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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離京
「總是讓咱家伺候娘娘,娘娘是不是也該取悅咱家一回。嘖嘖,咱家一閹人,快活的法子是特殊了些。」
裴徊光手裡握著柔軟的刷子,刷子上濃稠的湯汁一滴接著一滴,不緊不慢地復滴進白瓷罐裡,和裡面的湯汁逐漸融和。
「娘娘自己來?」
沈茴怔怔望著不停滴落糖汁的刷子。
這……這得多黏膩膩的啊。
可是沈茴想起了滿滿一盒子的銀票。她特別沒出息地說:「掌印給的銀子太少了!」
裴徊光有些意外地看向沈茴,繼而被她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望著杵在門口一臉氣呼呼模樣的沈茴,他特別想捏了捏她的臉,甚至想把她臉上的阮肉咬下來一塊。
他噙著一抹奚落的嘲笑,睥著沈茴,說:「娘娘說什麼玩笑話呢?錢銀這等身外物,咱家的,都是娘娘的。」
沈茴愣了一下,大步走過去,扯了衣服,就去拿他手裡的刷子。
沈茴想著,這樣黏稠的糖汁刷滿身,一會兒去沐浴的時候,一定要費些力氣才能徹底清洗乾淨。
然而她多慮了。
等沈茴去沐浴的時候,發現身上已經沒有留下多少糖汁了。望著微微晃動的水面上映出自己微紅的雙頰,沈茴走神了。在她的眼前,莫名浮現裴徊光慢條斯理舔舐的專注神情。
她坐在浴桶裡的身子矮下去,把燒紅的臉埋進水裡。
一會兒工夫,她又立刻坐起來,激起水花朵朵。沈茴嗆得直咳嗽。她咳了好一會兒,把臉咳得更紅了。
‧
沈茴趕去元宵宴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妃嬪坐滿席位。
沈茴剛一坐下,齊煜小跑著趕過來。
「小姨母,你怎麼才過來?」齊煜爬上沈茴旁邊的椅子,規規矩矩地坐好,朝沈茴咧著嘴笑,「小姨母吃元宵了沒有?」
「還沒有呢。」沈茴彎腰湊過去,摸了摸他嬌嫩的小臉蛋。
「咦?」齊煜小眉頭揪起來。他拉住沈茴的手,捧著使勁兒聞了聞,好奇地問:「小姨母身上怎麼甜甜的呀?就像……就像什麼好吃的糖哩!」
他的一雙小手捧著沈茴的手不放,繼續絮絮說著:「小姨母袖子裡藏了糖是不是?」
沈茴目光躲閃,不由心虛起來。
她怔怔望著齊煜翻她的袖子,眼前莫名浮現剛剛在那間屋子裡,裴徊光垂著眼睛,慵懶舔糖的樣子來。
沈茴輕咳一聲,說道:「原本是在袖子裡放過糖。可是已經吃光了。下次給煜兒帶糖吃。」
「喔!」齊煜重重點頭,開心說好。
沈茴溫柔地岔開話題,詢問:「煜兒吃沒吃元宵?」
齊煜搖頭,說:「還沒有吃哩。要等小姨母一起!」
沈茴望著齊煜和二姐姐十分相似的鳳眼,笑著彎了彎眼。她吩咐拾星去拿來元宵,也不用分食,只端來一大碗。裡面裝著各種餡兒的元宵。
小孩子吃的少,沈茴被裴徊光餵了不少糖,眼下也吃不了太多。
一碗,足夠兩個人吃了。
齊煜眼睛亮晶晶的。他「哇」了一聲,高興地說:「咱們吃一碗呀?」
「對,咱們吃一碗。」沈茴用勺子裝了一個元宵親自餵給齊煜,齊煜將小嘴兒張得大大的,將整顆元宵含在了嘴裡,燙得揪起小眉頭。
「滿點吃,誰讓你一口全吞進嘴裡啦!」沈茴軟著聲音責怪。
齊煜軟軟的兩腮動了動,慢慢將嘴裡的元宵吃了。他一口咬過來,是不想小姨母一直抬著手餵他,小姨母一直抬著手累著了可不好。
他將嘴裡的那顆糯糯的元宵慢慢咬碎吃著,吐字不清地說:「花生餡兒的!」
沈茴也咬了一顆元宵,剛剛咬了一小口,黑色的芝麻餡流出來。她趕忙用舌尖將流出來的芝麻漿黏舔,甜味在唇齒間慢慢化開。
沈茴品著口腔裡蔓延開的甜味兒,不由又走了神,不知道裴徊光舔進口中糖汁兒,是不是也這樣甜。
「小姨母?小姨母?」齊煜去拉沈茴的袖子。
沈茴的思緒趕忙生拉硬拽地扯回來,她再盛一顆元宵遞給齊煜,說:「這次不許一口吞了,要慢慢吃。」
齊煜這次乖乖聽話,吃了一口鬱香的玫瑰餡兒。
齊煜一共吃了三顆元宵便嚷著吃飽了,不肯再吃。而沈茴也同樣只吃了三顆,便放下了。
「我這樣小,吃三顆。小姨母這樣大,怎麼能也吃三顆?吃不飽的!」齊煜捏著勺子,費勁地裝了一顆軟滑的元宵,伸長小胳膊遞給沈茴,要餵給她吃。
沈茴見齊煜小手捏著勺子顫顫巍巍,十分擔心勺子裡的元宵會掉下來,趕忙握著他的小手,把那顆糯糯的元宵吃了。
文嬪牽著女兒的手走過來,笑盈盈地說:「本來親手做了元宵,可瞧著娘娘是吃不下了。」
沈茴趕忙讓沉月將文嬪送來的元宵收下來。
「若是文嬪親手做的,那自然還吃得下。元宵宴這樣長,等一會兒就吃。」沈茴笑著說。
沈茴還記得小時候二姐姐經常誇文鶴廚藝好,說她煮的元宵火候最好。沈茴小時候也吃過,很是喜歡。此時文鶴送元宵過來,沈茴沒有立刻吃,並非真的一口吃不下。而是果子酒的事情在她心裡埋了根,倒不是懷疑文鶴,若是旁人在某個環節動了手腳呢?
沈茴已經不會再輕易動別人送過來的東西。剛剛她與齊煜吃的那碗元宵,都是昭月宮裡的人準備的,心腹人盯著,沒有經過旁人的手。
文鶴的女兒跑過去拉齊煜的小手,齊煜轉過頭去與她說話。
沈茴將文嬪請到身邊坐下,閒聊著。
元宵宴開始之前,皇帝派人送了話。皇帝身體不適,今日不會過來。因皇帝不會過來,這場元宵宴反倒更加愜意自在了。
元宵宴,美好又熱鬧。
蘭妃從陰影裡走出來,悄無聲息地靠近。她的目光落在沈茴身上,隨著一步步逐漸走近,她視線下移,望向坐在沈茴身邊的齊煜。
她就那樣衝了過去,手中的匕首在夜色裡泛著森森寒意。
沈茴與文嬪面對面說話,沈茴背對著身邊的齊煜,文嬪剛好能看見坐在沈茴另一側的齊煜。她看著蘭妃衝過來,尖叫了一聲,起身想要去擋。
然而,一道影子比她更快一步。
文嬪只來得及看見一個極其消瘦的身影從陰影裡一躍而起,將齊煜抱開。
另一個胖子一腳踹過去,將蘭妃踹倒在地,她手裡的匕首跌了。她想要去撿,匕首卻被阿胖踩在腳底。
何處的意外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侍衛魚貫而入,將蘭妃圍住。
齊煜心有餘悸地喘了好大一口氣。
沈茴也是輕輕舒出一口氣,從阿瘦懷裡接過齊煜,把他抱在懷裡,手心輕輕拍著他的小肩膀,安慰著他。
齊煜比沈茴想得堅強。只是一會兒的呆怔,很快就回過神來。他在沈茴懷裡仰起小臉蛋,咧著嘴角笑,他說:「小姨母,煜兒沒事啦!」
沈茴也回了一個溫柔的笑容,然後才看向被押著的蘭妃。
蘭妃面色灰敗,今日之事,她本就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自從齊熔死後,她再沒有笑過,這個兒子是她在這深淵般的皇宮地獄裡唯一的希望。齊熔死了,她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分別。這些年宮中沒有一個皇子活下來,倒是齊煜平平安安長到四歲。
她理直氣壯地以為是齊煜身邊的人殺了她的熔兒。是誰不重要,但是若齊煜死了,想要幫齊煜的人自然也會嘗到這樣的痛苦!
沈茴大致能猜到蘭妃的想法。她望著蘭妃,開口:「你就沒有想過真正的凶手躲在暗處有多開心?」
說完,沈茴就移開了視線,下令:「帶下去,按律處置。」
蘭妃被帶走的時候,自齊熔死後,她遙遙望著沈茴的身影,眼中第一次浮現疑惑。若……真的不是齊煜身邊的人呢?
齊煜在沈茴懷裡睜大眼睛,好奇地問:「小姨母,她會死嗎?」
「會。」沈茴指了指夜幕,「煜兒,看,煙火開始了。」
齊煜順著沈茴的手望過去,果然見到整個夜幕綻放著五彩繽紛的煙花,好看極了。
「哇!」他眨巴著眼睛,新奇地望著夜幕。
沈茴垂眼望著懷裡的齊煜,捏捏他嬌嫩的小手。
二姐姐,你拚死也要生下煜兒,我一定會幫你好好照顧他、保護他。
蘭妃的小插曲,像是給沈茴提了個醒。危險永遠都在身邊,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沈茴低下頭,輕輕地親親齊煜的頭頂。小孩子身上帶著好聞的奶香。
專心觀看煙火的齊煜轉過頭來,眯著眼睛湊過去,用軟軟的臉蛋蹭蹭沈茴的臉,又急匆匆地轉過頭,繼續去看煙火。
整個皇宮的夜幕綻放著璀璨的煙火,瑰麗無比。
滄青閣卻是另一種安靜與暗黑。
滄青閣的地下暗室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地下暗室裡,十分空曠,只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方擺放了一張棺木。
此時,裴徊光正睡在棺木中,了無生息。
鮮紅的霧氣將他幽幽籠罩。
‧
沈茴很晚才回昭月宮,她身邊的人在做最後的檢查,怕落了什麼。
「那對翠鳥簪可瞧見了?」沉月問。
「我去偏殿找一找。」燦珠說著,小跑進偏殿,仔細翻找。那對翠鳥簪沒瞧見,燦珠倒是在架子上看見了那壇果子酒。
果子酒早就被沈茴飲盡,只在壇子裡殘留了一點,俞湛曾在這裡仔細檢查。後來這壇子一直放在這角落。
燦珠愣神。
「燦珠,回來吧。尋見了!」外面傳來沉月的聲音。
「好。」燦珠應了一聲,目光復雜地望一眼果子酒的空壇,轉身跑出去,繼續收拾東西。
‧
沈茴見到裴徊光時,他站在皇帝的龍輿旁。
沈茴走過去,裴徊光動作自然地邁前一步,略彎腰,抬起小臂,讓她搭著踏上龍輿。沈茴終究還是沒忍住,再次問:「掌印昨天晚上去哪兒啦?」
坐在龍輿的皇帝豎起耳朵。
「娘娘不是覺得咱家該補血嗎?咱家去補了些。」裴徊光慢悠悠地說完,掃了一眼皇帝。
「今日有風,別著涼。」裴徊光彎下腰,將一條薄毯仔細搭在沈茴的膝上,然後將沈茴的手從薄毯裡拉出來,放在她的膝上。
他抬手,接過宮婢遞來的袖爐,放進沈茴手中,含著深意的用拇指在沈茴的手背輕撫而過。
皇帝眼角餘光瞥著,縮縮肩。
沈茴悄悄打量裴徊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他氣色好得不像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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