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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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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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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鬥將

    兩人相距原本就不遠,因此不等戰馬完全起速,項莊手中的“加長加厚版”橫刀就已經跟呼延正德手中的那柄黝黑大劍狠狠相擊。

    只聽“鏘”的一聲炸響,一股狂野無​​匹的力量頃刻間從刀身上倒捲而回。

    項莊頓時感到右手虎口猛然一震,握於手中的橫刀險些就此脫手,顯然,儘管項莊的武藝已經大有長進,可在膂力上卻仍然遜於呼延正德、樊噲等一流猛將,跟項羽這樣的超一流相比,那就差得更遠了。

    下一刻,兩騎已經交錯而過。

    項莊勒馬回頭,臉上神情已經變得無比凝重,呼延正德比他預想中還要厲害!

    呼延正德也勒馬回頭,再次揚起黝黑大劍遙指項莊,森然道:“項將軍,不用打了,你不是在下的對手。”

    呼延正德倒是沒有輕視項莊的意思,這話也沒什麼惡意,他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了,剛才這一回合,他並沒有使出全力,但是他看得出來,項莊已經盡了全力,武藝如何不說,至少有膂力上,項莊明顯差他一籌。

    蒙殛、蒙鏗、由淵諸將臉色微變,高初卻是勃然大怒。

    項莊卻是神情從容,橫刀在胸道:“呼延將軍,這話說早了。”

    呼延正德目光一凝,殺機流露道:“項將軍,那就別怪在下辣手無情了!”

    “只要你能殺得了我,就算你本事!”項莊微微一哂,再次催馬迎向呼延正德。

    沒錯,呼延正德的膂力是要強過他項莊,可那又怎樣?作為一個從兩千多年後穿越過來的穿越者,項莊已然兩世為人,他所掌握的知識又豈是呼延正德這個古人能比?別的不說,單是對人體構造的了解,這個時代誰又能及得上他?

    樊噲的膂力要遠遠超過當初的項莊,結果如何?

    王起的武藝相比項莊也是只強不弱,結果又如何?

    除非呼延正德有實力將他項莊秒殺,否則今天他就必敗無疑!

    鬥將,靠的不僅僅只是武藝,膂力更不是決定性的因素,真正決定勝負的是腦子裡的知識!所以,樊噲死在了項莊戟下,王起也死在了項莊的刀下,至於呼延正德,今天也同樣會慘敗在他項莊的刀下,因為知識……就是力量!

    呼延正德皺皺眉,當下也是催馬相迎,既然你項莊不識抬舉,那就別怪我呼延正德下手無情了,別看你救了我們呼衍部落一次,這裡也是你楚軍的地盤,可那又如何?你若以為我呼延正德會因此束手束腳,不敢下殺手,那就大錯特錯了。

    倏忽之間兩馬再次相交,呼延正德暴喝一聲,手中大劍已經照著項莊猛劈而下,項莊卻沒有像上一次那樣以力博力、以硬對硬,而是揚起橫刀貼住呼延正德的大劍只一引,呼延正德的大劍就已經從項莊肩側滑了過去。

    由於用力過猛,呼延正德重心頓失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

    所幸呼延正德反應極快,腿力更是驚人,當下兩條長腿奮力一挾,生生穩住了陣腳,不過他胯下那匹白馬卻在吃疼之下昂首發出了一陣悲嘶。

    看到項莊佔了上風,高初頓時怒吼起來:“上將軍威武!”

    晉襄和隨行的數百親兵也紛紛大吼起來:“上將軍威武!”

    蒙殛、蒙鏗和三千多秦軍卻是漠無反應,不過,他們的臉上還有眼睛裡,卻都流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興奮之色,不少性情直爽的將士甚至還惡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拳頭,顯然,項莊在與呼延正德的單挑中佔了上風,讓他們感到非常提氣。

    呼衍部落的五百餘騎則是臉色大變、鴉雀無聲。

    項莊趁這間隙猛然勒轉馬頭,從左側與呼延正德追了個並轡而行。

    呼延正德雖然讓項莊搶占了右首上風位置,卻夷然不懼,當下劍交左手,照著項莊的頸項猛然斬了下來。

    項莊再次利用卸字訣奮力一引,將呼延正德的大劍引了開來。

    電光石火之間,並轡而行的兩匹戰馬幾乎已經貼到了一起,這一下,項莊的橫刀還有呼延正德的大劍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呼延正德一聲大吼,突然棄了大劍張開蒲扇般的左手一下就攥住了項莊的右手手腕,項莊奮力一掙竟是紋絲不動。

    倏忽之間,呼延正德的嘴角已經綻起了一絲猙獰的殺機。

    呼延正德身高臂長、相貌粗獷是不假,可誰若是因此而認為他是個頭腦簡單的人,那可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的確有不少人都把呼延正德當成了頭腦簡單的莽漢,可最終,這些人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

    高初、蒙殛、由淵等人頓時臉色大變。

    人的左右手在力量上是存在差距的,除了左撇子,一般人的右手在力量上要明顯強過左手,現在,項莊持刀的右手已經被呼延正德的左手攥住,也就意味著項莊要靠左手去面對呼延正德的右手,這樣一來,兩人在力量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項莊卻是夷然不懼,幾乎是右手被制的同時,左手一記詭異的鉤拳已經照著呼延正德的胸口惡狠狠地砸了過來,呼延正德卻是狼性大發,當下怒吼一聲,探出蒲扇般的右手往項莊的腰帶上抓​​了過來,看他架勢,竟試圖生擒項莊!

    “上將軍小心!”晉襄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吼了起來。

    項莊真要讓呼延正德給生擒了,那丟人可就丟大了,不過從現在看,項莊被生擒似乎已經無法避免了,因為項莊這一拳明顯不足以重創呼延,如果改變招數去格擋呼延,則左手也難免會被呼延的右手所製,這樣一來就完全變成兩人之間的角力了。

    可說到角力,誰都是已經看出來了,項莊的膂力明顯不如呼延!

    既便是對項莊有著近乎盲目自信的高初,一顆心也已懸了起來。

    項莊嘴角卻已經綻起了一絲冷笑,古人就是古人,對人體構造的了解,永遠也不可能強過他這個穿越者!間不容髮之際,項莊砸向呼延胸口的那記鉤拳突然轉向,由平直向前突然變成了拳頭向上,只聽啪的一聲,正中呼延正德下巴!

    這一記鉤拳,由於中途突然轉向,因而導致威力銳減,卻仍然打得呼延正德的腦袋向後猛然仰起,腦後枕骨與頸椎骨頓時猛烈相撞,頸椎保護下的神經系統也受到了重創,霎那之間,呼延正德便眼前一黑,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來。

    這一下變起倉促,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呼延正德已經翻身墜馬。

    高初最先反應過來,當下揮舞著缽大的拳頭在自己胸口狠狠地砸了兩下,遂即臉紅脖子粗地仰天咆哮起來:“上將軍威武,上將軍威武……”

    “上將軍威武!”

    “上將軍威武!”

    “上將軍威武!”

    晉襄以及數百親兵也紛紛跟著仰天咆哮起來。

    呼延正德有多驍勇,之前在高闕關上,他們都親眼目睹了,就在剛才,上將軍都還是險象環生,甚至險險就要被呼延正德生擒了,然而就在一眨眼間,上將卻反敗為勝,反過來將呼延正德給打落馬下了!

    這一刻,數百親兵激動得都快要瘋了!

    百里賢、由淵、蒙殛、蒙鏗以及三千秦軍也情不自禁地加入了歡呼的行列,一個個再看向項莊時,眼神裡已經充滿了敬畏,看上去如此驍勇,如此不可一世的匈奴人,竟然就這樣敗了,上將軍威武,大楚……必興!

    潮水般的歡呼聲中,呼延正德終於恢復了意識。

    然而,等呼延正德恢復意識時,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坐倒在了沙場上,而項莊則站到了他的面前,手中那柄長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冷森森的殺氣幾乎透體而入,這一刻,死亡離他僅有毫釐之遙。

    項莊只需抬抬手,就能取了他性命。

    再環顧四周,卻是神情如狂的中原騎兵。

    反觀呼衍部落的五百餘騎,則一個個全都耷拉下了腦袋。

    不過,呼延正德的腦子裡卻仍然是一片空白,直到現在,他都沒弄明白,自己怎麼就敗給了項莊?項莊那軟綿綿的一拳,又怎麼可能把他打下馬呢?想不通,呼延正德就是想破了頭也想不通,真的是想不通啊……

    項莊收刀退後,淡淡地道:“呼延,你敗了。”

    呼延正德的確是敗了,不過項莊心下卻殊無半絲得意。

    今天這場鬥將,從一開始呼延正德就已經註定要落敗。

    呼延正德嘴上雖然說不會因為項莊救了他和他的族人而有所保留,可實際上,他分明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譬如說剛才,他之所以拼著硬受項莊一拳而執意想要生擒項莊,就是為了盡快結束這場鬥將,以免誤傷項莊,可最終,卻把自己給搭上了。

    呼延正德嘆了口氣,道:“是的,我敗了,從今天開始,我呼延正德還有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唯將軍馬首是瞻。”說著,呼延正德又從地上撿起那柄黝黑的大劍,雙手托起又高舉過頂,獻到了項莊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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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懸羊擊鼓

    項莊當即上前將呼延正德扶起,微笑道:“呼延,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本將軍帳前天狼校尉,與虎賁校尉晉襄共同輪值宿衛!”

    高初、蒙殛、由淵諸將聞言頓時微微色變。

    由呼延正德跟晉襄共同輪值宿衛,豈不是意味著今後項莊的安全將由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以及晉襄統率的五百多楚軍老兵共同負責?呼衍部落歸楚還不到一天,就安排他們擔當上將軍帳前宿衛,這是不是太魯莽了?

    只有百里賢在心裡讚了一聲,不愧是上將軍,高明哪!

    上將軍安排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為帳前宿衛,此舉看似魯莽,其實非常高明,因為相比楚軍中的楚人、魏人或者秦人,呼衍人最沒根基,也最不容易被人拉攏,由他們擔當宿衛來護衛大帳安全,甚至比楚軍老兵還要穩妥。

    再則就是,此舉還可以給予呼延正德和呼衍部落的五百多勇士以極大的信心,上將軍多半要通過這樣的安排明白無誤地告訴呼衍人,我項莊對你們很信任,很放心,而這,應該就是上將軍平時所說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了吧?

    當下百里賢以及高初、蒙鏗諸將分別上前與呼延見禮。

    呼延原本還不知道宿衛是什麼意思,聽了百里賢的解釋之後,不禁臉色微變,再看向項莊時,虎目裡已經多了絲莫名的欽佩,心中的那絲疑慮也頃刻間煙消雲散,原本,他還擔心項莊會把他和他的族人貶為奴隸呢。

    呼延又召來悠兒和幾個呼衍百戶跟項莊等人見禮。

    看到呼延悠兒,諸將不禁有些驚艷,都沒想到漠北這麼大的風沙,竟然也能養育出如此水靈的美人!項莊倒是沒什麼感覺,因為他身邊已經有兩個大美人了,無論是魏悅無央,還是贏貞詩曼,那都是不輸於虞姬的絕代紅顏哪。

    寒喧間,忽有哨卒前來稟報:“上將軍,有個匈奴使者在關下叫門!”

    “匈奴使者?!”項莊這才猛然驚醒,冒頓的幾萬鐵騎可就在高闕關外呢,當下帶著諸將直趨城頭而來,一邊問呼延道,“呼延,現在匈奴有多少騎兵?”

    呼延正德道:“匈奴剛剛征服了東胡,又有幾十個東胡部落併入了匈奴,現在匈奴各個部落加起來,差不多有三十多萬控弦之士。”

    項莊頓時心頭一沉,三十多萬騎兵,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至少不是現在的楚軍所能夠抵擋的,當下項莊又問道:“這次南下河套,冒頓又帶了多少騎兵?”

    呼延正德道:“大概有七八萬騎吧。​​”

    說話音,眾人已經上到了高闕關頭,站在關上往外看去,極目所見,全是灰樸樸的匈奴騎兵,高闕關外的草場已經完全被匈奴人的騎兵海洋所覆蓋了,只有七八萬騎就已經是這等聲勢,真不知道三十多萬騎全部出現時,又該是怎樣的場面?

    正打量間,關城下忽然傳來了嗚哩哇啦的怒吼聲,項莊低頭看時,只見關城下傲然肅立著一個匈奴人,想來就是匈奴人的使者了。

    當下項莊一揮手,早有親兵上前用吊籃把那個匈奴使者給提了上來。

    那匈奴使者個子不高,最多六尺這樣子,卻長得極壯,那脖子幾乎比腦袋還粗,看到項莊身後的呼延正德,頓時怒目相向,又衝項莊大吼了幾句,項莊自然不懂匈奴語言,當下回頭望向百里賢,百里賢可是聽得懂匈奴話的。

    百里賢道:“上將軍,這傢伙說只要我們交出呼延,冒頓就會帶著大軍馬上離開,絕不會與我們為難。”

    離開?這話也只有三歲小兒才會信!

    冒頓都已經帶著匈奴大軍南下了,還會放過河套這塊肥肉? !

    不過,項莊並不想馬上跟冒頓翻臉,不管怎麼說,楚軍從河套撤離還需要時間,當下吩咐百里賢道:“子良,告訴他,給我們兩天時間考慮。”

    ##########

    高闕關外,冒頓大帳。

    使者已經回來,並帶回了項莊的答覆。

    “兩天時間?”冒頓摸了摸唇角反捲的鬍子,大聲道,“就給他們兩天時間!”說罷,冒頓又向坐在下首的公叔說舉起了陶碗,道,“公叔先生,請。”

    “大單于請。”公叔說舉碗遙敬,又用衣袖遮著臉,將陶碗裡的馬奶酒一飲而盡,雖說他覺得這很可能是楚軍的緩兵之計,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公叔說才剛剛投入冒頓麾下,連腳跟都還沒有站穩,暫時還是不要多說為好。

    ##########

    高闕關內,項莊行轅。

    這會項莊正冥思苦想,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高闕關?

    百里賢忽然長身而起,手執羽扇向項莊作揖道:“上將軍,賢有一計,可在不驚動匈奴人的情形之下悄然離開高闕。”

    “哦?”項莊欣然道,“子良快說。”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道:“昔齊桓公從莒國回臨淄繼位前,曾被同樣準備回國繼位的公子糾困於岑山之上,後來公子小白採納了鮑叔牙的'懸羊擊鼓、餓馬嘶草'之計,得以順利脫身,回到臨淄繼承大位後,公子小白又回師擊滅了公子糾。”

    “懸羊擊鼓,餓馬嘶草?”項莊聞言頓時心頭一動,這個典故他知道,當下項莊又問蒙殛道,“天放,高闕關內還有沒有活羊?”

    蒙殛趕緊起身,答道:“上次解來的五百頭羊,才吃了一半。”

    項莊狠狠擊節,喝道:“留下五十隻公羊,把他們吊在鼓上,再把其餘的羊都殺了,扔在大路上,任其腐爛。”

    ##########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高闕關外的匈奴人並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妥。

    因為這兩天來,高闕關內時不時的就會傳來密集的戰鼓聲,隱隱還有馬嘶聲,甚至連晚上都是這樣,顯然,中原人的警惕性很高,令人有些不解的是,到了晚上,高闕關頭上竟然是一團漆黑,中原人竟然連個火把也不點。

    約定時間已到,冒頓再次派使者前去叫關。

    不過派去的使者在高闕關下叫了半天,卻始終不見關上回應,使者無奈,當下只好重新回到大帳,把情況稟報給了冒頓。

    “你說什麼,沒人答應?!”冒頓不禁皺緊了眉頭。

    坐在下首的公叔說這才施施然地說道:“大單于,中原人只怕已經跑了。”

    “這不可能!”另一側的匈奴左賢王多木修不假思索地道,“就剛才,高闕關內都還能聽到密集的戰鼓聲,還有馬嘶聲,關內分明有人!”

    公叔說默然,有些話點到就行了,再說可就得罪人了。

    冒頓想了想,吩咐左大當戶董木合道:“董木合,派幾個百人隊,搶關!”

    董木合轟然應諾,領命去了,董木合去了還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大帳外便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冒頓帶著十幾個小王匆匆出帳察看究竟時,只見董木合派出的幾個百人隊已經搶上高闕關,正在關頭上奮力揮舞他的天狼旗呢。

    “中原人真跑了?”冒頓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公叔說。

    半刻鐘後,搶上關頭的幾個百人隊便絞起了萬斤閘,又打開了關門。

    冒頓在十幾個小王以及數百親衛鐵騎的護衛下率先進關,卻發現關內的空地上居然栓著幾十匹劣馬,在這幾十匹劣馬的不遠處,則分別擺放著滿滿一槽乾草,這些劣馬能看到乾草卻又吃不到,便不斷發出悲淒的馬嘶聲。

    在空地的西側還擺放著幾十面銅鼓,在幾十面銅鼓的正上方,則吊著幾十頭公羊,公羊時不時的就會掙扎一下,後蹄蹬在銅鼓上便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響,若非親眼所見,絕對會誤以為是有人在擊鼓。

    “大單于,這叫懸羊擊鼓,餓馬嘶草。”公叔說騎馬緊隨冒頓身後,當下將公子小白跟公子糾之間的典故說了一遍,聽完這個曲故,冒頓對公叔說的認識又加重了一分,心忖這個中原人雖然其貌不揚,卻也算得上學識淵博,才堪大用。

    ##########

    河水北岸,兩萬多楚軍正向著雲中浩浩蕩盪地行進。

    兩天前,項莊採納了百里賢的“懸羊擊鼓、餓馬嘶草”計,成功騙過匈奴人,帶著三千精騎,夜返回九原,遂即盡起大軍離開了九原,臨行前,項莊燒掉了幾乎所有的輜重以及多餘的糧食,只帶走了四萬石粟米以及六萬石臘肉。

    這十萬石粟米、臘肉足足佔用了五萬頭馱馬!

    處理掉多餘的糧食以及所有帶不走的輜重之後,項莊又一把大火燒掉了整個九原,遂即盡起大軍、押著五千漢軍戰俘殺奔雲中而來,此來雲中雖說只是過路,可如果時間上允許的話,項莊並不介意順道把林胡人給屠了。

    匈奴佔據河套之後,林胡多半會選擇投降。

    如今的林胡部落雖然只有不到五千壯丁,卻有十幾萬婦孺,因為樓煩部落戰敗之後,所有的婦孺全都被林胡人俘虜了,這十幾萬婦孺如果投降了匈奴,則不出二十年,匈奴人就會憑添至少十萬壯丁,這對於中原各國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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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鬼魅騎兵

    雲中原屬趙國,秦滅趙,置雲中郡。

    陳勝、吳廣在大澤鄉發動反秦暴亂,天下蜂起,關東各地皆反,雲中郡先後並歸代國、趙國,久經戰亂,定居在雲中郡的秦人以及關東移民不是死就是亡,到現在,只剩下林胡部落還在雲中草原上游牧。

    後來,林胡王就索性佔了雲中城。

    不過,如今的雲中城早已經不復當年剛剛築城時的光景了,黃土夯築的土城牆大多已經崩壞,林胡人只在幾十個大大小小的缺口上補了木柵欄,勉強可以抵擋野獸的侵襲,要想抵擋敵人的進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麾下親兵進入大帳時,林胡王正在賞玩一尊黃金酒爵。

    “大王,不好了!”親兵單膝跪地,神情緊張地道,“中原人殺過來了!”

    “什麼,中原人?”林胡王放下黃金酒爵,皺眉道,“哪裡的中原人,是雁門那邊的韓國人,還是九原那邊的楚國人?”雲中郡緊鄰雁門、九原,除了與九原的項莊有往來,跟雁門的韓王信也多有商貿往來。

    “是是是九原的楚國人!”

    “楚國人?!”林胡王聞言頓時吃了一驚。

    如果來的是雁門的韓國人,林胡王並不怕,打不過跑就是了。

    如果來的是九原的楚國人,那可就麻煩了,上次楚軍在高闕關大敗休屠人的一戰,林胡王早就聽說了,休屠王的四萬大軍都不是楚軍的對手,現在林胡部落只剩下五千餘騎,又怎麼可能打得過楚軍?關鍵楚軍也是騎兵,跑都沒法跑!

    咬了咬牙,林胡王怒吼道:“金箭傳令,各部集結!”

    當項莊親率八千騎兵趕到雲中城外時,五千林胡騎兵也已經完成集結了。

    林胡王雖然貪婪,倒也不蠢,他並沒有下令據城死守,如果據城死守的話,林胡人以落後的軍械去面對楚軍的強弓硬弩,那可就是守死了!到時候四座城門和幾十個缺口被楚軍一堵,林胡王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快點,快把床弩都推上來!”

    “還有投石車,快把投石車架起來!”

    林胡王一聲令下,五百具床弩便紛紛推到了陣前,還有五十具投石車也在林胡陣中高高地豎了起來。

    遠遠望去,那五十具投石車就像五十頭巨大的怪獸,猙獰而且可怖。

    不過,對面的項莊卻是神情冷漠,這些床弩和投石車早在交易給林胡人之前,就已經被公輸車給處理過了,這會,那五百具床弩的弩臂還有投石車的甩臂早該腐朽了吧?當下項莊輕輕揚起右手往前一壓,八千騎兵便開始緩緩向前。

    距離林胡人還有千步之遙時,項莊輕催烏騅馬,開始加速。

    項莊身後,蒙殛的三千秦騎以及龐鈺的五千魏騎也紛紛開始加速,距離林胡人還剩下不到七百步遠時,八千騎兵已經完全起速,一時之間,只見馬頭攢動,馬鬃飄揚,幾萬隻鐵蹄猛烈地叩擊著大地,塵土飛揚、碎草四濺中,更有如雷般的轟鳴聲。

    對面林胡陣前,林胡王頓時間變了臉色,旋即回頭向著數百名正在拼命絞動弩機絞盤的林胡壯漢大聲怒吼:“快點,動作快點……”

    話音未落,五百具床弩的弩臂突然間紛紛崩斷!

    手持木棰守在床弩後面等著擊發的五百壯漢猝不及防,好幾十人都被反彈過來的弩臂打成了重傷,其中兩個最倒霉的更是直接被弩臂打爆了腦袋,紅的血漿還有白的腦漿頓時四下飛濺,噴的到處都是,將極磣人。

    幾乎是同時,五十具投石車的甩臂也被拉斷了!

    林胡王的臉色霎時變得一片煞白,這些狡猾的中原人,原來早就對這批床弩還有投石車做了手腳了,可恨,真是可恨哪!

    “大王,中原騎兵衝過來了!”一名親兵淒厲地大叫起來。

    林胡王霍然回頭,只見洶湧向前的楚軍騎兵已經近在五百步內了!

    “可惡!”林胡王咬了咬牙,突然擎出雙刃重劍高舉過頂,厲聲怒吼道,“林胡部落的勇士們,突擊,全軍突擊……”

    ##########

    項莊一騎當先,縱馬狂奔。

    凜冽的北風吹在臉上,就跟刀割似的疼,腳下的大地正如潮水般往後倒退,項莊的眼睛裡卻分明有兩團火焰正在幽幽燃燒,經過數月打熬、整訓,楚軍輕騎終於成軍,今天,就讓林胡人成為楚軍輕騎的第一個祭品吧!

    對面的林胡人也悍不畏死地迎了上來。

    倏忽之間,項莊擎出橫刀高舉過頂,仰天長嘯:“嗷……”

    霎那之間,身後洶洶跟進的八千輕騎便迅速向著兩翼展了開來,不到片刻功夫,便擺開了每排一千騎、前後八排的騎兵橫陣。

    項莊高舉過頂的橫刀再往前輕輕一引,八千輕騎便齊刷刷地擎出了角弓,遂即挽弓搭箭,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經瞄準了前方洶湧而來的林胡騎兵,倏忽之間,項莊手中的橫刀已經泠漠地斬了下來,下一刻,八千輕騎兵便同時鬆開了弓弦。

    霎那之間,八千枝狼牙重箭已經掠空而起,刺耳的尖嘯聲中,八千枝利箭已經在空中交織成一大片綿綿無際的死亡箭雨,向著林胡騎兵頭上攢落了下來,林胡陣中頓時響起了無比慘烈的哀嚎聲,遂即就是一片人仰馬翻。

    兩波箭雨過後,雙方騎兵相距已經不足百步!

    林胡王仰天一聲長嘯,林胡騎兵也紛紛擎出短弓,準備回擊。

    幾乎是同時,項莊卻綽刀回鞘又高高揚起了右手,遂即握手成拳!

    看到項莊手勢,身後洶洶跟進的八千輕騎便紛紛勒轉馬頭,就像是一股洶湧的洪流突然間從中分成了兩股,斜著切向了林胡人的左右兩翼,當最後一排楚軍輕騎左右分開時,一隊詭異的騎兵突然間鬼魅般冒了出來!

    “這是……”林胡王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

    緊緊追隨在林胡王身後,正等著與中原人廝殺的林胡人也驚恐地睜大了雙眸。

    這是一群什麼樣的騎兵?馬背上的騎士全身披掛重甲,甚至連臉上都罩了一層黝黑的面甲!只有兩條黑黝黝的狹縫,透出了騎士冷氣森森的眼神!尤其令人不敢相信的是,這群騎兵的戰馬居然都披掛了鐵甲!

    還有,每一騎鬼魅騎兵都手持一枝又粗又長的長矛,鋒利的矛尖高高豎起,又直直地刺入了虛空,其長度少說也有三四丈長,在鬼魅騎兵馬鞍的左右兩側,還各探出了一柄向前彎曲的單刃​​長刀,內側的刀刃寒光閃閃,看著就很鋒利的樣子!

    這群騎兵雖然不多,也就兩百來騎的樣子,展開的正面也不過三四百步,可帶給林胡人的壓力卻是空前的,對於未知的事物,人類總是會感到本能的恐懼,對於這群從未見過的鐵甲騎兵,每一個林胡人都從靈魂深處感到了恐懼、戰慄。

    “放箭,快放箭!”林胡王深深地吸了口冷氣,揚劍長嘯,“射死他們!”

    五千多林胡騎兵紛紛挽弓放箭,五千多枝帶有青銅箭頭的羽箭頓時間便交織成了一片密集的箭雨,向著這兩百餘騎鬼魅騎兵的頭上攢落了下來,下一刻,林胡人卻吃驚地發現,這群鬼魅騎兵竟是毫髮無損,甚至連速度都沒有減緩絲毫!

    林胡人射出的羽箭根本就不足以穿透這群鬼魅騎兵的重甲!

    倏忽之間,這群鬼魅般的騎兵距離林胡騎兵已經不足五十步了。

    “嗷……哈!”奔馳在最中間的那騎鬼魅騎兵突然仰天咆哮,兩百餘騎鬼魅騎兵便紛紛將直刺虛空的長矛壓了下來,霎那之間,兩百多枝三四丈長的長矛就在騎兵陣前形成了一排冷森森的死亡矛林,然後向著林胡人碾壓了過來。

    頓時間,一股無可阻擋的狂暴氣息便向著林胡人排山倒海般碾壓了過來。

    洶湧向前的林胡騎兵頓時間騷動了起來,原本嚴謹的騎兵陣形也頃刻間陣腳大亂,面對這樣一群鋼鐵怪獸般的鬼魅騎兵,面對如此可怕的聲勢,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鎮定,也沒有一個人能夠無所畏懼,草原胡人再漠視生命也仍然不行。

    “魔鬼,這些全都是魔鬼,跑啊,大家快跑哇……”

    “天哪,哦我的天哪,我不想死,大家還是趕緊跑吧。”

    “該死的,這究竟是些什麼怪物?我可不想留在這裡等死!”

    無盡的恐懼之中,越來越多的林胡人勒馬回頭,紛紛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不許後退,不許後退……”林胡王揮舞著雙刃劍,拼命咆哮,試圖挽回敗局,卻再沒人理會他,甚至連他的親衛騎兵也出現了逃兵。

    地動山搖的鐵蹄聲中,兩百餘騎鬼魅終於猛烈地撞入了凌亂不堪的林胡騎陣,戰場上頓時便爆起了猛烈的撞擊聲,一霎那間,兩百餘騎林胡人便被鋒利的長矛整個戳穿,他們胯下的坐騎也被鬼魅騎兵的坐騎紛紛撞翻、碾死。

    仗劍沖在最前面的林胡王首當其衝,一下就被中間那騎鬼魅騎兵手中的長矛捅穿了胸口,然後整個人掛在長矛上被帶離了馬背,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林胡王都沒有看到那騎鬼魅騎兵的樣子,他看到的最後印象,就是對方眼窟裡透出來的那兩道幽冷的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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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交好趙國

    面對突然出現的鬼魅騎兵,林胡人從心理上就首先崩潰了,再加上重甲鐵騎無可抗拒的強大衝擊力,整個騎陣頃刻間就陷入了巨大的騷亂,蒙殛、龐鈺的八千輕騎趁機碾壓,整個戰局頓時間急轉直下,林胡人,再無力回天。

    兩百餘騎重甲鐵騎的初陣,堪稱完美!

    不到半個時辰,五千餘騎林胡人就幾乎被屠戮殆盡。

    望著屍橫遍野、血流飄杵的戰場,項莊再次揚起右手又伸出食指往前輕輕一壓,冷酷而又殘忍地下令道:“號令全軍,進城,旦發現林胡人,不分男女無論老幼,盡屠之!所有馬匹全部帶走,所有牛羊,悉數宰殺,棄之荒野!”

    “喏!”蒙殛、龐鈺轟然應諾,策馬飛奔而去。

    片刻之後,雲中城內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驚叫聲、哀嚎聲還有馬嘶人沸聲,項莊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得出來,城裡該是怎樣的一副景像,此時的雲中絕對是真正的地獄,不過,項莊並不會因此而心軟,更不會因此而改變決定。

    憑心而論,項莊很討厭殺人,尤其是手無寸鐵的婦孺!

    可林胡的這十幾萬婦孺將來注定要成為匈奴人的婦孺,為了守護中原中華的文明,項莊必須殺光他們,否則,二十年後匈奴越過長城南下中原時,將會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無辜的中原婦孺慘死在這些長大成人之後的孺子的刀下!

    為了中原中華的文明延續,項莊又何懼罵名?

    ##########

    五天之後,當冒頓親率五萬輕騎追到雲中時,留給他的就只剩下滿城的屍體以及荒野上隨處可見的牛羊屍體,而楚軍卻早已經不見影響。

    “可恨!”冒頓對空恨恨地揮了一馬鞭,頓時發出叭的一聲空響。

    公叔說嘆了口氣,勸道:“大單于,別追了,楚軍沒有擄走林胡人的婦孺牛羊,而是冷血地加以屠戮,就是不想添加累贅,不出意外的話,楚軍現在應該已經過了代郡,都快進入上谷了,我們再怎麼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冒頓想了想,喝道:“不追了,回河套!”

    雖然冒頓很想繼續追殺呼延正德,可他更清楚,最多再有半個多月,今冬的第一場大雪就要降臨了,當務之急是搶在大雪封凍之前把漠北老營的婦孺牛羊盡數遷徙到河套來,相比漠北草原,河套才是匈奴人真正的繁衍聖​​地。

    ##########

    邯鄲,趙王宮。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趙王張敖的寢殿裡卻仍是燈火通明,雖然門窗緊閉,卻仍然可以聽到悅耳的笙歌聲以及悠揚的編鐘聲,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小娘的嬌笑細語聲,神色匆匆走到附近的國相貫高一聽之下,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守在寢殿外的內侍見是國相貫高,趕緊見禮。

    貫​​高回了禮,又命內侍推開殿門,一股熱浪頓時伴著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不等貫高邁步,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經從殿內傳了出來:“哪個狗東西?大王都沒有傳喚,就敢擅自入內?唵?!”

    貫​​高正了正衣冠,冷然道:“怎麼,本相還進不得大王寢殿了?”

    剛才那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頓時嘎然而止,正斜靠在軟褥上飲酒作樂的張敖趕緊推開懷裡依偎著的兩個美貌小娘,急急翻身跪坐而起,又拱手作揖道:“相父,夜都這麼深了,您老人家怎麼還沒有睡呀?”

    坐在張敖下首的一個中年男子也趕緊跪坐起身,向貫高拱手見禮。

    這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深受趙王張敖寵信的近臣張景,張景也是張敖宗族。

    不過貫高更是先王張耳託孤的重臣,由於張敖生性懦弱,張耳臨死之前把國事託付給了國相貫高以及上將軍趙午,尤其是國相貫高,幾乎總掌趙國一應大小事務,連張敖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相父,張景又豈敢託大?

    貫​​高卻沒有理會張景,而是向著張敖大禮參拜,然後神情凝重地稟報導:“大王,剛剛接到恆山郡守的快馬急報,盤踞九原的楚軍已經進入邯鄲郡,而且據說楚軍兵勢大增,項莊小兒竟然拉扯起了一支強大的騎兵,少說也有三萬騎!”

    “啊,三萬騎兵?!”張敖聞言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張敖不能不害怕,楚軍鐵騎旦夕可至邯鄲,邯鄲卻是守備空虛!

    看到張敖這副樣子,貫高心下不禁嘆了口氣,當下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勸道:“大王不必擔心,楚軍雖然勢大,卻未必就是衝著咱們趙國來的,而且,老臣已經派譴飛騎前往白馬津大營,最遲後天上午,上將軍就能率軍回防邯鄲了。”

    最近這段時間,趙國跟梁國的關係鬧得挺僵,起因是彭越派人向趙國借糧,趙國國相貫高以國君新喪為由拒絕了彭越的要求,彭越得信後勃然大怒,揚言要盡起梁軍滅了趙國,並且派大將劉寇在白馬津附近架橋造船,準備渡河。

    趙國上將軍趙午不敢怠慢,急忙率領十萬大軍前出白馬津紮營。

    “對對對。”張敖連聲道,“趕緊讓上將軍帶著大軍趕回邯鄲,趕緊趕緊。”

    看到張敖已然嚇成這副樣子,貫高也實在不忍心再說重話了,有些事,說不得只能由他跟上將軍趙午、次將軍白宣拿主意了,好在他貫高跟上將軍趙午都是先王託孤重臣,臨機處置軍國大事,倒也不算越權踰制。

    當下貫高便告退出了趙王宮。

    然而,等貫高返回國相府時,門下小吏竟告訴他有客來訪!

    “有客來訪?”貫高愕然道,“都這麼晚了,這是誰呀?!”

    話音未落,一青衣秀士已經從客廳裡走了出來,向著貫高淺淺一揖,朗聲道:“武涉,見過國相。”

    “武涉?”貫高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武涉原本只是藉藉無名之輩,不過自從他在敖倉成功說動彭越跟呂澤反目之後,他的名聲就已經傳遍天下了,至少貫高聽過他的大名。

    武涉道:“國相,這裡好像不是說話的地方?”

    貫​​高啞然,當下肅手道:“武涉先生,裡邊請。”

    進了大廳,兩人分賓主落座,貫高又命門下小吏奉茶。

    茶文化在中華源遠流長,傳說上古神農氏就已經懂得製茶了,到了商周時代,更由周公制定了正規的飲茶禮儀,不過直到盛唐,茶都是一種只有高級貴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所以貫高拿出茶來招待武涉,已經是真正的款待了。

    然後貫高才問道:“不知先生深夜來訪,有何公幹哪?”

    武涉呷了口熱茶,這才放下茶盞說道:“我家上將軍統率五萬鐵騎大舉進入趙地,想必國相已經得到消息了吧?”

    貫​​高默然,他知道武涉還有下文。

    果然,武涉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其實趙王跟國相完全不必緊張,我家上將軍根本沒有要跟趙國為難的意思,只要趙軍能夠讓開一條通道,供我楚國大軍順利南下,則我家上將軍就將重重酬謝,奉送好馬千匹!”

    “哦?”貫高捋了捋頷下長髯,一雙老眼頓時瞇了起來,“這麼說,貴軍數萬鐵騎大舉進入趙地,並非為了攻城掠地,而只是路過嘍?”

    “對。”武涉微笑點頭道,“我楚國大軍只是路過。”

    貫​​高忽然說道:“不知先生想過沒有,如果我軍讓開大路,放楚軍過境,將來漢王知道之後,又豈會輕饒我家大王?”

    武涉愕然道:“敢問國相,趙王什麼時候成了漢王家臣了?”

    貫​​高皺眉不悅道:“先生慎言,我家大王何曾變成漢王家臣?”

    “那可奇怪了。”武涉佯裝不解地道,“既然趙王不是漢王家臣,那麼趙王做什麼,又何必顧忌漢王的感受呢?趙王是王,漢王也是王,大家都是王,漢王又有什麼資格對趙王指手劃腳,又有什麼資格指責趙王呢?”

    貫​​高頓時被武涉說得啞口無言。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趙王是王,漢王也是王,雖然趙國的先王是劉邦封的,但是從名份上講,大家都是王,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漢王又有什麼資格對趙王指手劃腳,難道趙王還不能主宰趙國國事?那才是笑話。

    武涉正了正衣冠,又道:“其實,國相心裡也很清楚,既便沒有趙王允許,我大楚鐵騎也同樣可以南下中原,單憑趙國一國之力,要想攔住我大楚鐵騎可謂癡人說夢,既便漢王大軍親至,也未必能攔住我大楚鐵騎!”

    說此一頓,武涉又道:“不過,在下必須提醒國相,一旦楚漢在趙地開戰,真正受苦的還是趙國百姓,到那時候,我大楚鐵騎所過處,趙地必將屍橫遍野、血流飄杵,人煙稠密的邯鄲郡,只怕就要十室九空了!”

    貫​​高微微色變道:“先生這是威脅麼?”

    “不。”武涉搖頭道,“在下只是想提醒國相,不要當漢王的走狗,我大楚鐵騎也不願跟趙軍開戰,甚至,我家上將軍還很希望能夠交好趙國。 ”

    貫​​高依然沉默著,這麼大的事情,一時之間他確實無法決斷。

    當下武涉長身而起,對貫高說道:“既然國相一時之間難以決斷,在下便告辭了,不過在明​​天中午之前,在下會在驛館等候國相的消息,告辭。”說罷,武涉又微微躬身向貫高淺淺一揖,遂即轉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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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上位者

    次日清早,趙國上將軍趙午就趕回了邯鄲,貫高當即請他過府議事。

    在國相府客廳,貫高將武涉的意思對趙午重新轉述了一遍,然後道:“上將軍,不知道您是個什麼意見?”

    趙午反問道:“國相的意思呢?”

    貫​​高嘆息道:“楚軍,不可小覷哪。”

    趙午點頭道:“楚軍銳不可擋,的確不容小覷。”

    貫​​高道:“所以,武涉有句話並沒有說錯,一旦戰端開啟,我趙地必將屍橫遍野,血流飄杵,邯鄲郡好不容易有所恢復,只怕立刻又要十室九空了!”

    趙午道:“可要是就這樣放走楚軍的話,漢王那裡需不好交待。”

    “交待?有什麼好交待的?”貫高皺了皺眉,悶聲說道,“我們大王身為趙王,難道連趙國的國事都做不了主,都要漢王來指手劃腳嗎?”

    趙午道:“既然國相決心已定,在下必全力支持!”

    貫​​高道:“好,那咱們就盡快劃出一條行軍路線,供楚軍過境!”

    說罷,貫高又回頭一招手,早有門下小吏把屏風給抬了過來,然後又將一方趙國地形全圖在屏風上懸掛了起來。

    當下貫高、趙午兩人起身來到了地圖前。

    望著地圖,貫高忽然問道:“上將軍,梁軍還在白馬?”

    “在。”趙午點頭道,“劉寇還在對面大張旗鼓,架橋造船呢。”

    貫​​高捋了捋頷下長髯,忽然道:“不如這樣,限定楚軍沿太行山東麓南下,再沿漳水東行,經鄴縣、過安陽,最後從白馬津渡河!”

    “借楚軍以抗梁軍?”趙午恍然道,“國相,高,實在是高!”

    貫​​高微笑不語,既然項莊說要交好趙國,那麼他就該有所表示才對,區區千匹好馬,未免也太吝嗇了,不過想了想,貫高還不放心,又叮囑趙午道:“不過上將軍,還是要加強鄴縣、安陽守備,謹防楚軍偷襲。”

    趙午應道:“國相放心,在下會在沿途派駐重兵。”

    貫​​高點頭,又回頭吩咐門下小吏道:“馬上去驛館,請楚使前來!”

    “喏!”門下小吏躬身作揖,領命去了。

    ##########

    為免趙國誤會,楚軍在邯鄲郡與恆山郡交界的高縣附近駐紮了下來。

    因為再往南走就是邯鄲郡了,而邯鄲郡是趙國的核心區域,人口密集,在沒有與趙國達成協定前,項莊並不想貿然南下。

    因為項莊真不想跟趙國開戰。

    如今的天下大勢,已經今非昔比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楚軍還是一支孤軍,而且正遭到九路諸侯的追剿,沒有前方,沒有後方,沒有未來,甚至也沒有希望,那時候,楚軍為了活命,什麼都能做,殺人放火,姦淫擄掠,可以超脫任何道德底線,但是現在不同了。

    現在項莊已經在逆境中拉扯起了一支鐵騎!

    只要帶著這支鐵騎回到江東,復興大楚再不是奢望!

    更重要的是,劉邦老兒已經被楚軍逼回關中,而且短時間內出不來了,這一來,天下就重回戰國時代了,這個時候,楚軍就再不能為所欲為,到處豎敵了!這個時候,項莊就要慎重處理楚軍跟各國之間的關係了。

    窮兵黷武,是絕對成不了大事的!

    說到打仗,還有誰能比項羽更厲害,可最終項羽不還是敗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項莊要學著通過政治、外交等手段來解決國與國之間的紛爭了,只有當政治、外交等手段實在解決不了問題之時,才能最終訴諸武力,最終發動戰爭!這,才是一個上位者應有的思維、應有的處事方式。

    對於項莊如此慎重對待過境趙國的方式,桓楚、季布甚至高初、蕭開、田橫、蒙殛等大將都很有些不以為然,以楚軍如今的戰鬥力,再加上又都是來去如風的騎兵,又何必顧及趙國的反應?趙軍不攔也就罷了,若敢攔,那就打他個落花流水!

    不過,尉繚、百里賢對項莊此舉卻頗為欣賞,尤其是尉繚。

    對於項莊在帶兵打仗、馭將馭人方面的能力,尉繚從來都不擔心!

    尉繚只是有些擔心,項莊在處理國事上會流於草率,具體到眼下,他擔心項莊會採取蠻橫的方式強行過境趙國,渡過河水之後,只怕也會以同樣蠻橫的方式過境梁國甚至淮南返回江東,不過如今看起來,卻是他多慮了。

    項莊大帳內,項莊正與尉繚、百里賢閒聊。

    自從擺脫匈奴追兵之後,最近這段時間楚軍過得比較逍遙,沿途經過上谷、廣陽時,燕軍根本就沒敢出來惹事,相比中原各國,燕國人口最少,兵力也最弱,數萬楚軍鐵騎大舉進入燕地,燕軍縮在城內,哪裡還敢出兵截殺?

    項莊用匕首切了片臘肉塞進嘴裡,邊嚼邊問尉繚道:“軍師,武涉去邯鄲好像已經有七八天了吧,差不多也該有消息了吧?”

    “上將軍不用擔心,武涉這兩天必回。”

    尉繚說著,又緊了緊身上的白虎皮大氅,上次項莊在河套獵了頭白虎,還真就給尉繚鞣製了一件白虎皮大氅,還別說,這一路行軍,尉繚裹著白虎皮大氅,還真沒怎麼覺著冷,以往每年冬天都要發作的老寒腿,也緩解多了。

    “以武涉先生之辯才,說服貫高、趙午之流只是小菜一碟。”

    坐在尉繚下首的百里賢也附和道,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氣血旺,尉繚都已經裹上白虎皮大氅了,百里賢手裡卻還搖著羽扇呢。

    話音方落,帳簾掀處,武涉已經施施然走了進來。

    不等武涉見禮,項莊就笑道:“嘿,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呃……”武涉聞言愕然,又拱手見禮道,“上將軍,在下武涉,不是曹操。”

    尉繚、百里賢也是面面相覷,曹操是誰?怎麼典藉上從未見過此人的記載?項莊卻是心頭大汗,倒是忘了現在才是秦末,曹操還得差不多四百年後才會出生,而且,這個世界已經被他的蝴蝶翅膀扇了個天翻地覆,漢朝估計都不會有了,還會有曹操嗎?

    當下項莊乾咳一聲,問武涉:“先生,貫高、趙午他們是怎麼答覆的?”

    “回稟上將軍,他們已經答應了。”武涉拱了拱手,又從衣袖裡取出一封絲帛地圖,接著又說道,“不過他們還給咱們限定了行軍路線,只准許沿著他們劃定的路線走,否則,就視同對趙國的挑釁,趙國就要跟咱們開戰。”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道:“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尉繚也道:“趙地一馬平川,倒也不用擔心中埋伏。”

    項莊接過地圖,一眼掃過又遞給了右下首的尉繚,然後說道:“行,就按趙國劃定的這條線路,明日一早大軍開拔,南下白馬津!”

    ##########

    白馬津,梁軍大營。

    梁國上將軍劉寇正在大帳裡喝悶酒,最近這段時間,劉寇的心情不太好。

    劉寇心情不好的原因其實非常簡單,因為沒仗打了!自從項羽兵敗垓下之後,梁軍就基本上沒撈著什麼仗打了,沒仗打,也就意味著沒有油水,沒有油水,劉寇帳下那些個驕兵悍將立刻就不答應了,幾乎天天滋事。

    滋事也就罷了,老實說劉寇並不在乎梁國百姓的死活,麾下的驕兵悍將常拿梁國百姓人頭向梁王冒功請賞,劉寇也常常是睜隻眼閉隻眼不予理會,可是最近,梁王卻委任一個名叫奚意的傢伙為國相,開始在梁國各郡大肆整頓治安,很是抓了不少人。

    被抓的人當中,有不少是劉寇的親信,劉寇去跟梁王求情,梁王非但不允,竟然還把他訓斥了一頓,你說劉寇能不鬱悶?

    劉寇正喝著呢,副將褚淳忽然進來稟報導:“上將軍,河對面開來了好多騎兵!”

    “騎兵?!”劉寇聞言悚然一驚,身上的幾分酒意頓時不翼而飛,當下起身披甲,一邊問褚淳道,“有多少騎兵?”

    褚淳道:“末將估計,少說也有上萬騎!”

    “上萬騎兵?!”劉寇越發吃驚道,“趙國哪來這麼多騎兵?”

    趙國真要有這麼多騎兵,那梁軍跟趙軍之間的較量可就勝負預料了。

    梁軍鋒銳,相比趙軍更加驍勇善戰,可梁軍的劣勢也非常明顯,那就是軍糧不繼,難以持久,一旦趙軍深溝高壘、堅守不出,梁軍很快就會軍糧告盡、不戰自退,現在,趙國突然多出上萬騎兵,對梁軍就更加不利了。

    當下劉寇匆匆披掛整齊,又帶著副將褚淳直趨瞭望塔而來。

    登上瞭望塔往河水北岸​​極目遠眺,劉寇果然看到了黑壓壓的、無際無邊的騎兵海洋,褚淳說有上萬騎兵,那還是保守了,劉寇估計,少說也該有三萬騎!三萬騎兵,這可是一支令人生畏的戰力了,趙國什麼時候組建起這麼龐大的一支騎兵了?

    也不知道這支趙國騎兵的戰鬥力如何,只要能有前趙李牧所統騎軍的一半戰力,那梁軍也別想著等河水結冰之後過河進攻趙國了,還是直接退回定陶、大梁,據城死守罷,因為這仗根本就沒法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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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韓信出兵

    濟水河畔,張說正陪著彭越巡視剛剛開墾出來的湖灘地。

    對於張說這個新任國相,梁王彭越還是相當滿意的,沒說的,這是個能人,上任不到三個月,就讓梁國的治安情形大為好轉,張說很是抓捕了一大批人,使肆虐各郡、各縣的山賊盜匪基本上銷聲匿跡。

    治安好了,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從各郡守、縣令呈報上來的公文上看,原本各郡、各縣普通存在的逃亡現象,現在基本上已經沒有了,也就是說,梁國的人口流失現像已經基本遏止住了,現在,張說已經派出數百吏員深入各郡、各縣,正在統計人口戶數。

    彭越不傻,他當然知道人口才是國之根本!

    現在可不是剛從鉅野澤起兵之時了,那時候,天下是大秦帝國的天下,他彭越不過是個反賊,大肆殺戮、大肆破壞也沒啥;現在也不是前些年楚漢爭霸的時候了,那時候,大半個梁國還是項羽的,燒殺擄掠也是為了打擊項羽。

    可是現在,梁國是他彭越的,梁國百姓是他彭越的子民,再放任各路山賊盜匪在梁國橫行無忌,那不是絕自己的根本麼?所以,當張說提出要整頓梁國治安時,彭越就給予了有力的支持,連上將軍劉寇來告狀都被他狠狠地訓了一頓。

    為了保證張說的治安整頓能夠順理推行,彭越甚至把梁軍中最為驍勇善戰的小將申屠嘉都派到了張說麾下,擔任護軍校尉。

    治安好轉之後,張說便開始組織百姓懇荒。

    梁國地處河水中游,境內河道縱橫、沃野千里,幾乎是種什麼收什麼,而且只要避開河水的夏汛,幾乎年年都是大豐收,所以自古以來,這一帶都是中原最為富庶的區域,也是人煙最為密集的地區,幾乎可以說是中原文明的發祥地。

    秦滅六國,中原地區基本上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

    事實上,在秦掃滅魏國之後的十餘年內,中原地區的人口還有了很大增長。

    中原地區真正的災難始於陳勝、吳廣的暴亂,在後世的史書上,一直把這場暴亂標榜為起義,但事實上,這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暴民叛亂。

    秦滅魏,有強大、嚴謹、有序的國家體系做後盾,因此能夠很好地接管魏地,使魏地迅速走上正規,可陳勝、吳廣這兩個暴徒在奪取了魏地之後,卻只是一味地破壞、破壞、再破壞,結果就把個繁華富庶的中原搞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此後,楚漢相爭,主戰場又在魏地,前後八年混戰下來,整個中原的人口大量流失,田園大量荒蕪,原本人煙密集的中原,都快要變成無人區了。

    所以,張說在初步整頓好治安之後,就馬上組織百姓懇荒,眼看就要入冬了,如果抓緊時間開懇出大片的荒地,則播下的小麥明年夏天就能收割,收了第一收的夏糧之後,梁國的飢荒就基本上能捱過去了,百姓也不用再挖野菜充飢了。

    張說邊走邊對彭越說道:“大王你看,這一片河灘地少說也有上千頃之廣,雖說已經荒蕪了好幾年,不過每年夏汛之後都會被河水淹沒,因此肥力足夠,如果全都種上小麥,在明年夏汛到來之前,至少能收穫十萬石小麥!”

    一千頃就是十萬畝,一石為120秦斤,約等於後世的60斤。

    也就是說,秦漢時代小麥的畝產只有區區60斤,無疑是很低的。

    不過彭越聽了卻非常的滿足,無比驚喜地道:“國相,你是說,只這一片河灘地,到明年夏天就能收穫十萬石糧食?”

    張說道:“只要有足夠的麥種,問題不大。”

    梁國地處中原,地勢平坦,土地肥沃,耕種面積極為廣闊,如果有足夠的勞力,別說上千頃,就是開墾十萬頃良田都不成問題,這也是張說敢於臨危受命的底氣所在,因為梁地物華天寶,稍加治理就能五穀豐登!

    “麥種不是問題。”彭越擺了​​擺手,不無興奮地道,“齊王是個講信義的人,他說了會借我們五千斛麥種,就一定會借!”對於韓信的人品,彭越還是信得過的,就是這傢伙收的利息也太重了,只借五千斛,卻要還兩萬斛,真他娘的黑。

    君臣兩人正說得高興,護軍校尉申屠嘉忽然匆匆上前,雙手捧著一封書簡遞到了彭越面前,恭聲道:“大王,上將軍急報!”

    彭越接過書簡,匆匆看完頓時變了臉色。

    張說道:“大王,是不是白馬津那邊出什麼變故了?”

    彭越沒有說話,而是把書簡遞給了張說,張說看完書簡,也是難以置信地道:“至少兩萬騎兵?!趙國什麼時候組建了這麼龐大的騎軍?!”

    “這不是趙軍。”彭越擺了​​擺手,沉聲道,“是楚軍!”

    “啊,楚軍?!”張說蹙了蹙眉,低聲道,“流竄到九原的楚軍?”

    彭越點了點頭,喟然道:“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項莊小兒的楚軍餘孽非但沒有被九原的胡人給擊滅,看樣子竟然還反過來吞併了九原的胡人,這才半年時間,竟然就拉扯起了這麼龐大的一支騎軍!厲害,厲害哪!”

    “大王,這可怎麼辦好?”張說道。

    早在幾個月前,漢王就曾遣使前來,說是一旦項莊的楚軍餘孽南下中原,讓梁軍無論如何不能放他們過去,顯然,漢王早就知道項莊的楚軍殘部並沒有被胡人吞併,也知道楚軍遲早會離開九原南下江東,所以才會譴使前來。

    如果漢王沒有遣使前來,梁王大可以裝聾作啞,任由楚軍過境。

    可現在,漢王已經遣使前來,梁王如果放任不管,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至少有不尊重漢王的嫌疑,現今天下,雖說各王並立,但誰都知道,漢王才是諸王之首,說到底,不管是齊王還是梁王,都還是漢王冊封的呢。

    彭越沉吟片刻後道:“即刻遣飛騎向齊王求援!”

    張說默默點頭,彭越此舉無疑是很明智的,單以威望而論,天下諸王,無人能出漢王之右,可以武力而論,卻以齊王最為善戰!所以,如果齊王出兵,則梁王不妨跟著出兵,如果齊王對此不聞不問,梁王也大可以置之不理。

    次日,彭越派出的飛騎就長驅六百里趕到了臨淄,韓信得訊,當即召集上將軍曹參、國相王陵以及亞相婁敬前往齊王宮議事。

    傳閱完梁王送來的求救信,韓信道:“諸位,都說說吧。”

    上將軍曹參不假思索地道:“早在幾個月前,漢王就曾遣使前來,說一旦發現項莊小兒的楚軍殘部大舉南下,則大王無論如何也要出兵截擊,漢王乃諸王之首,大王理應遵其號令行事,因此,臣以為大王應該出兵。”

    亞相婁敬幽幽地道:“可問題是,梁王的求援信裡也說了,項莊的楚軍餘孽在吞併九原胡人之後,已經變成了清一色的騎軍,而我大齊的軍隊卻多是步軍,兩條腿怎麼也不可能跑過四條腿,又靠什麼打敗楚軍呢?”

    國相王陵道:“騎軍的機動力固然強,可我們也並不是非要打敗楚軍不可,只要我軍與梁軍聯手,以河水天險為屏障,將項莊小兒的楚軍餘孽阻在河水北岸,令其不得南下江東與項佗、項冠的楚軍殘部匯合即可。”

    婁敬道:“河水延綿上千里,攔,只怕是攔不住吧?”

    “那也未必。”曹參道,“只要沿著河水南岸多築烽火台,一旦發現楚軍有渡河或者搭建浮橋的跡象,便即烽火示警,楚軍縱有數萬騎軍,又能如何?”

    婁敬微微一笑,不再爭執了,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曹參、王陵也同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至於最後,就看韓信怎麼決斷了。

    韓信沉吟片刻後道:“國相留下來輔佐太子監國,上將軍及亞相隨寡人兵發白馬,偕同梁王共擊楚軍!”說此一頓,韓信又道,“再譴使者前往邯鄲,敦促貫高、趙午從身後襲擊項莊的楚軍殘部,不得有誤!”

    白馬津,也就是白馬渡口。

    半個月前,楚軍大舉進入駐白馬津,便開始伐木造船,同時搭建浮橋。

    雖然河水冬季會進入封凍期,但冰層太薄,行人在上面走尚且有墜入冰窟的危險,騎兵過河就更危險了,一旦出現大面積的冰層塌陷,後果將不堪想像。

    值得慶幸的是,河水普遍不深,因此搭建浮橋難度不大,經過半個月的忙碌,浮橋已經延伸到了河水中央,再有十天左右,就能直抵河水南岸了!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彭越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覆,放不放行還是個未知數。

    如果彭越執意不肯放行,說不得就只能跟梁軍打一仗了。

    畢竟,楚軍不可能在白馬津一直駐紮下去,雖說軍糧肉食還足夠支撐大半年,河水北岸也有大片大片的水草地,楚軍將近十萬匹戰馬、馱馬根本沒有草料匱乏之慮,但項莊還是希望能夠盡快地回到江東,儘早主持大楚的政局。

    PS:說幾句題外話,發現有許多讀者老在糾纏一個問題,戰馬的後勤保障!有個觀點,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都認為戰馬是很嬌貴的,除了吃精糧,就只能吃特定的牧草,否則就會拉稀……我的個天哪,真要是這樣,當年蒙古鐵騎拿什麼從漠北打到大理,又拿什麼從朝鮮打到埃及?難道整個歐亞大陸都種滿了牧草?或者說,蒙古大軍在出征時都隨軍帶著足夠一年用的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大車的乾草?顯然不可能嘛?

    事實上,蒙古矮腳馬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很強,就跟現在南方養的騾子一樣,野外隨便吃點什麼草都能解決肚子問題,甚至,母馬還能反過來提供大量的馬奶,而充足的馬奶,也是蒙古騎兵能夠所向披靡的重要原因!

    當然,蒙古馬適應能力再強,在經過長途跋涉或者高強度的戰鬥之後,的確是要餵精糧的,就像南方養的騾子,在背負四五百斤柴禾走了幾十里路之後,回來就得給它喝半斤黃酒補補,否則,它是吃不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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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秦王玉璽

    定陶,梁王宮。

    劉寇剛從白馬返回,正向彭越匯報楚軍的最新動向。

    聽完劉寇的匯報,彭越皺眉道:“也就是說,最多再有十天,浮橋就能搭好了?”

    “最多十天!”劉寇點了點頭,又道,“而且,最近幾天不斷有​​楚軍的斥候騎兵趁夜悄悄渡過河水,前來刺探我軍虛實,這也說明,楚軍很快就要大舉過河了。”

    彭越皺了皺眉,轉頭問右下首的張說道:“國相,齊王那邊沒還沒消息嗎?”

    張說搖了搖頭,正要答話時,門下遏者奚意忽然高舉著一封書簡匆匆走了進來,一邊疾走一邊高聲大呼道:“大王,齊王急信!”

    彭越猛一伸手,大聲道:“呈上來!”

    按劍守在彭越身後的彭明早已大步上前,從奚意手裡接過書簡,又轉身遞給了彭越,彭越打開書簡,匆匆看完頓時大喜道:“好,齊王發兵了! ”

    劉寇聞言一愣,愕然道:“沒想到啊,齊王竟然真發兵了?”

    “這有什麼稀奇?”彭越哂然道,“項莊小兒有齊王想要的東西。”

    “大王是說,戰功?”張說說道,“擊滅項莊的楚軍殘部,的確是大功一件。”

    “戰功?”彭越搖頭道,“齊王連項羽的十萬精銳都滅了,還會在乎這區區幾萬楚軍殘部的微末戰功?”說此一頓,彭越又道,“齊王真正想要的是,項莊小兒的秦王玉璽!若是得到了秦王玉璽再獻給漢王,那才是大功一件!”

    事實上,彭越他又何嘗不想得到秦王玉璽?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秦王玉璽真落到了他彭越的手裡,他是絕不會獻給漢王的,至於韓信得到玉璽後會不會獻出,那就不知道了。

    “秦王玉璽?”劉寇的眼睛霎時瞇了起來。

    張說也道:“大王是說,秦王玉璽在項莊手裡?”

    “沒錯,就在項莊手裡。”對於這一點,彭越倒是非常肯定。

    在關中,項莊祭拜始皇陵時,案上擺放的除了三牲,就有秦王玉璽!當時有不少關中老秦世族目睹,絕對不會有假!當初漢王劉邦之所以會對項莊的幾千殘兵如此上心,一路窮追猛打,何嘗不也是為了秦王玉璽?

    秦王玉璽,那可是始皇帝的正印啊!

    大秦帝國以皇帝名義發布詔命時,蓋的都是秦王玉璽!

    如果沒有這顆秦王玉璽,劉邦既便稱帝,發布詔命時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各路諸侯和天下世族豪強也多半不會心服。

    劉寇忽然說道:“大王,臣以為,當初就不該向齊王求援,只等楚軍過了江,咱們再把陳郡大營、碭郡大營、穎川大營以及東郡大營的軍隊調集起來,一舉圍殲了楚軍,楚軍的恁多馬匹還有秦王玉璽豈不就是大王您的了?”

    由於軍糧匱乏,彭越的十萬虎狼之師,現今分別駐紮在各郡就食,在白馬與楚軍隔河對峙的就是東郡大營的三萬精銳。

    這萬精銳,也是劉寇的嫡系部曲。

    彭越沒好氣道:“你就知道殺殺殺,調集大軍容易,可大軍調集起來後,吃什麼?沒有足夠的軍糧,你讓將士們餓著肚子去跟楚軍拼命?”彭越並不懼怕項莊,對自己的十萬精銳也很有信心,但他絕不認為梁軍能夠餓著肚子打敗楚軍。

    劉寇撓了撓頭,不說話了,不過眼睛裡的凶光卻仍未收斂。

    彭越皺了皺眉,吩咐劉寇道:“齊王大軍從濟北大營開拔,到白馬足有四百里,最快也要五天才能趕到,你這便回白馬,加強河水南岸的巡邏力度,嚴防楚軍斥候滲透!此外,還要發動將士沿河水南岸多築烽火台!”

    “喏!”劉寇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

    河水北岸,白馬津。

    緊挨著白馬津有一大片茂密的森林,如今這片森林已經被楚軍封鎖了。

    在密林深處,已經搭起上百座爐窯,公輸車帶著上千降卒正夜以繼日地燒製大甕,在每座爐窯旁邊,都已經碼滿了層層疊疊的大甕,少說也有上萬口之多!楚軍燒這些大甕,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渡河。

    雖然田橫正帶著五千右軍在白馬津大張旗鼓造船架設浮橋,但項莊並沒有把所有的籌碼都押在浮橋上,萬一彭越不肯放行,那麼這批大甕就會派上用場了,借助這批大甕,楚軍也同樣可以渡河。

    當然,縛著大甕渡河,人馬難免要挨凍。

    而且,借甕渡河,來回運輸大甕也是麻煩,終究不如浮橋方便。

    不過,有道是狡兔三窟,凡事多留一手還是很有必要的,事先謀劃好,總要比事到臨頭再去想轍要強。

    堪堪巡視到一半,林子外面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項莊回頭看時,只見蒙殛已經飛馬衝進了窯場。

    “上將軍,斥候騎兵截殺了兩騎信使,發現了這個!”蒙殛翻身下馬,先向項莊拱了拱手,又從懷裡摸出了幾枝木簡。

    項莊接過木簡,只見上面寫滿了小篆,而且沒有標點符號。

    秦代時的文字,正處在由小篆向隸書過渡的階段,雖然隸變已經萌芽,但官方文字仍然是小篆,再加上沒有標點符號,項莊作這一個穿越者,看起來非常的吃力,所以他接過那幾枝木簡後順手就遞給了左手邊的百里賢。

    百里賢在地上擺開木簡,來來回回排列了十幾遍,抬頭說道:“上將軍,這應該是三發一至的密信,雖然缺失了其中的部份內容,但在下仍舊能夠猜出大概的意思,這應該是齊王韓信發給趙王的密信,要求趙軍配合齊軍、梁軍襲擾我軍!”

    “嗯?!”項莊、尉繚聞言頓時微微色變,配合齊軍、梁軍襲擾楚軍?

    這豈不是說,不但彭越不想放行,甚至連齊王韓信也要來插上一腳? !

    當下項莊也沒有心思繼續巡視窯場了,便帶著尉繚、百里賢匆匆回到大帳,又讓晉襄把地圖在羊毛毯上攤了開來。

    項莊拍拍地圖,說道:“從博陽到白馬,只有不到四百里!”

    在造船架設浮橋這段時間,楚軍也派出大量細作混入了邯鄲、鄴城,甚至還悄悄渡河混進了濮陽等梁國大城,很是刺探到了不少消息,譬如說梁軍因為軍糧匱乏,被迫分兵駐紮各郡就食,譬如韓信削減了二十萬軍隊,只保留了十萬精銳,就駐紮在博陽。

    據說,十萬齊軍精銳駐紮在博陽,是為了震懾盤踞在薛郡的英布大軍。

    還有傳言說,英布已經跟劉邦翻臉,不但搶占了名義上劃歸齊國的薛郡,還發兵攻占了東海、泗水兩郡,甚至還收編了兩個郡的數萬漢軍,也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如果屬實,則對於大楚國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尉繚皺眉道:“不到四百里,急行軍四天就能趕到。”

    百里賢說道:“也就是說,要想搶在韓信大軍到來之前渡河,是絕對不可能了。”

    “可恨!”項莊恨聲道,“這個韓信,還真是劉邦的忠實走狗啊,劉邦老兒都已經灰溜溜地滾回關中了,韓信居然還這麼上趕著替他賣命?”說此一頓,項莊又道,“軍師,要不我先帶一萬精騎借甕渡河,也給韓信來個半道伏擊?”

    “不,這絕對不行。”尉繚趕緊制止道,“上將軍,韓信乃當世有名的大兵家,此人在臨陣指揮上,可謂亙古無人能及,先不說能不能伏擊成功,既便僥倖伏擊成功,一萬騎兵在兵力上也還是太單薄了,要想擊潰韓信大軍,只怕遠遠不夠。”

    項莊默然,騎兵最大的優點就是超強的機動力,如果打陣地戰,輕騎兵還真奈何不了韓信的步兵集團,除非楚軍擁有足夠的重騎兵!如果楚軍擁有足夠的重騎兵,則不管韓信在指揮上有多厲害,楚軍也能像碾碎螞蟻一樣把齊軍給碾碎。

    然而,楚軍只有區區兩百餘騎重甲鐵騎,數量實在太少!

    百里賢也道:“上將軍,我軍兵少而馬多,委實不宜分兵。”

    百里賢的擔心也是不無道理,楚軍原本就只有兩萬餘騎,卻要看顧將近十萬馱馬,外加四千多降卒,這四千多降卒雖然降了大楚,可軍心並不穩固,一旦有個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只怕立刻就會潰逃,甚至是譁變!

    所以,一旦項莊帶著上萬精騎過了河,剩下的一萬騎兵就未必照應得過來了,搞不好貫高、趙午也會生出別樣心思,不管怎麼說,趙國現今也有十萬大軍,如果楚軍主力都駐在北岸,趙軍未必就敢輕舉妄動,可如果分了兵,那就難說了。

    項莊悶聲道:“那怎麼辦?等韓信大軍一到,再想過河就難了。”

    百里賢劍眉輕蹙,搖著羽扇只是沉吟不語,顯然,一時之間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尉繚捋了捋頷下漆黑如墨的長髯,忽然說道:“上將軍,韓信之所以發兵,未必就是為了替劉邦賣命,如果老朽沒有猜錯的話,韓信此來應該是為了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項莊頓時瞳孔微縮,沉聲道,“軍師是說,秦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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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獻璽

    尉繚點了點頭,又道:“上將軍,其實有句話老朽很早就想跟您說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不過今天,老朽卻是非說不可了。”

    項莊默然,他隱隱已經猜到尉繚想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尉繚直接說道:“上將軍,把秦王玉璽送給韓信吧。”

    百里賢聞言頓時臉色微變,把秦王玉璽送給韓信? !百里賢本能地想要反對,不過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

    仔細想想,尉繚的話似乎不無道理。

    項莊還是沉默,心裡卻難免有些不捨。

    尉繚嘆息一聲,耐心地勸道:“上將軍,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呀!”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尉繚已經把話說得很直白了,在沒有足夠的實力前,佔有秦王玉璽只會給項莊帶來災禍。

    項莊默默點頭,尉繚的話無疑是很有道理的。

    歷史上,三國名將孫堅不就是因為私藏玉璽,結果遭到劉表伏擊、兵敗身死?袁術不就是因為得到了玉璽,才萌生了稱帝的念頭,最終慘遭群雄圍攻?

    那麼,真的把秦王玉璽獻給韓信?項莊還真有些捨不得,這可是至寶啊!

    不過,把秦王玉璽送給韓信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這無疑是一招妙棋!

    韓信得到了秦王玉璽,則他跟劉邦之間的關係立刻就會變得非常微妙,劉邦雖然是名義上的諸王之首,可漢國無論是國力還是兵力,都無法跟齊國相提並論,一旦韓信擁有了秦王玉璽,他就再不可能奉漢王詔令了。

    沒錯,韓信是個講信義的人,對劉邦也的確是感恩戴德。

    可是,人性是非常之複雜的,韓信的內心世界究竟如何,誰也猜不準、摸不透,但仔細分析,還是有跡可尋的。

    在沒有發跡之前,韓信可以忍受胯下之辱,在擊滅齊國後,又果斷上表給劉表請封假齊王,這說明韓信不但是個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也是個有野心的人,同時又有點小驕傲,可能還有一點點缺心眼,不太懂得權謀機變之術。

    後來,楚漢爭雄、相持不下時,武涉遊說韓信叛漢自立,卻遭到了韓信拒絕,范陽辯士蒯徹也勸韓信自立,韓信同樣不為所動,還說出了當年劉邦“解衣衣我、推食食我”這一番感人肺腑的話,由此可見,韓信又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像韓信這樣一個複雜的人,他又是齊國的國王,軍隊比劉邦多,人口比劉邦多,國力比劉邦強,打仗更是天下無敵,一旦他得到秦王玉璽,再獻給劉邦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這個可以從當初他滅齊之後上表請封假齊王反推得出結論。

    當初滅齊之後,韓信首先想的不是把齊國交給漢王劉邦,而是上表請封假齊王,那麼現在,韓信在得到秦王玉璽之後,首先想到的也絕對不是把玉璽獻給劉邦,而是將玉璽據為己有,因為秦王玉璽能給韓信帶來更高的榮耀——帝位!

    因為前面分析過,韓信骨子裡也是個有野心的人。

    當然,韓信也很重情義,因此只要劉邦不做出太過份的事,韓信絕對不會主動跟劉邦交惡,在劉邦有生之年,韓信也不太可能登基稱帝,但在劉邦死後,在韓信心理、道德上的這道枷鎖卸下之後,他多半就要稱帝!

    正因為韓信重情義,在項莊獻上秦王玉璽後,他就再不會為難楚軍。

    因為古人極重名分,像秦王玉璽這樣的寶物,其份量絕然不比一個國家來得輕,韓信從項莊手裡得了這樣的天大好處,如果還要繼續為難楚軍,別說他自己過不了心理關,就是整個天下的世族豪強也要唾罵他了。

    更重要的是,項莊獻出玉璽之後,齊楚之間的關係將極大緩和,三五年後,既便劉邦再起大軍討伐大楚,韓信也多半不會再來湊這個熱鬧了。

    咬了咬牙,項莊回頭吩咐晉襄道:“去把武涉先生找來。”

    當天晚上,武涉就乘坐一條小船趁著夜色的掩護悄然渡過了河水,武涉隨身還帶著個小包袱,裡面裝的就是天下各路英雄夢寐以求的秦王玉璽!當然,武涉並不是一個人,還有呼延正德隨行“保護”,秦王玉璽天下至寶,項莊不能不慎重。

    至於為何只派呼延正德,而不派別人,原因很簡單,因為呼延正德是匈奴人,對秦王玉璽的價值還缺乏足夠的認知,不容易受誘惑,如果派別人去,既便是桓楚、季布這樣的楚軍宿將,面對至寶,也難保不起異心。

    ##########

    三天之後,韓信的五萬大軍便到了東阿縣,至於曹參所率的兩萬前鋒大軍,更是早就過了東阿,距離白馬已經不足百里了。

    進至東阿,齊軍並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紮下了大營。

    雖說這次出征,齊王是應梁王之邀,但梁國可沒有向齊軍提供軍糧的義務。

    說起來,梁國各郡、各縣現在都難,除了少數豪族富紳,絕大部份平民百姓都只能依靠剝樹皮、挖野菜來充飢。

    看到梁國百姓這麼艱難,韓信沒來由地想起了早年自己落魄時的情景,當下動了惻隱之心,吩咐婁敬道:“亞相,你這便修書一封,遣快馬送回臨淄,除了原定借給梁國的五千斛麥種,再額外追加五千斛,盡快解來東郡。”

    “喏!”婁敬恭應道,“臣這便回去修書……”

    話音方落,親軍校尉程黑忽然大步進帳,供手作揖道:“大王,轅門外有個自稱武涉的傢伙,想要見您。”

    “武涉?他不是項莊帳下辯士麼?”婁敬當下也不急著走了。

    當初楚軍山窮水盡,武涉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彭越、呂澤在敖倉一通混戰,結果給了項莊機會,連下洛陽、函谷、咸陽,險些動搖了劉邦的關中根基,從此天下揚名,現在武涉的大名,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又是這個傢伙。”韓信搖了搖頭,道,“請他進來。”

    “喏!”程黑揖了一揖,領命去了,稍頃,便領著兩人進了大帳。

    前面那人一襲青衣,韓信隱隱還有些印象,顯然就是武涉,跟在武涉身後的那人卻讓韓信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好一條昂藏漢子,身高近丈,大冬天的卻只穿了襲獸皮袍,兩條胳膊裸露在外,肌肉儼然,竟然比尋常漢子的大腿還粗!

    韓信再回頭看程黑,程黑身高九尺,腰粗十圍,在齊國也算是萬裡挑一的壯漢了,可跟眼前這大漢相比,還是略有不如。

    程黑顯然也意識到眼前這漢子不是個易與之輩,儘管他和武涉的兵器在進帳之前就被搜繳了,不過為防萬一,程黑還是按劍護在了韓信面前。

    武涉沒有理會程黑這點小算計,按照使者禮儀向韓信大禮參拜道:“大楚上將軍帳下幕僚武涉,參見齊王。”

    韓信回禮道:“武涉先生,別來無恙乎?”

    “託大王的福。”武涉微微一笑,順勢起身。

    當下韓信又把婁敬介紹到了武涉,武涉也向韓信、婁敬介紹了呼延正德,聽說呼延正德是來自匈奴的胡人,韓信不禁暗暗納罕,心忖項莊這傢伙還真有能耐,竟然連匈奴人都能招攬到麾下,這一點,可是比他的堂兄項羽強多了。

    分賓主落座,韓信道:“先生此來,不知有何貴幹?”

    武涉也不多說廢話,回頭向呼延正德一伸手,呼延正德便將背上背的包袱解下,交給了武涉,武涉又將包袱放在案上,然後解開了包袱皮,在黑色麻布包袱皮下,竟然又是個白色麻布包袱,解開白色麻布包袱,裡面竟然又是個黃綾包袱!

    韓信、婁敬微微有些納罕,這是什麼寶貝,要裹三層包袱皮?

    疑惑之間,武涉已經解開了黃綾包袱,霎那間,一顆美奐美崙的玉璽便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韓信跟婁敬的眼皮底下,婁敬學識淵博,一看之下頓時像被馬蜂蜇了一下,猛彈身而起,顫聲道:“這這這,這是……秦王玉璽?”

    “什麼?!”韓信一聽之下也是臉色大變,“秦王玉璽?!”

    武涉心中一聲嘆息,反正他是怎麼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上將軍又為什麼要把秦王玉璽送給韓信?想當初,先王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從劉邦手裡把這顆玉璽給奪了過來,現在,卻要白白送給韓信,憑什麼? !

    再說了,秦王玉璽歸了韓信,豈不意味著韓信就是天命所歸的皇帝?

    那麼將來,上將軍即楚王位後,豈不是要向韓信稱臣?這又怎麼行?

    不過,上將軍令諭如此,武涉也是無可奈何,當下強打精神雙手捧起秦王玉璽,又高舉過頂面向韓信道:“奉大楚上將軍令,向齊王獻上秦王玉璽!”

    韓信幾乎是有些急切地上前來,雙手接過了玉璽。

    不等韓信把秦王玉璽放到案上,婁敬早已經湊了上來,仔細觀摩了玉璽正面所刻的八個蟲鳥小篆,婁敬向韓信用力地點了點頭,韓信白皙的臉上頓時湧起了一抹潮紅,韓信不能不激動,秦王玉璽,這可是天下諸侯夢寐以求的秦王玉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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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韓信的野望

    武涉已經走了,獻上秦王玉璽並表明來意之後,他就很識趣地告辭了。

    至於那顆玉璽,自然是留了下來,這會都還擺放在韓信跟前的矮桌上,在油燈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瑩光,目迷五色。

    韓信也已經從初得玉璽的激動中冷靜了下來。

    韓信冷靜下來之後,一個難題便立刻凸現了出來,這顆玉璽該怎麼處理?是把玉璽獻給漢王呢,還是據為己有?

    按說漢王是諸王之首,理應把玉璽獻給他。

    可是,韓信不能欺騙自己,他的心底正有一股異樣的情緒在湧動,更有一個強烈的聲音正在腦海裡不斷地在怒吼咆哮: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立於斯,就該席捲天下,就該傲視群雄,就該成為始皇帝那樣的皇帝!

    好半晌後,韓信的目光才終於落到了婁敬臉上。

    婁敬有大才,這個韓信是知道的,韓信所不知道的是,婁敬更是個不世出的戰略大師,婁敬的戰略眼光,絕不會輸給尉繚分毫。

    婁敬很容易就猜到了韓信心裡的猶豫,當下問道:“大王,你是想當命運被他人操控的諸侯王呢,還是想當操控他人命運的皇帝?”

    婁敬這話厲害,一下就道出了諸侯王跟皇帝之間的本質區別,這比當初蒯徹借相術來游說韓信要高明得多,蒯徹的說詞更多的是從玄學理論來施加影響,但像韓信這樣的兵家,顯然是不太相信玄學,而婁敬這番話,則是直接誅心了!

    婁敬的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你只想當個謹小慎微的諸侯王,那趕緊把秦王玉璽獻給劉邦,不過我不保證你今後就能有好下場,如果你想當個執掌天下權柄的皇帝,那就不要把玉璽交出去,還是自己留著吧。

    韓信望著矮桌上的玉璽,臉色一變再變,顯然,一下子還是下定不了決心。

    婁敬便悄然退出了大帳,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至於怎麼決定,那是韓信自己的事,他婁敬不可能、也沒權力替韓信做主,當然,從婁敬的立場,他是希望韓信別獻出玉璽的,他日韓信如果統一了天下,那他婁敬很可能就是大齊帝國的首任丞相!

    濮陽近郊,曹參兩萬大軍正向白馬進發。

    正行走間,一騎快馬忽然從後方疾馳而來,曹參急回頭看時,卻是留在齊王身邊擔當宿衛郎將的嫡子曹窋。

    給韓信出主意,遴選親信大臣、武將的嫡子擔當宿衛郎將的人正是婁敬,除了曹參嫡子曹窋,國相王陵的嫡子王忌也是韓信的宿衛郎將。

    “窋兒?”曹參皺了皺眉,問道,“你來做什麼?”

    曹窋翻身下馬,又衝曹參拱手作揖道:“父親,大王讓你即刻率軍返回博陽。”

    “嗯?返回博陽?!”曹參聞言愣了愣,不相信道,“窋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曹窋嘆了口氣,看了看左右諸將,又上前低聲說道:“父親,能不能借一步再說話?”

    曹參會意,當下喝退左右諸將,這才問道:“窋兒,究竟出什麼變故了,大王忽然間為什麼要退兵了?”

    曹窋道:“父親,項莊把秦王玉璽獻給了大王!”

    “啊?!”曹參聞言大驚,項莊竟把玉璽獻給了齊王? !

    難怪齊王突然間要退兵,原來竟是得了玉璽!只不過這個消息對於曹參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消息,齊王得了玉璽卻秘而不宣,多半是不打算獻給漢王了,漢王知道了,必然會派人前來索要,到時候他曹參跟王陵該如何自處?

    曹窋低聲道:“父親,要不要派人給漢王報信?”

    參搖了搖頭,沉聲道,“窋兒,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曹窋道:“楚軍來使向大王獻上玉璽時,正好輪到孩兒值守王帳,因而偷聽到了支言片語,不過孩兒並沒有親見。”

    曹參道:“​​這應該就是秦王玉璽了,否則齊王斷然不會中途改變主意,退兵回博陽。”說此一頓,曹參又語重心生地叮囑曹窋,“窋兒,記住,你從未聽說過玉璽之事,更不要對任何人說起此事,知道嗎?”

    曹窋凜然道:“你說,那漢王……”

    “這你就別管了,為父自有決斷。”曹參擺了擺手,心裡卻在嘆息,漢王仁義,又是天下諸王之首,原本是最有可能成為天下共主的,可是現在,齊王卻得到了秦王玉璽,則未來局勢立刻就變得樸朔迷離了,而曹家​​……似乎也該慎重抉擇了。

    定陶,梁王宮。

    “你說什麼?”彭越直直地瞪著彭明,難以置信地道,“齊國大軍回去了?”

    彭明點了點頭,沉聲道:“叔父,齊國上將軍曹參所率兩萬前鋒大軍都已經到了濮陽近郊了,可好端端的,他們就掉頭東返了,這會都該過了甄縣了。”

    “這是怎麼回事?”彭越皺眉不解道,“好端端的,怎麼就退兵了?”

    也難怪彭越不解,這可不像是韓信的作風啊?韓信為人素來忠厚,且極講信義,以他跟漢王劉邦之間的關係,似乎不該這樣虎頭蛇尾啊?難道中間有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譬如韓信跟項莊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

    彭明聲聲地道:“叔父,韓信該不是得了項莊什麼好處吧?”

    “你這孩子,淨胡說八道,什麼好處能讓齊王退兵?咦……”彭越忽然心頭微動,莫不是韓信從項莊那裡得到了秦王玉璽?項莊小兒走投無路,把玉璽獻出來也不是沒可能,齊王若是得到了玉璽,退兵回齊也就不難解釋了。

    彭越越想越覺得這事很有可能,當下一股怒火便騰地燃了起來。

    這一刻,彭越忽然有一種出離的憤怒,彷彿他最心愛的寶貝被韓信給奪走了。

    “嘭!”彭越一記鐵拳重重砸落,頓時將面前的桌案砸了個粉碎,擺放在案上的筆墨硯台以及幾卷書簡頃刻間散落滿地。

    “叔父?!”彭明頓時吃了一驚。

    彭越很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當下深深地吸了兩口冷氣,這才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憤怒情緒,又搖手道:“沒事,寡人沒事。”

    話音方落,門下遏者奚意忽然進來稟道:“大王,楚使武涉求見。”

    “武涉?!”彭越剛剛壓下的怒火頓時騰地又燃了起來,當下怒道,“這廝好生大膽,竟然還敢來見寡人?”

    彭明殺氣騰騰地道:“叔父,侄兒這便去殺了他!”

    奚意臉色大變,道:“大王,千萬不可輕殺使節哪。”

    彭越哼了一聲,吩咐彭明道:“去,把武涉請進來,不要失禮!”

    “喏!”彭明轟然應諾,領命而去,稍後,便領著武涉進了王宮正殿。

    見了彭越,武涉先是淺淺一揖,又微笑著道:“梁王,別來無恙乎?”

    “哼!”彭越悶哼了一聲,餘怒未消道,“難得吳眙先生還記得寡人哪。”

    對於武涉冒名吳眙,挑動漢、梁兩軍在敖倉混戰之事,彭越一直耿耿於懷,這是他自從鉅野澤起兵以來,少有的失策,不過彭越也必須得承認,武涉這廝的口才是真出色,自己愣是被這廝的如簧之舌給鼓動了。

    彭越恚怒,武涉卻不以為意,道:“梁王風采,更勝往昔。”

    彭越搖頭,又佯怒道:“武涉先生,你就不怕寡人殺了你?”

    武涉擺手,又微笑道:“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大王若是想背個屠夫罵名,或者殺了在下能使大王消消氣,儘管殺了在下便是。”

    “鏘……”刺耳的金屬磨擦聲中,彭明已經鏗然拔劍。

    彭越卻搖了搖手,又對武涉說道:“先生此來,應該不是為了跟寡人敘舊吧?”

    “梁王明鑑。”武涉拱手再揖,又道,“奉我家上將軍之命,特向梁國贈送一份大禮,還望梁王笑納。”說罷,武涉又向衣袖裡摸出一份禮單,遞給了彭越。

    彭越從武涉手裡有些隨意地接過禮單,只看了一眼便立刻變了臉色,失聲道:“好馬兩千匹,栗米五千石,肉乾十萬斤?!”

    旁邊彭明、奚意也是滿臉驚訝,兩人都沒有想到,武涉竟然是來送禮的,而且還是這麼重的一份大禮!

    彭越定了定神,說道:“武涉先生,這禮是不是太重了?”

    “不重,不重。”武涉擺了擺手,淡然道,“這也是我家上將軍的一片赤誠,只希望梁楚兩國能夠從此交好,再不要妄動刀兵。”

    彭越突然悶哼一聲,說道,“跟秦王玉璽相比,這份禮倒的確不算什麼。”

    武涉心頭微跳,一切果然不出軍師所料,當下佯裝大吃一驚,失聲道:“梁王,你是如何知曉……”說到一半,武涉才“突然驚醒”,當下趕緊又將下半截話給咽了回去,轉移話題道,“梁王,在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玉璽?”

    “先生又何必揣著明白裝湖塗?”彭越見武涉這副模樣,心裡便已經無比篤定,項莊果然是把秦王玉璽獻給韓信了,當下又道,“你回去告訴項莊,要想梁楚兩國交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再加三千匹好馬,湊足五千之數!”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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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3 01:04:09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劉邦要臥薪嘗膽

    七天之後,浮橋搭好。

    在向梁軍移交了五千匹馱馬、五千石粟米以及十萬斤臘肉之後,梁軍果然後撤三十里讓開了白馬津渡口,楚軍遂即大舉過河,在河水南岸稍做停留,便沿著梁軍劃定的路線,直奔已經完全廢棄的大梁而來,此後將會沿著鴻溝直下九江。

    看著楚軍浩浩蕩蕩的龐大馬隊,梁國上將軍劉寇的眼睛都綠了。

    不過,羨慕歸羨慕,劉寇卻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勸,在浮橋沒架好之前,梁軍憑藉河水天險,還有機會對楚軍實施半渡而擊,現在楚軍已經全師過河,單憑河東大營的梁軍,是絕對攔不住楚軍了,除非彭越調集全部的軍隊。

    不過那時候,楚軍只怕早就遠走九江了。

    人家可是騎兵,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

    當楚軍沿著鴻溝直下九江時,秦王玉璽到了韓信手裡的消息終於傳開了,不僅淮南王英布、九江郡守周殷、衡山王吳芮知道了消息,就是遠在關中的劉邦都知道了,劉邦更知道項莊用秦王玉璽和馬匹糧食買通了一條通道,馬上就要回到江東了。

    長樂宮永壽殿內,劉邦正在大發雷霆,因為心情不好,甚至把他最為寵愛的戚夫人都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蕭何、張良、陳平魚貫進入永壽殿之時,戚夫人的大眼睛還是紅的,顯然剛剛哭過,當著三人的面,劉邦又把戚夫人直接給轟走了。

    “我要殺了韓信,我要殺了韓信這個無賴!”劉邦咆哮著,惡狠狠地揮舞著雙手,不小心就露出了衣袖遮掩下那兩隻日漸乾枯的手爪,上面爬滿了蚯蚓般的青筋,還有劉邦的臉色也是又青又黯,顯然最近這段時間的沉迷酒色,快要淘空他的身子骨了。

    蕭何、張良、陳平三人便不禁一見蹙了蹙眉頭,天下未定,漢王就已沉迷酒色,這對大漢國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看來還得找個時機給大王提個醒,讓他遠離酒色,重新振作,否則,大漢國的前途命運就堪憂了。

    咆哮了半天,劉邦又轉頭向蕭何大吼道:“蕭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馬上給寡人籌集十萬石軍糧,寡人要親提二十萬大軍征討韓信,玉璽是寡人的,當初就是項羽這匹夫從寡人手裡搶走的,韓信小兒既得玉璽,又安敢私藏?!”

    蕭何苦笑,別說十萬石軍糧,他現在就是一萬石都拿不出。

    張良嘆了口氣,幽聲勸道:“大王,你確信你能打贏韓信?”

    “我……”劉邦頓時語塞,好半晌後才道,“打不贏也要打,老子咽不下這口氣,韓信小兒,當初若不是寡人賞識他,抬舉他,築壇拜將,給他兵、給他將,讓他去北伐韓趙燕齊代國,他又豈能有今天?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蕭何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大王,這畢竟只是風傳,如果齊王真的得了玉璽,為何曹參、王陵兩位大人至今沒有消息傳回?”

    “這絕不是風傳!”劉邦霍然舉手,斷然道,“對於老彭的為人,我還是清楚的,他說玉璽已經到了韓信手裡,那玉璽就一定到了韓信手裡,以彭越的為人,是絕不會無中生有去誣陷韓信的,這個寡人還是信得過的!”

    張良、陳平也是輕輕頷首,玉璽只怕真的已經落到了齊王手裡。

    至於曹參王陵,搞不好已經動搖了,畢竟兩人現在是韓信的臣子。

    張良略作沉吟,上前說道:“大王,你是否還記得,當初齊王剛剛擊滅田廣,上表請封假齊王的事情?”

    劉邦道:“怎麼不記得,當初要不是你跟陳平攔著,老子……”

    劉邦的聲音突然間嘎然而止,他一下就明白了張良的言外之意。

    當初韓信請封假齊王,無論劉邦允或者不允,他都當定了齊王,不過韓信明顯掙不脫道義的枷鎖,所以才會上表請封假齊王,如果劉邦答應,那當然是好,如果劉邦不答應,那麼也是劉邦主動撕破臉,他韓信也就不用承擔忘恩負義的罵名了。

    現在韓信得了玉璽卻秘而不宣,也是不想主動跟劉邦撕破臉。

    如果劉邦這時候派人去索要,或者出兵討伐齊國,那就是劉邦主動撕破臉了,到時候韓信就能心安理得地起兵反擊劉邦,甚至……直接稱帝!總之,韓信不會主動破壞他跟劉邦之間的關係,更不會主動挑起戰爭,但要是劉邦動了手,韓信也絕不會手軟的。

    劉邦胸中的怒火漸漸平息了下去,當下悶聲說道:“子房,你的意思是,讓寡人裝聾作啞,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張良道:“除非大王只想做個關中王。”

    旁邊的蕭何、陳平也頃刻間豎起了耳朵,他們都想聽聽劉邦會怎麼回答?

    劉邦的政治悟性絕對是無人能及的,這老兒一下就感受到了永壽殿中的異樣氣氛,當下鏗然拔出佩劍,又將面前的桌案一斬為二,厲聲道:“大丈夫處世,又豈能隨遇而安?當提三尺劍,統百萬師,席捲天下,併吞四海!”

    “說的好。”蕭何讚道,“王者,當如是!”

    張良、陳平也是暗暗舒了口氣,看來漢王的雄心壯志並沒有完全泯滅,只要漢王的雄心壯志還在,一切就都不是問題!儘管眼下關中困窘,但是最多三年局面就會改觀,而且是徹底的改觀,至於這三年,正好打造一支強大的騎軍!

    劉邦似乎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或者是他已經知道,如果再這樣沉迷於酒色,不僅自己的身體會垮掉,只怕連蕭、張、陳等大臣也會離心離德,當下又說道:“寡人決定了,明天就搬出長樂宮,前往隴西大營,與騎軍將士同甘共苦!”

    “大王英明!”蕭何、張良、陳平同時拱手作揖。

    ##########

    彭城,淮南王宮。

    夜深人靜,淮南王英布與國相蒯徹卻是毫無睡意。

    去年年中,淮南王英布聽從了蒯徹的建議,趁漢軍回師關中的機會,果斷出兵,從漢軍手中奪取了薛郡、東海郡以及泗水郡,到現在,經過近半年的梳理,英布大軍已經基本控制住了局面,原本駐守三郡的漢軍也大多被招降。

    蒯徹道:“大王,真是沒想到啊,項莊這麼快就殺回來了!”

    “是呀。”英布點了點頭,喟然道,“寡人原以為項莊再不可能殺回中原了,沒想到這才不到半年時間,他就回來了,而且還帶回了數萬騎軍,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哪!這傢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蒯徹道:“大王,項莊一回來,咱們淮南國的壓力可就大了。”

    項莊如果帶著大軍回到江東,一旦成功整合好江東的故楚舊部,接下來肯​​定是要對外用兵的,那麼與江東僅有一江之隔的九江或者淮南,就將成為楚軍的首選目標,項莊又獻玉璽又送馬匹,屈意交好齊梁兩國,多半是為了將來圖謀淮南、九江做準備。

    英布道:“國相,你是不是有些多慮了?既便項莊回了江東,他也未必就能掌控江東的故楚舊部,眼下江東局面之複雜,可是一言難盡,項冠、項佗各據一方,誰也不服誰,既便項莊回去,要想控制局面,也是癡心妄想。”

    蒯徹道:“問題是,大王治下的東海、泗水兩郡也並不安靖哪,這兩郡的士族豪強還是心向著故楚,短時間內要想讓這些士族豪強歸心,並不容易哪,如果項莊搶在這些士族豪強歸心之前整合好了江東,那咱們淮南國就麻煩了。”

    英布道:“那你說該怎麼辦?難不成出兵去截殺項莊?”

    蒯徹搖頭道:“出兵截殺肯定不行,先不說能不能打得贏,既便能打贏,我淮南大軍只怕也會傷筋動骨,那時候局面就難以收拾了!”說此一頓,蒯徹又道,“徹以為,大王不妨再添上一把火,讓江東的局面變得更加的錯綜複雜!”

    “哦?”英布道,“怎麼添火,怎麼讓江東的局面變得更複雜?”

    蒯徹拈了拈頷下的短鬚,低聲說道:“大王你忘了,彭城大牢裡還關著個犯人呢。”

    “犯人?”英布滿頭霧水地道,“彭城大牢裡的犯人何止百數,國相你說的哪個?”

    蒯徹道:“就是故楚泗水郡長項他,此人在項氏中的地位極高,也素有聲望,大王如果把他送回江東,則江東的局面就會變得更加複雜!這樣一來,項莊返回江東之後,要想掌控大局,勢必就得付出更大的努力,也得花費更長的時間。”

    “妙,妙極!”英布狠狠擊節,又抬頭喝道,“來人!”

    早有親兵應聲入內,拱手作揖道:“大王有何吩咐?”

    “去。”英布揮了揮手,朗聲道,“即刻從大牢裡把故楚泗水郡長項他放出來,給他沐浴更衣,換身乾淨衣裳,再派五百精兵,護送他回江東! ”

    “喏!”親兵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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