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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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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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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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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3 01:10:52 |只看該作者
第230章 避戰不出

     衡山軍大營,梅鋗正在庚勝、庚望、梅殷、梅鋮等部將的簇擁下緊張地巡視整個大營的防務,老實說,楚國大軍的突然出現,很是打了梅鋗一個措手不及,他真不敢相信,楚軍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敢主動出擊,遠征番邑。

    要知道,這個時候的楚國絕對是風聲鶴戾了,不出意外的話,淮南王英布,閩越王姒雒搖,還有周殷、靳歙、李左車他們都已經在各個方向集結大軍了,換成一般人,這個時候絕對只敢戰戰兢兢,分兵駐守了,可項莊卻竟然還敢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也就罷了,竟然還選擇了實力不在淮南軍之下的衡山軍,而且還敢深入衡山國數百里,勞師遠征前來攻擊衡山軍的番邑大營!項莊小兒也未免太狂妄了,還真以為衡山軍是好欺負的,還真以為他梅鋗只是個擺設不成?

    想到這裡,梅鋗心裡也是不無震怒,項莊,也太狂妄了。

    “這邊,這邊的鹿砦還存在缺口,再添兩重。”

    “怎麼回事,這裡的柵欄怎麼有個缺口?趕緊補好。”

    “這道壕溝外面的鐵蒺藜還要再撒一遍,嚴防偷襲!”

    梅鋗一邊走,一邊指揮沿途的衡山軍將士整頓營防,加強防禦。

    正巡視之時,忽有親兵飛奔而來,無比淒厲地向梅鋗稟報導:“上將軍,楚國大軍,楚國大軍殺到了……”

    “嗯?來得好快!”

    梅鋗臉色微變,當下帶著庚勝等人匆匆登上了大營內側的望台。

    站在望台上居高臨下望去,只見東邊曠野上已經冒出了黑壓壓猶如蟻群的兵潮,當先一桿土黃色大纛正迎風獵獵飄揚。上面繡著一個猙獰張揚的“楚”字,緊隨大纛之後,則是聳立如林的長矛以及連綿無際的鐵甲汪洋。

    “泱泱中華,禮崩樂壞!”

    “重整河山,唯我大楚!”

    數不清的楚軍甲士排著嚴謹的隊形,向著衡山大營洶洶逼近,而且每往前踏出一步,就會發出一聲大吼。數萬將士的同聲吶喊,匯聚成了巨大的聲浪,直欲刺破雲霄,守在營轅後面的衡山將士雖遠隔好幾里,也被震得耳膜隱隱生疼。

    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楚國大軍終於逼近到了衡山大營之外。

    倏忽之間,一員身材長大的楚國戰將已經從陣中大步流星來到了衡山大營的轅門外,相距約百步之遙,那戰將陡然止步,又將手中黝黑的大劍往跟前草地上重重一插,仰頭厲聲大喝道:“大楚天狼校尉呼延在此,誰敢與某一戰?!”

    站在梅鋗身後的梅鋮勃然大怒,轉身就要出營應戰。

    “二弟休要魯莽!”梅鋗趕緊制止。楚國歷來就多猛將,從項羽到項莊,都是萬人敵,還有眼前這個楚軍戰將,一看就不是易與之輩,絕非衡山國的將領所能力敵,二弟梅鋮雖然略有武勇,可要想跟楚國猛將鬥將。簡直就是找死。

    “哼,且看末將如何射殺這廝!”另一側的庚勝悶哼一聲,當即從身後親兵手中接過足有兩石碗力的鐵胎弓,又往弓弦上扣了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遂即挽開弓弦,吐氣開聲對著轅門外的楚國戰將就是唆的一箭。

    不過很可惜,這勢如雷霆的一箭竟被楚將輕鬆撥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轅門外的楚國戰將也從肩上卸下了一柄通體黝黑的長弓,又探手從背上箭壹裡取出了四枝狼牙重箭,然後同時扣在弓弦上,只見那楚將只一聲大喝,那柄通體黝黑的長弓便已經挽成了滿月狀!

    梅鋗頓時臉色大變。竟是四箭齊射? !

    “上將軍小心!”已經斷了一臂的梅​​殷卻本能地趕受到了一絲危險,當即閃身擋在了梅鋗面前,電光石火之間,四枝狼牙重箭便已經閃電般射到瞭望台之上,分取梅殷的咽喉、胸腹以及左右兩側,竟是連梅殷的閃避之路也封死了。

    “呃啊……”梅殷遂即又無比淒厲地慘叫了起來。

    梅鋗、庚勝、庚望急定睛看時,只見梅殷已經身中兩箭,其中一箭更是直接從咽喉處穿過,鋒利的三棱箭簇直透後頸而出,鮮血猶如泉水般順著箭棱之間的凹槽淅漓而下,梅殷的眼神卻在頃刻之間黯淡了下去。

    “梅殷?!”梅鋗瞠目欲裂,大聲怒吼。

    “上將軍小心!”庚勝、梅鋮同聲大吼,梅鋗急回頭看時,只見轅門外的楚國戰將已經再次挽滿了那柄通體黝黑的長弓,遂即又是數點寒星挾帶著尖厲的破空聲,向著望台呼嘯而來,不過這時,親兵已經蜂擁而至,搶在梅鋗面前結成了盾牆。

    “可惡!”梅鋗氣得暴跳如雷,扭頭大吼道,“弓箭手,弓箭手!萬箭齊發,給本將軍射死這個渾蛋,射死這個渾蛋……”一向被他寄予厚望的族弟梅殷,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讓楚將給射殺了,這讓梅鋗情何以堪?

    數千名衡山弓箭手迅速集結到了轅門內側。

    伴隨著梅鋗手中寶劍的落下,數千枝羽箭便已經向著前方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織成了一片綿密無際的箭雨,向著轅門百步開外的楚國戰將兜頭攢落了下來,那員名叫呼延的楚國戰將望著天上攢落的雨絲發了會愣,遂即狼嚎一聲轉身就跑。

    那楚國戰將身高腿長,一雙長腿像風車似的轉動之下,只片刻功夫,便又向前跑出了好幾十步遠,卻到了衡山弓箭手的射程之外,待衡山弓箭手的箭雨攢落在地,那楚國戰將忽又轉身回頭,撩起戰袍對著衡山大營撒了泡尿,極盡挑釁。

    再下一刻,楚軍陣中也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號角聲。

    “梅鋗是個縮頭烏龜,衡山軍都是貪生怕死的懦夫!”

    “梅鋗是個縮頭烏龜,衡山軍都是貪生怕死的懦夫!”

    “梅鋗是個縮頭烏龜,衡山軍都是貪生怕死的懦夫!”

    庚勝勃然大怒,喝道:“上將軍,楚軍欺人太甚,出戰吧!”

    梅鋮也是厲聲附和道:“是啊大哥,士可殺不可辱,與其怯敵避戰遭人羞辱,不如出營與之一戰,縱然兵敗身死,也是雖死猶榮!”

    庚望也瞇著眼睛說道:“楚軍兵鋒雖盛,卻不過兩萬人左右,而我軍兵力超過十萬,幾五倍於敵,以五倍之眾聚而擊之,料能勝之。”

    “不,軍師你小看楚軍了。”梅鋗卻迅速恢復了冷靜,當下搖頭說道,“楚軍敢以兩萬人馬勞師遠征,深入衡山國腹地,足見這兩萬人馬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其戰鬥力絕不是我們這些臨時徵集的農夫、樵夫或者獵戶能夠比擬的。”

    “而且,這兩萬楚軍的領軍主將說不定就是項莊小兒本人,項莊小兒驍勇無匹,又狡詐無比,極難對付。”說此一頓,梅鋗又道,“傳令下去,各軍只守好自己營盤,沒有本將軍的將令,任何人不得輕易出戰,違者……立斬不赦!”

    “那就讓楚軍這麼囂張下去?”梅鋮急道,“大哥!”

    “你給我閉嘴!”梅鋗老實不客氣地訓斥道,“只要能夠據營而死,打敗楚軍,讓楚軍在大營外囂張幾天又怎麼了,咹?”說此一頓,梅鋗又環顧諸將道,“不知你們發現沒有,這支楚軍雖然來勢洶洶,可攜帶的輜重卻很少!”

    “咦?”庚勝道,“好像還真是,連行軍大釜都沒有。”

    庚望若有所思道:“上將軍是說,楚軍企圖跟我衡山軍速戰速決?”

    梅鋗冷笑道:“嘿嘿,楚國正面臨七路聯軍之威脅,江東根基隨時可能毀於一旦,這兩萬楚軍多半就是項莊的精銳主力,又豈敢在衡山國耽擱太久?”說此一頓,梅鋗又道,“所以,我軍只需堅守不出,楚軍就必定會選擇強攻!”

    十萬衡山軍大多是臨時徵集的壯丁,戰鬥力跟楚軍老兵相差懸殊,軍紀更是沒法比,如果野戰的話,很可能會被楚軍一舉擊潰,可如果據營死守,就能很大程度上彌補兩軍戰鬥力之間的差距,也更能發揮衡山軍人多的優勢。

    庚望小聲提醒道:“可是上將軍,我軍的軍糧也不多啊。”

    眼下衡山大營裡儲存的軍糧只有區區兩萬石,只夠十萬大軍吃七天,營外楚軍雖然沒有攜帶太多的輜重,可他們兵少啊,隨身攜帶的軍糧支撐個十天半個月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所以雙方對峙的話,最先糧盡的反而是衡山軍而不是楚軍。

    梅鋗淡然道:“我軍的軍糧是不多,可楚軍並不知道。”

    梅鋮不以為然道:“我軍的糧囤就在那裡,幾個糧倉多少糧食,楚軍只需派出斥候爬到附近山上往下一看,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梅鋗皺了皺眉,道:“這倒的確是個問題。”

    庚望眼珠一轉,道:“上將軍,末將有一計,可以騙過楚軍眼線。”

    梅鋗道:“軍師快說,什麼計?”

    庚望道:“可使軍中將士連夜趕製幾萬口麻袋,然後填滿泥土露天堆放到糧囤之外,等楚軍斥候上山時,再臨時打造糧倉,再將這些填滿泥土的麻袋往糧倉裡搬運,這樣一來,就能造成我軍糧食多得沒地方放的假象。”

    “好計!”梅鋗讚道,“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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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欲蓋彌彰

     楚軍叫了半天陣,呼延、由淵、西乞烈諸將連續出陣挑戰,衡山軍始終龜縮不出,無奈之下,項莊只得下令全軍後退十里安營結寨。

    晉襄帶著幾個親兵只花了片刻功夫,便把項莊的王帳給支了起來。

    項莊的王帳並沒有使用綢布,也沒有使用獸皮,而是跟普通將士的行軍帳篷一樣,全都採用了清一色的麻布,當然,楚軍現在所使用的麻布已經被項莊改良過了,不僅更厚,而且編織的花紋也更密致,儼然就是後世的帆布了。

    支好了項莊的王帳,晉襄、呼延以及天狼營、虎賁營的親兵便紛紛從各自的帆布行囊裡取出了一頂頂帆布帳篷,在四周支了起來,只不到片刻功夫,八百親兵便以項莊的王帳為中心,支起了兩百多頂大小相同的帆布帳篷。

    如今的楚軍,尤其是兩萬精銳,裝備已經逐漸標準化,不僅全軍將士裝備的橫刀、環首刀、角弓、盾牌以及長矛等兵器及鎧甲採用了相同的製式,既便是乾糧袋、帆布帳篷、麻布被褥等後勤輔助裝備也實現了標準化。

    可不要小看這個標準化,譬如說帆布帳篷以及麻布被褥的標準化,可以極大地減輕後勤保障的壓力,同時又能極大地提高軍隊的機動力,這是因為,許多原本需要輜重車輛來運輸的帳篷器具,現在完全可以改由單兵攜帶,翻山越嶺毫無阻礙。

    項莊還給每個老兵裝備了一個帆布行囊,專門用來裝帳篷、被褥以及各種雜物,這個帆布行囊其實就是後世的軍用背包,項莊穿越之前就是一名解放軍老兵。自然知道軍用背包看似很尋常,可對於一支軍隊來說,作用卻是非同小可。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來,楚軍營地裡很快也升起了星星點點的篝火。

    晉襄從帆布行囊裡取出一大張白麵饃饃,就著火堆烤得外焦裡酥,才連同一竹罐清水送到了項莊跟前,項莊卻是食慾全無,搖搖頭站起身來。向不遠處的百里賢道:“子良,咱們去那邊山頭上看看衡山軍的虛實。”

    “喏!”百里賢自然無有不允。

    當下呼延正德點起四百天狼衛護衛著項莊、百里賢登上了營地右側的山頂,站在山頂上居高臨下望去,身後是星重點點的楚軍營火,斜對面卻是燈火通明的衡山大營。藉著火光甚至還可以看到,衡山軍正在忙忙碌碌地搬運輜重。

    望著衡山大營中露天堆放,而且碼得跟小山似的糧食,項莊不禁蹙緊了眉頭,不無憂慮地說道:“衡山軍兵力幾乎五倍於我,糧草又是這般充足,而且還是本土作戰,可以說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以及人和。還堅守不出,這仗看來不好打哪。”

    “是啊。”百里賢點了點頭,道,“這一仗,咱們拖不起啊。”

    “實在不行,那就只能夠強攻衡山大營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必須首先擊破衡山大軍。如若不然,一旦讓英布、周殷、靳歙、李左車他們回過神來,後果將不堪設想。”衡山大營的營火映在項莊的眼睛裡,就像有兩團冷焰正在燃燒。

   “咦,情形好像有些不太對啊。”百里賢忽然驚咦了一聲。

    “怎麼,子良你可是發現了什麼?”項莊側頭,忍不住問道。

    百里賢點了點頭。以羽扇指著前方衡山大營說道:“大王你看,看衡山軍這番情形,多半是在搬運糧食吧?”

    項莊道:“對啊,衡山軍不正忙著把露天堆放的糧食搬進糧倉麼?”

    百里賢道:“這麼多糧食,少說也該有十幾萬石吧?可在這些露天堆放的糧食上面。竟然連一片遮風擋雨的蘆席都沒有,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看這附近的地面,昨天晚上明顯剛下過一場暴雨,衡山軍就不怕糧食被浸泡發霉麼?”

    呼延正德道:“也許這批糧食是今天才剛剛押到的吧。”

    百里賢搖了搖頭,道:“那也不對,如果這批糧食是今天才剛剛押到,衡山軍又為什麼不直接放進糧倉,反正糧倉都已經修好了,而且也空著,又何必露天堆放?難道說,這十幾萬衡山大軍竟然還抽不出搬運糧食的幾千壯丁麼?”

    項莊眼前突然間閃過一道亮光,狠狠擊節道:“欲蓋彌彰!”

    “對,就是欲蓋彌彰!”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微笑著道,“衡山軍多半無糧,故意露天堆放糧食,再趁夜搬進糧倉,分明就是在演戲,梅鋗分明就是想給咱們造成一種衡山軍糧食堆積如山的假象,然後引誘咱們去強攻衡山大營。”

    “好一個梅鋗。”項莊悶聲道,“不愧是世之名將!”

    不過這一次,梅鋗卻還是不小心露出了馬腳,並且被百里賢抓了個正著。

    百里賢微笑道:“大王,既然衡山軍無糧,而我軍攜帶的乾糧卻足以支撐半月有餘,如此一來,我軍卻是不必急於進攻了。”

    “唔。”項莊輕輕頷首道,“那就先這樣耗著吧。”

    雖說楚國正面臨著英布、周殷、靳歙、李左車、姒雒搖五路大軍的威脅,可項佗的五萬大軍卻也不是擺設,而且,丹陽郡、會稽郡各縣的壯丁也正源源不斷地向曲阿集結,短時間內江東應可無慮,所以,區區十天半個月,楚軍還耗得起。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忽又說道:“大王,也不知道上大夫的江陵之行怎麼樣了?如果上大夫能夠說服臨江王,則也許用不著十天,梅鋗就會主動尋求與我決戰了。”

    ##########

    江陵,臨江王宮。

    臨江王共尉正在宴請大楚上大夫武涉。

    共尉才剛剛三十出頭,長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可以算得上是百裡挑一的美男子,不過,就是看上去略顯陰柔,缺了些男兒氣概。

    武涉坐在共尉的右下首,在共尉的左下首,還坐著臨江國的國相以及上將軍,臨江國的國相杜騭,已經是年逾古稀,上將軍公孫武,卻只有三十出頭,長相也極為英武,坊間傳說公孫武愛好龍陽,跟臨江王共尉之間有斷袖之癖。

    這會,武涉正在席間侃侃而談:“姒雒搖不過化外蠻夷,區區幾萬烏合之眾,根本不堪一擊,我王已遣驍將龐鈺,引精兵五千出烏傷以南,不出意外的話,姒雒搖現在多半已經引頸受戮,所部蠻兵也多半已經敗回東歐了。”

    “閩越王姒無諸雖頗知兵略,然閩中相距吳中何止千里,中間山高水遠,毒瘴遍地,又有稽南宗族武裝相阻隔,只怕一年半載之內,閩越大軍都不可能殺至吳中,可​​到那時候,我王早已經擊退其餘各路賊兵,區區一路閩越軍,又何足道哉?”

    “周殷、靳歙、李左車,世之名將,可惜兵微將寡,成不了氣候。”

    “我大楚左將軍蒙殛乃故秦名將蒙恬之子,文韜武略,無人可及,麾下五千精兵,皆可以一擋百,有蒙殛將軍以及五千精銳鎮守歷陽,周殷、靳歙、李左車縱然有千般本事,也休想越過雷池半步,江左三郡可保無慮。”

    “我王所慮者,唯衡山王吳芮、淮南王英布二人耳,今,我王已命上將軍項佗提十萬大軍北出曲阿,以抗淮南王英布大軍,又親提五萬精兵深入廬江,意欲與大王共擊衡山,衡山國若亡,我王願以衡山郡相贈,不知大王意外如何?”

    國相杜騭捋了捋頷下花白的長髯,說道:“上大夫,如果項王兵敗廬江又當如何?需知衡山國之上將軍梅鋗亦乃當世之名將,麾下更聚集了二十多萬大軍,以五萬擊二十萬,兵力相差如此懸殊,項王獲勝之機,鮮矣。”

    武涉起身,慷慨激昂地道:“國相以為梅鋗比之劉邦如何?”

    杜騭皺眉不悅道:“漢王世之梟雄,梅鋗又如何與之相比?”

    “說的好!”武涉擊節道,“漢王世之梟雄,我大楚先王項羽英雄蓋世,尚且在他手下兵敗而亡,然而,大別山之戰劉邦以五十萬大軍對我王五千殘兵,卻連連喪師失利,今我王提五萬精兵擊梅鋗二十萬烏合之眾,焉能不勝?”

    杜騭啞然,他縱然滿心不願,卻也得承認武涉說得有道理。

    坐在杜騭下首的公孫武又道:“上大夫,我臨江大軍若大舉興兵,跨江擊邾縣,則難免國中空虛,萬一漢軍趁虛來取江陵,如之奈何?”

    武涉甩了甩衣袖,灑然道:“上將軍有所不知,去歲我王率兩萬大軍打入關中,已然將關中大地攪得遍地狼藉,今關中壯丁十不存一,民無裹身之衣,戶無隔宿之糧,不得十年休養,絕不可能恢復元氣,漢軍拿什麼出兵江陵?”

    公孫武淡淡一笑,再沒有多說什麼,從他公孫武的立場,其實還是讚成出兵的,臨江國跟關中、巴蜀之間有巫山天險阻隔,漢軍如果想要進攻江陵,就必須借道三川南陽,可至少在目前,漢軍還沒有向三川、南陽集結的跡象。

    也就是說,短時間內漢軍並沒有對臨江國興兵的打算,那麼,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攻取邾縣,滅掉衡山國呢?要知道此時的衡山國,舉國壯丁齊聚番邑,國都邾縣極度空虛,對於臨江國來說,真可謂是天賜良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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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速戰速決

    衡山國都,邾邑。

    太子吳臣和幾個弟弟正在寢宮裡探視父王吳芮的病情,吳芮的病榻邊上還坐著個風華絕代的少婦,這個少婦不是別人,就是太子吳臣的生母、衡山王吳芮的髮妻毛氏,毛氏乃是湖湘有名的才女,同時也是有名的大美人兒。

    吳芮已經氣息奄奄,卻兀自牽著毛氏的手,眼睛裡盡是留戀之色。

    感受著吳芮對自己的愛戀,毛氏不禁潸然落​​淚,泣聲道:“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聽完毛氏的泣血絕唱,吳芮的臉色竟奇蹟般地恢復了紅潤,吳芮拉著毛氏的玉手久久不語,好半晌後才喟然說道:“芮歸當赴天台,觀天門之螟晦……”話沒說完,吳芮便氣絕身亡,只是眉目宛然,猶如生人。

    “父王!”吳臣、吳元等太子、王子見狀紛紛哭倒在地。

    毛氏也是默默垂淚,顯然,剛才那兩句話就是衡山王吳芮的臨終遺言了,意思是說,在他吳芮死後,希望能夠歸葬家鄉瑤里的五股尖仰天台,跟他的父輩葬在一起,他要跟他的父輩一起,朝迎旭日東昇,暮送夕陽西下。

    恰在此時,國相吳忠也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雖然吳芮眉目宛然,猶如生人,可看到太子吳臣以及幾位王子哭倒在地,王后也守在大王榻邊默默垂淚,吳忠如何還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下吳忠也是僕地跪倒,大哭道:“大王,我的大王哪。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呀……”

    吳忠這下可真是六神無主了,剛剛接到急報,臨江國出動了十萬大軍,分乘數百艘大小戰船,抄水路前出沙羨水軍大寨。距離邾邑已經不足百里了!可眼下衡山大軍卻又遠在廬江番邑,邾邑守備空虛,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大王又歿了。

    吳忠正乾嚎之際,王后毛氏悲聲說道:“國相,大王雖歿,國事卻不能廢,你還是趕緊處理國事去罷,而且,現在正是大戰當前。上將軍又領軍在外,一應大小事務,就只能多多拜託國相你了。”

    “王后,王后哪,大事不好了。”吳忠這才直起身來,向毛氏道,“臣剛剛得到消息,臨江國上將軍公孫武親提十萬大軍。已經進至沙羨,距離邾邑已經不足百里了,而且,臨江大軍走的是水路,速度極快。最遲明天上午,臨江大軍就要兵臨邾邑城下了!”

    “啊,臨江大軍就要兵臨邾邑城下了,這這這,國相,這可如何是好?!”毛氏聞言頓時花容失色,她雖然是才女,卻終究是個婦道人家。而且從未有過處理軍國大事的經歷,驟然聞此噩耗,又如何能不心驚?

    吳忠也是無言以對,他又哪裡知道該怎麼辦?

    還是年僅十六歲的太子吳臣當機立斷道:“國相,為今之計,只能緊急驀集邾邑城內所有壯丁,全城戒嚴。嚴加防備,再詔令周邊各縣,即刻招驀壯丁,馳援邾邑,同時譴飛騎前往番邑。請求上將軍率大軍火速回援!”

    “喏喏喏!”吳忠連連點頭,這才領命去了。

    ##########

    公孫武的三萬臨江軍已經進駐沙羨水軍大寨。

    兩天前。大楚上大夫武涉當殿舌戰臨江國的文臣武將,最終說服了臨江王共尉,共尉遂以上將軍公孫武為將,起兵三萬,號稱十萬,分乘五百餘艘大小戰船,順江水而下,只兩日便直抵沙羨水軍大寨,邾邑已然近在眼前了。

    中軍大帳裡,公孫武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有親兵入內稟報導:“上將軍,楚國上大夫武涉求見。”

    “這個武涉。”公孫武苦笑道,“還真是不肯消停。”

    說罷,公孫武又吩咐那親兵道:“去,請武上大夫進來。”

    “喏!”親兵轟然應諾,領命去了,不片刻,便又領著武涉進了大帳。

    進了帳,武涉向著公孫武淺淺一揖,朗聲道:“上將軍,臨江大軍怎麼進駐沙羨水軍大寨,不往前走了?”

    公孫武道:“上大夫有所不知,我軍之糧草器械尚未備齊,眼下還不宜進兵。”

    武涉皺了皺眉頭,不以為然道:“糧草不足,從衡山國就地籌集便是,至於器械,此時邾邑必然守備空虛,縱然沒有重型器械,單憑臨時打造之簡易長梯,也足夠奪取城池了,上將軍若是顧慮太多,恐怕會白白貽誤戰機哪?”

    “兵者,詭道也。”公孫武皺了皺眉,道,“關於攻伐衡山國事,本將軍自有決斷,也就不勞上大夫你操心了,今日天氣甚好,不如你我小酌一番如何?”說罷,公孫武又回頭把手一招,朗聲道,“來人,上酒!”

    當下便有親兵端上了水酒、肉食。

    武涉只能搖頭苦笑,他其實也不傻,當然知道公孫武存的是什麼心思,很顯然,在沒有見到兔子之前,公孫武是不打算撒鷹了,也就是說,在大王的楚軍精銳沒有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之前,臨江大軍是不可能再進半步了。

    公孫武有此想法,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道理是明擺著的,如果臨江軍貿然出擊,悍然兵臨邾邑城下,萬一梅鋗果斷回師,項莊又順水推舟,那麼局面可就演變成衡山國跟臨江國之間的對掐了,而項莊很可能趁此機會從衡山國脫身,回師江東收拾另外幾路諸侯。

    總而言之,臨江國絕不介意滅了衡山國,卻也不當楚軍的馬前卒,你項莊的楚軍主力如果能夠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我臨江大軍就會順勢攻陷邾邑,滅亡衡山國,可如果你項莊想要渾水摸魚,對不起,我們臨江大軍可不會配合。

    “也罷,喝酒,喝酒!”想通了這點,武涉也就不再強求臨江大軍繼續東進了。

    事實上,臨江國以公孫武為將,起兵三萬進駐沙羨水軍大寨,他武涉遊說臨江國的任務就已完成了,接下來,就要看大王的了,只要大王能在番邑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則臨江軍就必定會趁勢東進,直寇邾邑,衡山國也就完了。

    ##########

   番邑城東二十里,衡山大營。

    一轉眼四天已經過去,不過讓梅鋗感到不安的是,楚軍竟然並沒有發起強攻,而是在五里外紮下了營寨,而且每天都在加固營寨,四天下來,營柵外的壕溝都已經挖到六尺深,兩丈寬了,看這架勢,楚軍是打算跟衡山軍長期對峙下去了?

    這天中午,梅鋗再次召集庚勝、庚望、梅鋮前來大帳議事,可幾個人討論了半天,也還是沒什麼結論,一時之間,梅鋗也陷入了猶豫之中,究竟是繼續跟楚軍耗下去呢,還是趁著軍糧未盡之前,果斷跟楚軍決戰?

    “上將軍,別猶豫了,跟楚軍決戰吧!”

    “不行,現在決戰,豈不是正中楚軍下懷?”

    “問題是,再等下去咱們的軍糧就該吃光了,到時候怎麼辦?”

    “該死的,全賴這鬼天氣,要不是這鬼天氣,邾邑太倉的幾十萬石軍糧早就應該解送到番邑大營了,我們又豈會像現在這般進退失據?”

    諸將正爭執不休時,忽有一名風塵僕僕的信使進了大帳,跪地慘然道:“上將軍,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梅鋗一眼認出,來人竟然是國相府的門下遏者,當即大吃一驚,失聲道:“先生,邾邑可是出什麼事了?”

    遏者慘然道:“上將軍,臨江王共尉以公孫武為將,起兵十萬,已經進至沙羨,距離邾邑已經不足百里了,邾邑危在旦夕,衡山國已經危在旦夕,太子、國相請上將軍率領大軍火速回援邾邑,遲恐生變哪!”

    “啊?!臨江大軍兵臨邾邑?!”

    “該死的共尉,還真會挑時候!”

    “可惡,這下麻煩了,這邊的楚軍還沒打發走呢,那邊臨江大軍又來湊熱鬧來了,這下咱們可是腹背受敵了。”

    庚勝、庚望、梅鋮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梅鋗的臉色也是一變再變,好半晌後才道:“先生,臨江國果真出兵了?”

    “上將軍,這還有假?!”遏者以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風塵,慘然道,“十萬臨江大軍分乘上千艘大小戰船沿江而下,幾乎遮蔽了整個江面,只兩天不到就從江陵直抵沙羨,沿途的漁民樵夫可都是看得真真的,還能有假?”

    “上將軍,此事只怕不假。”庚望神情凝重地道,“在下以為,多半是項莊派出的使者到了臨江國了,臨江王共尉肯定是受了項莊的攛掇,才會趁這個機會出兵,從背後給了我衡山國致命一擊,上將軍若不火速回援,則邾邑危矣。”

    “可惡!”梅鋗不禁蹙緊了眉頭,這個時候回援邾邑,楚軍肯答應?

    庚望嘆息道:“上將軍,為今之計,只能跟楚軍速戰速決了,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擊破楚軍,然後回師邾邑。”

    梅鋗卻是搖頭苦笑,衡山軍這個時候想跟楚軍速戰速決,楚軍卻未必肯了,可如果不理會楚軍直接撤兵,卻很可能會遭到楚軍的銜尾追殺,衡山大軍一旦穩不住陣腳,形成潰敗之局面,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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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鬥智

    梅鋗猶豫了半晌,還是無法下定決心,當下向庚勝、庚望以及梅鋮道:“走,還是先去看看楚軍的大營再說。”

    當下梅鋗帶著諸將悄然出了大營,又悄然摸上了大營右側的孤峰。

    站在孤峰上居高臨下望去,只見楚軍已經構築起了一座頗具規模的營寨,環繞大營先是兩丈來高的木柵欄,木柵欄外則是六尺來深、兩丈來寬的壕溝,溝底密布尖銳的鹿砦,在木柵欄內每隔二十步就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望台。

    這些高台足有十步見方,頂部圍了護欄,每座高台足可駐守數十名弓箭手。

    衡山大軍如果選擇強攻,則必然會遭到守在這些高台上的楚軍弓箭手的無情射殺!

    庚勝憂心沖沖地道:“上將軍,楚軍的動作好快啊,這才幾天功夫,竟然就築起了這麼一座堅固的營寨,我軍如若強攻,恐怕會死傷慘重哪。”

    梅鋗默默點頭,看這番情形,強攻怕是多半不成了。

    梅鋮突然說道:“大哥,依小弟看,乾脆還是給楚軍下戰書吧!”

    “下戰書?”梅鋗心頭微動,又把目光又投向了庚望,庚望卻搖了搖頭,事到如今,他也沒有更好的建議了,當下梅鋗便道,“也罷,那就先給楚軍下一封戰書吧!”

    ##########

   楚軍大營,項莊王帳。

    項莊放下手中木簡,向百里賢道:“子良,梅鋗下戰書來了。”

    百里賢搖了搖羽肩,微笑著說道:“大王。看來上大夫已經說服了臨江王,臨江大軍多半已經逼近邾邑了,要不然,梅鋗也不會下這戰書,邀我軍出營與之決戰。”

    高初一拍大腿,冷然道:“先前我軍想要決戰,梅鋗卻是龜縮不出,現在衡山軍想要與我軍決戰。哼哼哼,我們也給他來個堅守不出。”

    蕭開擺了擺頭,冷森森地道:“對,給他來個相應不理!”

    田橫也道:“我軍有堅固的營寨作為屏障,就憑衡山軍這些烏合之眾。準保他們來多少死多少,嘿嘿,我軍大營外很快就要血流成河了。”

    項莊忍不住跟百里賢對視了一眼,兩人嘴角便同時綻起了一絲微笑。

    早在衡山大軍欲蓋彌彰、故意做出糧食堆積成山的假象的當天晚上,百里賢就已經預料到了今天的局面,當即建議項莊下令打造一座堅固的營寨,楚軍有了堅固的營寨做屏障,就能以最小的代價擊破梅鋗的衡山大軍。

    現在大營已經築成。楚軍已經沒必要去跟衡山軍野戰了,說到底,現在急於求戰的是梅鋗的衡山軍,而不是楚軍。    當下項莊吩咐晉襄道:“晉襄,馬上派人回覆梅鋗,不戰!”

    “喏!”晉襄轟然應諾,當即轉身去了。

    ##########

   衡山大營。

    梅鋗神情陰沉地目送楚軍使者大步出了大帳,坐在左下首的梅鋮鏘然拔劍。意圖斬殺楚軍來使,卻被梅鋗冷冷地瞪了一眼,梅鋮便只得訕訕然收劍回鞘。

    軍師庚望嘆了口氣,無奈地道:“上將軍,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本來就是,先前楚軍求戰,衡山軍拒不應戰。目的是想藉助堅固的大營盡可能地殺傷楚軍的有生力量,可現在卻是衡山軍求戰,結果楚軍也同樣不肯應戰,其目的也是想要藉助營寨以盡可能地殺傷衡山軍的有生力量。

    你做得初一,就不能怨人家再做十五!

    梅鋗的眉頭越發地蹙緊了。邀戰不成,那就只剩下兩個選擇了,或者強攻楚軍大營,或者無視楚軍的威脅果斷撤兵!可這兩個選擇都不是梅鋗想要的,強攻楚軍大營,衡山軍勢必會死傷慘重,可如果直接撤兵,萬一楚軍銜尾掩殺怎麼辦?

    背著雙手在大帳裡來回踱了半天步,梅鋗還是沒能下定決心。

    梅鋮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大哥,你也別猶豫了,你帶著大軍先撤,小弟率本部兩萬人馬斷後!”

    “給你兩萬人馬斷後?”梅鋗搖頭苦笑道,“就是再給你兩萬人馬,只怕也還是擋不住楚軍……”

    說著,梅鋗的聲音忽然間嘎然而止。

    “大哥,小弟……”梅鋮還想再分辯時,卻被梅鋗不由分說制止了。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間,梅鋗隱隱約約間好像觸碰到了什麼,可一轉念間,他又發現自己怎麼也抓不住要點,當下又在大帳裡來回踱起步來,庚勝、庚望和梅鋮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梅鋗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足足好半晌後,梅鋗才終於狠狠擊節道:“有了!”

    梅鋮撓了撓頭,滿頭霧水地道:“大哥,有什麼了?”

    梅鋗擺了擺手,答非所問地道:“二弟,你這便點起本部兩萬人馬,即刻離開大營,回師邾邑!”

    “啊?”梅鋮愕然道,“大哥,你這是幹啥?”

    梅鋮、庚勝聽得滿頭霧水,可軍師庚望卻一下明白了梅鋗的意圖,當下讚道:“妙,妙啊,上將軍此計甚妙!”說此一頓,庚望又道,“如此一來,難題就又拋回給楚軍了,除非楚軍願意決戰,否則,他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軍回師邾邑了!”

    ##########

   楚軍大營。

    項莊、百里賢正在對飲小酌,正當兩人靜心等待衡山軍前來強攻時,呼延正德忽然健步如飛走進了大帳,向項莊稟報導:“大王,衡山軍出動了!”

    “哦?”項莊跟百里賢交換了一下眼神,道,“往這邊來了麼?”

    “沒有。”呼延正德卻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道,“衡山軍往北邊去了。”

    “咦?”百里賢不禁驚咦了一聲,有些驚訝地道,“難不成梅鋗真打算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撤兵?他就真不顧忌我軍銜尾掩殺?”

    “走,看看去!”項莊也覺得事有蹊蹺,當下帶著百里賢匆匆登上了大營右側小山,呼延正德也趕緊點起四百天狼衛隨行保護。

    站在小山上居高臨下望去,對面衡山大營的動靜盡入眼底。

    “奇怪。”項莊很快就發現了異常,蹙眉說道,“拔營北去的只是一部份衡山軍,最多也就兩萬多人,絕大部份衡山軍仍舊留在大營之內,梅鋗這唱的是哪一出呀?”

    百里賢略一沉吟,遂即微微色變道:“好手段!大王,梅鋗這是要分兵後撤呀!”

    “分兵後撤?!”讓百里賢這麼一說,項莊也一下就明白了梅鋗的意圖,梅鋗真不愧是當世名將,一般的困局還真是難不住他呀。

    顯然,如果楚軍不理會拔營離開的這股衡山軍的話,則再過一段時間,另外一股衡山軍也將離開,如果楚軍還是不予理會,則再過得一段時間,第三股衡山軍又會離開,然後又會有第四股、第五股,直到最後一股衡山軍拔營離開。

    這樣一來,衡山軍分兵後撤的意圖就達成了,既便最後撤離的一股或者兩股衡山軍被楚軍所擊潰,可衡山軍的主力卻仍然保留了下來,只要衡山軍主力猶在,楚軍的戰略意圖就完全落空了,臨江軍多半也會縮回江陵。

    可如果楚軍現在就出兵截殺,則梅鋗也必定會驅動大軍出營應戰。

    這樣一來,局面立刻就演變成了兩軍的正面決戰,楚軍想要憑藉堅固的營盤大量殺傷衡山軍的期望也就化為了泡影。

    現在,梅鋗又把皮球踢回給了項莊腳下。

    不過,對於項莊來說,要從中做出抉擇並不困難,因為對於楚軍來說,僅僅只是吃掉一部份衡山軍根本毫無意義,此次出征,項莊的意圖就是擊破梅鋗的衡山軍主力,然後協同臨江大軍一舉滅掉衡山國,為此,付出一些代價也是值得的。

    當下項莊回頭喝道:“傳令,全軍出擊,截殺衡山軍!”

    “喏!”呼延正德轟然應諾,再回頭一招手,兩騎快馬早已經如飛而下。

    不到片刻功夫,楚軍大營里便響起了嘹亮的號角,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一隊隊身披重甲的楚軍甲士猶如滾滾鐵流、從敞開的轅門裡洶湧而出。

    ##########

    衡山大營。

    庚望側耳聆聽了片刻,又向梅鋗道:“上將軍你聽,楚軍號角!”

    不用庚望提醒,梅鋗其實也聽見了,當下淡淡地道:“看來,這支楚軍應是項莊小兒親自領軍無疑了,項莊小兒還真是好大的胃口,他這是要一口吞掉本將軍的十幾萬大軍哪,哼哼,他還真是不怕撐破了肚腸!”

    庚望道:“上將軍,全軍出擊吧。”

    梅鋗點了點頭,當即抬頭喝道:“傳令,全軍出動,迎擊楚軍!”

    “喏!”守在帳外的親兵轟然應諾,下一刻,衡山大營裡也響起了綿綿不息的號角聲,轅門開處,一隊隊全副武裝的衡山甲兵也是洶湧而出。

    一隻老鷹被響徹雲霄的號角聲所驚醒,從樹梢的巢穴裡撲翅著飛上了高空,從百十丈的高空居高臨下望去,只見衡山大營和楚軍大營就像是兩隻巨大的蟻巢,黑壓壓的蟻群正從兩個巨大的蟻巢裡洶湧而出、滾滾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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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玄襄陣

    當項莊帶著兩萬精兵趕到衡山大營外時,卻意外地看到衡山軍已經在大營外擺開了一個看上去非常凌亂的陣形,而且陣中的士卒隊形散亂、縱聲喧嘩,那吵雜聲甚至不下於吳中東門的菜市場,而且戰鼓、號角聲也顯得雜亂無章。

    項莊見狀不禁蹙緊了眉頭,梅鋗不應該只有這點水準吧?衡山軍駐紮在番邑大營少說也有一個多月了,既便有些壯丁剛剛趕到不久,可至少一半以上的壯丁已經接受過最基本的陣法隊列訓練了吧,怎麼卻還是這副樣子?

    不過,項莊身後的將領們卻紛紛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衡山軍連陣形都擺不好,怎麼跟我軍鬥?”

    “梅鋗也不過如此,竟然連士卒的陣形隊列都訓練不好。”

    “衡山軍就這樣子,兵再多十萬也是翻手可破,大王,末將只需本部五千精兵,就能直入衡山中軍,斬殺梅鋗,奪得大纛。”

    項莊皺了皺眉頭,側頭望向了百里賢。

    百里賢同樣困惑,他這會正以羽扇搭在額前以遮擋正午刺眼的陽光,正凝神觀察衡山軍的陣形呢,好半晌後,百里賢才微微色變道:“上將軍,衡山軍看似雜亂,可若仔細察,卻還是可以分辯陣形的,戰鼓、號角雖然雜亂,也是刻意為之,這是……玄襄陣!”

    “玄襄陣?!”項莊聞言不禁兩眼微瞇,作為一個穿越者,項莊的優勢是熟知中華戰爭史上發生過的諸多戰例,每有戰事。隨便抓一個戰例過來借鑒,就能找到取勝之道,可他終究不是古人,對於古代的陣法還是相當陌生的。

    不過百里賢是這個時代的人,他對於陣法是很有研究的。

    “玄襄陣?”站在項莊身後的高初道,“軍師,這玄襄陣有些不對吧?”

    高初已是項莊的心腹大將,不過他並沒有因此就驕傲自滿。相反,這小子最近正在苦讀兵書,什麼吳子、孫子、尉繚子,他幾乎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了,就說玄襄陣。高初也在孫臏兵法裡面讀到過,不過眼前梅鋗所擺的玄襄陣卻跟孫臏說的有些不太一樣。

    孫臏兵法上講,玄襄陣就是數十甚至上百個稀疏方陣構成的步兵大陣,可眼前衡山軍的陣形也太密集了吧?

    “高初將軍慧眼如炬,梅鋗所擺的玄襄陣與兵書所載的確有些不一樣。”百里賢回頭衝高初輕輕頷首,心忖大王麾下這麼多將領,也就龐鈺、子車師熟讀過兵書,不過現在。卻要加上個高初了,餘者,卻都是勇猛有餘、謀略不足。

    高初當下問道:“軍師,梅鋗所擺的玄襄陣有什麼不同?”

    百里賢淡然道:“玄襄陣者,所以疑眾難敵也,也就是說,玄襄陣是用來迷惑敵人,以實現原本難以實現的意圖。一般都會加大各個方陣之間的距離,可是現在,衡山大軍幾五倍於我軍,所以擺出的玄襄陣非常密集,我剛才也險些沒看出來。”

    “如此密集,那還是玄襄陣嗎?”高初皺眉道,“幾乎就是數陣了!”

    數陣。也是《孫臏兵法》中的十陣之一,所謂數陣,其實就是步兵的密集陣形,可以最大限度防止敵軍突破中軍,數陣防禦力最強。可弱點也是最明顯的,一旦被敵軍突入中軍砍倒了中軍大纛,整個數陣就會不戰而潰。

    百里賢微笑道:“將軍一語中的,衡山軍陣的外圍是玄襄陣,核心卻是數陣,這是因為衡山軍大多是新丁,如果擺成了數陣,可能沒等我軍殺入中軍,他們就已經自相推擠、兵敗如山倒了,所以梅鋗就因勢利導做了改進,擺成了玄襄陣。”

    說此一頓,百里賢又道:“這樣一來,既便外圍的若干方陣被我軍擊破,其中軍本陣和其餘各個方陣卻仍能保持不亂,而且其中軍本陣又能在各個方陣間來回移動,所以,既便我軍擊破了絕大部份的衡山方陣,衡山軍也仍能亂而不潰!”

    “玄襄陣竟如此厲害,梅鋗還有這本事?!”項莊不禁微微側目。

    如果事情真像百里賢說的這樣,那還真是有些棘手,項莊麾下的兩萬楚軍全都是老兵不假,戰鬥力強悍也是事實,可他們終究是人,而不是機器,他們也是有體力限制的,高強度大烈度的激戰,他們最多也就堅持半個時辰!

    衡山軍若真能亂而不潰,那得殺到什麼時候?就是十幾萬頭豬擺在那裡,你也得殺上半天吧,何況還是十幾萬身披甲衣、手持劍戟的壯丁?真要是這樣,兩萬楚軍再是能打,最終也得湮沒在衡山軍的汪洋大海之中。

    衡山軍大多都是新丁,也許達不到亂而不潰的程度,不過,陣法之道,千變萬化,凶險無比!項莊雖然沒有讀過古代的兵書,可這點最基本的認知還是很清楚的,要不然也不會有八陣圖的傳說,所以,他絕不敢拿兩萬老兵的性命去冒險。

    高初又道:“軍師,那麼梅鋗擺的這個玄襄陣又該怎麼破?”

    百里賢道:“玄襄陣其實就是用來防守的疑兵之陣,攻方只要集中兵力向前平推,自然告破,不過梅鋗所擺的玄襄陣又自不同,我軍如果集中兵力向前平推,則難免會陷入衡山軍的汪洋大海之中,一旦深入敵陣,很可能連方向都辯不清了。”

    說此一頓,百里賢又向項莊道:“大王,臣建議兵分四路,各打青、紅、黃、藍四色旌旗,以大王的大纛為指引,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直取梅鋗的中軍本陣,只要梅鋗的中軍本陣一破,剩下的衡山軍方陣就會不攻自破!”

    “不,沒那個必要!”項莊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相比尉繚,百里賢在戰略眼光上要稍遜尉繚一籌,可在戰術指揮的造詣上,卻絕對不在尉繚之下,這個是尉繚親口跟項莊說的,不過無論是百里賢還是尉繚,他們終究都是這個時代的古人,因此跳不出這個時代的桎梏,所謂桎梏,就是這個時代的戰爭禮儀。

    直到春秋時期,戰爭都還是各國貴族之間的“遊戲”,所以戰場上常常會出現許多無法理解的古怪現象,譬如晉楚之間的鄢陵之戰,晉將韓厥、至等人好幾次截住了協助楚軍作戰的鄭國國君,可他們非但沒有擒拿鄭國國君,反而走下戰車向對方行禮,然後放人!

    到了戰國時期,戰爭規模不斷擴大,戰事也日趨勢慘烈,軍隊的構成才由貴族擴大到了平民,這種荒唐的戰爭禮儀才逐漸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之中,不過,有一些禮儀卻演變成約定俗成的習慣而頑強地保留了下來,譬如兩軍對陣,就必定要分個勝負!

    翻開先秦史,在幾千年的戰爭史上,就沒有一次雙方擺好了陣形,可還沒開打,一方就主動撤兵了,這樣的戰例一次也沒有!直到三國時期,以曹操為首的諸多兵法大家將先秦兵法發揚完善到了極至,戰爭手段才變得多樣化了起來。    曹操尚且如此,來自後世的項莊就更沒有這個時代的桎梏了。

    當下項莊回頭大聲下令道:“號令全軍,後隊改前隊,徐徐後撤!”

    “嗯?後撤?!”

    “打都沒打,就後撤?”

    “這,豈不是讓衡山軍看笑話?”

    “大王這是怎麼了,不明白啊?”

    項莊話音方落,不僅百里賢愣住了,其餘高初、蕭開、田橫、百里茂、由淵、西乞烈、子車師諸將更是面面相覷,顯然,項莊此舉大大地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以他們的思維方式,也完全無法理解項莊此舉的用意。

    不過,呼延正德和晉襄卻是轟然應諾,傳令去了。

    霎那之間,楚軍陣中便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原本正嚴陣以待的楚軍將士便在無比驚愕之中紛紛轉身,徐徐後撤。

    #########

   衡山中軍。

    梅鋗手扶護欄,正站在戰車上觀戰。

    望著前後左右疏密相間、繁而不亂的衡山軍陣,梅鋗嘴角不由綻起了一絲得色,梅鋗自幼熟讀兵書,尤其喜歡研習陣法,對於孫臏兵法裡記載的十陣有著很深的研究,這次衡山軍擺出的玄襄陣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衡山軍大多都是新丁,最大的弱點就是缺乏訓練!

    然而,玄襄陣卻能夠最大限度地彌補衡山軍訓練不足的弱點,因為玄襄陣最大的特點就是“亂”,全軍十幾萬人,分成了兩百多個凌亂的步兵方陣,這些凌亂的步兵方陣又構成了整個散亂的玄襄大陣,無論陣中還是陣外,給人的感覺就是亂。

    正因為亂,既便前方已經打得沸反盈天,可在吵雜的金鼓聲中,後方也是懵然不知,正因為懵然不知,這些剛剛徵召的新丁才不會心生恐懼,才不會兵敗如山倒,這一樣來,衡山軍缺乏訓練的弱點才能得到彌補,而兵多的優勢卻能發揮到極致!

    項莊再是驍勇,楚軍再是能打,他們還真能殺光十幾萬衡山將士?

    然而,就在梅鋗顧盼自得之時,一抬頭卻意外地看到,前方嚴陣以待的楚軍竟然轉身後撤了,梅鋗不由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是怎麼回事?楚軍竟然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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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人頭、戰功

     難道項莊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所設玄襄大陣的厲害,所以知難而退了?

     不過,連梅鋗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他的玄襄陣雖然厲害,可項莊也不是嚇大的,項莊要這麼容易嚇退,那他就不是項莊了,當初在大別山中,他也不可能憑藉幾千殘兵逼退劉邦的幾十萬大軍!所以,梅鋗絕不相信,項莊會如此容易就放棄。

     不過,梅鋗的困惑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楚軍並沒有直接撤出戰場,而是在後撤了大約五百步後便停了下來,再接著,令人吃驚的一幕出現了,原本全副武裝、高度戒備的楚軍竟然紛紛卸下了身上的鎧甲,又紛紛坐到了地上。

     “這是?!”梅鋗臉上不禁泛起了一抹黑氣。

     站在梅鋗身後的庚勝、梅鋮也是勃然大怒,項莊小兒也太狂妄了吧?當著十幾萬衡山大軍的面,竟然就敢卸甲休整?這也太不把衡山軍放在眼裡了吧?難不成,在項莊小兒和楚軍將士眼裡,十幾萬衡山將士就真是擺設不成?

     梅鋮怒道:“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下令攻擊吧!”

     庚勝也道:“上將軍,項莊太囂張了,必須得給他點厲害嚐嚐!”

     梅鋗卻擺了擺手,一雙濃眉卻深深地蹙緊了,項莊,不愧是項莊啊,不費吹灰之力,就破了他費盡心機擺下的玄襄大陣!

     ##########

     五百步外,楚軍本陣。

     兩萬大軍,已經三三兩兩地坐倒在了曠野上,不過真正卸下鎧甲的也就是最外圍的幾千甲兵,其餘的楚軍老兵卻仍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只要項莊下令,他們就能迅速起身,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結成嚴謹的步兵陣形。

     項莊之所以下令讓外圍的甲兵卸甲,目的就是要激怒衡山軍,引誘他們主動進攻,只要衡山軍一動。梅鋗費盡心機擺設的玄襄陣也就不攻自破了。

     玄襄陣就是玄襄陣,不管梅鋗怎麼改良,它都是防禦陣形,防禦陣形的優點就是防禦力強大,可若是用來進攻,那就是破綻百出了,更何況,衡山軍大多都是剛招驀的新丁,未經多少隊列訓練,一旦動了起來。那就徹底亂了套了。

     百里賢這會已經洞察了項莊的意圖,不過臉上的神情還是有些不以為然,顯然,百里賢從骨子裡跟張良都是一類人,都還保持著古時候的君子之風,都認為戰爭就是戰爭,就應該以堂堂正正之謀堂堂正正地擊敗敵人,而不是採取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而項莊此時所採取的手段在百里賢看來就是不入流的。是有失君子之風的,作為一支身經百戰的鐵血之師,既便是死,也要面對敵人,又怎麼可以在戰場背對自己的對手呢?這不僅是對對手的侮辱。更是對自己的侮辱,君子所不為哪!

     不過,若是陳平在此,一定會為項莊的手段拍案叫絕,在許多方面,項莊跟陳平的行事風格都頗為類似,為達目的,兩人都是不擇手段!歷史上。陳平每每能夠向劉邦獻上連張良都想不到的奇計,並非僥倖。

     項莊招了招手,高初便來到了跟前。

     “大王!”高初拱手作揖道,“有何吩咐?”

     項莊低聲道:“挑選兩千銳士,集結待命!”

     “喏!”高初目光一閃,轟然應喏,遂即領命去了。

     ##########

     梅鋗已經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困境之中。

     進攻吧,十幾萬壯丁明顯缺乏訓練,走隊都不會,只怕立刻就會陣腳大亂,到時候楚軍再趁勢一沖,衡山軍立刻就會兵敗如山倒。可撤退吧,楚軍勢必也會銜尾掩殺。衡山軍照樣會冰消瓦解,問題是,老這樣杵在野地裡也終究不是個事呀?

     就這麼一會功夫,不少衡山壯丁就已經怨聲載道了,老站著也累不是。

     五百步外,項莊敢讓楚軍坐下來休整,甚至是卸下鎧甲,梅鋗卻不敢!

     項莊敢這麼做,自然有他的底氣,楚軍都是精銳,戰鬥力強,訓練更是嚴格,只要項莊一聲令下,只片刻就能重新結成陣形,可衡山軍卻都是些未經訓練的農夫、樵夫、獵戶,一旦梅鋗下令原地休整,再想擺成完整的玄襄大陣,那就絕無可能了。

     這可真正愁煞了梅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乾站著也是不行,怎麼辦?

     這一刻,高傲如梅鋗也必須承認,項莊還真是非同一般,就說眼前這一仗,衡山軍明明是本土作戰,兵力也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可以說佔盡了天時、地利以及人和,可戰場上的情形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在戰場上,楚軍竟完全佔據了主動!

     梅鋗甚至有一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既便當年面對大秦帝國的數萬精銳,梅鋗也沒有過這種憋屈的感覺。

     軍師庚望完全能夠體會梅鋗此時的感受,當下嘆息道:“上將軍,不要再猶豫了,還是果斷變陣,以中軍為前鋒,跟楚軍決戰吧!”

     梅鋗浩然長嘆一聲,遂即默默地點了點頭。

     庚望遂即回頭招手,梅鋮便鏗然拔出長劍,又高舉過頂。

     肅立在另一輛戰車之上的四名力士便將梅鋗的大纛猛然擎起空中。

     霎那之間,衡山軍中那雜亂無比的喧嘩聲、金鼓聲、號角聲便嘎然而止,頓了頓,四名力士又將空中的大纛使勁地揮舞了兩下,剛剛沉寂下去的戰鼓聲、號角聲便再次響起,不過這一次,卻再不像剛才那樣雜亂無章了。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以及極富節奏的戰鼓聲中,一隊隊身披重甲、手持長戈的衡山甲士從玄襄大陣中洶湧而出,進至陣前後又迅速結成了密集的數陣,這兩萬甲士全都是梅鋗的中軍精銳,也是衡山軍中僅有的百戰老兵!

     緊隨兩萬老兵之後,十萬壯丁也開始在各級將校的喝斥下變陣。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十萬壯丁終於在兩萬老兵之後結成了凌亂的數陣,原本,梅鋗是想擺一個鋒矢陣的,不過十萬壯丁數量太多、陣形又亂,怎麼看都像個倒置的錘子,老兵組成的錘柄又尖又細,後邊壯丁組成的錘體卻是又大又腫,形狀還極不規則。

     看到這一幕,梅鋗也只能搖頭嘆息,他雖然深諳陣法,可這些壯丁被招驀到軍中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有好幾萬壯丁加入軍中甚至還不足十天,他又能怎樣?他就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可能一下讓這些民夫、樵夫、獵戶蛻變成訓練有素的老兵吧?

     心頭苦澀,可這仗卻還是要打的,當下梅鋗抽出寶劍,向著前方輕輕一引。

     霎那之間,衡山軍中的號角聲一轉變得高亢起來,戰鼓聲也驟然間變得密集起來,那咚咚咚的金鼓聲,猶如疾風驟雨,無比狂暴地敲打在衡山將士的心坎之上,列陣在前的兩萬衡山老兵便紛紛仰天咆哮起來,一邊咆哮,一邊踏步前行。

     ##########

     楚軍本陣。

     項莊的眼睛霎時瞇了起來,原本三三兩兩坐在野地裡休憩的楚軍老兵也紛紛起身,一個個眼睛裡全都流露出了熱切之色,沒錯,就是熱切之色,這些老兵全都熱切地期盼著,能夠與對面的衡山軍來一場驚天大戰!

     最早追隨項莊、並且倖存下來的千餘老兵都已經博得了不更以上的爵位,也一個個都有了自己的府邸、田產以及奴僕,許多老兵甚至已娶了嬌妻又納了好幾房美妾,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看著這些老兵的風光,別的老兵又豈能無動於衷?

     現在的楚軍,上至上將軍,下至剛入伍的新丁,全軍上下瀰漫著一股濃烈的風氣,那就是打仗、打仗、再打仗,打仗越多,就意味著斬獲戰功的機會越多,也就意味著他們博得爵位成為貴族的機會就越大!

     所以,當十幾萬衡山軍大舉壓上時,兩萬楚軍的第一反應不是畏懼,而是興奮,十幾萬衡山大軍在他們眼裡就是十幾萬顆人頭,那就是十幾萬份沉甸​​甸的戰功,戰功在前,這些老兵能不熱血沸騰,能不心頭熱切?

     倏忽之間,項莊回頭向高初點了點頭。

     高初鏘然拔出橫刀,引刀長嗥起來:“鋒矢陣……結陣!”

     “嘩……”原本靜坐在地休息、進食或者​​小口小口飲著燒酒的兩千銳士便呼喇喇地站起身來,又呼喇喇地湧到了楚軍陣前,以高初為基準,迅速結成了密集的三角數陣,剩下的楚軍則以兩千名銳士為箭頭,迅速結成了鋒矢的主體。

     以攻對攻,楚軍所擺出的陣形赫然也是鋒矢陣!

     不過,相比衡山軍,楚軍所擺出的鋒矢陣就要漂亮得多了,無論是前面的鋒矢箭頭,還是後面的鋒矢主體,陣形雖然密集,而且幾乎是人疊著人,卻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行列,斜著看也還是能成行,什麼叫訓練有素,這就叫訓練有素!

     高初獰獰一笑,從親兵手中接過頭盔扣在頭上,又輕輕拉下了面罩,霎那間,高初英挺的臉龐便已經完全隱在了冷氣森森的金屬面罩後面,只有高初冷冽的眼神,透過那道狹長的眼窟,正殺氣騰騰地註視著對面洶湧而來的衡山大軍。

     再一轉身,高初強壯的身形便退入了楚軍陣中,他所站的位置,赫然就是整個鋒矢陣形最前面的位置,箭頭中的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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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楚軍威武

     兩軍對進,前鋒重甲很快就進入了對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內,伴隨著雙方將領一聲聲無比淒厲的長嗥聲,一波波密集的箭雨霎時從雙方的後陣掠空而起,又從空中穿梭而過,然後向著對方的前鋒重甲兜頭攢落了下來。

    在一波波的箭雨侵襲下,不斷有將士中箭,卻鮮少有人斃命倒地,這是因為輕飄飄的羽箭根本不足以穿透步兵重甲,再加上雙方的前鋒重甲裡面又擁有大量的刀盾手,在層層嚴密的遮護之下,弓箭手的密集攢射基本上構不成太大的威脅了

    狼牙重箭倒是可以輕易穿透步兵重甲,甚至連數寸厚的櫓盾都能射穿,不過狼牙重箭重量極重,非兩石挽力以上的硬弓,根本就無法將狼牙重箭拋射到百步開外,然而能夠連續幾十次挽開兩石硬弓的弓箭手又能有幾個?

    居於中軍的項莊看到這一幕也只能搖頭苦笑

    說到底,這一仗還是過於倉促了,如果能給楚軍足夠的準備時間,等到楚軍大量裝備了臂張弩、腰引弩、蹶張弩以及床弩等各種弩,楚軍的遠程殺傷力就將大大提高,對面的衡山軍既便有重甲大盾的保護,也定然會死傷慘重!

    當然,值得慶幸的是,衡山軍也沒有裝備這種利器。

    事實上,衡山軍並不是沒有裝備臂張弩、腰引弩、床弩等各種弩,甚至連井闌、攻城車以及投石車都有很多,只是還沒來得及運來番邑大營,因為這段時間天氣不好,連運糧都很困難,更別提運輸輜重器械了。

    在一波波的箭雨侵龔之下,雙方重甲卻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一邊大聲怒吼著,一邊踏著整齊的步伐,毅然決然地向著前方滾滾而去,在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中,百步距離很快走完,處於鋒矢箭頭的雙方重甲終於迎頭相撞!

    霎那之間,雙方將士的怒吼聲、喝斥聲、痛罵聲、慘叫聲還有兵器的撞擊聲、兵刃入肉的呲喇聲就已經沖霄而起,那巨大的聲浪直欲刺破虛空,遠在十數里外的密林裡,一群群的飛鳥也紛紛驚起,撲翅著飛向了更遠處的密林。

    “死!”高初一聲暴喝,手中橫刀已經向著對面的衡山猛將當頭劈落。

    那衡山猛將能站到整個鋒矢陣的箭頭位置,當然也不是等閒之輩,當下大吼一聲舉起雙鐵戟交叉過頂,試圖硬架高初當頭斬下的橫刀,只聽一聲劇烈的金鐵交鳴聲響過,那衡山猛將竟悶哼一聲,一下就單膝跪倒在了沙場之上!

    經過與刺客天炎的一戰,高初無論是信心還是武藝,都已經突飛猛進,如今的高初,早非昔日那個小兵卒子了,放眼天下,能跟高初相匹敵的,只怕也已經不足十人之數了,眼前的衡山猛將雖然也是萬裡挑一的勇士,可跟高初比卻還是不夠瞧。

    “滾!”高初不及收刀,右腳早已飛起,直踹衡山猛將的咽喉。

    衡山猛將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這一腳若是讓眼前這楚將給踹實了,他的整個頸骨只怕頃刻間就會寸寸碎裂,當下衡山猛將以雙戟杵地猛然一撐,整個人便往後撞入了衡山重甲陣中,高初這一腳卻踹在了一名衡山重甲的大盾之上。

    只聽“哢嚓,一聲,那名衡山兵的大盾應聲碎裂。

    高初右腳餘勢未竭,又狠狠地踹在了那衡山兵的胸口上,只聽“膨”的一聲悶響,那衡山兵的胸甲頃刻間就凹下了一大塊,那衡山兵頓時兩眼暴凸,張口就噴出了一大團污黑的血塊,遂即又殺豬般哀嚎起來,眼見是不活了。

    “嗖嗖…”十幾枝長戟幾乎是同時刺向身先士卒的高初

    高初目光一凝,正欲閃身後退時,破軍、戈勝早已經扛著兩面又厚又寬的櫓盾擋在了高初跟前,只聽“篤篤篤”的悶聲響過,十幾枝長戟幾乎同時戳在了櫓​​盾的盾面上,巨大的衝擊之下,扛著櫓盾的破軍、戈勝竟是兩腳鋤地往後滑了足足半步!

    幾乎是同時,追隨破軍、戈勝身後的四名楚軍銳士已經同時擎起手中的長戟,又惡狠狠地捅向了擁擠在擼盾前方的四個衡山重甲,四個衡山重甲不及閃避,就被楚軍銳士的長戟捅穿了胸腹要害,遂即無比淒厲地哀嚎起來。

    “閃開!”高初引刀怒吼,破軍、戈勝應聲側移讓開了半步。

    高初猛然踏前兩步,手中橫刀順勢一記橫斬,兩顆眉目猙獰的人頭頓時便在漫天血光中猛然拋飛而起,一刀斬殺兩名衡山重甲,高初腳下更不停留,猶如瘋虎無比狂暴地殺入了擁擠的衡山陣中,衡山重甲亂紛紛猶如波分浪裂,竟沒人能阻高初片刻!

    衡山中軍。

    目睹高初在戰場上縱橫摔闔,衡山重甲擋者披靡,梅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楚國可真是猛將輩出哪,先有項羽,後有項莊,現在又冒出了一個陌生的年輕猛將。卻都有萬夫不擋之勇,楚人驍勇,竟至如斯? !

    守在梅鋗身邊的梅鋮卻氣不過,扭頭喝道:“弓來!”

    早有親兵將梅鋮的鐵弓呈送上來,梅鋮接弓在手,又從箭壹裡取了一枝狼牙重箭扣於弦上,遂即拉開馬步、吐氣開聲挽開了足有三石挽力的鐵弓,冷森森的箭簇微微下壓,便對準了前方縱橫撣闔、如入無人之境的楚軍猛將。

    一股蝕骨的冰寒自前方潮水般襲來,高初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

    急抬頭看時,只見一點寒星已經向著他的面門呼嘯而來,間不容髮之際,高初本能地一扭頭、猛然側身,一枝狼牙重箭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門擦過,箭簇的鋒刃與他的臉甲相擦,霎時崩出了一串耀眼的火花,又發出了一聲清越的金屬錚鳴。

    再抬頭看時,只見前方五十步外一字擺開十數輛戰車,其中一輛戰車上峙立著兩員身披錦袍的衡山大將,其中一員衡山大將挽弓搭箭,再次瞄準了自己,高初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冷冽的殺機,敢在老子面前耍弓? !純屬找死!

    “弓來!”高初後退兩步隱入了破軍、戈勝盾後。

    早有親兵奉上鐵弓,又在高初跟前結成了盾牆,高初接弓在手再縱身一躍,長大的身形就已經躍到了盾牆之上,幾乎是同時,高初已經挽開了鐵弓,扣於弦上的狼牙重箭也已經瞄準了五十步外那名挽弓搭箭的衡山大將

    五十步外,梅鋮正在尋找目標時,那楚軍猛將卻又突然間從楚軍陣中騰空而起,而且手裡還多出了一把鐵弓。

    梅鋮獰笑一聲,遂即掉轉箭頭重新瞄準了楚軍猛將。

    然而,對面楚軍猛將的發箭速度卻遠遠超出了梅鋮的想像,他才剛剛挽開弓弦,一點寒星就已經從對面呼嘯而至,梅鋮大吃一驚,再想閃身躲避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呲的一聲清響,一枝狼牙重箭已經無情地射入了他的咽喉。

    梅鋮健碩的身軀劇然一震,雙手一鬆,剛剛挽開的弓弦便又甕的彈了回去,扣於弦上的狼牙重箭也歪歪斜斜地射了出去,不過才飛出不到二十步就勢竭墜地,梅鋮​​兩眼暴凸,喉頭也是嘶嘶作響,雙手似乎想要舉起,卻再無法如願了。

    “二弟!”一母同胞的弟弟當著自己的面被射殺,梅鋗連肺都快氣炸了。

    當下梅鋗鏘然拔出寶劍,又將寶劍奮力高舉過頂,然後厲聲咆哮道:“傳我將令,全軍向前,斬殺對面楚將者,斬殺楚將者,立賞萬金! ”

    守在梅鋗身後的四名力士便開始奮力揮舞中軍大纛。

    “上將軍有令,全軍向前,斬殺對面楚將者,立賞萬金!”

    “上將軍有令,全軍向前,斬殺對面楚將者,立賞萬金!”

    “上將軍有令,全軍向前,斬殺對面楚將者,立賞萬金!”

    梅鋗的軍令迅速傳達下去,衡山軍中頓時一片嘩然,萬金可不是個小數目,縱然是那些個將軍、校尉也是兩眼火熱,大毒所向,大小將校紛紛舉起手中長劍向前一引,成千上萬的衡山重甲便如決了堤的洪水,呼喇喇地湧了上來。

    尾隨老兵身後的十萬壯丁,也吶喊著跟了上來。

    盛怒之下,梅鋗終於催動衡山大軍發動了總攻!

    楚軍陣前。

    看到衡山甲兵猶如潮水般洶湧而至,縱然前面的甲兵戰死當場,後面的甲兵也是絕無一絲的退縮,依然高舉著大劍、長戟奮勇向前,大呼酣戰,高初卻是心頭火熱,梅鋗老兒看樣子是打算跟楚軍拼命了,不過拼就拼,還怕你不成? !

    冷冷一笑,高初當即棄了鐵胎弓,又再次擎出了橫刀。

    “決戰中華,唯我大楚!”高初引刀長嗥,那一聲嘹亮的咆哮,竟隱隱蓋過了戰場上沸反盈天的喧囂聲,清晰地傳進了眾人的耳朵裡,處於整個鋒矢陣最前端的數百名楚軍銳士便紛紛跟著長嗥起來,決洪中華,唯我大楚!唯我大楚!唯我大楚!

    “楚軍威武!”趁著楚軍銳士吶喊的間歇,高初再次引刀怒吼。

    “斬殺梅鋗!”高初話音方落,成千上萬的楚軍銳士便紛紛咆哮起來,“斬殺梅鋗,斬殺梅鋗,斬殺梅鋗…”

    一浪高過一浪的咆哮聲中,楚軍將士也是奮勇爭先,霎那間跟悍不畏死的衡山重甲纏戰在了一起,不過,既便是這個時候,兩萬楚軍也仍然保持著嚴謹的鋒矢陣形,緩慢卻無可阻擋地向著梅鋗的中軍大毒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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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大勝

    “死!”高初暴喝一聲,一刀橫斬將擋在面前的衡山校尉斬成了兩截。

    “吼!”破軍、戈勝扛著大盾就像兩尊門神守護在高初的左右側後,擋下了從兩側攢刺而來的十幾枝長戟。

    破軍、戈勝身後,兩千楚軍銳士結成了密集的鋒矢數陣,盾甲在前,承受著衡山軍潮水般的猛攻,矛兵在後,猶如擇人而噬的毒蛇,每次刺出長戟,都必定會有一個衡山老兵被戳成血葫蘆,雙方都是老兵,戰況可謂空前慘烈!

    兩萬衡山軍,兩萬楚軍,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鬥志、士氣、兵力全都相差無幾,拼起命來基本上都是一命換一命,兩軍陣前,除了高初、破軍、戈勝這個箭頭無人能擋外,身後的楚軍銳士卻是一撥撥地倒在了血泊中。

    說到底,衡山老兵也不是吃素的,楚軍銳士也不是鋼鐵之軀。

    慘烈的激戰持續了不到片刻功夫,兩軍的傷亡數字就已經超過了千數!

    不過,勢均力敵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太久,大約過了半頓飯的功夫,衡山軍就逐漸露出了不支之象,楚軍卻是越戰越勇,完全佔據了上風,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衡山軍的局勢正變得越來越被動,楚軍眼看就要突入衡山中軍了!

    很顯然,衡山軍的體力出現了問題,冷兵器對決的體力消耗是超乎想像的,每次揮動刀劍,每次攢刺矛戟以及每次負盾承受敵軍的劈砍,都必須消耗大量的體力,既便是高初這樣的絕世猛將,半頓飯的功夫下來。也已經渾身冒汗了。    不過呢,楚軍的體力明顯要比衡山軍充沛得多。

    項莊一個不經意間的小舉動,這一刻終於發揮出了超乎想像的威力。

    此前,項莊下令楚軍後撤五百步然後就地休整、喝水外加進食,這在極大程度上保證了楚軍將士的體力,而衡山軍在這小半天裡卻始終直挺挺地杵在陣中,一個人,空著雙手站立半天都會感到累。何況背負著近百斤的兵器鎧甲?

    所以這一仗,楚軍跟衡山軍的體力值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楚軍儘管是勞師襲遠,不遠千里遠征廬江,可是這一仗,楚軍卻是真正意義上的以逸待勞。項莊在不聲不響之間,就實現了天時、地利這兩大戰爭要素上的逆轉。

    正所謂,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決定戰爭勝負的三大因素,天時、地利以及人和,也在不斷地變換,一個高明的統帥。未必要懂得陣法之道,未必就要勇猛過人,卻必須懂得如何把握戰場態勢,如何創造有利於己方的戰爭條件。

    從這點看,項莊無疑是一個極為高明的統帥!

    ##########

   衡山中軍,梅鋗面沉似水,正直直地杵在戰車之上。

    此時此刻,梅鋗連腸子都快梅青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帶著兩萬精銳跟楚軍決死一博,既便無法最終獲勝,也至少可以重創楚軍,然而現在,衡山軍卻是敗局已定,甚至連重創楚軍都不可能了。

    兩萬精銳老兵體力不支。敗局已定,那麼十萬壯丁呢?

    梅鋗有些落寞地回過頭來,只見十幾萬壯丁正跟著兩萬老兵的屁股後面,像無頭蒼蠅般亂跑亂叫,十幾萬人的大對決。真正短兵相接的其實也就是前面的兩三千人,這十幾萬壯丁除了跟在老兵屁股後面起起哄,根本就無所建樹了。

    ##########

   楚軍中軍,項莊嘴角已經綻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衡山軍敗像已呈,不出意外的話,最多再有半個時辰,楚軍當面的兩萬衡山老兵就能被打垮了,只要這兩萬老兵一垮,剩下的十幾萬新丁根本就不足為慮,這群烏合之眾,楚軍只需一個突擊就能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

    “格崩!”一聲劇烈的金鐵交鳴聲響過,高初手中那柄的橫刀在經受了數百次的猛烈交擊後,終於碎成了數截。

    “去死!”一員衡山猛將趁勢突進,揮劍猛斬高初頸項。

    高初悶哼一聲,身形突然鬼魅般欺前,一下就撞入了衡山猛將懷裡,在避過衡山猛將手中重劍的同時,右手一記鉤拳已經重重擊打在衡山猛將的下巴上,衡山猛將慘叫一聲,重逾四百斤的身軀頓時拋飛而起。

    “嗷哈!”高初仰天咆哮,雙手疾探一下就攥住了衡山猛將的左右腳腿,遂即雙臂朝外猛然一張,竟然將衡山猛將硬生生撒成了兩爿!衡山猛將不及慘叫便已氣絕,肚腸、內臟伴隨著鮮血洶湧而下,濺了高初滿身!

    “擋我者死!”高初手握兩爿殘屍,脖子上還掛著一圈大腸,仰天咆哮。

    正在陣前殊死拼殺的衡山老兵無不駭然,這一刻的​​高初,猶如煞神轉世,令人打心眼裡感到畏懼。

    高初緩緩轉身,嗜血雙眼透過狹長的眼窟死死鎖定了不到二十步外的梅鋗,遂即再次仰天長嗥起來:“斬殺梅鋗,斬殺梅鋗,斬殺梅鋗……”無比淒厲的長嗥聲中,高初早已揮舞著兩片殘屍兜頭沖向了二十步外的梅鋗。

    “斬殺梅鋗!”

    “斬殺梅鋗!”

    “斬殺梅鋗!”

    破軍、戈勝以及追隨高初身後的數百名銳士頓時山呼響應,一邊嗷嗷叫囂著,一邊奮力揮動手中的大盾、環刀以及長戟,奮勇向前,數百名銳士組成的攻擊箭頭,猶如滾滾鐵流,以無可阻擋之勢向著梅鋗的親軍本陣碾壓了過來。

    ##########

    衡山中軍。

    目睹高初如此神威,楚軍如此驍勇,庚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驟然回頭喝道:“保護上將軍,後撤!”

    數百親兵霎時蜂擁而上,護著梅鋗轉身後撤。

    梅鋗並沒有堅持要留下,仗打到這份上,他也知道衡山軍敗局已定,再留在戰場上已經毫無意義了。

    梅鋗的親兵一撤,立刻便引起了連鎖反應。

    附近的衡山老兵也紛紛加入了逃跑的行列,後面蜂擁而至的新丁則亂成了一團,高初帶著數百銳士很快就突入了衡山中軍,破軍、戈勝縱身躍上戰車,兩記盾擊就將守護梅鋗大纛的四名衡山力士擊殺當場,原本高高聳立的大纛便轟然倒了下來。

    “衡山軍敗了!”高初縱身躍上梅鋗的戰車,高舉雙臂仰天長嗥。

    “衡山軍敗了!”破軍、戈勝以及數百名銳士很快也跟著歡呼起來。

    “衡山軍敗了!衡山軍敗了!衡山軍敗了……”巨大的歡呼聲很快傳遍了戰場的每個角落,楚軍將士頓時士氣大振,衡山將士則是士氣低落,至於那十幾萬衡山壯丁,更是頃刻間土崩瓦解、四散而逃,這一刻,他們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

    楚軍中軍。

    項莊緩緩舉起右手,再向前輕輕一壓,道:“王旗傳令,全軍出擊!”

    呼延正德、晉襄猛然轉身,引吭長嘯起來:“大王有令,全軍出擊!”

    霎那之間,楚軍後陣便響起了激烈的戰鼓聲,密集猶如疾風驟雨的戰鼓聲中,原本忠實地堅守在自己位置上的楚軍將士便紛紛脫離本陣,甩開大步向前飛奔而去,衡山軍已經兵敗如山倒,現在,是時候收割人頭、斬獲戰功了!

    ##########

    沙羨,臨江大營。

    雖然已經是深夜,可臨江上將軍公孫武的大帳裡卻仍然是燈火通明,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陣陣悅耳的笙歌聲,透過帳篷的間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十幾名身披薄紗輕縷的舞姬正在大帳中翩翩起舞,公孫武據案而坐,正在兩名舞姬的簇擁下飲酒作樂。

    喝著喝著,公孫武便來了性致,伸手拍了拍懷裡那名舞姬的豐臀,那名舞姬吃吃一笑伸手撩起了身上薄薄的舞衣,絲質的舞衣下竟是再無小衣,卻把兩瓣豐腴的肥臀以及溝壑裡的無限春光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公孫武面前。

    公孫武當即跪坐而起,一邊還握著酒杯往嘴裡灌酒,另一名舞姬則早已經撩起了公孫武的錦袍,又引導著公孫武那話兒湊向了跪伏地席上的那名舞姬的臀後,眼看著就要劍及履及之時,大帳的帳簾卻被人猛然掀了開來。

    一員臨江悍將伴隨著清風闖進了大帳,對大帳裡正在上演的活春宮卻是視若無睹,只是向著公孫武揖了一揖,興奮不已地大叫道:“上將軍,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楚軍在番邑大破梅鋗軍,斬首五萬,連下六縣哪!”

    “啥?”公孫武旁若無人地一挺下腹,深深地刺入了舞姬體內,一邊聳動下體,一邊喘息著問道,“公孫布,你剛才說啥?”

    臨江悍將嘿了聲,擊節大叫道:“上將軍,楚軍在番邑大破梅鋗軍,斬首五萬,連下六縣哪!”

    “嗯?!”公孫武聞言驟然吃了一驚,當下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錦袍倒翻而下雖然掩住了下體的醜態,卻仍然撐起了高高的帳篷,公孫武卻渾如不覺,急聲問道,“公孫布,你剛才說楚軍在番邑大破梅鋗軍?”

    “嗯,楚軍大勝!”臨江悍將重重點頭,“衡山軍大敗!”

    “著!”公孫武狠狠擊節,厲聲喝道,“傳令,大軍連夜開拔,從水路直下邾邑!本將軍要滅了衡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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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回師江東

     江水北岸,梅鋗正在親兵的簇擁下倉皇北遁。望著身邊僅剩的幾十號殘兵,梅鋗不禁悲從中來,十幾萬衡山大軍,包括兩萬多從起兵反秦時起便一直追隨於他的精銳老兵,竟然一戰而歿,梅鋮、庚勝也先後死於亂軍之中,軍師庚望也在渡江時失散了。

    “軍師,軍師呢?”梅鋗茫然四顧,問道“你們可曾見到軍師?”

    跟在梅鋗身後的數十親兵紛紛搖頭,梅鋗又一連問了好幾股殘兵,才終於有個軍司馬回答道:“上將軍,軍師已經讓楚軍給擄去了。”

    梅鋗聞言不禁大為痛惜,庚望竟然也讓楚軍給擄走了。

    “上將軍,是不是歇會?”有親兵喘息著說道“實在是走不動了。”

    梅鋗想著這裡已經是江水北岸,楚軍也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追過來,當下梅鋗下令就地休整,又派人四處收攏殘兵,到了傍晚時分,竟然真的收攏了五百多殘兵,不過,就在梅鋗收拾殘兵準備回援邾邑之時,驚天噩耗卻驟然傳到了軍中。

    晚飯時分,兩名親兵攙著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來到了梅鋗近前。

    梅鋗放下飯碗急定睛看時,卻竟然是太子吳臣,梅鋗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當下起身大叫道:“太子?!你如何到了這裡?!”

    “上將軍!”看到梅鋗,太子吳臣頓時嚎啕大哭起來“嗷嗷嗷……”

    “太子!”梅鋗趕緊上前攙住吳臣,急聲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上將軍。父王已歿,邾邑也失守了,母后還有幾個弟弟也在逃亡途中失散了。”哭了好半晌,吳臣才終於止住悲聲,聽到這一消息,梅鋗頓時猶如冷水澆頭。透心冰涼,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可驟然聽到這一噩耗,卻還是有些受不了。

    好半晌後,吳臣才道:“上將軍,現在我們怎麼辦呀?”

    梅鋗嘆了口氣,答道:“太子,如今之計,只能去關中投奔漢王了。”

    柴桑,縣衙大堂。

    破軍大步流星進了大堂。向項莊抱拳作揖道:“大王,末將在江邊逮住了一個叫做庚望的傢伙,據說還是梅鋗的軍師!”

    項莊不假思索地道:“帶上來。”

    “喏!”破軍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湊到項莊耳畔說道:“大王,庚姓在嶺南可是大姓,也是望族,在五嶺一帶的蠻夷土著中間素有威信。昔梅鋗起兵反秦,庚勝、庚望兄弟率五千壯丁相投,其中就有三千蠻族壯丁。”

    項莊聞言頓時心頭微動。

    番邑一戰,梅鋗的十幾萬大軍土崩瓦解,兩萬衡山老兵更是大部陣亡。衡山國可以說是覆亡在即了,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公孫武的臨江大軍也該兵臨邾邑城下了,此時的邾邑守備空虛,城池失守只在旦夕之間。

    衡山國如若滅亡,衡山、廬江兩郡也將被楚國、臨江國所瓜分。

    按照約定,楚國將得到廬江郡,不過。楚軍要想徹底吞併廬江郡,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廬江郡南邊的南野、贛縣、雩都諸縣以及西陲的廬陵、安平、宜春諸縣,山高水遠,道險路阻,楚軍很難在短時間內施加影響。

    而且項莊大軍也不可能久駐廬江,只等把梅鋗的幾千殘兵趕回江水北岸。項莊也就該帶著大軍返回江東了,屆時項莊最多留下五千精兵,外加一員大將鎮守廬江,以這麼點兵力要想控制廬江全郡二十餘縣,可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那麼。拉擾廬江本地的豪強勢力就顯得極為重要了,庚姓是嶺南大姓。這個庚勝能夠成為梅鋗的軍師,可見在庚姓氏族內部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如果能夠招降這個庚望,則廬江郡南邊的南野、贛縣、雩都諸縣沒準可以傳檄而定。

    項莊正思量之間,破軍已經押著個蓬頭垢面的衡山將領進了大堂。

    “放肆,庚望先生乃是當今名士,爾等安敢如此無禮?!”項莊當即長身而起,先不由分說將破軍狠狠地訓斥了一頓,然後上前兩步親自給庚望解開了身上的繩索,接著又向庚望連連作揖賠罪道“寡人治軍無方,還望先生恕罪。”

    說罷,項莊又瞪了破軍一眼,喝道:“還不快滾!”

    “喏!”破軍揖了一揖,轉身灰溜溜地走了大廳,不過,雖然挨了項莊訓斥,破軍心裡卻反而是美滋滋的,就跟得了誇獎似的,作為追隨大王多年的老兵,大王是真訓斥還是假訓斥,他一眼就瞧出來了,別看大王罵得兇,其實就是做個樣子而已。

    已成階下囚的庚望則難免心生感慨,當下向項莊深深一揖,澀聲說道:“敗軍之將,當不得大王如此大禮。”庚望還真沒想到,項莊竟會來這一出,不過,庚望並不認為項莊就會放過他,在他看來,項莊多半只是想炫耀勝利者​​的威風罷了。

    “先生當得。”項莊微微一笑,肅手道“先生請入席。”

    庚望倒也沒有扭怩作態,當下拱了拱手,灑然入席就座。

    項莊再回頭一招手,早有親兵奉上酒肉,又往庚望的酒杯裡倒了小半杯澄澈明透的燒酒,庚望也沒想那麼多,拿起酒觴也不掩袖直接一飲而盡,不過酒水一入喉他就驚覺不對,當下砸了砸嘴,哂然道:“大王,可是毒酒?”

    項莊不語,卻與百里賢相視大笑起來。

    “不過這毒酒味道挺不錯,在下需喝個痛快。”庚望又道“再來一杯如何?”

    站在旁邊的親兵便又往庚望的酒杯裡倒了半杯,庚望又是一飲而盡,親兵再倒,庚望再喝,不到片刻功夫,庚望便已經連喝了八杯,論份量都快有四斤多了,既便是秦斤那也是非同小可,庚望再想喝第九杯時,終於醉倒當場。

    項莊一揮手,早有兩名親兵走上前來,扶著庚望下去了。

    百里賢笑道:“大王,看來這庚望好酒,這個倒是好辦了。”

    不管什麼人,只要有弱點,就總有辦法降服,既然庚望好酒,那就完全可以利用他的這個弱點加以籠絡,何況庚望對梅鋗、對衡山國未必就有多麼忠誠,說到底,他首先是庚氏家族的一份子,然後才是梅鋗的軍師。

    項莊道:“子良,等他酒醒,你再跟他好好談談。”

    百里賢拱了拱手,說道:“大王放心,臣一定說服庚望來降。”

    項莊點點頭,又吩咐守在堂外的晉襄道:“去,派人把高初將軍請來。”

    “喏!”晉襄領命而去,過了大約半刻鐘,高初便昂然進了縣衙大堂,又衝項莊、百里賢分別作揖見禮。

    望著高初,項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還在猶豫。

    百里賢豈能不知道項莊的用意?當下搖了搖羽肩,微笑著說道:“大王,高初將軍有勇有謀,武略過人,有他鎮守廬江郡,可保無慮。”

    項莊搖頭道:“這小子素來目中無人,寡人怕他誤了大事。”

    對於高初的心性,項莊自然是很清楚的,這小子有勇有謀,最近又在苦讀兵書,絕對是一員不可多得的大將,不過脾氣卻有些暴躁,要想獨擋一面,還是得雕琢打磨一二,這次鎮守廬江郡無疑就是一次極佳的鍛煉機會。

    不過在此之前,還得給高初加一道緊箍咒。

    聽說有機會獨自鎮守廬江,高初不禁大喜,身為武將,又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住獨當一面的誘惑?不過看項莊的意思,卻好像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當下高初急道:“大王,末將一定一日三省,今後再不亂發脾氣了!”

    項莊想了想,還是搖頭:“算了,還是子良你留下吧。”

    “大王,別,別啊。”高初聞言急道“軍師還得留在大王身邊出計劃策呢,又怎麼可以留在廬江?再說衡山國覆亡在即,臨江國又是我大楚盟友,其餘南越、閩越皆不足懼,有末將坐鎮於此,已經是足夠了。”

    百里賢道:“大王,臣以為高初將軍足可勝任。”

    項莊沉吟片刻,終於點頭道:“好吧,寡人給你留下五千精兵,不過你的任務可不僅僅只是守住廬江北邊六縣,你還得想辦法平定廬江西部以及南邊諸縣,為此,寡人還給你留下了一大臂助,你可要善加利用。”

    “臂助?”高初愕然道“誰呀?”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項莊說此一頓,又道“你先下去吧。”

    初揖了一揖,轉身去了,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向項莊道“大王,這邊大局已定,我們也該回師江東了。”

    “是啊。”項莊點了點頭,道“該回去了。”也不知道現在江東的情形如何了,歷陽有蒙殛及三千多秦軍精銳鎮守,應該不會有事,不過鎮守丹徒、曲阿一線的項佗卻要面對英布的淮南大軍,項莊心裡還是有些不託底。

    還有龐鈺的五千精兵,差不多也該跟東歐軍遭遇了吧?昔日鎮守函谷關時,龐鈺的表現可謂驚艷,連劉邦老兒都在他的手底下吃了大虧,這次面對區區幾萬蠻夷土著,龐鈺既便無法速勝,拖住東歐軍卻應該不成問題。

    項莊卻沒有想到,龐鈺竟然……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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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將才輩出

項莊萬萬沒有想到,龐鈺竟然巳經兵臨東歐城下!

    事情還得從二十多天前說起,二十多天前,就在項莊率兩萬大軍殺入廬江的同時,龐鈺也帶著五千精兵趕到了鳥傷縣(今義烏市)。

    龐鈺率軍趕到烏待之後,老天竟連著下了三天暴雨!

    第四日一大早,龐鈺帶著十幾個親兵出城觀察地形時,卻看到一群百姓正扶老攜幼從前方馳道上倉皇而來,龐鈺上前一詢問,才知道前面有個村子被山洪給淹了,全村一百多戶五百多口人,就只逃出來五十多口人丁。

    龐鈺趕緊命烏傷縣令、縣尉安置難民。

    安頓好災民,龐鈺又點起五百銳士趕來挖掘被山洪淹沒的村莊,指望著還能救出幾個幸存者,不曾想還真讓他救出了一個被埋在已經倒塌的房屋下的老者,在閒談中,老者無意中說的一句話卻觸動了龐鈺的神經。

    老者告訴龐鈺,這裡每年夏天都會爆發山洪,每年都有道路或者橋梁被沖毀,不過像今年這樣,整個村莊被淹卻還是首次,最後,老者又告訴龐鈺,根據他的“經驗。”今後幾天還會連降暴雨,楚軍最好不要出城,以免遭遇山洪。

    老者原本是想告誡龐鈺,龐鈺聽了卻是抨然心動,當下派人將老者送回了縣城,然後又冒雨察看了馳道兩側的山巒,最後終於在烏傷城南五十里處發現了一處險峻的山谷,那裡兩座大山合抱,馳道居中而過,是東歐大軍北上的必經之路!

    而且在連日的大雨沖涮之下,山谷兩側的山體已經變得極為鬆軟,稍有外力介入,就很有可能爆發大規模的泥石山洪!

    龐鈺再不猶豫,當即派兵上山掘堤引流,引導兩條山中小溪的流向全力沖涮馳道兩側的山體,以人為制造山洪,龐鈺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人為制造一場大規模的泥石山洪,徹底沖毀自東歐進入烏傷的這條唯一的通道!

    只要這條通道一毀東歐大軍勢必就得從群山萬壑中重新闢出一條通道,這樣的話沒有幾個月的時間是絕無可能的,可幾個月後,項莊大軍早就回師江東了,屆時,奴雒搖就只能灰溜溜地撤回東歐了。

    不過要想人為制造一場山洪並不容易。

    盡管此後老天又連降了兩天暴雨,龐鈺也盡可能地引流沖刷山體,可他預期中的泥石山洪卻遲遲未至,到了第三天細作傳回消息,東歐大軍距離山口已經不足五十里了,龐鈺無奈,只得放棄努力撤回烏傷。

    然而,就在龐鈺已經放棄時,意外的驚喜卻是不期而至。

    姒雒搖的東歐大軍並沒有意識到危險,直接穿過了水土已經極為鬆軟的山谷,前軍、中軍以及奴雒搖的禁軍全都很安全地過去了,可是輪到後軍輜重時,龐鈺久等未至的泥石山洪終於呼嘯而下五千兵卒以及大量的輜重糧秣一下就全被活埋了!

    五千士卒不戰而歿,幾萬石軍糧以及大量的輜重全部被毀,奴雒搖的四萬東歐大軍一下就陷入了絕境,更要命的是,泥石山洪已經完全沖毀了馳道,東歐軍就是想退回東歐國都不可能了至少在老天放晴之前是絕無可能了。

    東歐軍驟遭天災,軍中頓時流言四起軍心浮動。

    這個時代的古人深信鬼神之說,東歐將士很容易就將山洪跟天意聯系在了一起。

    龐鈺雖然年輕,卻是天縱其才,且又飽讀兵書,他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絕好機會,當即驅兵掩殺,東歐軍早已經軍心渙散,根本無心戀戰,龐鈺帶著楚軍一頓沖殺,東歐軍便是兵敗如山倒,奴雒搖也在亂軍中被龐鈺射殺。

    烏傷一戰,龐鈺以五千大破東歐四萬,斬首兩萬餘級,生擒數千,餘者走死山中。

    大戰過後,接著就是連續的晴朗天氣,阻斷馳道的泥石流也變成了乾硬的坦途,龐鈺當機立斷,盡起本部四千多精兵外加鳥傷兩千民壯,沿著馳道殺奔東歐國的都城而來,急行軍五天後,龐鈺大軍便已兵到東歐城下!

    廣陵,淮南軍大營。

    蒯徹走進行轅時,英布正在大廳裡長吁短嘆。

    見了禮,蒯徹又直接問道︰“大王何故嘆息?”

    英布不答,只是將手中幾枝木簡遞給了蒯徹,蒯徹伸手接過,又在案上排列好,只看了一眼便自微微色變,凜然道︰“項莊大破梅鋗?”

    “還有這個。”英布又將一方帛書遞給蒯徹。

    看完帛書,蒯徹越發變項臉色︰“邾邑也讓臨江軍攻陷了?!

    “國相,咱們中計了。”

    ”英布嘆息道“項莊根本就不在曲阿。”

    “這個項莊,還真是狡猾哪。”蒯徹的神情略略有些尷尬,項莊不在曲阿,他其實早就已經猜出來了,只不過,沒跟英布說而已。

    英布的神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又道︰“國相,既然項莊不在曲阿,則眼下正是進兵的良機,不如盡起大軍殺過烏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屯駐曲阿的楚軍主力?如此,既便項莊回到江東,也是手中沒兵,能奈寡人何?”

    蒯徹道︰“可是大王,駐屯曲阿的楚軍已經超過了七萬人,項莊雖然不在,卻必然留下了大將領軍,急切間要想擊破,又談何容易”

    英布道︰“項莊能以兩萬人打敗梅十幾萬人,足見帶的都是精兵,那麼駐屯曲阿的就只能是臨時征召的各郡壯丁,這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就是有十萬又怎樣?寡人帳下有五萬精銳之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之擊破!”

    蒯徹道︰“若是兩軍相持不下之時,項莊突然回師……。”

    “怕是來不了啦!”英布擺了擺手,大聲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奴雒搖的五萬東歐軍現在已經殺入會稽郡腹地了,項莊既便回師江東,也只會趕去抵擋東歐大軍,絕對顧不上曲阿這邊了,還有歷陽,周殷、靳歙、李左車他們也該有所行動了。”

    蒯徹默然,他總覺得現在不應該跟項莊翻臉,在蒯徹看來,英布最大的敵人應該是齊王韓信,而不是楚王項莊,所以,蒯徹始終認為淮南國應該盡可能地結好楚國,以共抗北邊的齊國,否則,一旦齊國大軍南下,淮南國就危險了!

    要知道,劉邦可是早就將東海、沁水以及薛郡劃給了齊國,英布搶佔三郡,韓信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又有誰知道?別看現在齊軍沒啥動靜,韓信甚至還削減了兵力,可那只是為了積蓄國力。

    一旦齊國恢復了國力,接下來肯定要對外興兵,齊國如果興兵,多半不會去啃梁王彭越這塊硬骨頭,而且一旦滅了梁國,齊軍就要直接面對漢軍了,韓信顯然不會這麼做,那麼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北上趙國或者南下淮南。

    在蒯徹看來,英布要想獨抗韓信,顯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能夠與項莊聯手,則局面又自不同了,正因為此,蒯徹才會極力反對跟楚國交惡。

    不過,蒯徹也得承認,眼下的確是擊滅楚國的良機!

    項莊不在,楚軍又是精銳盡出,單憑駐屯曲阿的幾萬楚國壯丁,根本就不可能擋得住英布的精銳之師,再加上又有奴雒搖、周殷、靳歙、李左車從旁窺伺,楚國還真是危險,就算項莊能夠迅速趕回江東,只怕也是晚了。

    見蒯徹久久不語,英布又道︰“國相,如何?”

    蒯徹嘆了口氣,正想說話時,英布帳前遏者馬業忽然匆匆走了進來,不及見禮就惶然說道︰“大王,江左急報!”

    英布沉聲道︰“講!”

    馬業揖了一揖,說道︰“江左細作剛剛傳回消息,楚將龐鈺以五千兵馬在鳥傷大破東歐大軍,斬首兩萬餘級,東歐王奴雒搖也被龐鈺射殺,現在,這個龐鈺已經盡起大軍攻入東歐國內,搞不好東歐國就要亡國了!”

    “咦?”蒯徹聞言不禁微微色變。

    “龐鈺?”英布也是臉色大變“怎麼沒聽說過?”

    這一刻,英布還真有些心驚肉跳,項莊帳下還真是將才輩出啊,隨便一個無名小卒,就能憑借五千人馬打敗五萬東歐大軍?難怪周殷、靳歙、李左車在九江折騰了幾個月,卻愣是攻不下一個小小的歷陽縣,只怕守城者也非尋常之輩。

    當下蒯徹說道︰“大王,奴雒搖的東歐大軍已經覆滅,周殷、靳歙、李左車在歷陽也是久攻不下,我淮南大軍如果過江,可就要獨自面對楚軍了,項莊已經擊破梅,最多再有半個月就該回到江東了,一旦我軍無法速勝,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難了。”

    英布一時之間也陷入了猶豫之中,他根本沒想到,奴雒搖的東歐軍如此輕易就被楚軍給擊敗了,而且還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楚將手下,東歐軍的快速敗亡,一下就打亂了英布的計劃,此時淮南軍再要過江,可就要風險大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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