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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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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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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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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解決之道

    徐縣城外,梁軍大營。趙炎在申屠嘉的護衛下走進劉寇的中軍大帳時,劉寇正抱著一隻煮得半生不熟的豬腳大快朵頤,看到趙炎,劉寇也不起身見禮,只是從鼻孔裡嗯了一聲又點了點頭算是見禮,趙炎卻不敢怠慢,依著禮數向劉寇深深一揖。

    好半晌後,劉寇才終於啃完了豬蹄,先意猶未盡地抹了抹嘴,然後才大大咧咧地對趙炎說道︰“軍師,你不在定陶侍奉大王,跑這幹嗎來了?”

    跟在趙炎身後的申屠嘉便皺了皺眉頭,心忖上將軍這可有些過份了。

    趙炎卻渾不在意,淡然道︰“大王體恤上將軍勞苦,特命在下前來慰問。”

    “哦,軍師原來是勞軍來了?”劉寇點了點頭,又道“可有酒肉吃食?”

    “自然是有的。”趙炎笑道“不過美酒肉食都在曲陽,並不曾帶來徐縣。”

    劉寇的雙眼便眯了起來,語氣不善地道︰“軍師是說,本將軍不該貿然出兵,以致跟淮南軍形成對峙之勢麼?”

    “上將軍這是怎麼說的?”趙炎苦笑搖頭道“在下雖曾反對大王出兵九江,可既然大王已經做出了決定,在下自當竭盡全力襄助大王達成目標,不管靳歙、李左車是真降還是詐降,現在他們都已經是梁國的將軍了,上將軍出兵接應,也是理所應當。”

    “軍師真是這麼想的?”劉寇聞言神情稍緩,神色間的敵意也大為消減。

    趙炎要來九江,彭越早就在信裡跟劉寇說了,彭越還告誡劉寇。遇有重大事情一定要跟趙炎好好商量,且忌專斷專行,這讓劉寇很是不爽,想他劉寇力能拔山、勇冠三軍,什麼時候輪到趙炎這個白衣書生來指手劃腳了?

    劉寇原以為趙炎到了九江之後,必定會倚仗彭越的信任,對他橫加指責,甚至還有可能干預他的指揮大權。不過就趙炎剛才的姿態以及言語來看,卻好像不是這樣,似乎這個白衣書生還挺上道的,知道梁國大軍還是他劉寇說了算。

    趙炎很容易就感受到了劉寇神色間的微妙變化,當下又道︰“上將軍。在下就是奉了大王之命前來協助軍務的,但凡軍中事務,無論大小,在下只負責出謀劃策,說白了在下就是一介謀士、幕僚,一應決斷還是由上將軍來定。“軍師請坐。”劉寇對趙炎的表態很是滿意,又道“來人。上酒肉!”

    趙炎揖了一揖,這才灑然入席就座,很快就有小校端著酒肉進了大帳。

    “軍師。”劉寇舉起酒杯,遙敬趙炎道“你遠來是客,本將軍先乾為敬。”

    趙炎舉起酒杯回敬,嘴角卻不禁意間綻起了一絲微笑,劉寇就是個心思單純的武夫。雖說有些孤傲,可只要投其所好,還是不難相處的,趙炎這次主動請纓前來九江協助軍務,就是為了改善跟劉寇之間的關係,上將軍跟軍師長期不和,也終究不是個事。

    酒過三巡。劉寇跟趙炎之間便漸漸熟絡了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部將褚淳忽然大步進帳,作揖稟報道︰“上將軍,探馬回報。數萬楚軍鐵騎正向徐縣逼近!”

    “嗯?!”劉寇聞言頓時猛吃一驚,霍然起身道“數萬楚軍鐵騎?!”

    劉寇不能不吃驚,坊間早有流言說英布已跟項莊結盟,一旦流言屬實,那麼這數萬楚軍鐵騎就必定是來給淮南軍助陣的,一旦淮南軍跟楚軍聯手,梁軍的處境可就危險了,劉寇的兩萬部曲都是精銳不假,可淮南軍跟楚軍也不是好惹的呀。

    趙炎卻是微微一笑,灑然道︰“上將軍大可不必在意,如果在下沒有料錯的話,楚軍應該不是為了給淮南軍助陣而來。”

    褚淳道︰“那楚軍是幹嗎來了?”

    趙炎道︰“多半是為了調解我軍跟淮南軍之間的紛爭而來。”

    “調解我軍跟淮南軍之間的紛爭?”劉寇皺眉不信道“項莊小兒會有這好心?”

    “就是。”褚淳也不信道“軍師此言大謬,項莊小兒還巴不得我軍跟淮南軍打個兩敗俱傷呢,又怎會好心調解我軍跟淮南軍之間的紛爭?”說罷,褚淳又向劉寇道“上將軍,楚軍肯定是來給淮南軍助陣的,還是趕緊向大王求援吧。”

    趙炎聞言莞爾,褚淳剛剛還說項莊巴不得梁軍跟淮南軍打個兩敗俱傷,可話鋒一轉,卻又變成是給淮南軍助陣來了,這不是自相矛盾麼?不過,趙炎並沒有去指摘褚淳的語病,與其現在說出來徒惹褚淳不快,還不如到時由事實來說話。

    當天晚上,楚國上大夫武涉就堂而皇之地進了淮南大營。

    敘了禮數,武涉直截了當地對劉寇說道︰“上將軍,劉邦先將九江郡劃給了淮南國,接著又讓周殷、靳歙、李左車詐降梁王,這分明就是三虎競食之計,企圖以九江郡為誘餌,挑起楚國、梁國以及淮南國之間的紛爭,最後讓漢國坐收漁翁之利。”

    劉寇聞言不禁心頭一跳,他雖然是個心思單純的武夫,遇事也不愛動腦子,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個笨蛋,讓武涉這麼一說,劉寇也覺著還真就是這麼回事,靳歙、李左車的突然歸降還真挺可疑的,沒準還真是漢王的授意。

    趙炎卻微笑道︰“三虎競食?上大夫危言聳聽了。”

    武涉不禁側目以視,問劉寇道︰“上將軍,敢問這位是……”

    劉寇肅了肅手,道︰“這位乃是我們大梁國的軍師,趙炎趙子矜。”

    “原來是趙炎先生。”武涉沖趙炎拱了拱手,又說道“先生能當上梁國軍師,想必是個學問淵博、見識高明之士,那麼在下倒是想問先生一句,劉邦密令周殷、靳歙、李左車暗中詐降梁王,究竟有何意圖?”

    趙炎道︰“詐降?焉知不是真降?”

    “先生不妨看看這個。”武涉從衣袖裡取出一封帛書遞向趙炎,一邊又道“這是漢王發給周殷的密詔,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要周殷舉九江大軍詐降梁王,除了周殷,靳歙、李左車必定也接到了同樣的密詔。”

    趙炎草草看過帛書,又順手遞給了劉寇。

    劉寇看完帛書後卻是臉色大變,心裡幾乎已經認定,靳歙、李左車就是詐降!

    劉寇正欲說話時,卻被趙炎一個眼色制止了,當下趙炎又對武涉說道︰“誰又能肯定這封帛書就是漢王發給周殷的密詔呢?也許只是貴方偽造的呢?需知天下頗多能人奇士,有人能偽造漢王的印信字跡也並不稀奇。”

    “這封密詔是真是假,先生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在下此來,也並非為了戳穿靳歙、李左車詐降之事。”武涉知道這次遇上高人了,當下避重就輕、轉移話題道“在下此來,只是奉了我王之命,告知貴方一個消息。”

    劉寇悶哼一聲,道︰“洗耳恭聽。”

    武涉道︰“我大楚已經跟淮南國正式締結盟約,此次出兵也是應淮南王之邀而來,不過梁王乃是當今天下數一數二的英雄豪杰,我王並不願意跟梁王交惡,因此想居中調停,希望能夠成功化解梁國跟淮南國之間的紛爭,免除一場刀兵之災。”

    “卻不知貴國又有什麼條件?”趙炎聞言哂然,劉寇、褚淳聽不出,可他趙炎卻是聽出來了,武涉嘴上雖然說要居中調停,可威脅的意思卻已經很濃了,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梁國不聽招呼,說不得我楚國就要跟淮南國聯起手來打你一家了。

    幾乎是同時,百里賢也在淮南王英布的中軍大帳裡侃侃而談。

    “凡此種種,已經足以證明,這就是劉邦所設的三虎競食之計,其目的無非是想挑起我大楚跟梁國、淮南國之間的混戰,戰端若啟,三國不僅會損兵折將、耗費錢糧無算,更會錯失發展壯大的戰略機遇期,最終的結果就會是越打越窮,越打越弱,等到三五年後,劉邦盡起大軍揮師出關時,三國又拿什麼抵擋漢軍兵鋒?”

    英布不耐煩道︰“這些寡人都知道,直接說你的來意吧。”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渾不在意道︰“劉邦想拿九江郡做誘餌,促成三虎競食之局,我王則要反其道而行之,希望能跟大王及梁王一道議定一個解決之道,使劉邦的計劃落空,令其賠上一郡之地不說,還要折損數萬精兵。”

    “解決之道?”英布沉聲道“願聞其詳。”

    百里賢也不遮掩,直截了當地道︰“靳歙、李左車所部精兵歸屬梁國,九江郡則一分為二,東部北部的曲陽、陰陵、東城、鐘離四縣劃歸淮南國,其餘十數縣則歸大楚,為表示誠意,大王最好即刻下詔解除徐山之圍。”

    這個解決方案是項莊跟百里賢反覆討論後才最終敲定的。

    很顯然,要想解決九江郡的難題,要想劉邦的三虎競食之計落空,沒有彭越、英布的配合是絕對不行的,而要想彭越、英布配合,不給點好處也是不行的,彭越可以拿靳歙、李左車的部曲做交換,英布就只能讓出九江郡東北部的六個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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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締結盟約

    徐縣城外,淮南軍大營。

    楚使已經走了,英布卻仍在猶豫要不要答應楚軍的條件,蒯徹從旁勸道︰“大王,不要再猶豫了,楚軍開出的條件已經很優厚了,如果大王拒不答應,則很可能惹怒項莊,一旦項莊暗中跟梁軍聯起手來,後果將不堪設想哪。”

    英布聞言凜然,蒯徹的擔心並非杞人憂天,記得當初項莊帶著楚軍南下時,就曾向彭越進獻了近萬匹戰馬,兩人之間有過這樣的往來,保不準這次就真的聯手合作了,一旦楚軍跟梁軍聯合作戰,淮南軍可就真要顧此失彼了。

    而且,淮南國能得到陰陵、曲陽、鐘離、東城四縣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從一開始,英布就沒想過要謀取整個九江郡,他知道這不現實,而且也會往死裡得罪項莊跟楚國,英布其實只是想以調停人的身份調解梁楚之間的紛爭,然後謀求一些好處。

    不過現在,項莊卻成了調解紛爭的調停人,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好吧。”英布終於點頭道,“國相,你這便派人回覆項莊,徐山之圍可解,靳歙、李左車也可以放,但是,梁軍必須賠償被靳歙、李左車燒毀的五千石軍糧,還有靳歙、李左車也必須受到相應的懲誡,否則,我淮南十萬將士絕不答應!”

    梁軍大營,劉寇正與趙炎商議應對之策。

    楚使已經下去休息了,楚使最終開出的條件是,楚軍可以給淮南軍施加壓力,迫使淮南軍解除徐山之圍。靳歙、李左車及所部漢軍可以放。但是給淮南軍造成的損失必須賠償,而且梁軍必須無條件撤出九江郡。

    見趙炎沉吟不語,劉寇問道︰“軍師,你怎麼看?”

    趙炎不答反問道︰“上將軍,如若按您的脾氣,您會怎麼做?”

    劉寇惡狠狠地道︰“若按我的脾氣,那就拉開架子跟楚軍、淮南軍幹一仗,別以為他們聯軍作戰我們就怕了。需知我們梁軍將士可不是嚇大的,這一仗我軍若是贏了,九江郡自然就歸我們大梁,輸了,那也沒啥可說的,都是他們的。”

    趙炎嘆息道︰“可是,上將軍你知不知道國庫裡根本就沒有足夠的軍糧哪,今年的夏糧雖說是豐收了,可償還齊國的借糧之後,也就所剩無幾了。三萬大軍出征在外,十天半個月的還好說,要是持續時間超過一個月,軍糧就接濟不上了。”

    劉寇默然。梁國如今的困頓窘迫,他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大王也不會讓國相夏說推行變革,更不會讓十萬精銳梁軍卸甲歸田,屯田種糧了,當下劉寇有些無奈地道︰“軍師。要不要發一道急遞,向大王請示一下?”

    不管怎麼說,放棄九江東部、北部諸縣都是件大事,劉寇不敢擅自決定。

    “這個倒是不必了。”趙炎說道,“在下臨行之間,大王曾有過囑咐,九江事務。皆由上將軍全權處置。”

    劉寇點了點頭,又抬頭喝道,“來人,有請楚使。”

    半個時辰後,楚軍大營。

    武涉白衣飄飄,灑然進了項莊大帳,沖項莊拱手一揖,道︰“大王,臣幸不辱命,梁軍已經押著三千石軍糧前往淮南軍大營了。”

    “好,上大夫辛苦了。”項莊微笑肅手,“且入席,喝酒。”

    武涉再揖,這才施施然地走到項莊右下首坐下了,早有親兵奉上酒肉,又往蒯徹酒杯裡傾倒了半杯澄澈透明的燒酒。

    再半刻鐘後,淮南軍大營。

    親軍校尉利幾興匆匆地進了大帳,向英布稟報道︰“大王,梁軍押解的三千石軍糧已經到了轅門外了。”

    英布皺眉道︰“怎麼只有三千石?”

    坐在英布左下首的百里賢只是微笑不語。

    右下首的蒯徹便上前輕輕地扯了扯英布的衣角,又壓低聲音說道︰“大王,差不多就行了,三千石、五千石的又有什麼區別,關鍵是梁軍已經賠償了我軍損失,大王的面子上也是說得過去了。”

    英布嘀咕了一聲,當下吩咐利幾道︰“傳令,各軍各營讓開徐山西面,放漢軍走。”

    “喏!”利幾轟然應諾,轉身揚長去了。

    再半個時辰後,梁軍大營。

    褚淳大步進帳,沖劉寇作揖稟報道︰“上將軍,靳歙、李左車這兩個蠢貨回來了,現在就在轅門外呢,要不要放他們進來?”

    劉寇冷森森地道︰“去,帶他們進來。”

    褚淳當即領命而去,趙炎有些擔心地道︰“上將軍,靳歙、李左車應是詐降無疑,其用心也極為歹毒,不過他們也是奉命行事,這事可怪不到他們頭上,所以,還是不要當面戳穿為好,免得他們惱羞成怒,引發嘩變。”

    “嘩變?他們恐怕沒這個機會了。”劉寇冷笑道,“除了靳歙、李左車帶在身邊的幾千殘兵,剩餘部曲所有司馬以上將領已經全部被我撤換了,駐守曲陽、東城的兩萬多部曲,現在已經被本將軍牢牢地掌控住了,他們拿什麼嘩變?”

    趙炎不禁側目以視,心忖劉寇之所以能當上梁國上將軍,並非幸致,單是這份狠辣果決就非常人所能及,換成別人,未必就敢做這麼大的動作,而且也不可能做得成,也只有劉寇這樣凶名在外的名將,才能彈壓住靳歙、李左車的部曲。

    不稍時,褚淳就領著靳歙、李左車進了中軍大帳,靳、李兩人身後還跟著四名按劍而立的梁軍悍卒,看到這陣仗,靳歙眼皮直跳,李左車卻在心裡暗嘆了口氣,知道漢王的意圖已然是落空了,李左車若是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那麼多兵書可真是白讀了。

    劉寇冷冷地掃了靳歙、李左車一眼,陡然喝道︰“來人,給本將軍綁了!”

    按劍而立的四名梁軍悍卒頓時一涌而上,將靳歙、李左車摁倒在地綁了起來。

    “上將軍,您這是什麼意思?”靳歙環顧左右伺立的梁軍悍卒,色厲內斂地道。

    “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劉寇冷冷一哂,喝道,“別以為就你們聰明,別人都是傻瓜,哼,想拿咱們大王當猴耍,你們還嫩了!”

    “啊?”靳歙聞言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萎了下來。

    李左車卻是神情自若,淡然說道︰“既然上將軍已經知道事情原委,我們也就沒什麼好解釋的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是,只希望上將軍能夠放過軍中將校,他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其實並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

    “這個你盡可以放心,本將軍已派人禮送他們回關中了。”劉寇說此一頓,又道,“不過你們兩個,卻得跟本將軍回定陶,等候大王發落。”

    十天後,南陽郡的八百里加急就送到了隴西大營。

    看完南陽郡守送來的急報,劉邦不禁長嘆一聲,喟然說道︰“子房,你設下的三虎競食之計還是沒能奏效,彭越、英布跟項莊還是沒能打起來呀,可惜!而且,英布還跟項莊締結了同盟,這可真是始料未及呀。”

    張良看完急報,也嘆息道︰“大王,關中離九江太遠了。”

    陳平點了點頭,也道︰“是呀,距離一遠,消息傳遞就極其耗費時日,當我們得到消息時,那邊的情勢早已經是面目全非了,就說周殷,若是我們早知道他已暗中降楚,大王又何必再給他一封密詔,沒的白白泄露了我們的意圖,唉。”

    劉邦道︰“可是這樣一來,楚國的周邊局勢就大大緩和了。”

    衡山國、東歐國先後滅亡,閩越國根本不足以威脅江東,唯一能夠對楚國構成威脅的淮南王英布,現在也主動跟項莊結盟了,再加上項莊、英布與彭越達成了妥協,九江的亂局也被解開了,這下,楚國就能養精蓄銳、勵精圖治了。

    張良道︰“大王,時勢如此,非人力可逆,既然無法阻擋楚國的發展,那就不妨順其自然吧,不管怎麼說,關中、巴蜀的人口和富庶都不是江東能比的,所以,既便雙方同時埋頭發展,楚漢之間的差距也只會越來越大,而不會縮小。”

    “也罷。”劉邦點了點頭,又問陳平道,“陳平,那兩個韓國馬販找著了嗎?”

    對於楚軍所擁有的那支連人帶馬都包裹在鐵甲裡的騎兵,劉邦可謂格外上心,這也很正常,孫子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多則五年少則三載,漢軍還會出兵關東,楚漢兩軍肯定還會在戰場上相遇,劉邦又豈能不弄清楚這支騎兵的底細?

    陳平忙道︰“回稟大王,那兩個韓國馬販臣已然找著了,不過據他們說,他們也並未親眼目睹楚軍的重甲鐵騎,他們其實也只是道聽途說。”

    “什麼?”劉邦聞言霎時蹙緊了眉頭,道,“他們也是道聽途說?”

    張良忽然說道︰“大王,彭越雖然羈壓了靳歙跟李左車,也收編了兩人的部曲,不過數百名忠於大王的將校卻都被譴送回了關中,這些將校參加過歷陽之戰,肯定也見過楚軍的重甲鐵騎,大王不妨召來幾人詢問一二?”

    “對對對。”劉邦連連點頭道,“寡人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說罷,劉邦又回頭吩咐夏侯嬰道︰“夏侯嬰,馬上給咸陽發一道詔令,讓九江回來的那幾百名將校即刻前來隴西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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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編戶齊民

    吳中,王宮後花園。

    項莊左手抱著項政,右手抱著項治,正在荷塘邊溜灣,炎炎夏日,屋子裡熱得跟個蒸籠似的,項莊實在呆不住,便索性抱著兒子來荷塘邊納涼了,此時,距離九江之戰結束、楚國跟淮南國締結同盟已經半個多月了。

    項政、項治也已經六個月大了,長得胖乎乎、粉嘟嘟的,甚是可愛。

    項莊並沒有跟這個時代的古人那樣,刻意地跟自己的兒子保持距離,棍棒出孝子的古訓項莊自然是知道的,可不管怎麼說,兩個小傢伙都還只有六個月大,甚至連阿爸、阿母都還不會叫喚呢,項莊又何必裝什麼嚴父?

    兩個小家伙長相差不多,性格卻是迥然不同。

    項政安安靜靜地依偎在項莊懷裡,只是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把項莊瞧個不停,而且半天都瞧不夠,也不知道小家伙在觀察啥,項治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項莊身上,只是揮舞著蓮藕般的小手,拼命想去招惹路邊的楊柳。

    項莊身後,則跟著魏悅、虞姬還有十幾個宮女。

    望著項莊懷抱愛子的背影,魏悅的俏臉盡是幸福滿足之色,作為一個女人,她擁有著夫君的寵愛,現在又有了兩個可愛的兒子,人生如此,又還有什麼可奢求的呢?現在,魏悅只希望兩個兒子能夠快快樂樂地長大。

    當然,項治名義已經是先王的子嗣了。

    虞姬的俏臉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慈愛之色,不過跟魏悅不同,虞姬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項治身上,自從項治過繼給項羽之後,無論刮風下雨,甚至是落冰雹,虞姬都會堅持前來魏悅的寢宮,跟項治相處玩耍半個時辰。

    不遠處,贏貞正站在閣樓默默遠眺。

    站在閣樓護欄後,正好可以看到荷塘對面的幽徑,望著項莊懷抱項政、項治而且滿臉開心幸福的模樣,贏貞不禁幽幽嘆了口氣,項政、項治都已經六個多月大了,如果她贏貞再生不出兒子,就永遠別想當楚國王后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這一年多來,項莊在她贏貞房裡留宿的日子遠多于在魏悅房裡,既便是魏悅產後身體恢復,項莊更多的時候也仍會選擇留宿在贏貞房裡,然而既便是這樣,她贏貞的肚子卻仍舊不見動靜,一直都沒有動靜。

    贏貞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須另想辦法。

    倏忽之間,身後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贏貞聞聲回頭,百里伊水的倩影已經裊裊婷婷地了閣樓,又向著贏貞福了一福,道︰“伊水見過夫人。”

    “小妹你來了。”贏貞當下前親熱地拉住了百里伊水的小手。

    百里伊水如今可是吳中城里的名嬡了,長兄百里賢深得楚王信任,二兄百里茂也是軍中有名的悍將,哪家子弟要是能夠娶了百里伊水,可就立刻攀高枝了,更重要的是,百里伊水本人也是長得人比花嬌、美艷無雙。

    這半年多來,百里府的門檻都快被絡繹不絕的媒婆給踏平了。

    不過,前來提親的世家豪族全都吃了閉門羹,其中甚至還有叔孫貫的嫡孫,誰也不知道百里氏想選個什麼樣的金龜婿,只有贏貞隱隱知道百里伊水的心思,換作以前,贏貞絕對不會主動去促成百里伊水的好事,不過現在,情勢又自不同了。

    寒喧過後,當贏貞再回頭看時,只見荷塘對面的小徑已經只剩下魏悅、虞姬跟十幾個宮女了,項莊卻是不見了,望著明艷動人的魏悅,贏貞臉忽然露出了一絲掙扎之色,不過當她的目光落在魏悅懷裡的項政身上時,神情立刻就變得堅定了起來。

    項莊匆匆走進偏殿時,項他早已等候多時了。

    “子翼,編戶齊民的統計有結果了?”項莊剛進門,就急不可待地問道。

    所謂編戶齊民,指的是編入戶藉的自耕農、佣工、佃農等等,毫不誇張地說,編戶齊民就是一個國家的基石,軍隊的兵源來自編戶齊民,國家的稅賦更來自于編戶齊民,編戶齊民數量的多寡,直接決定一個國家國力的強弱。

    歷史,漢武帝之所以能夠北擊匈奴,靠的就是基數龐大的編戶齊民,正因為擁有取之不盡的稅賦,正因為擁有用之不竭的兵源,大漢帝國才能夠數十年如一日,持之以恆地對匈奴用兵,最終打得匈奴潰不成軍、倉皇西遁。

    還有,秦始皇之所以能夠橫掃、一統天下,除了耕戰體系這個利器以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當時的秦國擁的編戶齊民數量要遠遠過關東任何一個國家,甚至比關東六國加起來的總和都要多。

    秦始皇一統天下前,華夏族的總人口大約在三千多萬,其中秦國的人口約為一千萬,可這一千萬絕大部份都是自耕農、佣工、佃農等等編戶齊民,當時關東六國的總人口約為兩千萬,可這兩千萬中,編戶齊民的數量卻不足一半!

    有人會問,另外一半人口哪去了?事實,另外一半人口全成了世家豪族的家奴、僕役或者是佃農了,譬如齊國田文,也就是戰國四公子之一的孟嘗君,光食客就有三千人,要養活這麼多食客,得有多少產業,多少佃農?

    而世家豪族的家奴、僕役、佃農是不計入編戶齊民之中的,這些家奴、僕役、佃農只需對主家負責,國家抽調壯丁時,他們不必應征,國家征收人頭稅時,他們不必納稅,甚至國家征收田賦時,世家豪族的佃農也不必納賦。

    正因為此,秦國一統天下才是大勢所趨。

    由此可見,編戶齊民的數量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早在當初剛剛繼承王位之時,項莊就已經授意項他開始清查江東的編戶齊民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七路聯軍打退了,九江平定了,跟淮南國間的盟約也簽了,編戶齊民的清查工作差不多也該有結果了?

    然而,項他的情緒卻似乎有些低落,朝項莊見禮之後,又從衣袖裡取出了一本小冊子遞給了項莊,如今江東的造紙業已經相當發達,所有流通的書藉都已經是紙質的了,官府衙門的行文冊布告等等,也都採用了紙張。

    項莊接過小冊子,心情一時間竟有些忐忑。

    等到打開小冊子之後,項莊才終於知道項他為什麼會情緒不高了,小冊子第一頁記錄的是吳郡吳中縣編戶齊民的清查結果,吳中縣是江東屈一指的大縣,在項莊想來,吳中縣的編戶少說也有兩萬戶,齊民數少說也該有十萬,可結果卻讓項莊跌破眼鏡。

    堂堂一個吳中縣,楚國王城所在地,竟然只有五千多編戶,不足三萬齊民!

    “子翼,這不對?!”項莊抖了抖小冊子,吃驚地道,“吳中這麼一座雄城大邑,閒時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怎麼可能只有五千多編戶,還不到三萬人口?!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子翼,一定是你的清查出什麼紕漏了。”

    項他搖了搖頭,解釋道︰“大王,吳中的編戶的確只有五千多戶,齊民口數也的確不足三萬,這是沒錯的,吳中城內之所以閒時都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卻是因為聚集在這裡的世家豪族太多了,再加他們的家奴、僕役,數量就更是龐大了。”

    項莊聞言頓時一拍額頭,苦笑道︰“寡人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當下項莊又接著往下翻,可時越翻卻越是心驚,尤其是翻到會稽郡時,各個縣的編戶數量竟然都只有一兩千戶甚至是幾百戶,齊民口數也只有五六千口甚至是千餘口,這他娘的哪裡還是縣,分明就是個稍大點的集鎮了!

    翻到最後,這次大清查的最終數字赫然在目。

    楚國治下三郡四十餘縣,編戶數量竟然只有二十一萬零九百六十七戶,齊民口數則為八十九萬七千九百二十七口,這個數字跟項莊預期中的數字可是差太遠了,項莊原以為江東的編戶齊民少說也有兩百萬,甚至更多,不想竟然只有八十多萬,一百萬都不到!

    放下戶藉冊,項莊神情凝重地道︰“子翼,這個最終數字可信麼?有沒有出入?”

    項他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大王,這個數字肯定是不對的,吳郡十三縣的編戶齊民數大抵不會差,可丹陽郡、會稽郡治下三十餘縣的編戶齊民數卻絕然不可信,尤其是會稽郡治下的十五縣,實際編戶數量肯定遠遠不止戶藉冊的數字。”

    項莊沉聲說道︰“你是說,會稽郡治下各縣的縣令謊報了編戶齊民的數量?”

    項他點了點頭,又道︰“臣曾經暗中到過會稽郡治下的山陰縣,現山陰縣治下的各姓宗族對編戶齊民的清查極為排斥,山陰縣的縣令又是當地的宗族子弟,對郡守下的公文也是愛搭不理,縣尉倒是想查來著,結果幾天後就被人發現暴死在家中,有此先例,後來去的縣尉也就不敢再認真清查了。”

    “豈有此理!”項莊勃然大怒道,“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項他再嘆了一口氣,苦笑著道︰“大王可能不知道,在山陰縣流傳著這麼一句民謠,說三大族老就是山陰的王,他們說的話就是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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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山陰縣尉

    “三大族老就是山陰的王,他們說的話就是法?”項莊悶哼一聲,殺氣騰騰地道,“看來,不殺幾顆人頭還真不行了。”

    項他道︰“大王的意思,嚴懲幾家宗族,殺雞儆猴?”

    “殺雞儆猴?”項莊搖了搖頭,沉聲道,“不,這一次,寡人要徹底解決江東各郡的宗族勢力,將那些膽敢挑戰王權的宗族連根拔起,絕不姑息!”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隨著外部環境的改善以及項莊權勢地位的鞏固,項莊終於可以騰出手來推行變革了,不過,今時楚國的局勢與昔日秦國又有所不同,昔日秦國變法,第一刀砍在了老世族身上,而楚國變法,項莊的第一刀準備砍在宗族身上。

    原本,項莊就已經張羅著要推行變法,並且打算拿宗族開刀了。

    現在,江東的宗族勢力又自己把脖子湊了上來,項莊哪裡還會客氣?需知現在可不是當初,當初項莊為了盡快穩定江東局面,不得已才向宗族勢力妥協,現在,項莊已經完全鞏固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再不可能也沒必要妥協了。

    當下項莊吩咐晉襄去把百里賢、項佗請了來。

    楚國的變法,項莊決定由百里賢主特,所有的法令也由百里賢起草擬定,這是因為百里賢對秦法很熟悉,當然,項莊並不打算全盤照抄秦法,別的不說,秦法中的割鼻、剜目、斷足等酷刑就很沒有必要,完全可以用充軍發配等刑罰來替代。

    道理是明擺著的,割鼻、割目、斷足相比充軍發配,對罪犯的震懾力不會相差太多,可肉刑除了毀人就再沒有別的作用了,而充軍發配卻能替國家提供大量的免費兵源,而且,這些兵源的素質通常要比一般壯丁更高。

    當然,對於一些十惡不赦之徒,還是要處以斬刑的。

    至于項他、項佗,項莊打算委任他們為左右護法使。

    項莊之所以要求項他、項佗護法,完全是因為兩人一文一武,是楚國的柱國重臣,變法如果沒有他們的鼎力支持,是斷然不行的,當然還有個原因就是,項他、項佗都是碩大局識大體的人,項莊相信他們一定會全力支持變法。

    很快,項佗、百里賢就先後來到了王宮偏殿。

    君臣見了禮,項莊又肅手請項佗、百里賢入席,然後問百里賢道︰“子良,寡人拜托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百里賢手持羽扇拱了拱手,答道︰“回稟大王,臣參照先秦法度,已經草擬了《編戶齊民律》十二卷,合共一百四十六細則,只是還有幾條細則還有待斟酌,不過最遲明天,就能交給大王過目了。”

    編戶齊民律?!

    項他、項佗聞言先是一愣,遂即心頭凜然,大王這是要推行變法了?

    果然,項莊接下來就說道︰“子翼、子嚴,楚國如今的局面你們也很清楚,國庫沒有多餘的錢物,倉原也沒有多餘的米糧,甚至連官員世勛的傣祿都快支應不過來了,因為倉原中米糧不足,寡人甚至只能裁減軍隊,長此以往,國將何存?”

    項他、項佗默默點頭,楚國現在的情形的確不容樂觀,尤其是連續兩次大戰之後,國庫倉原更是窘迫,前次出兵九江的錢糧還是項他向吳中各大老世族借來的,今夏的糧賦雖然已經收上來了,卻也是入不敷出,這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上呢。

    頓了頓,項莊又道︰“所以,寡人決定推行《編戶齊民律》!”

    項他、項佗交換了一記眼神,同時拱手作揖道︰“大王英明!”

    拋開項氏宗族的身份不論,項他、項佗也認為楚國要想擺脫目前的困窘局面,要想富國強兵、有所作為,就只能變法,當然,項莊如果只想窩在江東當今安樂王,那就沒有變法的必要,目前財政上的困窘,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

    別的不說,只要項莊下詔將田賦、口賦(人頭稅)再增加一倍,就足夠解決財政上的困難了,說起來,江東並沒有遭到太大的戰火摧殘,百姓還算安居樂業,田賦、口賦既便增加兩倍,也未必就會激起民變。

    不過,項莊如果想當天下共主,這麼做就不合適了。

    與民爭食絕非良策,更非長久之計,楚國要想強大,還得從根本上想轍,一個國家的根本是什麼?根本就是編戶齊民,也就是說,楚國要想強大,就必須盡可能地壯大編戶齊民這個群體,編戶齊民的群體大了,錢糧稅賦自然就充足了。

    對於楚國來說,要想使編戶齊民的群體變大,辦法無非就是兩個,一是將大量的宗族私戶轉變為正式編戶,再一個就是減賦減稅,吸引各國移民。

    第二個方法是長久之計,見效卻慢,第一個方法只適用于江東,不過就結果來說卻具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以項他、項佗的眼力,如何看不出項莊即將推行的《編戶齊民律》,分明就是沖著江東各郡各縣的宗族勢力去的。

    項他、項佗的表態讓項莊很是滿意,這兩人一文一武,還真是他項莊的左臂右膀啊,當下項莊又道︰“子翼、子嚴,但凡變革,必定會遭到各種阻礙,嚴重者甚至還會危及國家安全,我們大楚也不可能例外,所以,還需要你們兩個鼎力支持。”

    項他拱了拱手,肅然道︰“大王放心,臣必定竭盡全力,擁護新法!”

    項佗則殺氣騰騰地說道︰“大王,誰若是膽敢阻撓新法推行,就是我項氏死敵,我項佗必當與他誓不兩立!”

    項莊欣然領首,又向項他道,“子翼,把各郡各縣呈送上來的編戶清查結果給子嚴還有子良看看吧。”

    項他聞言起身,將案前的小冊子先遞給了項佗,項佗匆匆翻閱了一遍,又將小冊子遞給了下首的百里賢。

    待百里賢看完,項莊才道︰“子嚴、子良,你們都看見了吧?會稽郡治下十五縣,編戶最多的山陰縣也只有兩千餘戶,最少的鄲縣更是只有八百零七戶,這還是縣邑嗎,根本連一個大鄉都不如,簡直豈有此理!”

    項佗霍然起身,拱手作揖道︰“大王,臣請調撥三千精兵,即刻前往會稽郡治下各縣剿滅了這些鳥毛宗族,還有那些宗族出身的縣令長,也一並全殺了!連大王的詔令都敢公然阻撓,還敢惡意謊報,這還得了?!”

    “子嚴別急。”項莊擺了擺手,道,“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如今楚國的外部環境已經大為改善,既便各縣宗族群起反抗,項莊也是夷然不懼,不過不懼是一回事,貿然出兵鎮壓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管怎麼說,一旦出兵鎮壓,就難免會傷及無辜百姓,更會造成各縣百姓的流離失所。

    項他沉吟片刻後說道︰“大王,各郡各縣的宗族勢力公然阻撓編戶清查,從重懲處絕然必要,不過是不是需要出兵鎮壓,臣以為有待商榷。”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也道︰大王,是不是可以從瞞報編戶最嚴重的山陰縣入手,先殺幾顆人頭立威,其餘各縣宗族如果能夠幡然悔悟,主動配合編戶的清查,則既往不咎,如果頑固到底拒不配合,再出兵鎮壓不遲。”

    項莊擊節道︰“子良所見跟寡人不謀而合哪,呵呵。”

    項他道︰“大王,如果要從山陰縣入手立威,則山陰縣尉的人選就極為重要了,臣以為可從軍中選拔一位悍將前往山陰縣擔任縣尉之職,若是派了尋常官員前往,則難免重蹈前任山陰縣尉的覆轍,或者乾脆就跟當地宗族同流合污了。”

    項佗道︰“軍中悍將倒是不少,可都不合適啊,縣尉這官職也太小了。”

    項佗所說倒也是實話,真正能夠派得上用場的少說也得是司馬以上的將領,司馬以下的小校或者大頭兵,你讓他們去殺人、去打仗這沒問題,可讓他們去當縣尉、捕匪緝盜安定鄉里那就鐵定壞事,他們根本就幹不來這個啊。

    百里賢忽然說道︰“大王,臣倒是有個人選。”

    “子良你說,誰?”項莊、項他、項佗的目光便同時落在了百里賢身上。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說道︰“大王,山陰縣尉的官職雖然卑微,可身上所肩負的擔子卻不輕,既要跟縣、鄉、亭各級官員、吏員鬥智,又要跟當地的宗族武裝、青皮無賴鬥勇,所以必須得是文武雙全之人才行,臣以為子車師將軍可以勝任。”

    “子車師?”項莊沉吟道,“讓子車師去當今縣尉,會不會太委屈了?”

    子車師是當初從關中追隨項莊的故秦老世族之一,諳熟兵法,有勇有謀。

    百里賢笑道︰“臣了解子車師將軍的為人,只要大王下詔,他一定會欣然赴任,再說山陰縣的亂局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他這個縣尉自也不會一直當下去,只等局面打開,山陰縣的宗族勢力被清除殆盡,再讓子車師將軍官復原職也不遲。”

    “好,那就這麼定了。”項莊說罷,又向項他道,“子翼,你即刻下發一道委任令,委任子車師為新任山陰縣尉,克日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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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齊人之福

    項他、項佗先後告辭離開之後,項莊又跟百里賢討論起了《編戶齊民律》頒布之後的一些後續安排,譬如在各縣專門派駐一個或者多個吏員,負責向當地百姓宣傳解釋新法,譬如這些吏員的選擇、培訓等等,一討論就是好幾個時辰。

    當項莊回到魏悅寢宮時,項政、項治小哥倆早已經睡著了。

    搖籃裡,小哥倆的睡姿也是截然不同,項政微蜷著身躺在一處角落裡,兩隻小手墊在小腦袋下,睡相很是文靜,項治卻是四仰八叉躺在正中央,一隻小腿還搭在了他哥身上,魏悅幾次把他的小腿給放下,可馬上又恢復了原樣。

    “這孩子,睡覺都這樣野。”魏悅只能搖頭苦笑。

    “夫人,夜了,睡吧。”項莊湊上前來,從身後抱住了魏悅的縴腰,一邊用鼻子使勁地嗅吸著魏悅髮絲間散發出的幽香,一邊用身體感受著魏悅日益豐腴的身段,自從生育後,魏悅的身姿明顯變得豐腴了,也更招項莊喜歡了。

    項莊打心眼裡不喜歡骨感美人,他喜歡肉感美人。

    “大王,賤妾的身子不太方便呢。”魏悅回眼望著項莊,神色間略略有些歉疚,今天真的很不湊巧,她的月事來了,頓了頓,魏悅又柔聲說道“大王,你已經兩天沒有去詩曼姐姐的寢宮了,今晚就去那邊吧。”

    項莊心想,魏悅這小娘可真是個心思單純的憨丫頭,都當娘了還是這樣,換成贏貞就絕對不會這麼說,那妖女只會想方設法把他留在自己身邊。而不會把他往外推,也只有魏悅才會這麼大方吧,心裡這麼想著,項莊腳下卻還是離開了魏悅的寢宮,說真的,項莊還真有些迷戀贏貞火熱的嬌軀,只是想著胯下那團火就已經燃燒起來了。

    項莊的楚王宮是由故秦會稽郡守殷通的府邸改建而成的,雖然建得富麗堂皇而且還帶了個有山有水的後花園。不過總體規模並不大,因此魏悅跟贏貞的寢宮相隔並不太遠,項莊走不多遠便來到了贏貞的寢宮。

    贏貞寢宮裡的燈還亮著,卻不見贏貞出迎,只有幾個宮女提著紗燈迎出大門。向著項莊襝衽見禮,項莊擺了擺手,問道︰“贏夫人呢?”

    為首的宮女答道︰“回稟大王,贏夫人已經睡下了。”

    “行了,你們下去吧。”打發走了宮女,項莊便直接進了寢宮。

    穿過兩重帷幄,入眼便是一方奢華到了極致的繡榻,繡榻足有丈許見方。可供數人酣臥而綽綽有餘,由于天氣炎熱,繡榻四周的帷幄都高高挽了起來,燈光紗影中,隱隱可以看到一道婀娜曼妙的倩影側臥在繡榻之上。

    晚上與百里賢長談時,項莊喝了幾杯燒酒,這會酒意上涌,醉眼朦朧之下根本沒有細察便側身上了繡榻。又順勢從臀後湊到了那道倩影身後,一隻粗糙的大手更是已經伸過腋下攀上了倩影高聳的酥胸。

    不過,那團軟肉甫一入手項莊便感受到了異樣,他對贏貞的身體已經很熟悉了,可懷裡人無論是身上所散發出的幽香,還是乳峰的規模、手感都跟贏貞截然不同,當項莊的大手握住乳峰時。懷裡人甚至還在輕輕地顫抖,倒像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

    “你不是詩曼?你是誰?”項莊的酒意忽然間醒了三分,當下將那人扳了過來,一方含羞帶怯的如花嬌靨霎時便映入了項莊的眼簾,果然不是贏貞。這小娘竟然是……竟然是百里賢、百里茂的小妹,百里伊水?

    “百里小妹?”項莊愕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百里伊水卻沒有回答,而是湊上紅艷艷的香唇一下就吻住了項莊的雙唇,一股馥香霎時便沁入了項莊鼻際,隱隱還帶著處女的芬芳,項莊腦子裡僅有的那絲清明霎時便湮滅在了這股馥香和芬芳之中,哪裡還顧得上其他了?

    項莊只是一個翻身,便騎到了百里伊水身上,雙手再輕輕一扯,披在百里伊水身上的輕縷紗衣便已經飄然飛開,項莊再撩起錦袍,亮出凶器,再抱住百里伊水的嬌臀輕輕一挺,早已經昂揚勃發的凶器便凶狠地刺入了百里小娘的體內。

    百里伊水頓時雪雪呻吟起來,除了丹蔻的指甲也深深地掐進了項莊的背肉裡,項莊卻越發地凶狠地聳動起來,一時之間,百里伊水只覺自己就像是汪洋大海之中的扁舟,隨時都可能在驚濤駭浪中解體。

    不遠處,贏貞正靜靜地站在暗影裡。

    望著項莊強壯的雄軀正在百里伊水嬌弱的身子上躍馬揚戈、縱橫馳騁,贏貞芳心裡不禁浮起了複雜至極的情緒,從骨子裡,贏貞就是個獨佔欲望極強的女人,就連項莊留宿魏悅寢宮她都會妒忌,更別提百里伊水這個後來者了。

    不過,今晚這一幕卻的的確確是贏貞設計的。

    贏貞之所以精心設計了這一出,幫助百里伊水達成願望也是出於無奈。

    雖說贏貞嫁給項莊要比魏悅晚,可她承受的雨露相比魏悅卻只多不少,然而,魏悅的兩個兒子都已經六個月大了,而她贏貞的肚子卻是絲毫不見動靜,贏貞懷疑,她很可能今生都無法生下兒子了,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既然自己無法生養,那就抱一個別人的兒子來養。

    當然,這個兒子必須也是項莊的,而且孩子的生母必須跟她贏貞足夠親昵,否則,既便把孩子養大了,只怕也不會跟她親熱,那樣的話,豈不是白白替人做了嫁衣裳?贏貞思來想去,只有百里伊水最為合適。

    倏忽之間,贏貞身上的輕紗已經落下,然後從暗影裡走了出來。

    正在百里伊水身上盡情馳騁的項莊忽然間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時,只見忽明忽暗的燈光裡,一具無比惹火、無比妖魅的肉體正向著繡榻款款走來。

    蜂腰、翹臀、櫻桃小嘴、芙蓉雪膚,那天使般的臉孔,那魔鬼般的身材,項莊實在是找不著更合適的詞匯來形容了,這一刻,項莊才發現,他的詞匯是如此的貧乏,不過,他心底的野火在這一刻卻是越發猛烈地燃燒了起來。

    百里伊水其實已經不堪韃伐了,贏貞這妖女來得正是時候。

    項莊從繡榻上站起身來,猛然伸出粗糙的大手,將贏貞滾燙的嬌軀用力擁入了懷裡,贏貞低吟一聲,玉臂輕舒環住了項莊脖子,與此同時,那雙修長豐腴的美腿也已經順勢盤住了項莊的熊腰,項莊的雙手順勢滑落,捧住贏貞磨盤般的雪臀輕輕提起,項莊頓時便感覺進入了一個無比玄妙的世界,那一層層、一圈圈的膣道,真個緊緻到讓人窒息。

    贏貞也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她感到自己整個都被充滿了,這種充實的感覺,讓她迷戀讓她痴狂,她恨不得跟項莊一直纏綿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錢塘通往山陰的馳道上,兩人兩騎正催馬向前徐徐而行。

    江東原本並不產馬,只是項莊從九原帶回大量馬匹之後,又在吳郡、丹陽、會稽各郡分別辦了幾個馬場,江東的馬匹才漸漸地多了起來,既便如此,能夠買得起馬匹的人家終究還是少數,因此,這兩人兩騎很是吸引了不少羨慕的目光。

    兩名騎士都是年輕人,當先那人大約三十來歲,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嘴唇上也已經蓄起了濃密的短鬚,後面那人卻只有二十來歲,濃眉大眼,長得更是五大三粗,尤其是那粗壯的脖子,給人極其強烈的掐都掐不死的驃悍感覺。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往山陰縣上任的子車師,還有他的族弟子車布。

    子車布看了看馳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向子車師道︰“大哥,這裡已經是山陰縣的地界了,看起來不像個只有七八千人的小縣邑哪。”

    “噓,二弟噤聲。”子車師趕緊示意子車布噤聲。

    這馳道上來來往往都是行人,誰知道中間有沒有山陰縣令或者各家宗族的眼線?萬一讓山陰縣令或者各家宗族提前知道了他們到來的消息,並且事先做好了安排,子車師再想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可就不容易了。

    這次來山陰上任,子車師並不打算直接去縣衙報到。

    去縣衙報到之前,子車師決定先行走訪山陰縣治下的十幾個鄉,實地排查一下山陰縣的真實編戶數量,拿到確實的數字之後,再去見山陰縣令不遲,他子車師倒要看看,在鐵的事實面前,山陰縣令還能耍什麼花招?

    走不多遠,前方道左忽然出現了一家酒肆。

    當下子車師吩咐子車布道︰“二弟,先到前面酒肆歇歇腳。”

    “好嘞。”子車布答應一聲,當即策馬拐進了通向酒肆的林蔭小道,走沒多遠,便有個頗有姿色的酒娘迎了上來,未語先哎喲了一聲,笑靨如花地說道︰“哎喲,這是什麼風把兩位公子給吹到敝小店來了,快快,兩位公子快裡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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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風情酒娘

    子車師、子車布正欲翻身下馬時,身後馳道忽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兄弟倆聞聲回頭看時,只見一大群男女老少正簇擁著一頂“轎子”從前方蜂擁而來,待得近了,子車師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麼轎子,而是刑具木驢。

    木驢騎著個一絲不掛的妙齡少婦,少婦披頭散髮,背縛雙手,挺翹的椒乳、微隆的小肚還有雪白的豐臀俱是一覽無遺,一雙修長的大腿卻用兩枚大鐵釘釘在了木驢,一截足有兩寸來粗的圓木更是杵進了少婦的下體之內。

    木驢連同少婦由兩個壯漢抬著走,還有兩個壯漢提著破鑼開道,不過看他們裝束,卻明顯不是縣衙的衙役,倒像是哪家的家奴。

    子車師兄弟倆正看時,那頗有姿色的酒娘已經湊了來,輕嘆道︰“真是作孽呀,月娘這麼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就這麼讓石家給毀了。”

    子車師道︰“酒娘,莫非這小娘還有什麼冤情?”

    “啊?”酒娘微微色變,趕緊搖頭,“沒沒沒,沒有冤情。”說此一頓,酒娘又笑靨如花地招呼兄弟兩人道,“兩位公子,裡邊請,奴家這裡的酒好著香,遠近十里八鄉的酒徒,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兩位公子喝了準保都不想返家了。”

    子車布還想再問時,卻被子車師制止了,當下子車師笑道︰“酒娘,讓你這麼一說,這酒在下還真是非喝不可了。”說著,兄弟倆便灑然進了酒肆,至于兩人的坐騎,那酒娘早讓人給牽到旁邊木樁拴了。

    先不說子車師兄弟倆的明察暗訪,山陰縣令石韞這會卻在大脾氣。

    石韞是山陰縣石氏族老的嫡長孫,而石氏又是山陰縣最大的宗族,族中擁有四處塢堡,足有壯丁兩千餘人,口數更是不下五千,雖然還無法跟錢塘陸氏、張氏那樣的大宗族相比,卻也是整個會稽郡數得著的大宗族了。

    石韞脾氣是因為山陰縣另外一個大宗族孫氏,跟他們石氏因為祖墳山起了糾紛,為了搶奪祖墳山一處風水寶地,兩大宗族還生了大規模的械鬥,死了好幾十個人,石韞派縣丞石平前去調停,不想孫氏根本就不買他的帳。

    “孫伯老兒,本官跟他沒完!”石韞拍案大怒。

    縣丞石平也是石氏宗族的嫡系子弟,當下附和道︰“大哥,要不到郡守那裡告孫伯老兒一狀,就說他阻撓差清查編戶,還惡意瞞報孫氏的編戶數……”

    話沒說完,石韞就一巴掌扇在了石平臉上,當時就留下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石韞罵道︰“你個蠢貨,阻撓編戶清查、瞞報編戶數目的又豈止孫氏一家?真到郡守那裡告一狀,豈不是把咱們石氏也陷進去了?”

    石平挨了一巴掌,再不敢胡亂吭聲了,要知道宗族內部等級森嚴,族老對全族老少握有生殺予奪的大權,石韞是族老的嫡長孫,也是未來族老的當然人選,別看石平是縣丞,論官餃只比石韞低一階,可石韞只要一根小指頭就能戳死他。

    “氣死我了。”石韞呼了口氣,又向石平道,“走,喝酒去。”

    石平哦了一聲,又怯怯地問道︰“大哥,今天去哪家酒壚?”

    石韞不假思索地道︰“去桃樹塢玉娘酒壚,玉娘那個,幾天不見,本公子還真有些想念她的大屁股了,嘿嘿。”

    桃樹塢玉娘酒壚,子車師正跟酒娘對飲。

    拗不過子車師的盛情邀請,再加酒娘對這個外地來的英武青年極有好感,便半推半就地坐到了子車師的對面,又讓跑堂把地窖裡藏了整整二十年的米酒給拿了出來,幾杯陳年米酒下了肚,酒娘的俏臉便飛起了兩朵紅雲,話也多了起來。

    子車師舊話重提道︰“酒娘,剛才受刑的那個月娘是怎麼回事?”

    酒娘嘆了口氣,道︰“公子,那個月娘原本也是清白人家,都許了人家的,可石家硬是仗著家勢強娶了去,結果過門不到兩個月,她的丈夫就在一次械鬥之中送了命,月娘年紀青青的這就守了活寡,可半個月前忽然被人發現懷了身孕。”

    子車布蹙眉道︰“這就有失婦道了,騎木驢也是活該。”

    “有失婦道?”酒娘斜睨了子車布一眼,嗔道,“公子,知道月娘的夫婿是誰麼?他就是石氏族老最小的兒子,山陰石氏這麼大的勢力,尋常男子根本連石氏塢堡都進不去,月娘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誰能進得了她的臥房?”

    子車師輕呷了一口米酒,道︰“這麼說,中間還有隱情?”

    “中間有沒有隱情?公子,你猜呢?”酒娘美目斜睨,又拈指輕拂有些燙的嬌靨,這一刻的風情竟是如此明艷動人,子車師也不是沒見過美人,此刻也是怦然心動,心忖好一個山野美婦,倒也是別有一番狂野風情。

    不等子車師話,酒娘又壓低聲音說道:“其實,十里八鄉誰不知道,姦夫就是石氏族老石仲,別看這老兒已經七十多歲了,身子骨卻壯嘞,聽人說,他的那話兒更是粗得跟個驢毬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格格格……”

     子車布道︰“這不是翁媳通姦麼?為何獨獨只讓媳婦騎木驢游街示眾?那老奸夫為何能夠逍遙法外?”

    酒娘嬌嗔道︰“石仲是石氏族老,誰敢抓他游街?”

    子車布怒道︰“山陰縣令呢?官府難道就不管的?”

    “山陰縣令?”酒娘格格嬌笑道,“山陰縣令石韞是石仲的嫡長孫,公子你讓孫子去抓他的阿爺?這不講笑話呢麼?”

    子車布道︰“山陰縣令是石仲的孫子?那石家在山陰縣豈不是一手遮天了?”

    “可不就是這樣?”酒娘說著又嫵媚地瞟了子車師一眼,嬌媚地道,“公子,到了山陰縣,你們得罪誰也千萬不要得罪石家的人,這可真不是嚇你,在山陰縣,石仲就是王,石家的家法就是山陰縣的王法。”

    “笑話!”子車布勃然大怒,正欲拍案而起時,卻被子車師一下摁住了肩膀。

    子車師又沖酒娘微微一笑,說道︰“酒娘,我兄弟有些喝多了,不知道你這酒肆裡可有空閒的房,讓我這兄弟歇歇乏?”

    “有有,有,公子就是想睡奴家的閨房,奴家也是無有不允。”酒娘吃吃嬌笑,說著又欠身而起,扭著磨盤般的翹臀裊裊婷婷去了,走沒幾步,又回眼沖略略有些失神的子車師嫵媚一笑,吃聲道,“公子,還愣在那裡幹啥,快跟奴家來呀。”

    子車師欣然起身,跟了去,這酒娘當壚賣酒又頗有姿色,遠近十里八鄉的酒徒都願意往她這裡來,她的消息來源無疑是極廣的,子車師要想盡快熟悉山陰縣的民情,跟這酒娘多做交流無疑是有很大好處的。

    當然,這酒娘的熱情就是連傻子都能感覺得到了,子車師又豈能感覺不到?不過這又如何?酒娘風情萬種又貌美如花,子車師根本不介意她是個當壚賣笑的風塵女子,如果雙方兩情相悅,就是將她娶回府裡做妾又有何妨?

    就在子車師、子車布準備起身時,酒壚大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遂即就是一陣馬嘶人沸聲,來人好像停在了酒壚大門外,守在大門外的跑堂匆匆跑了進來,略略有些驚慌地向酒娘道︰“玉娘,石縣令來了。”

    “石縣令?”酒娘俏臉色變,先向子車師投來歉疚的一瞥,然後轉身迎了出去。

    不稍時,酒娘便領著兩個穿著大楚官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前面那個年青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臉色青,兩眼泛黃,一看就是個酒色之徒,這會一隻大手早已經伸進了酒娘的羅裙之內,正在酒娘磨盤般的翹臀肆意揉搓。

    很顯然,這個年輕人就應該是山陰縣令石韞了。

    對於石韞,子車師所知不多,只是在離開吳中之前,令尹曾對他大致講了下,這石韞是山陰最大宗族石氏族老的嫡長孫,大王在清理項冠殘餘勢力時,石氏曾出了大力,作為交換條件之一,石韞就被委任為了山陰縣令。

    此外,石韞與前任山陰縣尉不合,前任山陰縣尉的暴死很可能就是石韞暗下殺手。

    不過,子車師此來卻不是為了替前任山陰縣尉伸冤昭雪的,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區區一個縣尉的屈死實在算不了什麼,子車師此行的任務就是徹底清查山陰縣的編戶齊民,石韞主動配合自然是好,不配合或者暗中阻撓則可就地格殺。

    子車師此行,可是帶了項莊王劍的,有先斬後奏之利。

    子車師打量石韞時,石韞也看見了子車師、子車布,當下在酒娘豐臀扇了一巴掌,淫笑道︰“玉娘,生意不錯呀,大清早的就有人來給你捧場了?”酒娘便吃吃地嬌笑起來,不過神色間略略有些不自然,因為子車師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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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當壚賣酒

    秣陵碼頭,一艘大型船支引來了眾多的圍觀者。

    這支大船是工匠宗師公輸車帶著三百木工花了將近半年時間打造的,相比故越、故秦的樓船有著很大的區別,故越、故秦的樓船甲板上一般都有多層建築,甚至建有垛堞,而公輸車督造的這艘大船的甲板上卻只有三根高聳入雲的桅桿。

    這艘大船是項莊讓公輸車打造的,甚至草圖都是項莊手繪的。

    項莊設計這艘大船的初衷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遠洋航行,如果大楚的船隊能夠遠航到南越甚至是印度半島,就能夠從當地土著手中得到棉花的種子,一旦棉花引進到中原,就能夠極大地改善中原百姓的衣服結構。

    如果大楚的船隊能夠遠航到中東,就能夠引進阿拉伯馬。

    一旦引進了阿拉伯馬,對蒙古矮腳馬進行改良,則要不了幾年時間,楚軍就將擁有大量的優良戰馬,成建制地組建重騎兵將不再是奢望!

    歷史上,日本人就曾經這麼幹過,在明治維新以前,日本戰國時代的騎兵騎的都是基因退化的蒙古矮腳馬,幾乎都是驢騎兵,直到明治維新後,引進阿拉伯馬改良了基因,才培育出了後來抗日戰爭中出現的東洋大馬。

    如果大楚的船隊能夠橫跨太平洋遠航到美洲,那好處就更大了,華夏族就能提前將近兩千年引進環境適應能力極強產量卻極高的土豆、番薯、玉米等作物,從此之後,楚軍就再不用為軍糧發愁了,楚國百姓也基本上不用再餓肚子了。

    總而言之。打造遠洋船隊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所以項莊才會如此急切,既便是七路聯軍從四面八方向江東猛撲過來時,項莊也沒有中斷過這項工程,經過三百多工匠將近六個月的艱苦努力,第一艘“楚船”終於打造成形了。

    相比樓船,楚船更寬、更短,同時更矮。重心隱藏在水線以下,因而適合遠洋航行,而樓船重心太高,既便是在內河內湖上,也時常發生遭遇大風然後翻沉的事故。一旦出海,樓船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公輸車一聲令下,船上百十號袒胸露腹的水手便在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中奮力牽動纜繩,一面面巨大的風帆便緩緩升了起來,江風獵獵,徐徐升起的風帆霎時便鼓滿了,船體也開始順風傾斜,繫住船體的纜繩霎時便繃緊了。此時只需解開纜繩。楚船便能第一次試航了。

    項莊正準備上船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從身後傳來,回頭望時,只見百里賢在百里茂、由淵的簇擁下飛馬進了埠頭,項莊當下讓公輸車暫緩試航,然後轉身迎了上去,相隔還有十數步時,百里賢等翻身下馬。沖項莊作揖見禮。

    “大王,子車師有消息了。”見了禮,百里賢將一封密信遞給了項莊。

    “呵呵,子車師還真是不負寡人對他的期望啊,去了這才幾天就有結果了?”項莊笑著接過了密信。

    百里賢也笑道︰“大王可知子車師現在在幹嗎?”

    “他在幹嗎?”項莊拆開信封,邊問邊展開了密信。

    百里賢搖了搖頭,道︰“這家伙。才去山陰縣頭一天就勾搭上了一個新寡酒娘,這會正在一個叫桃樹塢的地方當壚賣酒呢。”

    “當壚賣酒?”項莊順口說道“這是不讓司馬相如專美哪。”

    “司馬相如?”百里賢愕然道“大王,司馬相如是何許人?”

    “呃……”項莊頓時語塞。這才猛然驚覺眼下可是秦末,按照歷史,司馬相如差不多還得好幾十年才會出生吧?

    說話間,項莊已經展開了密信,素白的信紙上寫滿了楷體字,寫的卻是關於山陰縣編戶齊民的暗訪結果,這個結果很是有些出乎項莊的預料,山陰縣令上報給會稽郡守的編戶數字是兩千零九十戶,然而暗訪的結果卻竟然有兩萬多戶!

    兩萬多戶,小十萬人口,山陰縣令竟然只上報了兩千餘戶、八千餘口!

    山陰宗族,竟膽大如斯?!項莊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當下也沒心情參與楚船的試航了,直接就跟百里賢連夜趕回了吳中,山陰縣的編戶齊民暗訪已經有了結果,接下來就該著手整治了,而要整治山陰宗族,那就得項莊調兵前往了。

    山陰縣,桃樹塢。

    子車師正在廂房裡翻閱《編戶齊民律》時,玉娘已經搖著豐臀款款走了進來,小手裡還拎著罐剛剛從井水裡取出來的米酒,剛進門玉娘便沖子車師嫵媚一笑,說道︰“公子,渴了吧?來,喝一口米酒吧,剛用井水冰鎮過的呢。”

    子車師便微微一笑,順手將《編戶齊民律》擱在了案上。

    玉娘欠身跪在了桌案邊,剛將手中的酒罐還有幾碟吃食從籃子裡取出放在案上,子車師強健有力的大手便已經環住了她的縴腰,玉娘便吃吃地笑了起來,毫無閃避的意思,雖然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子車師到底是幹什麼的,但這又有何妨?只要兩情相悅就已足夠了。

    子車師輕輕一攬,玉娘豐腴的身子便順勢橫躺了下來,碩大翹挺的豐臀正好壓在子車師的大腿根上,子車師微微低頭,正好迎上玉娘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再往下則是兩瓣烈焰般火熱的紅唇,子車師本能地有了雄性反應。

    感受著臀下男人的身體變化,玉娘便再度吃吃輕笑起來。

    子車師的呼吸很快變得粗重了起來,一低頭蓄滿鬍鬚的雙唇便已經吻上玉娘修長白皙的玉頸,然後一路往下,最後將腦袋深深地埋進了那雙高聳的山巒之間,一隻粗糙的大手更是早已經探進玉娘羅裳,順著大腿間隙伸進了幽深的溝壑之中。

    “公子,公子……”玉娘紅唇微啟,輕輕地呢喃著,似乎在婉拒,又似在邀請,更似在挑逗,說不出的妖魅,道不盡的風流,原本瑩白如玉的俏臉上,也飛起了兩朵紅霞,看上去竟是如此的明艷嫵媚。

    此情此景,子車師哪裡還按捺得住?

    環住縴腰的右手輕輕發力,玉娘豐腴的嬌軀就已經被子車師輕輕抱了起來,玉娘湊上紅唇在子車師英挺的臉上吻了吻,這才縴手輕舒撩起了子車師的錦袍,接著又劈開雪白豐盈的大腿往子車師腰上坐了下去,霎時間,玉娘便整個都被填滿了。

    “公子,公子……”玉娘迷亂地呢喃著,感到靈魂都飛了起來,不過那兩瓣磨盤般的雪臀卻還是在本能的驅使下,款款地搖盪著,輕輕地研磨著,子車師喉嚨深處陡然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低吼,然後以雙手扶住玉娘腿彎,猛然跪坐而起。

    下一刻,子車師將玉娘豐腴的身子擱到了桌案上,然後俯下身,開始一下又一下,強勁有力地向著玉娘身子的深處沖擊、沖擊、再沖擊,玉娘呻吟著、嬌喘著,小手死死地抱著子車師寬厚的肩背,那身段子,卻像水一樣化開了……

    子車師正在風流快活,石家塢堡裡卻已經是風聲鶴戾了。

    “這麼說,新來的山陰縣尉馬上就要到任了?”說話的是個年約五旬的老者,老者髮絲漆黑、面色紅潤、說話的聲音也是中氣十足,這老兒不是別人,就是石姓宗族族老石仲,而且已經七十多歲了,只是保養有術,看上去好像只有五十來歲。

    坐在下首的石韞點了點頭,道︰“回阿爺的話,多則十日,少則三日,新任山陰縣尉子車師就該到任了。”

    石仲皺眉道︰“這個子車師什麼來頭?”

    石韞搖頭道︰“這個……孫兒並不清楚。”

    “什麼,不清楚?”石仲怒罵道“那還不趕緊派人去吳中探探此人的底?此人若是沒什麼家世背景也就罷了,能拉攏就拉攏,不能拉攏就像他的前任那樣,隨便設個局讓他暴死便是,可若是世家用子弟,那就得好生掂量掂量了。”

    石韞答應一聲,又轉頭向坐在下首的石平道“石平,趕緊派人去吳中,探探這個子車師的底,告訴他們,一定要把此人的底細查清楚,若是查不清楚,他們就別回來了。”

    “喏!”石平趕緊起身,又向石仲、石韞揖了一揖,唯唯喏喏地去了。

    待石平離去,石韞猶豫了又猶豫,最終還是說道︰“阿爺,還有件事,天狼校尉呼延正德的五百天狼衛即將進駐山陰縣,這個時候大王突然調兵前來,很可能是針對咱們山陰縣的各姓宗族而來,孫兒以為,是不是做個姿態?”

    “做個姿態?”石仲不以為然道“什麼姿態?”

    石韞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說道︰“阿爺,孫兒以為明著抗拒上差清查編戶齊民,終究不是明智之舉,別家咱們不必去管,可咱們自家宗族是不是可以適當地增加一些編戶,也用不著如數上報,呈報個一半也就差……”

    “放屁。”不等石韞說完,石仲就大罵道“虧你還是一縣縣令,這是什麼餿主意?你這麼做不是打咱們自家的臉麼?”說此一頓,石仲又意氣飛揚地道“會稽治下十五縣,各姓宗族數以千計,老夫就不信,他項莊就真敢動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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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血腥鎮壓

    當新任山陰縣尉在會稽郡尉丁固的陪通下出現在縣衙時,石韞一時間竟有些失神,這傢伙就是新任縣尉?他不是桃花塢玉娘的姘頭、那個從外地來的客商麼?自己去玉娘酒壚喝酒時還險些起衝突,這傢伙竟然就是新任縣尉?

    “下官參見石縣令。”子車師依禮上前拜見。

    石韞一時間卻沒反應過來,丁固便皺眉道:“石縣令?”

    石韞這才哦了一聲清醒過來,當下趕緊回禮:“子車縣尉客氣。”

    當下石韞請丁固、子車師進了縣衙,又請丁固坐了上席,寒喧過後,子車師直接從衣袖裡取出了一本小冊子,對石韞說道:“還請縣令過目。”

    早有門下小吏從子車師案上取過小冊子,放到了石韞面前。

    石韞一眼看去,只見小冊子的籃皮封面上寫著“編戶齊民律”五個字樣。

    編戶齊民律? !石韞心裡頓時便是猛然一跳,看來這個子車縣尉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哪,再翻開編戶齊民律,扉頁就是開宗明義的總綱:凡國之民戶,無分貴賤、無分地域,無論士農工商,皆國之編戶!

    再往後翻,則是一些大條細則,無非就是規定編戶要按口數納算賦(人頭稅),每戶每年抽一丁服一月瑤役,壯丁成年需另立門戶等等,還有就是詳細規定了違背律法之後應受的懲處,視情節輕重處以充軍發配、絞刑、斬首等。

    此外,還有一條處罰規定非常突兀,那就是專門留出一大條規定,三老、裡正、亭長等等不得瞞報所轄區域內的編戶齊民數目,違者一律斬首!這一條處罰,明顯是針對江東各縣的各姓宗族而設定的,因為三老、里正、亭長等幾乎都由族老擔任。

    石韞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問子車師道:“子車縣尉,這是?”

    子車師道:“石縣令這《編戶齊民律》是今上剛剛頒布的新法,從今年開始,在各郡各縣一體推行,按律,各縣縣尉兼任新法法官,下官身為山陰縣尉,肩負護法之責,今後還望石縣令多多支持,則下官不勝感激。”

    “好說好說。”石韞連連賠笑,只是笑容卻有些僵硬。

    子車師又道:“石縣令,還得勞煩你請人將這《編戶齊民律》抄寫成公告,張貼至各鄉各亭以及各處集鎮,還得派人負責宣傳講解。”

    “使得,使得。”石韞滿口應允,臉色卻越發凝重了。

    看來這次真不是說著玩的了,楚王這都將編戶齊民寫進律法了這可就是動真格了,大意不得,得馬上回族裡跟阿爺細細商議當下石韞打起精神賠著丁固、子車師寒喧片刻,然後就在縣衙府近的酒肆安排了一頓筵席。

    筵席一散,石韞便徑直打馬回了石家蠶。

    ………………

    石仲看完《編戶齊民律》後久久不語,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石韞神情凝重地道:“阿爺,這個子車師明顯是來者不善,咱們石家一個處置不好極可能就會成為這小子祭刀的對象哪!”

    石仲默默點頭,出頭的椽子先爛這個道理他是知道的。

    沉吟片刻之後,石仲忽然心生一計,對石韞說道:“慍兒,不如這樣,你主動去找這個新來的子車縣尉,就說新法推行亦速不亦緩,在各鄉、各亭張貼榜文、進行宣傳外,還需逐鄉、逐亭依次強制推行,就從東鄉開始吧。”

    “東鄉?”石韞聞言頓時目光一凜東鄉是孫姓宗族的地盤,孫族族老孫伯就兼著東鄉的鄉長呢,阿爺這可是一箭雙雕的妙計,既借新來縣尉這把利刃除掉了孫伯,又能藉機試探新任縣尉或者說君上的變法決心,妙呀!

    ………………

    石韞回到縣衙跟子車師一說,子車師自然沒有不允之理。

    對於子車師來說,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山陰縣徹底推行《編戶齊民律》,將所有被各大宗族瞞報的民戶都清理出來,使這些民戶由各大宗族的私戶變成楚國的編戶從而拓展國家的兵源、糧源、稅源,至於說選擇誰的頭顱來立威,就不那麼重要了。

    孫族族老兼東鄉鄉長孫伯卻是個老頑固,堅稱先前呈報縣府的編戶數就是實數,縣令石韞派縣丞石平去核實結果連孫族塢堡的大門都進不去,石韞又派了一隊衙役前去,結果被孫氏宗族的數百壯丁給打了回來。

    ………………

    縣衙大堂,石韞高居主席,子車師側席相陪。

    大常之下,站著縣丞石平以及十幾個衙役,石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身上的官服上也沾滿了泥巴、糞便等穢物,隔著老遠都能聞著惡臭,身後十幾個衙役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都被打得鼻青臉腫,有個衙役甚至還被打斷了雙腿,抬著回來的。

    “子車縣尉。”石韞攤了攤手,苦笑著向子車師道“你看……”

    子車師冷然道:“東鄉鄉長孫伯,聚眾鬧事,公然抗法,罪在不赦!”

    說此一頓,子車師又從腰間摸出一塊腰牌,扔給立堂下的子車佈道:“子車布,持此令牌前往軍營,即刻調天狼衛前往孫家塢堡拿人!”

    “喏!”子車布接過令牌,遂即轉身揚長而去。

    目送子車布雄壯的身影揚長而去,石輥的右眼皮便不自禁地猛跳起來,心下更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子車師說拿人便拿人,竟是一絲的猶豫都沒有,喜的卻是孫伯這回怕是要掉腦袋了,呼延正德的天狼衛他見識過,那可是一群虎狼之兵哪!

    ……………………

    孫家塢堡,早已經聞風而動。

    整個孫氏宗族的千餘壯丁已經從鄰近幾十個村子全部聚集到了孫家塢堡裡,塢堡城牆之上,一隊隊持戈壯丁正來回巡邏,還有更多的壯丁正在忙忙碌碌地往堡牆上搬運滾木、擂石以及金汁(糞便)等守城物資。

    雜亂的腳步聲中,族老孫伯在幾十名壯丁的簇擁下登上了堡牆,孫伯大約五十出頭,正值壯年,長得也是孔武有力,見是孫伯,守在堡牆上的壯丁以及正在搬運物資的壯丁便紛紛彎腰見禮,孫伯卻是理也不理,直接上了城頭。

    有個族中晚輩小心提醒道:“族老,來的可是楚軍精銳!”

    “楚軍精銳又怎樣,怕個鳥!”孫伯冷冷地道“想當初,項莊小兒若沒有我們各大宗族的支持,他能這麼快清除項冠的勢力?他能這麼快當上楚王?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當初我們能夠把他扶上王位,現在也同樣能夠把他拉下來,哼!”

    說此一頓,孫伯又環顧左右,殺氣騰騰地道:“等著吧,只要我們守住了塢堡,過不了幾天整個山陰縣乃至整個會稽郡的各姓宗族就都會群起響應,那時候老子倒要看看,項莊小兒怎麼收拾殘局,他這個王算是當到頭了,哼!”

    倏忽之間,一個身高腿長的壯丁忽然從前方土路上飛奔而來,一邊還高喊著:“官兵來了,官兵來了,官兵來了……呃啊!”遂即就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那壯丁僕地便倒,只見他的背上已經插了一支狼牙箭,箭尾的翎羽兀自還在輕輕顫動。

    孫伯和堡牆上的壯丁猛然抬頭,不知何時,前方低矮的山樑上已經多出了一騎,尤其令人吃驚的是,那騎的頭上還套著一具白森森的狼骨頭盔,雖然隔著好幾百步遠,可堡牆上的壯丁卻仍能清晰地感覺到,從那狼頭上傳來的森冷氣息。

    倏忽之間,那白狼騎士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把黝黑的大劍。

    再下一刻,那把黝黑的大劍便已經向著虛空高高揚起,霎那間,一陣隱隱猶如天邊驚雷的沉悶聲響從山樑的那一側傳了過來,過不了多久,一騎駿馬便從山梁後面冒了出來,然後是第二騎、第三騎、第四騎……

    不到片刻功夫,山樑上便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騎兵,而且,這群騎兵的頭上全都套著詭秘而又殺氣騰騰的狼頭盔,只不過,這些騎兵的狼頭盔都是黑色的,只有最前面手持黝黑大劍的那騎,頭上的狼頭盔是白色的。

    “天狼衛,天狼衛!”有膽小的壯丁已經開始牙齒打顫。

    “慌什麼?”孫伯勃然大怒,正欲教訓那個膽小壯丁時,簇擁在山樑上的騎兵卻忽然間潮水般蜂擁而下,又向著孫家塢堡洶悄而來,還隔著兩百多步遠,頭前那騎白狼忽然張弓搭箭,對著塢堡牆頭就是唆的一箭。

    孫伯心頭一寒,本能地一偏頭,一道勁風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掠過,遂即身後便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急回頭看時,只見站在他身後的那名族中壯丁已經被一枝拇指粗的狼牙重箭射穿了面門,那壯丁只慘叫了兩聲便即倒地氣絕。

    再下一刻,數百狼騎兵已經衝進了塢堡五十步內,當先那騎白狼輕輕一勒馬頭,從塢堡門前斜切而過,身後跟進的數百騎兵也紛紛勒轉馬頭,遂即數百騎兵便紛紛挽弓搭箭,對著塢堡牆頭射起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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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暗鬥

    五百天狼衛箭如雨下,塢堡牆頭上的壯丁便像割倒的麥草般一撥撥地倒了下來,只片刻功夫,便已經超過百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壯丁發一聲喊紛紛藏到了垛堞後面,有些乾脆溜下了城頭躲到堡牆內側去了。

    呼延正德舉劍一引,早有十幾名狼衛翻身下馬,又從附近砍倒一顆大樹,削去枝葉後做成了簡易撞木,然後十數人合力扛著足有千餘斤重的撞木來撞孫家塢堡大門,堡牆上有幾​​個壯丁強行起身,試圖往下砸滾木擂石,結果才剛探頭就被天狼牙給射殺當場。

    這五百天狼衛可都是來自大草原上的匈奴人,匈奴人自幼便生活在馬背上,不僅騎術精湛,而且個個善射,只是苦於裝備太差,所用弓箭原始簡陋,所以戰鬥力不強,可這五百騎自從歸楚之後,便裝備上了質地精良的角弓,現在的戰鬥力豈止是兇殘?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孫家塢堡的大門便被撞開了,遂即就是一場屠殺,兩百多名試圖頑抗的宗族壯丁連同孫伯被當場斬殺,剩下的千餘壯丁卻繳械投降了,呼延正德雖然很想血洗塢堡,卻遭到了會稽郡尉丁固的堅決反對,終究沒敢造次。

    第二天,孫家塢堡被血洗的消息就風一樣傳遍了整個山陰縣,接著又迅速傳遍了整個會稽郡乃至整個江東,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山陰縣、會稽郡乃至整個江東的各姓宗族並沒有聞風而動、群起反叛,甚至連一家都沒有。

    ...................................

    石家塢堡,石仲府邸。

    石仲背負雙手正在大廳裡來回踱步,石耙、石平還有另外幾個宗族者老分列兩側,全都是憂心沖沖的樣子,大廳裡的氣氛也有些凝重。

    此時,距離天狼衛血洗孫家塢堡已經過去五天了。

    孫伯會公然抗法,這在石仲的意料之中,可石仲沒有想到的是,項莊小兒竟然真的敢調兵進行武力鎮壓,說動武竟然就動武了,還一傢伙殺了兩百多壯丁,剩下一千多壯丁也全部發配到九江戌邊去了,孫家跟石家鬥了幾十年了,這下是徹底完了。

    孫家塢堡遭到血洗之後,石仲原以為山陰各鄉、會稽各縣乃至江東各郡的各姓宗族便會聞風而動,揭竿而起,結果卻大大出乎了石仲預料,五天過去,甚至連一家舉兵叛亂的宗族都沒有,絕大多數宗族都在觀望,都不想挑這個頭。

    別看石仲嘴上挺硬,其實心裡比誰都清楚,現在可不比當初了,當初項莊剛到江東,人心未定、局勢未平,他自然不敢得罪各姓宗族,可是現在,項他、項佗已經變成了項莊的左臂右膀,放眼江東,還有誰能夠威脅他的地位?

    這個時候跳出來帶頭造反,絕對就是找死!

    石仲聰明,別的宗族族老也不傻,結果就成了眼下之局。

    然而一些勢力較小,人口較少的宗族卻漸漸堅持不住了。

    譬如山陰縣,從孫家塢堡遭到血洗後的第二天起,便陸續有各姓族老主動前去縣衙,要求縣府派員重新清查各族的編​​戶齊民數目,到了今天,除了石家等少數幾個大宗族外,全縣絕大部份宗族都已經屈服了。

    石慍終於憂心沖沖地說道:“阿爺,您倒是說句話呀。”

    石平也道:“是啊,阿爺,眼下可就只剩咱們幾家宗族還在死撐了,子車師那傢伙現在正忙於登記各鄉、各亭已經呈報上去的編戶齊民,一時之間還顧不過來,可等他騰出手來,咱們石家又豈能有好果子吃?”

    石慍道:“阿爺,按照新法把編戶齊民數報上去得了,別家宗族根本指望不上,外縣宗族就更加靠不住了,單憑咱們石家,怎麼跟項王鬥呀?還是趕緊派人將咱們石家的確實戶數口數統計出來,然後呈報給子車師,以免家破人亡呀。”

    “不可!”一個鬚髮皆發的者老卻斬釘截鐵地道“斷然不可!”

    幾個宗族者老也連聲附和,這些老傢伙都活在過去的世界裡,渾然不知江東的局勢早已今非昔比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一旦將本族的戶數口數如實上報,族人用來孝敬他們的錢糧就該上繳國庫了,今後他們就過不上現在的奢侈生活了。

    兩種意見相持不下,眾人的目光便紛紛集中到了石仲身上。

    石仲終於有了決斷,回頭吩咐石慍道:“慍兒,你去一趟烏傷你舅公家!”

    “啊,現在去烏傷?”石慍聞言心頭一凜,他的舅公黃伯可不是普通人,而是稽南烏傷縣最大宗族黃氏的族老,稽南各縣的宗族可是比稽北各縣強多了,譬如黃氏,族內足有八千壯丁,黃伯跺跺腳.整個烏傷縣都得震三震。

    石仲這個時候讓石慍去烏傷,用意不問可知,儘管石慍心裡不贊成,不過既然石仲已經做出決定,他就只能服從了,宗族內部的等級相比朝堂有過之而無不及,縱然石扭是石仲的嫡長孫,可如果石仲要他死,他就絕對活不過明天。

    “對,去烏傷!”石仲點了點頭,又道“再多帶些鹽、鐵、絲綢、布!”

    “喏!”石慍恭恭敬敬地揖了揖,正欲轉身離開​​時,卻又被石仲給叫住了。

    石仲咬了咬牙,又頗為心疼地說道:“艷兒,別忘了把三娘、窈娘也帶上。”

    “啊?!”石慍聞言大吃一驚,失聲道“阿爺,三妹已到出嫁年齡,也就罷了,可窈妹才只十三歲,就不用了吧?”三娘、窈娘可是遠近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尤其是窈娘,那小模樣真是人見人愛,石慍心裡都忍不住蠢蠢欲動呢。

    “你懂什麼?”石仲怒道“讓你帶上就帶上。”

    對於黃伯這個親家翁,石仲可謂知之甚深,這老傢伙不但喜好女色,尤其喜好幼女,只是想到窈娘這麼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卻要讓黃伯這個老東西糟蹋,石仲就沒來由地心疼,不過為了大局,他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喏!”石慍無奈,唯唯喏喏地去了。

    ..................................

    吳中,王宮,項莊、百里賢正在對飲小酌。

    現如今,兩人的關係又近了一層,半個月前,百里伊水已經正式進了宮,成為了項莊的第三房夫人,百里伊水嫁入王宮之事,百里賢、百里茂兄弟自然是樂見其成,不管怎樣,這對百里家來說都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項莊放下酒筋,問道:“子良,編戶齊民律的推行情況怎麼樣了?”

    百里賢放下羽扇,道:“截止本月中旬,編戶齊民律已在四郡五十六縣全面推開,從目前看,效果還算不錯,尤其是山陰孫家公然抗法遭到鎮壓之後,各縣宗族皆深受震動,新法推行的局面已經基本打開了。”

    項莊點了點頭,又問道:“各縣的宗族可有異動?”

    “暫時還沒有什麼發現。”百里賢搖了搖頭,遂即又道“不過,臣以為各郡縣的宗族絕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尤其是稽北各縣的宗族,肯定還會有所動作,既便不敢明著來,暗底下的動作絕對不會少。”

    項莊若有所思道:“子良你是說,稽北各縣的宗族勢力,有可能會跟稽南各縣的宗族武裝暗中聯手?”

    這次《編戶齊民律》的推行,包括吳郡、丹陽、九江、廬江四郡五十六縣,甚至連原屬東甌國的東甌、麗州諸縣都包括在內,卻獨獨不包含稽南的大末、烏傷等六縣,因為大末、烏傷六縣為山越武裝所盤踞,幾乎就是獨立王國。

    項莊暫時還不想招惹山越武裝,山越武裝雖然也是由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宗族組成,可跟稽北各縣的宗族卻有著本質的區別,稽北的宗族其實就是一個個聚眾而居的大型家族,組織鬆散,而山越甚至已經有了國家機器,凝聚力極強。

    三國時期,孫吳傾舉國之力才堪堪征服了山越,此時的山越雖然遠不如三國時期的山越強大,然而,眼下楚國的實力相比三國時期的孫吳也是只弱不強,再加上現在又是變革的關鍵期,此時去招惹山越武裝委實不智。

    不過,你不去招惹人家,並不意味著人家就不會來招惹你。

    百里賢點了點頭,說道:“總的來說,山越並不是一個好戰的族群,也鮮少有劫掠周邊諸縣的記錄,不過,如果有稽北宗族做內應,保不准就會有人想要火中取栗,譬如烏傷縣的黃氏以及大末毛氏,皆有近萬壯丁,絕對不容小覷。”

    項莊聞言起身,在大廳內來回踱了幾步,忽又抬頭喝道:“傳上大夫!”

    值此變法的關鍵時期,絕對不能讓山越壞了大事,說不得只能讓武涉帶著金銀財帛甚至美人去賄賂這些山越人了,韓信他都能忍受胯下之辱,他項莊難道還受不得這點委屈?只要熬過了這段困難時期,將來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

    百里賢搖搖羽扇,忽然說道:“大王,上大夫最好還是去大末縣,而且除了金銀財帛美人之外,最好再給些兵器鎧甲甚至是戰馬。”

    項莊聞言頓時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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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4 00:33:03 |只看該作者
第259章 秋糧

    一轉眼大半個月過去,石韞終於從烏傷返回了山陰。

    然而,石韞並沒有給石家帶回好消息,石韞帶去烏傷的鹽、鐵、絲綢、布外加三娘、窈娘等十幾個美人黃伯倒是全收下了,不過,石仲提出的要求黃氏起兵的事情,黃伯卻是絕口不提,石韞催促了幾次,黃伯便乾脆避而不見了。

    其實,黃伯並非不想起兵,而是實在沒辦法起兵。

    因為烏傷黃家跟大末毛家素來不和,近來毛家忽然間得到了一大批鐵製兵器,甚至還弄到數百戰馬組建了騎兵,這讓黃伯很是擔心,如果他帶著族中壯丁出征在外,會不會被毛家趁虛搗毀了老窩?需知山越並不是鐵板一塊。

    石仲鐵青著臉,問石韞道︰“這麼說,黃伯不會起兵了?”

    石韞嘆息了聲,搖頭說道︰“阿爺,怕是不可能了。”說此一頓,石韞又道,“阿爺,面對現實吧,稽北的各姓宗族都是一盤散沙,要想對抗王權根本就是自取滅亡,我們石家如果執意抗法,則難免重蹈孫家的覆轍哪。”

    石平也道︰“是啊,如果擁護新法,大哥至少還是山陰縣令,阿爺你也還是亭長,遠近十里八鄉仍是阿爺你說了算,若不然,只怕就什麼都沒有了。”石平還有一句話沒說,如果石家執意抗法,那他這個縣丞也是當不成了。

    “罷了,那就這麼著吧。”石仲長嘆一聲,頹然坐回了席上。

    石韞驚愕地發現,這才半個多月沒見,阿爺竟然已經是白髮蒼蒼、老態龍鐘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吳中城外的山道上,項莊一馬當先,徐徐而行,項莊身後,高初、龐鈺並綹而行,不過龐鈺有意落後了高初半個馬頭,不管怎麼說,高初現在都是大王麾下頭號心腹大將,他龐鈺可不敢跟高初並駕齊驅。

    在高初、龐鈺身後,則是晉襄的五百虎賁衛。

    項莊勒馬回頭,望著身後隨行的高初、龐鈺,不禁略略有些失神,遙想當初剛從野馬原突圍時,高初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親兵屯長,然而現在,這廝卻已經是獨鎮一方、統帥千軍的大將了,還有龐鈺,還是昨天才行的冠禮。

    龐鈺的冠禮是項莊親自主持的,極是隆重,也讓不少楚軍宿將羨慕不已,冠禮之後,項莊又賜了字,鈺者,氣宇軒昂者也,因而賜字子昂。

    今天,高初、龐鈺卻是陪項莊來穹窿山打獵的,如今兩人已是獨鎮一方的大將,就不常跟在項莊身邊了,時間久了,君臣之間難免會生疏,所以,趁兩人回都之時一起喝喝酒、打打獵、聯絡聯絡君臣之間的感情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自從尉繚故去之後,項莊的政治手腕是越發的嫻熟了。

    轉過前方一道山梁,迎面就是大片稻田,此時已是八月中旬,稻田裡的水稻已經是一片金黃,眼看就能收割了,一陣山風吹過,稻浪層層起伏,空氣裡更是彌漫著稻穀的芬芳,項莊不覺心情大好,看來今年的秋糧能夠豐收了。

    只等秋糧收上來,國庫的困窘就該緩解了,如今的楚國國庫,真可謂是捉襟見肘啊,這個月就要派發祿米了,這可是一筆巨大的開支,別看楚國才剛立,可官員勛族的數量卻著實不少,再加上因軍功賞賜的爵位,開支就更重了。

    昨天項他把俸祿清單呈送到項莊案頭時,項莊著實嚇了一跳,各級官員、軍中將領、世卿勛族(主要就是故楚世族)、新晉貴族(主要就是因戰功獲得爵位的老兵)全加一塊,竟然要派發十多萬石稻穀,這還不算其他的錢物。

    其實,十多萬石稻穀並不算什麼,關鍵是家底太薄了。

    項莊相信,只要撐過今年,等到明年,楚國財政就絕不可能如此窘迫了。

    現在的江東雖然還算不上是魚米之鄉,至少跟關中、巴蜀相比,還是要略遜一籌的,但長江中下游平原擁有得天獨厚的天然灌溉便利,隨隨便便就能開墾上千萬畝良田,按畝產一石計算,那就是千萬石,再按十五稅一收田賦,那就是六十多萬石。

    當然了,這得有足夠的人口才行,否則良田再多沒人種還是沒糧食。

    值得慶幸的是,《編戶齊民律》的推行已經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根據最新的統計,江東四郡五十六縣共有編戶六十八萬餘戶,齊民兩百六十餘萬,兩百六十多萬人口,少說也有近百萬壯勞力,耕種千萬畝水田並不算多。

    好半晌,項莊才從稻田裡收回視線,隨口問身後的高初道︰“高初,廬江郡今年的秋糧能不能豐收?”

    “唉,別提了。”高初嘆了口氣,說道,“番陽、柴桑、歷陵、彭澤諸縣全遭了蝗災,雖不至于顆粒無收,但是大面積減產卻是不可避免了。”說此一頓,高初又叫苦道,“大王,廬江郡各級官員的祿米都還沒著落呢,您可得支應一二。”

    “你呀,你呀。”項莊搖頭笑道,“可真會挑時候伸手。”

    高初便嘿嘿笑,遂即又拍著胸脯說道︰“不過大王你放心,等明年夏糧收齊了,臣必定如數奉還,哦不對,是連本帶息一並還屹。”

    項莊沒好氣道︰“寡人不要你的本息,只要廬江西部、南部那幾個縣。”

    “那也是早晚的事。”高初大大咧咧地道,“臣已經在布局了,不出意外的話,明年開年南邊的南野、贛縣、雩都諸縣就該歸屬大楚了,至于西邊的廬陵、安平、宜春諸縣,只等軍糧籌備齊了,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攻下。”

    項莊道︰“能不動武,還是不動武為好。”

    高初點了點頭,道︰“大王放心,臣理會得。”

    項莊又扭頭問龐鈺︰“子昂,東歐那邊有沒有遭災?”

    龐鈺有些不自然地撓了撓頭,應道︰“大王,還真遭災了,風災!不過只有一個縣遭災比較嚴重,其餘幾個縣情況還好,倒是不用國庫支糧了。”

    項莊哈哈一笑,說道︰“還是子昂體恤寡人哪,不像高初這廝,盡想著從寡人這裡撈好處、打秋風了。”說罷,項莊又佯怒道,“昨兒晚上,寡人的酒窖遭了賊了,御釀燒酒少了兩桶,高初你老實交待,是不是你小子偷的?”

    “沒有沒有。”高初連連搖頭,“哪有的事。”

    項莊望著龐鈺道︰“子昂你看,這小子還不承認。”

    龐鈺只能傻笑,這話他可不敢亂接,高初將軍跟大王熟絡,說笑打趣都沒啥,可他龐鈺卻不能這麼狂妄。

    項莊今晚的心情相當不錯,楚國如今的局面雖然有點艱難,不過以《編戶齊民律》為代表的首批新法的推行還算順利,這也為後續的變革開了個好頭,剛剛御醫又告訴了他一個喜訊,百里伊水和魏悅同時有喜,這可真是雙喜臨門。

    不過,當項他帶著今年田賦預算冊前來見他時,好心情一下就被破壞無遺了。

    “怎麼可能?!”項莊抖了抖手中的小冊子,難以置信地道,“子翼,你是不是弄錯了?你肯定是弄錯了,編戶齊民清查結果已經出來了,江東四郡五十六縣計有編戶六十餘萬,齊民兩百六十餘萬,那麼田賦少說也該有五十萬石,怎麼可能只有二十萬石?!”

    項莊的確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不願相信,江東二百六十多萬人口,田賦少說也該有六十萬石,怎麼可能只有二十萬石?!如果只有二十萬石田賦,那麼發放各級官員、世卿勛族以及賜爵老兵的祿米之後,又還能剩下多少?

    這也就意味著,春上向各大世族挪借的軍糧,現在還是還不上。

    借糧還不上還是小問題,更關鍵的是,田賦只有這麼點,也就意味著楚國的財力也只有這麼點,這麼點可憐的財力,能辦成什麼事?別的不說,將來楚軍一旦打了勝仗,光是用來賞賜的錢帛財物就是大問題!

    “子翼你再看看,是不是錯了。”項莊說著把小冊子遞還給了項他。

    項他接過小冊子仔細地翻閱了一遍,非常肯定地道︰“大王,沒錯。”

    “真是這個數?!”項莊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

    “就是這個數。”項他點頭,肯定地回答。

    “十五稅一的稅率?”項莊再問。

    “十五稅一的稅率。”項他再答。

    項莊掐著指頭算了算,說道︰“也就是說,整個江東今年只有三百萬石秋糧?三百萬石秋糧,養兩百六十多萬口,平均到每個人的頭上只有一石多點,最多夠吃三個月,可到明年夏糧的收獲季節至少還有八個月的時間,剩下五個月怎麼辦?”

    項他忙道︰“大王,江東今年的秋糧少說也有將近千萬石。”

    “近千萬石?!”項莊兩眼圓睜,沉聲道,“那就有六十多萬石田賦啊?”

    “這個……”項他聞言一窒,然後接著說道,“大王有所不知,整個江東共有良田千餘萬畝,不過一大半都是各大世族、士族的私田,這部份私田是不納賦的,需要納賦的官田只有三百多萬畝,所以,田賦只有不到二十萬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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