緩緩碾壓了過來。

    “終於要開始了嗎?!”

    荊遷忍不住回頭與龐鈺對視了一眼。

    從龐鈺的眼睛裡,荊遷看到了同樣的凝重之色,梁軍竟然出動了全部的雲梯還有全部的井闌!至於那幾架巨大而又笨重的攻城車,相比雲梯和井闌的威脅根本就不算什麼了,因為虎牢關的東門早已經用城磚給砌死了。

    “吼!”

    “吼!”

    “吼!”

    在梁軍山呼海嘯般的號子聲中,兩軍距離迅速接近。

霎那之間,高聳的雲梯、井闌已經距離虎牢關不足五十步了,關上守軍甚至已經可以看清楚對面井闌上樑軍弓箭手的猙獰表情了。

    堪堪越過五十步的距離,井闌上的梁軍弓箭手突然發起了攻擊。

    霎那之間,一波波的箭雨便從四十餘架井闌上直射而下,無所不至地傾洩到了關上守軍的頭上,楚軍老兵霸道,搶先佔住了緊挨垛堞的一小塊死角,兩千重甲步兵也還能憑藉重甲和大盾勉強支撐,可剩下七千多輕兵卻只能等著挨宰了。

    梁軍弓箭手居高臨下的近距離直射,給關上守軍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僅僅不到片刻功夫,就至少有四五百人中箭倒在了血泊中,近萬新兵的神經正經受著殘酷的考驗,桓楚、季布、荊遷絕不懷疑,如果這樣的情形再持續一刻鐘,這些新兵蛋子絕對會徹底崩潰,掉頭逃跑,那時候,虎牢關就徹底完了!

    荊遷的五百輕兵雖然很驍勇,可五百人又怎麼可能守住虎牢關?

    倏忽之間,躲在垛堞後面的荊遷已經揚起了右手,可是很快,另一隻大手就又死死地把荊遷的大手給摁住了,龐鈺弓著背,躲避著前方井闌上射來的箭雨,大聲勸道:“將軍,現在還不到時候,等等,再等等!”

    荊遷咬了咬牙,終於把舉起的右手縮了回來。

    高高的井闌上,密集的箭矢就像暴雨般傾洩而下。

    虎牢關關牆上,七千多新兵則在來回奔走,大呼小叫,不時有新兵被箭矢射中面小胸腹或者胳膊腿,然後慘叫著栽倒在血泊之中。

    虎牢關下,梁軍輕兵的號子聲依然在繼續。

    伴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四十餘架​​井闌繼續向前,終於進入了二十步內!

    下一刻,四十餘架​​井闌終於停了下來,二十餘架雲梯卻是繼續向前,試圖從井闌之間的縫隙中穿過,準備最後的搶關奪城。

    百步外,劉寇重重地拍了下望台護欄。

    只要這二十多架雲梯靠上了關牆,則虎牢關就必破無疑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異變陡生,數百枝長矛突然從虎牢關垛堞的後面射了出來,這幾百枝長矛幾乎全部命中了二十步外的井闌,在那幾百枝長矛尾部,竟然繫著一道麻繩,麻繩的另一端霍然還伸到了虎牢關的關牆之上。

    下一刻,關上守軍猛然發作,分為幾百隊向著側面奮力拉拽麻繩。

    霎那間,四十餘架​​高聳的井闌便開始出現了傾斜,而且,伴隨著關上守軍一浪高過一浪的嘶吼咆哮,井闌的傾斜角度正變得越來越大,眼看著就要失去重心側翻了!而此時,二十餘架雲梯卻剛好進入井闌之間的空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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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殘月

“哦,不!”劉寇低吼一聲,猛然往前踏了一步。

    褚哼等十幾員部將也是兩眼圓睜,死死地盯著前方,臉上全都是難以置信之色,井闌竟然還可以這樣破解?簡直就是聞所未聞啊!

    下一刻,前方那四十餘架井闌終於紛紛倒下。

    原本站在井闌望台上的弓箭手就像是被甩落的小螞蟻般,紛紛空中摔落下來,擁擠在井闌四周的梁軍甲兵更是倉皇四散,不過人員太過密集,他們根本是躲無可躲,霎那間,數以百計的梁軍甲兵已經被破碎的井闌架當場砸死。

    堪堪進入間隙的二十餘架雲梯也紛紛被壓塌當場。

    梁軍氣勢洶洶、勢在必得的攻勢竟然就此被瓦解了!

    劉寇的嘴角劇烈地抽搐了兩下,又咕嘟一聲嚥下了口唾沫,這一刻,他的心情根本就無法形容,沮喪?震驚?暴怒?好像都不是,但有一點非常肯定,那就是,對面虎牢關上的守軍絕對是楚軍,守將也必定是項莊無疑!

    倏忽之間,劉寇揚起了右手:“傳令,各營後撤。”

    褚淳兩步衝到護欄邊,舉起一面令旗使勁地揮舞起來。

    霎那之間,梁軍陣中便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伴隨著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正惶然不知所措的梁軍甲兵便如潮水般退了回來。

    ##########

    虎牢關上,荊遷往龐鈺胸口惡狠狠地捶了一拳。

    龐鈺疼得呲了呲牙,臉上卻分明綻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今天這場小小的勝利又算得了什麼呢?如果給他三萬精兵,龐鈺甚至有信心將關外的十萬梁軍一舉全滅!彭越?劉寇?虎狼之兵?在他龐鈺眼裡,不過就是一群土雞瓦犬而已。

    深吸了口氣,荊遷突然振臂高呼起來:“泱泱華夏!”

    陷陣營五百輕兵霎時山呼海嘯般響應:“禮崩樂壞!”

    “重整河山!”荊遷再次呼吼。

    “唯我大楚!”這一次,所有的楚軍老兵都跟著咆哮起來。

    “唯我大楚!”

    “唯我大楚!”

    “唯我大楚!”

    下一刻,劫後餘生的七千多新兵也紛紛跟著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儘管,在剛才極短的交鋒中他們就死傷了兩千多人,可不管怎麼說,虎牢關終究是守住了,這一仗他們終究是打贏了,對於這群新兵蛋子來說,這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

    梁軍後陣。

    大將扈輒嘆了口氣,黯然說道:“劉寇將軍太輕敵了,井闌不該靠得這麼近的。”

    彭越擺了擺手,語含艱澀地道:“不怪他,如果是寡人指揮,也會這麼做的,項莊小兒果然狡猾啊,竟然能用床弩破解井闌,簡直聞所未聞哪。”

    扈輒道:“大王,如今四十餘架井闌幾乎全部損壞,雲梯、攻城車也損失了一大半,這仗還打不打?”

    彭越嘆了口氣,搖頭道:“不打了,號令全軍,撤兵,我們回敖倉!”

    說此一頓,鼓越又說道:“虎牢關之戰,我梁國大軍已經折損好幾千人馬,還搭上了全部的攻城器械,也算是對得起漢王了。”

    ##########

    滎陽,劉邦行轅。

    陳平匆匆進了行轅,向劉邦拱手作揖道:“大王,快馬回報,梁國大軍已經從虎牢關退下來了。”

    “退下來了?”劉邦吃聲道,“彭越十幾萬大軍,還有井闌、雲梯、攻城車、投石車等等重型攻城器械,竟然連個小小的虎牢關都沒拿下來?陳平,該不會是彭越暗中跟項莊小兒達成了什麼默契?”

    劉邦不能不懷疑,彭越十幾萬大軍啊,而且還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之師,尤其是大將劉寇率領的三萬人馬,更是一群虎狼之兵啊,以十幾萬人對項莊幾千人,竟然還打不贏?這中間如果說沒有問題,劉邦是死也不信。

    雖說楚軍有虎牢關之利,可梁軍也有井闌、雲梯跟投石車啊。

    至於竄入三川郡的那幾萬魏地民壯,則根本不在劉邦的考慮範圍之內,在劉邦看來,這幾萬壯丁的戰鬥力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陳平道:“大王,根據細作回報,梁軍其實已經拼盡全力了,第一次進攻由於缺乏攻城器械,結果慘敗收場,第二次進攻卻又犯了輕敵的錯誤,致使絕大部份井闌、雲梯被毀,梁軍知難而退,也在情理之中。”

    說到底,彭越只是劉邦兄弟,而不是劉邦的部將。

    所以說,你不可能指望梁軍去跟楚軍往死裡火拼,那不現實。

    劉邦轉念一想,覺得陳平說的也在理,可這樣一來,三川郡是絕對完蛋了,函谷關和關中也就危在旦夕了,等張良率領大軍趕到,少說也要五天,既便扔掉輜重糧秣輕裝前進,張良大軍也要至少四天才能趕到滎陽!

    陳平嘆了口氣,無奈地道:“大王,如到如今也只能耐心等待了,好在函谷關乃是天下雄關,牆高六丈餘,蠱逢將軍又素來謹慎,項莊急切間要想攻陷函谷關也絕非易事,還有蕭國相,聞訊之後也必定會從關抽調援軍的。”

    劉邦默然,現在的確也是沒別的辦法,只能等了。

    ##########

    三天之後的深夜,楚軍終於趕到了離函谷關不到二十里的曹陽邑。

    早在楚軍主力抵達前,高初就已經帶著怒鋒營一千精兵夷平了曹陽邑。

    為了與時間賽距,從虎牢關俘虜的五千多漢軍戰俘累到幾乎虛脫,到最後一個個幾乎是拖著雲梯、井闌、攻城車在往前爬行,公孫遂的騎兵隊除了一開始殺了幾十人示威,後來倒也沒有繼續殺人了,否則,這五千多戰俘早被殺光了。

    幽暗的夜色中,高初帶著斥候隊匆匆來到了項莊馬前。

    “上將軍。”高初衝項莊作揖見禮,又道,“函谷關一切如常。”

    項莊道:“也就是說,這幾天並沒有援軍抵達,守軍也沒有派斥候隊出關?”

    高初道:“援軍是肯定沒有,斥候隊倒是派了幾支,不過都被末將給截殺了。”

    項莊點了點頭,無意中一抬頭,卻看到了西邊山樑上孤懸的一彎殘月,再估計時間,現在也就是凌晨丑時,離天亮應該還有個把時辰!倏忽之間,一個念頭便閃電般從項莊的腦海裡跳了出來,殘月如鉤,殘月如鉤……

    下一刻,項莊又回頭吩咐公孫遂道:“公孫遂,即刻曉喻各營,除了將校、小校,其餘將士全部脫掉漢軍甲衣,從曹陽邑及附近農舍尋找破衣爛衫穿上,所用軍械也要換成木劍竹戟,此事關係重大、不容有誤,違者……殺無赦!”

    “諾!”公孫遂轟然應諾,遂即策馬飛馳而去。

    項莊身後,武涉滿頭霧水的樣子,不知道項莊想幹什麼。

    尉繚捋了捋頷下美髯,卻很快就猜到了項莊的用意,當下朝項莊豎起了大拇指,低聲讚歎道:“上將軍深諳謀戰之精髓,老朽拜服。”

    項莊卻擺了擺手,淡淡地道:“軍師過獎了。”

    說實話,在尉繚面前,項莊還真沒有得瑟的資本。

    尉繚這老傢伙在戰術策劃上或許不及項莊,可在戰略謀劃上,卻絕對是當世大家,既便是張良、陳平,也未必就能強過尉繚。

    ##########

    函谷關,蠱逢行轅。

    副將唐成正向蠱逢稟報軍情:“將軍,蕭國相遣飛騎回復,援軍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趕到,並且第一批援軍只有五千人。”

    “五千人也行。”蠱逢道,“總比沒有強。”

    說此一頓,蠱逢又道:“派去關東的斥候隊呢,有消息沒有?”

    唐成搖了搖頭,答道:“末將已經派了十幾支斥候隊,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任何消息傳回,多半是被叛軍截殺了,所以還不清楚叛軍的確切底細,不過,這兩天在關外活動的叛軍細作是越來越多了,我想,叛軍大軍應該快來了。”

    “沒有任何消息傳回?”蠱逢霎時蹙緊了眉頭。

    就在這時候,行轅外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遂即一名親兵匆匆入內,單膝跪地向蠱逢稟報導:“將軍,關外出現了大量叛軍!”

    “嗯?!”蠱逢霍然變色,又向唐成道,“走!”

    當下兩人以最快的速度上了東關,站在東關敵樓上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函谷關外的馳道上已經出現了隱隱約約的火把長龍,幽暗的夜空下,這條火把長龍延綿足有十幾里,一直延伸到視力難及的遙遠之處。

    “將軍!”唐成凜然道,“叛軍少說也有兩萬人!”

    “嗯。”蠱逢點了點頭,又道,“就是不知道叛軍有沒有雲梯、井闌、攻城車等重型攻城器械,如果沒有,則區區兩萬叛軍根本不足為慮。”

    “將軍,就怕項莊的幾千楚軍也在其中啊。”唐成提醒道。

    “你說的對,我軍斷然不能大意。”蠱逢肅然道,“從今晚開始,東關上守夜的哨卒增加十倍,巡夜的巡邏隊再增加二十個人!”

    “諾!”唐成轟然應諾,遂即領命去了。

    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順著馳道洶湧而來的叛軍終於抵達了函谷關下。

    藉著隱隱約約的火光,蠱逢看到了一大群衣衫襤褸、兵甲不整的叛軍,看到這一幕,蠱逢嘴角不由綻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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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鐵血洗禮

唐成安排好軍務,又來到了城樓上。

    “將軍,您還是歇著去吧。”唐成向蠱逢揖了一揖,說道,“叛軍沒有攜帶攻城器械,要想攻城的話,就必須伐木造梯,所以,在天亮之前他們是不可能發起進攻了,現在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將軍您還是回行轅吧。”

    蠱逢擺了擺手,說道:“就不回去了。”

    說此一頓,蠱逢又道:“唐成,你怎麼看?”

    唐成沉吟片刻後答道:“將軍,關外的叛軍衣衫襤褸,兵甲不整,絕對不可能是項莊的楚軍殘部,而且,項莊的楚軍也沒有這麼多人。”

    蠱逢點頭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樣一支叛軍,是怎麼殺入三川郡的呢?”

    唐成搖頭道:“末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三川郡有虎牢關為門戶,就憑這樣一支叛軍,要想攻破虎牢關,殺入三川郡又怎麼可能?”說此一頓,唐成又道,“難道這支叛軍是從水路繞過虎牢關進入三川郡的?”

    蠱逢點頭道:“也有可能。”

    唐成苦笑道:“可惜關東方向的消息已經被叛軍斥候嚴密封鎖了,要不然,只要問問過路的商旅以及販夫走卒就能知道事實的真相了,不過,不管這支叛軍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咱們只要守好函谷關就行了。”

    蠱逢默默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

    函谷關外。

    急促的腳步聲中,蕭開、田橫大步來到了項莊馬前。

    “上將軍。”兩人衝項莊作揖見禮,然後蕭開問道,“輜重隊為什麼停下來了?”

    現在的楚軍也已經有了輜重拖累了,不但有笨重的雲梯、井闌、攻城車,還有數以千計的牛車、騾車以及馬車,車上裝滿了從洛陽以及周邊各縣擄來的糧食、肉食,還有帳篷、鐵釜、鐵砧等各式各樣的器具。

    蕭開問的是雲梯、井闌還有攻城車。

    項莊道:“明天攻城,不能用雲梯、井闌以及攻城車。”

    “啊?那怎麼攻城?”蕭開聞言愕然,田橫也是臉色微變。

    項莊又向蕭開、田橫道:“你們這便派兵上山伐木,連夜打造簡易長梯,明天奪城,就使用這些簡易長梯。”

    蕭開、田橫失聲道:“上將軍,這……”

    項莊擺了擺手,制止兩人道:“執行軍令吧。”

    “諾!”蕭開、田橫雖然心中不解,卻還是領命去了。

    ##########

    函谷關,敵樓。

    唐成忽然手指關外對蠱逢說道:“將軍你看,叛軍上山伐木了。”

    唐成不說蠱逢也已經看見了,一隊隊的火把長龍已經開上了馳道兩側的高山,顯然,叛軍是準備上山伐木了,蠱逢的濃眉頓時就蹙緊了,難道叛軍還真打算憑藉臨時打造的簡易長梯前來攻打函谷關嗎?

    唐成冷然道:“這群叛軍還真是不知死活。”

    蠱逢的眉頭越發蹙緊了,他總覺得情形有些不對。

    關外的叛軍主將難道是個白痴嗎?他還真以為憑藉兩三萬衣衫襤褸、兵甲不整的烏合之眾就能攻破函谷關?尤其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叛軍甚至連雲梯也是沒有,就憑臨時伐木打造的簡易長梯,又怎麼可能攀上六丈高的關牆?

    ##########

    不過天亮之後,蠱逢就知道叛軍絕不是虛張聲勢,他們是真的打算攻打函谷關!

    當東方天際微微露出一絲魚肚白時,叛軍居然已經造好了幾十架六丈多長的長梯,遂即關外便響起了進攻的號角,綿綿不息的號角聲,數以百計的叛軍抬著幾十架簡易長梯,向著函谷關巍峨高聳的關牆蜂擁而來。

    當叛軍進入百步之內時,密集如蝗的箭矢陡然從關上傾洩而下。

    嗷嗷叫囂著往前衝鋒的叛軍便一撥撥地倒了下來,在傷亡了百餘人後,剩下的叛軍終於喪失了勇氣,扔下長梯潰逃了回去。

    不過,不等關上漢軍喘口氣,又一隊叛軍蜂擁而上。

    當叛軍再次沖進百步之內時,密集的箭雨再次從關上傾洩而下,第二隊叛軍相比第一隊叛軍,表現稍好,他們又往前突進了幾十步距離,不過仍然沒能接近城牆,更不要說把長梯豎起來準備搶關奪城了。

    接下來的整整一天,叛軍足足向函谷關發起了二十多次攻擊。

    不過非常不幸的是,除了有兩次叛軍曾經接近城牆之外,其餘二十多次攻擊叛軍都是在半道上就被關上漢軍用箭雨給擊潰了,當天色漸漸暗下來時,關外曠野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叛軍的屍體,少說也有兩千多人。

    ##########

    敵樓上,蠱逢手扶圍欄陷入了沉思。

    關外的叛軍主將難道真的是個白痴?明知道這麼個打法根本就是送死,可叛軍居然還是一次次地往上沖?

    唐成道:“將軍,叛軍該不會是走投無路了吧?”

    蠱逢道:“你是說,叛軍的屁股後面有人在追?”

    ##########

    關外十里,項莊大帳。

    蕭開疾步走進大帳,衝項莊、尉繚分別作揖,然後神情慘然地道:“上將軍,這樣下去不行啊,末將的後軍都快拼光了!”

    今日一戰,蕭開的後軍足足陣亡了小兩千人。

    除此之外,為了整肅軍紀,蕭開又在陣前斬殺了好幾百逃兵,等到天黑、項莊下令收兵時,整個後軍已經只剩不到兩千五百人了!尤其讓人沮喪的是,死了這麼多人,居然連函谷關的垛堞都沒有摸到,這仗還怎麼打?

    項莊淡然道:“後軍損失了多少?”

    蕭開慘然道:“足足陣亡了小兩千人!”

    “補你兩千人!”項莊不假思索地道,“你自己去中軍大營挑人吧。”

    “這……”蕭開愕然,見項莊不像說笑的樣子,這才趕緊轉身走了。

    目送蕭開的身影離去,項莊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眼神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冷。

    命令蕭開的後軍以及田橫的右軍不惜代價猛攻函谷關,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固然是為了麻痺關上的守軍,為項莊親軍的強攻創造機會,另外一重考慮就是,項莊試圖通過函谷關的攻防大戰,給麾下的兩萬壯丁一次鐵血洗禮!

    壯丁就是壯丁,怎麼訓練也還是壯丁。

    要想讓一群壯丁變成一群士兵,就必須讓他們經受鐵血洗禮。

    驅趕一群壯丁抬著長梯去攻打巍峨高聳的函谷關,這很殘酷,也很殘忍,套用後世的文明話來說,項莊這麼做是反人類的!

    但是,這是項莊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速成練兵法。

    面對殘酷、慘烈的攻城大戰,壯丁將會迅速出現兩極分化,不適合戰爭的弱者,或者是意志不堅定者,很快就會被淘汰,很快就會戰死,可那些體魄強壯、意志堅定,天生就適合當兵打仗的人,卻會迅速地茁壯成長!

    楚軍沒有根基,沒有後方,更沒有後勤補給。

    如果讓項莊在三萬壯丁與三千精兵之間選擇,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所以,項莊極其冷血地將函谷關大戰變成了一場針對楚軍壯丁的血腥考核,如果通過了考核,這些壯丁就將成為驃悍的楚軍老兵,如果通不過,那麼結果就只有一個,變成橫亙在函谷關前的無數屍體中的一具!

    ##########

    第二天,關外叛軍的攻擊仍在繼續。

    一隊隊的叛軍抬著一架架的長梯向著函谷關蜂擁而來,一次次地發起絕望而又悲壯的攻擊,然後在關上漢軍的箭雨侵襲下潰敗,在滾木擂石的肆虐下筋斷骨碎,也有幾隊叛軍悍不畏死地攀上了長梯,結果卻被猛火油燒成了飛灰。

    到第二天天黑,函谷關外又多了兩千多具屍體。

    ##########

    第三天,關外叛軍的攻擊仍在繼續。

    相比前兩天,叛軍在第三天的攻擊力度就強悍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先前戰死的都是些老病體弱者,而剩下的卻都是年輕力壯的悍卒,也可能是因為剩下的這些悍卒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已經適應了殘酷的戰爭,在戰場上也就顯得更加的從容了。

    還有,叛軍手裡也多了些臨時打造的簡易木盾,關上漢軍的箭雨侵襲已經不足以阻擋叛軍的前進,滾木擂石也已經不足以阻止叛軍的登城,有好幾次,叛軍的死士甚至都已經搶上了函谷關,守軍倒了大量猛火油才把叛軍的攻勢給瓦解了。

    ##########

    太陽終於下山了,關外的叛軍也終於潮水般退了回去。

    函谷關雄偉巍峨的關牆下,再次增添了好幾千具屍體。

    不過,關上的漢軍終於也出現了傷亡,尤其不妙的是,箭矢、滾木、擂石還有猛火油消耗得厲害,如果像今天這樣強度的攻城戰再持續三天,關內囤積的猛火油就要告急了,如果持續五天,則滾木、擂石還有箭矢也要用光了。

    蠱逢已經明顯感覺到,叛軍的攻城力度正在增強。

    直到這一刻,蠱逢才突然明白,關外叛軍的主將絕對不是白痴,恰恰相反,叛軍的主將絕對是個狠角色,這傢伙分明是想拿函谷關之戰來練兵,試圖通過這一場惡仗,把他的這幾萬烏合之眾打造成一支人數雖少戰鬥力卻成倍增長的精銳之師哪!

    蠱逢長長地舒了口氣,吩咐副將唐成道:“除了守夜的哨卒和巡邏隊,其餘各營將士抓緊時間吃飯,然後睡覺,養足體力,準備迎接明天的惡仗!”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等到明天天亮,叛軍的攻城力度將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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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函谷關-夜襲

殘月如鉤,孤懸山頭。

    半夜子時,項莊的三千親兵已經在距離函谷關十幾里的山谷裡完成了集結。

    此前,一直都是蕭開、田橫兩軍在函谷關輪戰,三天輪戰下來,蕭開的後軍以及田橫的右軍足足陣亡了六千餘人,同時也從項莊的中軍補充走了六千餘人,到現在,項莊的中軍已經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

    不過,項莊的三千親兵卻從未動過,一直就在養精蓄銳!

    還有,二十餘架雲梯、二十餘架井闌還有五架攻城車也從來不曾亮相!

    經過三天的連續惡戰,項莊有理由相信,函谷關上的守軍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勢,他們多半會認為,關外的叛軍會在夜裡打造長梯,然後在白天繼續攻城!

    今夜,蕭開的後軍仍在馳道兩側的山上砍伐樹木,大張旗鼓打造長梯。

    不過,楚軍卻不會再等到明天才發動攻擊了,項莊將會給函谷關守將一個驚喜!

    今天後半夜,當天上那輪殘月墜入大山之後,當大地完全沉淪進黑暗之中時,項莊將會出動所有的雲梯、井闌、攻城車以及三千名楚兵,對函谷關發起雷霆萬鈞的攻擊,此戰,楚軍必勝也只許勝!

    項莊在高初、晉襄以及公孫遂的簇擁下緩緩走進了山谷。

    夜風寒涼似水,松濤陣陣低咽,三千楚兵齊齊轉頭,三千雙灼熱的眼神幾乎是同時聚集到了項莊身上,好吃好喝好睡三天,現在也該到了三千楚兵出手的時候了,是時候讓函谷關上的漢軍領教領教楚軍的兵鋒了。

    迎著三千楚兵炙熱的眼神,項莊仰天大吼道:“還記得鉅鹿之戰嗎?”

    “記得!”

    “記得!”

    “記得!”

    至少五百名楚軍老兵轟然應諾。

    剩下沒有參加過鉅鹿之戰的楚兵便紛紛向這五百老兵投入崇敬的眼神,顯然,在他們眼裡,能夠追隨先王參加鉅鹿之戰,是莫大的榮幸。

    項莊點了佔頭,繼續咆哮道:“鉅鹿之戰,我們五萬楚兵面對秦軍二十萬精銳,兵力不及對方四分之一!秦軍何其鋒銳?手弩、蹶張弩、車弩、床弩,各種弩;投石車、衝車、戰車、各種車,可那又怎樣?唵,那又怎樣?!”

    “最後,秦軍不照樣敗在了我們手下?!”

    “秦軍是精銳,可我們楚軍滅的就是精銳!”

    “吼!”

    “吼!”

    “吼!”

    三千楚兵被項莊幾句話煽得熱血澎湃,一個個忍不住以刀擊盾,以腳頓地,或者乾脆以拳撞胸,一邊則歇斯底哩地咆哮起來。

    幽幽燃燒的火光下,項莊悠然舉起了右手。

    三千楚兵的怒吼咆哮聲頓時便刀割般嘎然而止。

    項莊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接著聲嘶力竭地大吼:“還記得彭城大戰嗎?”

    “記得!”

    “記得!”

    “記得!”

    這一次,至少一千名老兵轟然回應。

    剩下兩千楚兵則再次向這一千名老兵報以熱烈而又艷羨的眼神,相比鉅鹿之戰,彭城之戰更加傳奇,也更加的讓人熱血沸騰。

    “彭城大戰,劉邦老兒糾集了十幾路諸侯、五十六萬聯軍大舉伐楚!”

    “我們楚國大軍卻遠在齊國,最後連國都彭城都丟了,故楚九郡也大多淪陷打守,可那又怎樣?唵,那又怎樣?!”

    “最後,五十六萬聯軍還不是被我三萬楚甲打得潰不成軍!”

    “劉邦老兒為了逃命,連他的老子、老婆還有兒子都扔了!”

    “在我大楚精銳面前,十路諸侯,百萬聯軍,都是土雞瓦狗,全是烏合之眾!我大楚兵鋒,又豈是彼等鼠輩所能抵擋?!”

    “大楚!”

    “大楚!”

    “大楚!”

    三千楚兵再次狼嚎響應。

    項莊再次揚起右手,三千楚兵的狼嚎聲再次嘎然而止。

    “還有……”項莊指了指三千楚兵,再次仰天大吼道:“大別山之戰!”

    “我三千楚兵箭盡糧絕,且又兵疲馬乏,劉邦老兒糾集了十八路諸侯、七十萬聯軍,試圖進山圍剿我軍,可結果又怎樣?唵,結果又怎樣? !”

    “最後,七十萬聯軍的包圍網不照樣被我三千楚兵打得支離破碎!”

    “劉邦老兒叫囂著要取我項莊的項上人頭,結果卻險些命喪大別山中!”

    “別看我大楚現在只剩三千鐵甲,卻照樣可以攻破函谷關,照樣可以直搗關中,摧毀劉邦老兒的咸陽老窩!”頓了頓,項莊又聲嘶力竭地喝問道,“函谷關是天下雄關不假,可在我大楚鐵甲面前,它就是瓦舍草廬,一擊就破!”

    “破!”

    “破!”

    “破!”

    三千楚兵頓時山呼海嘯般歡咆哮起來。

    項莊鏗然拔出橫刀,鋒利的刀尖遙指前方虛空,再次仰天大吼:“大楚的兒郎們,請你們告訴我,你們是不是男人?”

    “是!”

    “是!”

    “是!”

    三千楚兵瘋狂回應。

    項莊再次暴吼:“是男人,就給老子捅破函谷關,直搗咸陽!”

    “直搗咸陽!”

    “直搗咸陽!”

    “直搗咸陽!”

    三千楚兵熱烈地回應著。

    熱血沸騰之下,不少楚軍老兵甚至已經怒漲了,這一刻,他們只想揮舞環刀殺上函谷關,享受血淋淋的殺戮盛宴!這一刻,他們就是一群嗜血的野獸,只想把前面的獵物撕碎扯爛,然後美美地享用它們的血肉!

    項莊獰獰一笑,又將手中橫刀往前輕輕一引。

    霎那間,三千楚兵便齊刷刷地轉身,向著山谷外洶湧而去。

    ##########

    函谷關上,十幾盆猛火油燒得正旺。

    孤懸天際的殘月早已經墜入了山背後,大地早已經陷入了一片沉淪。

    不過,十幾盆熊熊燃燒的猛火油還是將整個關城照得亮如白晝,甚至連關外五十步內的景物也是依稀可辯,通明的火光下,一隊隊哨卒正按劍肅立,遠處,好幾支巡邏隊則手持著長長的鐵戟,正在關牆上來回巡視。

    倏忽之間,關外夜空下似有一絲異響傳來。

    “什麼聲音?”一個曾經參加過滎陽大戰的漢軍老兵霎時豎起了耳朵,可是仔細聆聽之下,卻毫無發現,他只聽到了陣陣的松濤聲。

    “隊長,你還是到下面歇著吧。”一個新兵蛋子湊上前來,討好地道。

    另一個新兵蛋子也道:“是啊,隊長,叛軍要到天亮後才會攻城,你看,他們這會還在伐木打造長梯呢。”

    說罷,新兵蛋子又伸手指了指遠處山上。

    山上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正在山上伐木的叛軍。

    “你們懂個屁!”老兵隊率老實不客氣地訓斥道,“老子告訴你們,小心沒大錯,在戰場之上,任何時候都要保持足夠的警惕,否則,腦袋掉了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說罷,老兵隊長又扭頭大喝道,“二狗子,把那邊的床弩給老子推過來。”

    叫做二狗子的新兵蛋子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把一架床弩推了過來。

    床弩的弩機已經上緊,弩箭也已經裝好,當下老兵隊率從弩機上取下兩枝巨箭,又在身邊新兵身上撕下一塊戰袍,扯成幾條裹在了箭頭上,然後伸到火油罐裡沾了些火油,再伸到燃燒的火盆裡一撩,兩枝幽幽燃燒的火箭便做好了。

    老兵隊率又將兩枝火箭裝回床弩的弩機裡,再操起木錘就砸了下去。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兩枝火箭頓時便穿過垛堞之間的空隙向著關外呼嘯而去。

    火箭一直往前射出了百十步遠,仍是勢頭未減,可就在這時候,老兵隊率以及旁邊的十幾個新兵蛋子卻發現了可怕的東西,藉著兩枝火箭發出的幽幽火光,他們清楚地發現,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關外曠野上,卻突兀地出現了一座高聳的龐然大物!

    “那是……”新兵蛋子們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老兵隊長卻是見多識廣,一下就無比淒厲地長嚎了起來:“井闌,是井闌!該死的,那是叛軍的井闌!老天爺呀,叛軍怎麼會有井闌?他們怎麼會有井闌?!”說罷,老兵隊長又扭頭暴吼起來,“敵襲!吹號,快吹號示警!”

    片刻之間,函谷關上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

    幾乎是關上號角響起的同時,函谷關外也猛然綻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藉著數以千計的火把所散發出的火光,守在函谷關上的哨卒還有巡邏隊無比驚恐地發現,關外曠野上,竟然出現了好幾十架井闌以及好幾十架雲梯,還有龐大的攻城車!

    顯然,在意識到行蹤已被識破後,叛軍也就無所顧忌了!

    下一刻,函谷關外便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號子聲,井闌、雲梯驟然開始加速。

    在井闌和雲梯的四周,霍然是黑壓壓的叛軍甲兵,在火光的照耀下,叛軍甲兵手中的刀槍劍戟全都反射出了冷森森的寒光,甚至連他們手中的盾牌都能反射出幽光,顯然,這支趁夜突襲的叛軍與前幾天手持竹劍木戟的叛軍有著本質的區別。

    不到片刻功夫,叛軍的井闌、雲梯還有攻城車距離關牆就只有不到五十步了,看到這一幕,守在關牆上的漢軍哨卒急得臉都綠了,關內的漢軍大營雖然也已經沸反盈天,一隊隊的漢軍甲兵正順著大街蜂擁而來,可是……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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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函谷關-殺戮

高初神情冷漠似鐵,迎風肅立在井闌的最頂層。

    “拿箭來!”一聲輕喝,早有親兵遞上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

    高初反手接過狼牙重箭,又將重箭輕輕扣於弓弦之上,遂即雙手猛然發力,將足有五石挽力的鐵胎弓挽成了滿月狀,冷森森的箭頭已經居高臨下,對準了對面關牆上,那個正在振臂怒吼、呼喝漢軍操作床弩的漢軍小校。

    夜風獵獵,高初心裡卻是一片清明。

    倏忽之間,扣住弓弦的食中倆指悄然鬆開。

    下一刻,拇指粗的狼牙重箭早已經挾帶著低沉的尖嘯,閃電般射向了對面關牆上的漢軍小校,漢軍小校似乎是察覺了什麼,急切間就要低頭,然而,不等他把頭低下,冰冷的三棱箭簇就已經從他的面門上猛然鍥入,又從後腦穿透而出。

    漢軍小校強壯的身軀劇烈地顫抖了幾下,遂即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高初的這一箭霎時間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守在二十餘架井闌上的上千名怒鋒弓箭手紛紛挽弓放箭,密集如蝗的箭雨頓時向著關上傾洩而下,正在來回搬運床弩的漢軍哨卒、巡卒便紛紛中箭倒在了血泊之中,少數身披重甲的漢軍小校也被高初逐一獵殺。

    當關中漢軍順著馬道沖上城牆時,楚軍的二十餘架雲梯也已經高高絞起,遂即向前猛然翻倒,通過末端的倒鉤死死地鉤住了關頭的垛堞,下一刻,公孫遂一夫當先,大步流星登上了雲梯,公孫遂身後,五百先登死士如影隨行,誓死相從!

    幾乎是同時,一架龐大的攻城車也已經抵近了函谷關的城門!

    “嗨呵,拉呵;嗨呵,拉呵……”一浪高過一浪的吶喊聲中,足有數萬斤重的巨大撞木已經向著後方高高扯起,伴隨著領軍隊率的一聲怒吼,五十名楚軍銳士同時鬆手,下一刻,沉重的撞木便在重力的作用下猛然落下,又在慣性的作用下狠狠地撞向了城門。

    “嘭!”伴隨著巨大的撞擊聲,鐵製的槌頭霎時就在包鐵的城門上撞出了一個大凹。

    頂在城門後面的十幾名漢軍頓時便被震翻在地,而且一個個全都被震得口鼻出血,一下子再也無法從地上爬起來了,沉重的城門還有門框也霎時間發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聲,大量的碎石塵土也從拱洞頂上的包磚之間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蠱逢不來及披甲,僅著錦袍就衝出了行轅,半路上會合了副將唐成以及十幾個司馬、軍侯,遂即帶著大隊人馬直趨城牆而來,叛軍的突然夜襲,大大地出乎了蠱逢的預料,也殺了關內守軍一個措手不及。

    直到這一刻,蠱逢才發現,​​他居然在不知不覺間著了叛軍的道。

    這一刻,蠱逢也不得不承認,叛軍主將還真是厲害,簡直就是用兵如神哪!

    蠱逢帶著大隊人馬剛剛湧上馬道,還沒來得及沖上城頭,一隊巡卒就從城頭上亂哄哄地潰敗了下來,見是蠱逢,領頭的漢軍屯長頓時跪倒在地,慘然疾呼道:“將軍,完了,全完了,叛軍已經搶上城頭了,函谷關失守了!”

    “擾亂軍心,死!”蠱逢勃然大怒,拔劍便砍。

    那漢軍屯長反應不及,一下就被蠱逢砍下了首級。

    蠱逢遂即又揚起滴血的長劍,仰天咆哮道:“都聽好了,只要有我蠱逢在,函谷關就絕不會失守,統統跟本將軍衝上去,把叛軍趕下關去!”

    “殺殺殺……”數以千計的漢軍轟然響應,跟著蠱逢湧上關來。

    關頭上,數百名哨卒、巡卒已經被斬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百人還在負隅頑抗,而且,越來越多的叛軍正順著鉤住了垛堞的雲梯蜂擁而上,蠱逢目測了一下,搶上關頭的叛軍少說也已經有四五百人之多了!

    函谷關外,更多的叛軍正蜂擁而來。

    “殺!”不及多想,蠱逢就揮劍沖了上去。

    一名楚軍甚長首當其衝,被蠱逢一劍斬成了兩截。

    蠱逢能從萬軍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劉邦麾下的大將,不管是殺人的經驗,還是個人的武勇,又豈是楚軍一個小小的甚長能夠比擬的?

    楚軍甚長被殺,又有兩名楚軍悍卒揮舞著環刀猛撲而上。

    蠱逢舉劍一撩,便擋開了兩名楚軍悍卒的環刀,遂即沉肩猛撞,一名楚軍悍​​卒頓時被撞得倒飛而起,後退了十幾步還立足不住,從垛堞之間的缺口處翻出,慘叫著摔落到關牆下去了,從六丈高空摔下,多半是不活了。

    另一名楚軍悍​​卒趁機前撲,一把抱住了蠱逢的虎腰。

    蠱逢卻夷然不懼,右手倒擎長劍摁住了楚軍悍卒腦門,左手卻捏住了楚軍悍卒下巴,遂即雙手猛然發力一絞,只聽喀嚓一聲,楚軍悍卒的頸椎骨便折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那名楚軍悍卒吭都沒吭一聲,便已經立斃當場。

    蠱逢連殺數人,終於引起了楚軍的注意。

    電光石火之間,一股蝕骨的冰寒已經從前方高空潮水般席捲而至。

    蠱逢霍然抬頭,只見一點寒星已經閃電般疾射而至,但蠱逢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間不容髮之間,蠱逢猛然塌肩擰身,一枝狼牙箭早已從他的頸側呼嘯而過,又一下射穿了護在他身後的親兵隊長的心口。

    高處一架井闌上,高初悶哼一聲,伸手再去摸箭時卻摸了個空。

    “可惡!”高初一拳重重砸在護欄上,卻也只能隔空興嘆了,因為他備下的三十枝狼牙重箭已經全部用完了,三十枝箭,至少射殺了三十六名漢軍健卒!至於怒鋒營弓箭手所使用的那種輕飄飄的羽箭,高初從來就是不屑使用的。

    關牆上,公孫遂終於對上了蠱逢。

    “死!”公孫遂暴喝一聲,手中橫刀已經向著蠱逢當頭劈下。

    蠱逢剛才就已經留意到了公孫遂,尤其是公孫遂手中的橫刀引起了蠱逢的警覺,當下蠱逢不敢硬架,只是揚起重劍貼著公孫遂的橫刀巧妙一引,公孫遂雷霆萬鈞的一刀便斜斜斬向了蠱逢身側,蠱逢再趁勢曲肘一頂,正中公孫遂心口。

    蠱逢這一肘極為老辣,公孫遂頓時被頂得岔了氣。

    不等公孫遂緩過氣來,蠱逢已經再次舉起重劍,橫斬而至。

    眼看公孫遂就要授首之際,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驟然從公孫遂身後響起:“公孫大哥休要驚慌,小弟來也!”

    下一刻,一枝大笨矛從斜刺裡疾探而至,堪堪擋在了公孫遂面前。

    只聽“噹”的一聲炸響,蠱逢勢在必殺的一劍便斬在了大笨矛的矛刃上,霎時便綻起了一串耀眼的火花,霎那之間,巨大的力量已經潮水般倒捲而回,蠱逢只覺虎口一麻,手中的重劍竟然一下就脫了手,徑直飛上了半空!

    “嗯?!”蠱逢驟然吃了一驚,急扭頭看時,卻是個紅袍小將!

    那白袍小將面相極嫩,看起來頂多十五六歲的樣子,卻已經長得五大三粗,手中所持那枝大笨矛少說也有百斤重!

    “受死吧!”紅袍小將年紀不大,殺人卻是毫不手軟。

    伴隨著略顯稚嫩的大喝聲,足有百斤重的大笨矛已經挾帶著刺耳的尖嘯向著蠱逢腰間橫掃而至,蠱逢不敢硬接,當下整個人往後猛然翻倒,紅袍小將這雷霆萬鈞的一矛橫掃幾乎是貼著蠱逢的胸腹掠過,強烈的勁風竟刮得蠱逢胸腹間隱隱作疼。

    “黃口孺子休要猖狂,吃某一戟!”副將唐成見蠱逢勢危,當即挺戟來救。

    “哼!”一聲黃口孺子頓時激怒了紅袍小將,遂即將大笨矛掄了個大圓,又向著唐成橫掃而至,唐成不知厲害,大喝一聲挺戟硬架,只聽“鏘”的一聲炸響,大笨矛堪堪掃中唐成手中長戟的戟桿,戟桿一下就倒彈而回,重重地撞上了唐成胸口。

    唐成頓時悶哼一聲,整個人便如斷了線的風箏向後倒飛而起。

    還沒到落地,唐成便已經是七竅出血,五臟內腑盡碎而死了。

    蠱逢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忖這妖孽小小年紀已經如此厲害,長大了還得了?這廝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周冠夫,王起也不過如此吧?

    搶上關頭的楚軍死士卻是山呼海嘯般歡呼起來。

    紅袍小將一矛掃飛唐成,手中大笨矛一縮又一伸,頓時猶如出了洞的毒蛇,疾如閃電般向著蠱逢心口要害刺了過來,蠱逢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眼見紅袍小將旅力過人而且武藝高超,絕非他所能夠力敵,當下惡向膽邊生起了以命博命之心。

    當下蠱逢不再閃避,只是沉腰一塌,大笨矛便從他的左肩呲的穿了過去。

    遭此重創,蠱逢卻只是嘴角抽了抽,甚至還咬著牙迎著矛桿往前搶了兩步,轉瞬之間,與那紅袍小將相距已經不足半步之遙了!

    那紅袍小將雖然妖孽,卻終究年紀還小,太嫩了!

    趁著紅袍小將略略失神之際,蠱逢掩於身後的右手重劍已經猛然探出,疾如閃電般刺向了紅袍小將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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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函谷關-踏破

間不容髮之際,一把橫刀從右側斜斬而至!

    “晉襄兄弟,小心!”公孫遂一刀撞開蠱逢勢在必殺的一劍,又用肩膀將晉襄狠狠地撞向了一側,晉襄死裡逃生,頓時間激泠泠地打了個冷顫,再望向漢將盅蠱時,晉襄眸子裡已經流露出了野獸般的猙獰!

    下一刻,晉襄反手拔出橫刀,又猛然踏前兩步,一刀向著蠱逢斜斬而下。

    幾乎是同時,公孫遂也迴轉橫刀,照著蠱逢心口要害惡狠狠地刺了過來。

    蠱逢知道自己已經絕無幸理,當下不再理會晉襄、公孫遂的刀勢,而是手起一劍照著公孫遂心口要害刺來,蠱逢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宿將,不愧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既便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腦子裡也依然保持著足夠的冷靜!

    蠱逢非常清楚,錯過了剛才的機會,再想殺紅袍小將已經是不可能了。

    可是,以命博命斬殺左側那個賊將,蠱逢還是很有信心的,不管怎麼說,臨死之前必定要拉上一個賊將墊背!

    公孫遂勃然色變,這是……以命搏命? !

    不等公孫遂轉過念來,蠱逢的重劍就已經刺入了他的心口,幾乎是同時,公孫遂手中的橫刀也刺入了蠱逢的心口,兩人的身形同時一滯,原本犀利凶狠的眼神也在霎那之間變得空洞迷離起來,下一刻,晉襄的橫刀已經猛然斬下。

    “呲喇”一聲脆響,晉襄的橫刀從蠱逢左肩切入,又從右肋脫出。

    蠱逢嘴角忽然綻起了一絲詭異的笑意,遂即從左肩至右肋,整個上半身斜著從下半截殘屍上頹然滑落,剖開的體腔裡一顆先被刺穿再被切開的心臟赫然還在勃勃律動,伴隨著每一次律動,就會有一股滾燙的鮮血激濺而起。

    “公孫大哥!”晉襄慘叫一聲,反身扶住了堪堪欲倒的公孫遂。

    公孫遂卻早已經氣絕身亡,只是兩隻眼睛依然圓睜死死地盯著咸陽的方向,那空洞的眼神彷彿在訴說著他的不甘,他多想揮師殺入咸陽,直取劉邦的老巢啊,不甘心,他是真的不甘心就此飲恨沙場哪……………

    “嗷”晉襄頓時就像受了傷的野狼,仰天哀嚎起來。

    嚎了兩聲,晉襄又反手撿起大笨矛兜頭殺入了亂軍之中。

    晉襄終究還是稚嫩,並不知道自己斬殺的漢將就是​​函谷關守將,否則他只要用大笨矛將蠱逢的首級挑起半空,關上的漢軍就該兵敗如山倒了。

    此時此刻,楚漢兩軍已經在關牆上混戰成一團了,由於擔心誤殺自己人,關外井闌上的怒鋒弓箭手以及漢軍的弓箭床弩、猛火油、滾木擂石也全都變成了擺設只有函谷關的東門外,笨重的攻城車仍在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厚重的城門。

    “嗨呵,拉呵:嗨呵,拉呵”城門下,號子聲一浪高過一浪。

    倏忽之間,巨大的撞木已經蓄滿了勢,下一刻,五十銳士同時鬆手,足有幾萬斤重的撞木便猛然落下,又在慣性的作用向著前方狠狠盪去遂即鐵制的槌頭就重重撞上了城門,只聽嘭的一聲響,原本就已經殘破不堪的城門頓時碎裂了開來。

    城門之外,身披重甲、手持環刀大盾的陷陣武卒早已經等待多時了。

    幾乎是在城門破碎的同時,數以千計的陷陣武卒就已經嗷嗷叫囂著衝進了城門甬道,守在城門內的漢軍甲兵雖然拼死抵擋,卻根本就阻擋不住,不到片刻功夫,陷陣武卒便殺透城門甬道沖進了關內,函谷關……,終於被踏破了!

    發現城門被破擁擠在馬道上的漢軍甲兵便知道大勢已去了。

    亂軍中,也不知道是誰首先高喊了一聲,轉身就跑,遂即越來越多的漢軍甲兵便紛紛轉身,加入了潰逃的行列,兵敗如山倒,函谷關終究還是失守了!

    ………………

    滎陽,劉邦行轅。

    周勃的兩萬大軍晝夜兼程,終於趕到滎陽與劉邦會合了。

    當周勃帶著周冠夫進城時劉邦跟陳平已經站在行轅外相候了,此舉對於劉邦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對於周勃、周冠夫父子來說卻是莫大的尊榮了,周勃見狀趕緊帶著周冠夫趨前十幾步,然後跪倒在地三呼我王。

    劉邦趕緊上前把周勃父子給扶了起來。

    老實說,這三天劉邦在滎陽可真是度日如年哪!

    自從呂台帶著四萬大軍繞道南陽前往武關之後,滎陽便只剩下了不到八千人,其中兩千多人還是重傷兵,可四周的敖倉、京邑、索邑、廣武還有大粱,全都是彭越的粱軍,如果彭越真要起了異心,那他劉邦可真是必死無疑了。

    直到周勃帶著兩萬精兵趕到滎陽,劉邦懸著的這顆心才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周勃大軍到了,則意味著後續的十幾萬大軍也就離滎陽不遠了,有了這十幾萬大軍,劉邦也就不必再擔心自己的安全了。

    劉邦扶起周勃父子,急切地道:“周勃將軍,後續大軍什麼時候可以趕到?”

    周勃拱手揖了一揖,恭聲答道:“後續大軍有輜重之累,恐怕還要好兩天才能趕到。”

    “還要兩天?”劉邦皺了皺眉,遂即又將目光投向了陳平。

    陳平略一思付,當即說道:“大王,不能再等了,當立即攻打虎牢關!”

    “嗯。”劉邦點了點頭,當下拉著周勃的手說道“周勃將軍,還得辛苦你,這便盡起大軍隨寡人前去攻打虎牢關,如何? ”

    周勃趕緊單膝跪地,昂然道:“臣謹遵君命。”

    劉邦再次將周勃扶起,又道:“對了,粱王輜重還在敖倉,別忘了派兵去向粱王借一些雲梯、井闌還有投石車來。”

    “諾!”周勃轟然應諾,遂即帶著周冠夫領命去了。

    目送周勃父子的身影遠去,劉邦不由嘆了口氣,憂心沖沖地道:“三天了,已經整整三天了,三川郡和函谷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陳平勸道:“大王放心,函谷關有蠱逢將軍鎮守,應該不會有事。”

    劉邦搖了搖頭,又道:“既便函谷關還沒有失守,關中不會有事,可三川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呂澤好不容易才把三川郡治理得政通人和,不想就此毀於一旦,可惜呀!還有,寡人這次帶著大軍回了三川郡,下次再想帶著大軍去齊地怕是就沒那麼容易了。 ”

    陳平默然,這倒是真的,錯過了這次這麼好的機會,再想找機會解決韓信的威脅,的確沒那麼容易了,雖說張良把韓信麾下的李左車、灌嬰以及傅寬這三員大將都給調走了,曹參跟王陵也都是漢王心腹,可將來的事情誰知道?

    曹參、王陵久不在漢王麾下,沒準就會生出別樣心思。

    既便曹參、王陵都不會變節,誰又能保證不會有能人投效韓信呢?

    憑心而論,韓信現在的勢力可是完全不在漢王之下啊,齊地人口多過關中、巴蜀,齊國的兵力也要超過漢國,齊王現在缺的就是一個謀士,如果當初韓信能夠重用范陽蒯徹,則今日之局勢究竟怎麼樣,恐怕就很難講了。

    ………………

    臨淄,大城。

    韓信正在國相王陵的陪伴下巡視新建的坊市。

    臨淄原來的大城已經被項莊一把火給燒了,上千間商舖、貨棧、作坊,上百處坊市以及幾萬間民居全都付之一炬,損失不可謂不慘重,不過王陵果然不負能吏之名,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原本滿目瘡痍的大城就幾乎已經修葺一新了。

    放眼望去,一排排的商舖、貨棧已經重新開張,一間間的作坊也重新忙碌了起來。

    鄰近小城的幾處坊市也恢復了昔日的熱鬧景象,等什麼時候大城內的幾萬間民房重新建好了,整個臨淄城就該恢復昔日的盛況了。

    不過,韓信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喜悅之色。

    事實上,韓信這會心裡正鬱悶呢,張良假借漢王名義,把傅寬的兩萬精兵調往三川郡也就算了,因為這兩萬人都是關中老兵,原本就是漢王部曲,可張良把灌嬰的八千騎軍也給調走卻讓韓信有些惱火,這八千騎軍可是他韓信拉扯起來的。

    韓信還真是憨厚,他就沒想過,如果沒有漢王劉邦暗中授意,就是借張良十個膽,他也不敢把傅寬、灌嬰的兩路大軍給調走呀,不過這也不能怪韓信傻,實在是劉邦這市井無賴太會演戲太會籠絡人​​心了,當初解衣相衣、推食相食可不是假的。

    解衣相衣,推食相食,這是韓信心頭永遠揮之不去的回憶。

    遙想當初,他韓信極為落魄、鬱鬱不得志、也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就只有劉邦拿他當個人物,初次相見,劉邦便解下自己的錦裘給他韓信穿,還把自己面前的美食讓給他韓信吃,最後還專門築台,拜他一介白衣當了大將,這是何等恩寵?

    韓信正鬱鬱寡歡之時,前方菜市口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隱隱約約間,似乎還有人在高聲疾呼:“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見齊王,我要見齊王!不見齊王之面,我婁敬死不瞑目,我婁敬死不瞑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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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急襲咸陽

當項莊在尉繚、武涉的簇擁下策馬進入函谷關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尉繚拍了拍函谷關破碎的關門,不無感慨地說道:“上將軍,函谷關天下雄奇,卻終究還是讓我大楚給攻下來了,呵呵呵。”

    武涉也狠狠擊節讚道:“我大楚鐵甲,就沒有攻不破的雄關!”

    項莊默然點頭,遂即翻身下馬,順著馬道一步步踏上了關頭。

    順著馬道一路往上走,只見到處都是倒伏於地的屍體,絕大多數都是漢軍的,但是也有不少楚軍死士的屍體,尤其是當項莊踏上城頭時,一眼就看到了兀自杵在關上的公孫遂,公孫遂雖然早已經氣絕,卻是怒目圓睜,屍身也是不倒。

    項莊不禁嘆了口氣,不想公孫遂竟然戰死在了這裡。

    公孫遂原本是蕭公角帳下小校,驍勇善戰,武藝不俗,項莊至今還記得當初公孫遂和五十多楚兵獲救時的情景,只是不曾想,今天卻折在了這裡。

    除了公孫遂,先登營也是死傷慘重,至少兩百人戰死,百餘人重傷!

    除了先登營,陷陣營的傷亡則相對較​​少,怒鋒營更是沒有一人傷亡。

    晉襄垂頭喪氣地來到了項莊跟前,羞愧地道:“上將軍,晉襄沒用,沒能救下公孫大哥的性命,請您責罰。”

    “傻小子。”項莊拍了拍晉襄的肩背,嘆息道,“這怎麼能怪你呢?”

    說此一頓,項莊又環顧四周肅立的楚軍將士,振臂高呼道:“作為一名士兵,公孫遂能夠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那是他的榮幸!還有所有陣亡的將士,這也是他們的榮幸!他們能夠戰死沙場,能夠戰死在函谷關上,何其榮幸?!”

    項莊宏亮的聲音隨著清冷的晨風瞬間傳遍了關牆內外。

    為了拿下函谷關,楚軍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兩萬新兵的傷亡尤其慘重!

    但是,跟傷亡數字相比,更糟糕的是兩萬新兵的軍心、士氣問題,函谷關之戰,兩萬新兵幾乎要面對前後雙重殺戮,往前,被漢軍殺,後退,則被老兵砍殺!所以,函谷關雖然攻下了,可剩下萬餘新兵卻似乎有了不穩的跡象。

    當務之急,是排解這萬餘新兵心中的怨氣,重塑軍心!

    項莊吼了一嗓子,正在關上關下清理戰場的新兵將士便紛紛抬起頭來,卻是一個個神情冷漠,看得出來,新兵將士心裡的怨氣還是很重。

    項莊吸了口氣,再次大吼道:“人,終究是要死的!”

    “既便是三皇五帝,堯舜禹湯,最終不還是化成了一壞黃土?”

    “你你你,還有你,也總有一天會戰死沙場,會化成一壞黃土!”

    “可我要告訴你們,只要死得其所,死亡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什麼叫死得其所?就是你們死了,可你們憑戰功掙來的爵位,憑敵軍首級換來的賞錢卻讓你們的老婆孩子買田置地,有吃有穿,過上了衣食無憂好日子,這,就叫死得其所,也就不枉來這世間走上一遭,就這,全值了!”

    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聽到這話全都默默地點頭。

    當兵杵仗圖個啥?除了混口飯吃,不就圖個封妻蔭子麼?

    雖說現在好多將士都還是孑然一身,可只要掙了軍功,有了爵位,還怕找不到可心可意的小娘,生不出十個八個的兒子麼?

    當下項莊又扭頭大喝道:“武涉何在?”

    武涉急踏前兩步,拱手作揖道:“武涉在此。”

    項莊大手一揮,朗聲道:“將全體將士的姓名登錄在冊,不管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戰死的,統統晉爵一級!”項莊的這個承諾其實只是張空頭支票,因為現在他既沒有地盤,也沒有糧賦收入,許了爵位卻根本給不出祿米。

    但是,並沒有人懷疑項莊的許諾,因為古人是很重信義的。

    尤其是像項莊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如果公然做出言而無信的事情,則必然會遭到整個天下的唾棄!所以,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他們都願意相信,當楚軍打回江東之後,項莊就必定會兌現他的諾言,必定會賞給他們真正的爵位!

    聽到項莊的許諾之後,所有將士紛紛目露振奮之色!

    尤其是那些楚軍老兵,有不少人甚至已經獲得了第四級的“不更”爵位!

    一旦獲得了不更爵位,也就意味著可以​​免除更卒,也就是說,隨時可以退役,從此再不用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掙軍功了!當然,在現階段,楚軍老兵既便獲得了不更爵位,也還是​​得在軍中服役,說到底,項莊現在連塊地盤都沒呢。

    不到片刻功夫,越來越多的新兵就紛紛聚集到了關下。

    新兵口口轉述,項莊的許諾很快就傳遍了全軍,在軍功的激勵以及爵位的誘冇惑下,新兵將士心中的怨氣終於是煙消雲散了。

    項莊身後,尉繚忍不住輕輕頜首。

    不愧是上將軍,一下就切中了要害哪!

    不過,項莊的目的卻不只是這個,賜給軍功、爵位只是解決了新兵的軍心問題,士氣問題卻還是沒有解決,經過函谷關之戰的鐵血洗禮,剩下的萬餘新兵幾乎都是精銳了,但他們現在士氣低落,毫無鬥志,項莊還得想辦法激發他們的鬥志。

    要想激發這些新兵的鬥志,說難很難,說容易卻也很容易。

    只要設法激起新兵的獸性,激起他們燒殺劫掠的獸欲,他們立刻就會變成一群嗜血的野獸,它們立刻就會熱血沸騰,充滿鬥志!

    只不過,關中百姓就要遭受空前的浩劫了。

    項莊卻顧不上這些了,再說他原本就打算搗毀劉邦的關中根基!現在事到臨頭,又怎麼可能心慈手軟?真所謂,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心不夠狠,手不夠黑,又怎麼鬥得過劉邦這個能把親生兒子推下車逃命的市井無賴?

    想到這裡,項莊再不猶豫,當下縱身跳上女牆,然後振臂高呼道:“大楚的勇士們,告訴我,你們餓不餓,想不想吃肉?”

    “想!”關牆上下的楚軍老兵轟然回應。

    “想不想喝酒?”項莊疾言厲色,再次怒吼。

    “想!”這一次,所有聽到問話的新兵也跟著轟然回應,遂即外圍的新兵也紛紛跟著歇斯底里地怒吼起來。

    “想不想睡小娘?”項莊再次梗著脖子嘶聲怒吼。

    “想!”

    “想!”

    “想!”

    不管是老兵,還是新兵,這次全都異口同聲,轟然回應。

    老兵們固然是摩拳擦槍,新兵們居然也是蠢蠢欲動,很有些迫不及待了。

    項莊鏗然拔出橫刀,又以刀尖遙指西邊咸陽的方位,遂即聲嘶力竭地怒吼起來:“那你們還他娘的傻站在這裡做什麼?順著這條馳道一直往西就是咸陽,咸陽城裡有肉,有酒,更有成千上萬的小娘,殺進咸陽,酒、肉、小娘就全都是你們的!”

    項莊這話,就好比水滴落入了油鍋,關上關下霎時沸反盈天。

    “走走走,跟老子走,殺進咸陽城,喝酒吃肉,睡關中小娘!”

    “哈哈哈,都他娘的聽好了,咸陽城裡的酒肉老子是要定了!”

    “兔崽子們,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殺進咸陽城,搶錢搶糧搶小娘了!”

    望著關上關下獸血沸騰偽新兵老兵,項莊心裡卻是一片寒涼,遂即將手中橫刀往前輕輕一揮,數以萬計的新兵老兵頓時便如決了堤的洪水,漫過函谷關,又順著筆直寬敞的馳道向著四百里外的咸陽蜂擁而去。

    咸陽,本是大秦帝國的國都。

    秦末,劉邦、項羽兩路亂軍先後進關,劉邦聽取了蕭何、張良的建議,對咸陽城幾乎是寸草未動,項羽卻沒有聽從亞父范增的建議,一把火幾乎燒掉了整個咸陽,不過現在,在漢國丞相蕭何的苦心經營下,咸陽已經恢復了昔日的繁華。

    蕭何甚至還大興土木,在秦王宮的基礎上建成了長樂宮。

    幾天前,富麗堂皇的長樂宮終於建成,這會,蕭何正陪著王后呂雉、以及年僅十歲的太子劉盈在巡視整個宮殿呢。

    望著層層疊疊的宮室樓宇,呂雉邊走邊跟蕭何說道:“丞相,大王妻妾不過數人,子女也不過六七人,十幾口人住這麼大的宮殿,豈不是太冷清了?”

    老實說,這會呂雉的心情是相當矛盾的,一方面她也想住進來,這麼大的宮殿住起來肯定會很愜意,可問題是,一旦真住進長樂宮,則必定會有許多侍奉漢王起居的宮女,漢王原本就很好色,到時候豈不是蜜蜂進了萬花叢?

    呂雉剛剛年過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她可不想就此獨守空闈。

    蕭何自然知道呂雛的心思,當下沒話找話,隨便支應著搪塞了過去。

    呂雉嘆了口氣,又道:“丞相,聽說函谷關外發現了叛軍的蹤影?不知道這路叛軍是從哪裡流竄過來的,為何我大哥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傳回?”

    呂雉話音方落,一名門下小吏忽然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

    門下小吏遠遠看見蕭何,不及見禮便高聲疾呼起來:“丞相,大王急遞!”

    因為穿過函谷關的馳道被阻塞,劉邦派出的信使不得不繞道南陽郡,從小路過崎山,經武關,晝夜兼程走了五天六夜,終於趕到了咸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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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2 00:23:46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關中浩劫

蕭何看完書簡,頓時臉色大變。

    呂雉皺了皺眉,輕聲問道:“丞相,出什麼事了?”

    蕭何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平息下心中的震驚,從容地答道:“王后,大王信中說,項莊的楚軍餘孽已經攻陷了三川郡,目前,一部楚軍扼守虎牢關,阻塞大王大軍進入三川,另一部楚軍則在攻打函谷關,還說隨時有可能叩關進入關中!”

    “什麼?!”呂雉聞言大驚,失聲道,“丞相,這是真的嗎?”

    蕭何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還算平靜,心裡卻早已起了驚濤駭浪。

    作為漢國丞相,蕭何還是很有才能的,尤其很有幾分識人的本事,蕭何知道,張良、陳平都是不世出的大才,既然連陳平都說楚軍有攻陷函谷關、寇入關中的可能,那麼事情就肯定已經很嚴重了,搞不好,現在楚軍就已經破關了!

    不過這些,蕭何可不敢跟呂雉說,也不能跟任何人說。

    否則,關中立刻就要大亂,那些故秦老世族只怕立刻就要蠢蠢欲動了。

    一想到故秦老世族,蕭何就頭疼得很,時至今日,曾經輝煌一時的秦帝國是滅亡了,可秦帝國遺留下來的世族卻不少,劉邦進關中時吸納了一部份,項羽進關時又殺了一大批,但剩下的老世族還是不少,而且還頗有幾個名門望族。

    一旦讓這些老世族知道楚軍即將進關,那還得了?

    都說秦楚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可蕭何知道那都是當政者用來愚弄百姓,轉嫁國內矛盾的手段而已,事實上,中華各國的豪強世族從來就沒有明確的國家觀念,所以,只要楚國能夠給予他們更大的利益,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跟楚國合作!

    如果漢王大軍還在關中,則這些老世族根本就不足為慮。

    可現在的問題是,關中兵力極度空虛,尤其是蕭何三天前剛剛又從咸陽調了三千更卒前往函谷關,現在,既便是咸陽城也只剩下兩千不到的守軍了,一旦楚軍殺入關中,一旦故秦老世族聞風而動,則關中局面立刻就要失控!

    當下蕭何強作鎮定道:“王后不要驚慌,楚軍還沒有進關呢。”

    說此一頓,蕭何又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王后跟太子不能再留在咸陽了,臣這便安排精銳騎兵,護送王后、太子還有幾位公子、公主前往漢中,漢中有奚娟軍把守,又有陳倉關天下奇險,楚軍餘孽既便進了關,也不可能打進漢中!”

    呂雉雖然頗有心計,卻終究是個婦道人家,在軍事大事上可不敢跟蕭何唱反調,當下唯唯諾諾地應了。

    當下蕭何匆匆返回行邸,一邊安排兵馬護送劉邦家小前往漢中避難,一邊修書三封,譴飛騎分別前往隴西、北地以及上郡調兵,固防咸陽!

    老實說,先前蠱逢派人來討援兵時,蕭何還沒怎麼放在心上,所以往函谷關徵發了三千兵馬之後,並沒有急著從各郡調兵。

    可是現在,蕭何才知道,事情比蠱逢書信裡說的還要嚴重得多!

    這一刻,蕭何真是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從各郡求援才是,真要是這樣,則各郡援兵差不多也能趕到咸陽了。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亡羊補牢了。

    ##########

    鄭縣,附近山中。

    夜色倥傯,三騎快馬正在山道上疾馳。

    藉著殘月的幽光,隱隱可以看到,前面那騎是個白衣秀士,後面那騎則是個身著獵裝、背負弓箭的年輕壯漢,中間那騎卻是個身姿婀娜的小娘,那小娘最多十七八歲,長的是粉腮雪芙,唇若丹朱,尤其是那雙亮若星辰的大眼睛,未語先含笑,甚是嫵媚。

    三騎堪堪衝上一道低矮的山梁,當先那騎白衣秀士忽然“籲”的一聲勒住馬韁,胯下坐騎頓時人立而起,一下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前沖之勢,這一下變起倉促,可身後兩騎卻還是憑藉高超的騎術生生勒住了坐騎,並沒有撞上前面的白衣秀士。

    “小妹,子川你們看,縣邑起大火了!”白衣秀士手指前方低聲說道。

    獵裝壯漢跟嫵媚小娘順著白衣秀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縣邑內已經騰起了沖天大火,藉著通紅的火光,隱隱還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彷彿是軍隊,看他們身上戰袍的顏色,好像是漢軍,可漢軍為何要洗劫縣邑呢?

    “好像是劉邦老兒的人。”獵裝漢子道,“他們在洗劫縣邑。”

    “這可怪了。”嫵媚小娘道,“劉邦老兒不是一向以仁義自詡的嗎,這次他怎麼撕下了臉上的偽裝?只是縣邑內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

    “此事必定有隱情,恐怕不會那麼簡單。”白衣秀士擺了擺手,遂即又道,“不過,我們暫時不必理會這個,還是趕緊回塢堡吧。”

    “對對對,我們趕緊回塢堡。”獵裝漢子忙道,“可千萬別讓劉邦老兒的人趁機洗劫了咱們的塢堡,我娘可還在塢堡裡呢。”

    “大哥,那咱們趕緊回吧。”嫵媚小娘說罷,即勒馬轉身揚長而去。

    白衣秀士跟獵裝漢子對視了一眼,也跟著勒轉馬頭,順著山路沖向了另一側的山谷,不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莽莽夜空下。

    ##########

    鄭縣,縣邑。

    昔日還算繁華的縣邑如今儼然已經成了地獄!

    下午時分,一隊隊的漢軍敗兵就湧進了縣城,他們倒是不殺人,只到處搶吃的,可到了傍晚時分,數以萬計的漢軍敗兵就順著馳道沖進了縣城,這些漢軍敗兵可凶狠多了,他們不僅追殺先前進城的漢軍敗兵,一言不合也殺城中的百姓!

    除了殺人,後來進城的漢兵還到處燒房子,到處搶東西。

    相比殺人放火,數以千計的小娘被人姦淫,倒不是那麼引人注意了,畢竟在那個遙遠的古代,關中的風俗還是頗為開放的,許多地方甚至還保留著妻客的習俗,而且,既便是儒家學說,也沒有提倡女人守節的說法。

    此時此刻,整個縣邑已經完全成了地獄!

    “天殺的,你們這些天殺的!”一個老婦人坐在自家院子裡哭天搶地,“你們搶走了家裡僅有的半袋粟,可讓我們怎麼活呀?劉邦,你個殺千刀的,三年免賦期限剛到,不想你就派兵強搶糧賦來了,你個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不遠處,一個身材墩實的小伙正坐在門檻上嚎啕大哭。

    在小伙跟前不遠處,躺著個鬍子花白的老翁,老翁已經氣得只剩半口氣了。

    “大哥,二哥,你們看見了嗎?劉邦老兒的亂兵把咱家都給燒了,阿公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了,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呀,嗷嗷嗷,哥啊別再給劉邦老兒賣命了,反正也掙不來什麼祿米爵位,家裡人還得受他欺辱,呵呵呵……”

    再遠處,一夥亂兵氣勢洶洶地衝進了一間民居。

    遂即院子裡便響起了雞飛狗跳聲,一個亂兵為了追逐一隻母雞,甚至連著跳過了三道院牆,又從那壯小伙旁邊的院子裡走出,臨走之前還惡狠狠地瞪了壯小伙一眼,小伙看到那亂兵腰間懸著的長劍,頓時嚇得噤了聲。

    ##########

    縣邑外,田橫望著城內的沖天大火,幽幽地嘆了口氣。

    田橫曾是齊國之王,也自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相比項莊跟尉繚兩人,還是差遠了,項莊和尉繚可真是狠毒哪!

    不過,田橫也承認,這一手相當厲害,簡直可以說是絕戶計!

    一來,通過沿途的燒殺擄掠以及獸性發洩,從函谷關大戰中倖存下來的一萬五千多新兵就會完全蛻變成一群嗜血的虎狼之兵,這支軍隊的戰鬥力也將發生脫胎換骨的提升,對於山窮水盡的楚國來說,這可是莫大的助力!

    二來,由於亂兵皆穿漢軍甲衣,關中百姓只會把這些血債記在劉邦頭上。

    如此一來,劉邦在關中的根基就會遭受雙重摧殘,其一,亂軍過後,關中百姓將流失離所,從此漢軍將喪失關中這個大糧倉,其二,劉邦的名聲也將遭受重創,黎民百姓可不會相信官府的解釋,他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既能練兵,又能摧毀劉邦的關中根基,這可是一箭雙雕啊!

    倏忽之間,身後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田橫急回頭看時,只見項莊親軍先登營的新任右司馬晉襄,已經在十餘騎的簇擁下疾馳而來。

    “田橫將軍。”晉襄在馬背上沖田橫拱手作揖,又道:“上將軍有令,左軍稍做休整,即刻兵發咸陽,不得有誤!”

    “諾!”田橫遙向東邊揖了一揖,遂即勒馬揚長而去。

    不到片刻功夫,縣邑中便響起了集結的號角,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已經逞夠兇威、發洩夠了獸欲的新兵們便紛紛湧到了大街上,然後在老兵小校的喝斥下開始整隊,準備再次開拔,這一站是鄭縣,下一站……則是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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