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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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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琅儼] 失而復得的十個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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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8: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看著項靈熙的那雙有著很大能量的眼睛,形狀漂亮的嘴唇,在衣領間若隱若現的鎖骨,還有她那在修身的衣服下一切都顯得如此恰到好處的身體線條。盧卡茨放慢了語速地說道:

  「我想我……應該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理解。」

  盧卡茨一定是明白了項靈熙的意思,但從提出這個「條件」之前起就已經緊張得快瘋了的項靈熙卻似乎並不明白盧卡茨的意思。又或者說……她理解錯了這個男人的意思。

  「你不理解?那好,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會提出這樣的「條件」。因為我想要在和你結束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冒險之後真正開始我的生活!」

  也許這樣的話對於一個女孩來說實在是很難以啟齒,但項靈熙覺得她應該豁出去了,在今天晚上徹徹底底地豁出去。因為,她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機會了。

  很多事要做起來或許會很難,可一旦錯過了,她說不定會在往後的數年、甚至是更多年的時間裡不斷地懊悔,又或是悔恨。那就好像是她在過去十年裡所經常感受到的。

  所以,說出來吧。

  反正,眼前的這個男人經歷了那麼多的大風大浪,根本不可能被她這樣一艘小紙船給嚇跑。

  反正,就算他被嚇到了,只要他答應了自己的「條件」,那麼不管他心裡是如何想的,他總是得和自己相處很多天的時間。

  所以,把心裡的那些話都說出來吧!

  「都已經十年了,我沒法親近我身邊能遇到的異性。因為他們只要想牽起我的手,我就會想到上一個這樣牽我手的人是你!我沒法和他們接吻,因為我連你都沒吻過,卻要把那麼寶貴的東西給他們,這種事我一想到我就會覺得這實在是讓我感到無法接受。那就更不用說……更不用說和他們做更親密的事!

  「我知道你們男人理解不了這種心情,或者可能羅科曼尼亞的女孩也理解不了。但是……但是這些第一次對於我來說,對於我們這裡的女孩來說是很重要的。我們必須把它給對的那個人,或者……我起碼得確定這個人一定不會是我以後一想起來就感覺後悔和懊惱的。但我已經遇到過你了,我遇到了你可我們之間卻什麼也沒發生。」

  雖然已經一口氣說了那麼多,可項靈熙卻發現自己還是沒法一下子把全部的心裡話都說完。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她的水晶吊燈,很輕地罵了一聲「該死」,而後再是猛一個深呼吸,看向此時就站在她眼前看著她的盧卡茨,說道:

  「你讓我還怎麼去接受那些和你相比什麼都不是的男人!所以我必須,必須得和你發生了些什麼,然後才能真的開始本來就該屬於我的,平平凡凡的生活!」

  盧卡茨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項靈熙的身上,並看著她感覺十分糟糕地抱了抱自己的腦袋,而後又用那雙在此刻顯得格外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向他問道:

  「現在你能理解我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提出這樣的『條件』了?當然,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們達成這一點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真的和你在對外公佈的信息上說的那樣,沒有妻子、沒有未婚妻、也沒有女友。我不會去動……」

  「我沒有女友。」在項靈熙因為緊張而繼續不斷地說出更多之前,盧卡茨打斷了她。他罕見地打斷了一位女士對他的敘說,並說道:「可我還是不理解。」

  在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恥度破表的話,卻還是沒能被對方理解了意思的項靈熙感覺自己就要崩潰了之前,盧卡茨開口道:「你是一個對於男人來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

  在說到「女孩」這個詞的時候,盧卡茨不禁笑了出來,並在項靈熙因此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說道:「你還帶我到你的畫室,讓我看到了這麼多你畫的我。你真的不知道這些含義嗎,靈熙?你為什麼還會覺得,這樣的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還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條件』?」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後知後覺地還沒有回過神來對方已經同意她的「條件」,抑或說是「提議」,項靈熙在緊張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笑出來道:「我對於男人來說……很有吸引力?」

  盧卡茨:「對,你很漂亮,很有魅力,也很生動明豔。」

  項靈熙:「可是追我的人一直不多。」

  盧卡茨:「為什麼?」

  當盧卡茨說著這些話語的時候,他已經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項靈熙,當他一抬起手就能觸碰到項靈熙臉頰的時候,項靈熙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說道:

  「也許是因為我上班的時候會去樓道裡做俯臥撐,回家還在小單槓上做引體向上?」

  這句話語讓兩人都笑了起來,而放鬆了下來的項靈熙則繼續說道:「可我又不在器械上練推舉,也抬不起比我自己還重的東西。」

  盧卡茨:「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你的拒絕。很明顯的拒絕。」

  項靈熙:「或者他們擔心等到分手的時候會被我舉起來,再扔在地上?」

  這下,兩人都又笑了。盧卡茨放在項靈熙臉頰上的手輕輕挪到了她的腦後,他傾下身來,親吻眼前人的嘴唇。僅僅是從這個吻中,他就能感受到項靈熙此時有多麼的緊張,似乎表面上的鎮定都只是她的偽裝。

  「你喜歡……溫柔一點的,還是粗魯一點的?」

  在輕吻了項靈熙的嘴唇好幾下之後,盧卡茨這樣向她問道。或許是因為太過緊張和害羞,項靈熙沒能夠很快回答他。但盧卡茨也並不著急,並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而後項靈熙終於回答道:「我喜歡……喜歡你最原本的樣子。」

  「如你所願。」

  盧卡茨又吻了一下項靈熙的眼睛,而後對她露出了能讓人意識到很多的笑容,這就這樣直接輕鬆地把人一下抱起來,在項靈熙發出短促驚呼聲的同時把她扛在了肩膀上,推開畫室的門,並又很快走進這套房子裡唯一還關著門的那個房間。

  那便是項靈熙的臥室。

  盧卡茨把人放到床上,拉上窗簾,而後他才打開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小燈,看向才剛剛坐起身來靠在床頭板上的,顯得有些慌亂,卻是在朦朧的小燈下顯得更為吸引人了的項靈熙。

  而後,他便在脫去了西裝外套後吻了這個在今夜對他說出了如此美妙告白的女孩,並一邊吻著她,一邊解開她的外衣,並扯開她最貼身的那件衣物,觸碰眼前人的皮膚,並用掌心的溫度令她不住地戰慄。

  「在這種時候,你應該也解開我的衣服。」

  當身下人如此乖順地任他擺布的時候,盧卡茨不禁出聲提醒。於是項靈熙在抬起左手的時候也試著抬起被盧卡茨手指交纏著扣著的右手,卻是發現對方並不願意就這樣鬆開她。

  「你只能用一隻手,靈熙。只用一隻手,在我吻你的時候這樣做。」

  可那實在是太難了,直到項靈熙幾乎都已經要在這個人的眼前一絲不掛了,她也只解開了盧卡茨的三顆襯衣衣領。

  但這根本就和項靈熙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於是她強行掙脫開被對方扣著她右手的鉗制,並又坐起來了一些,並在對方帶著笑意的注視下掀起一點被子,把自己遮起來了一些,再是用膝蓋撐著對方,不許他靠近也不許他搗亂,氣呼呼地盯著對方,把盧卡茨的襯衣紐扣全部解開,讓對方那比她想像中還要更完美也更具荷爾蒙的身體展現眼前。

  那一刻,項靈熙只能愣愣地,愣愣地盯著對方,連一點點她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想法都沒有了!但還不等項靈熙有足夠的時間找回思考的能力,臉已經紅到了耳朵根的她就已經被對方攬著腰往下一拽……

  但是正當所有的旖旎和令人炫目的事都要到來的時候,這才意識到了一件尷尬事的盧卡茨停住了動作。並向項靈熙問道:

  「我猜你應該會希望我們的這個晚上有一點避孕措施?」

  咦……?對啊!

  被沖昏了頭腦的項靈熙經對方的提醒這才反應過來她都忘了這件事了!於是她連忙向盧卡茨點頭。非常堅定的點頭。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在叫囂著:雖然好像有一點可惜,但是我的人生還沒有開始!怎麼可以這樣一次就有了寶寶!

  饒是見過很多大場面的盧卡茨,他也在遇到了這種問題的時候感受到了尷尬,並努力克制著這種尷尬向項靈熙問道:「所以……你這裡有沒有……避孕套?我沒有隨身帶這種東西的習慣。」

  聽到了這個問題的項靈熙情緒十分激動,並向對方反問道:「你認為我這樣的人可能有在家裡隨時備著這種東西的習慣嗎?」

  「我認為……這是個很好的問題。」說著,盧卡茨鬆開了項靈熙,並也靠著床頭板,坐到了她旁邊的位置,並在片刻之後不住地發起笑來。

  那樣的笑顯然會讓項靈熙惱羞成怒,卻又還沒發發作,只好也抱著被子慢慢坐起身來,並在猶豫之後慢慢地靠到了盧卡茨的身上。

  感受到了那份溫暖柔軟的盧卡茨笑著摟住了項靈熙,在她的頭頂落下了一吻,而後問道:「你介不介意先幫我一次,然後我讓保鏢出去買?」

  「我當然介意!這種東西……這種東西怎麼能讓保鏢去買!」

  項靈熙感覺自己簡直要瘋。讓人知道盧卡茨留在她這裡很久是一回事,哪怕盧卡茨的保鏢對這裡發生的事心知肚明也是這麼一回事,但是如果讓保鏢大晚上的出去買這玩意兒,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後,項靈熙又很警覺地看向盧卡茨手上的動作,並跪起身,把盧卡茨的左右手一邊一隻的按住,並說道:「你自己先解決一次也不行!我們說好了的,今天晚上你已經歸我了!」

  對於項靈熙的這一理直氣壯的要求,盧卡茨只得無奈地笑著點頭。

  而後,項靈熙又盯了他一會兒,在確定對方真的會信守承諾之後就起身把剛剛才被對方脫掉的衣服再一件一件穿回來,並在踩上拖鞋的時候氣勢十足地說道:

  「我去買!你給我在這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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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注意注意,項靈熙現在正在走出公寓樓。」

  守在樓下這個住宅區裡,以及住宅區外的國安局特工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得到了這個信息。至於那些被盧卡茨從羅科曼尼亞帶來的安保團成員,他們則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得到了守在樓道裡的那幾名保鏢的通知,也把獨自外出的項靈熙納入了他們的保護範圍。

  然而可惜的是,這會兒的項靈熙並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她真的還不如聽盧卡茨的,讓他的保鏢下樓替他們去買那該死的避孕套!甚至於她也沒有看懂她離開時盧卡茨臉上的那種不同尋常的曖昧笑意。

  這會兒她就踩著有點飄的步子,自以為十分警覺地看了一眼四周,卻實際誰的視線也沒能躲開地向著不遠處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並且,為了能夠有更多的選擇,她還特意挑了離她家稍微遠了那麼一點點,卻是大了一些的那家便利店。

  「她要去哪兒?」

  「看不出來。」

  「把地圖調出來。」

  國安局這一行動小組的通信頻道裡傳出了這樣的對話。

  「嗯……前面有一個藥店。」

  「羅科曼尼亞總統生病了?」

  「那也應該通知我們這裡的醫生吧?」

  這幾名訓練有素的特工一邊猜測著項靈熙的意圖,一邊跟著她,卻又不讓看似已經十分警覺的項靈熙發現他們。

  身長腿長,看似鎮定卻實際十分著急的項靈熙很快就走過了那個被國安局的定為了潛在目的地的藥店。於是那幾個特工又在通訊頻道裡交談起來。

  「不是藥店,再看看前面還有什麼。」

  「前面還有幾個宵夜檔,她是過去買夜宵?」

  「不像,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太警覺了。有古怪。」

  「要通知陳秘書嗎?他之前特意留下話,讓我們不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通知他。」

  「通知吧,就說項靈熙在晚上十一點突然單獨外出,目的不明。」

  並不知道自己的身後跟著一群小蝌蚪的項靈熙自以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並在深吸一口氣之後鼓起勇氣給自己戴上墨鏡,用圍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而後又拉上了外套上的帽子,盡其所能地不讓便利店裡的收銀員認出她其實就是附近的居民。

  她走進便利店,卻在收銀員對她說了「歡迎光臨XX」之後盡可能距離收銀台遠一點地走過它。在看清了結賬處擺出的避孕套只有品種那麼單一的幾盒後,項靈熙開始一排一排地走過貨架,並用視線迅速掃描貨架上的那些單品。

  在項靈熙走過了最後一排貨架的時候,她看到了擺在很裡面的避孕套專區,光是一眼掃過去就能看到好幾種不同的牌子,還有同一牌子的不同品種!

  可項靈熙剛想停下腳步靠近那排貨櫃仔細看一看,她就發現那名看起來那名還年紀輕輕的男收銀員正敬職敬責地微笑著看她,彷彿正準備回答她想要提出的各種問題!

  瞬間慫了的項靈熙也向那名年紀比她還小的男收銀員回以一笑,而後走過面前的這排貨架,在便利店裡又繞行起來。

  就是在此時,穿著高中校服的一男一女走了進來。幾乎只是用眼睛的餘光瞥過一眼,項靈熙就能從兩人親密的樣子判斷出這一定是一對小情侶。而後這對高中生情侶就徑直走向項靈熙先前走過卻沒能有勇氣停下來的貨架。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拿起一盒杜蕾斯,對她的小男友說道:「這個!上次用過的冰火顆粒螺紋好用!」

  男孩子則說:「嗯……我覺得沒有岡本的超薄安全套好。我們還是買岡本吧。」

  女孩子倔強道:「不,我就要冰火顆粒螺紋的!」

  男孩子又說:「那兩個都買。」

  女孩子仔細思考了一下,憋憋屈屈地說:「那好吧……都買也可以。」

  兩人遂拿起了兩盒,走向收銀台,而哼著歌的女孩子歡快甩起的馬尾辮還在經過項靈熙的時候打到了她的臉!

  誒,好疼。

  真的好疼。

  摸了摸自己被打到的臉頰,項靈熙默默地低了頭,並不再用手把圍巾不斷地拉高。腳步中透著她復雜的心情走到剛才的那排貨架上,把那對小情侶買了的兩種避孕套一樣拿了一盒,用手小心地擋住它們的包裝,彷彿走去被行刑一樣慢吞吞地拖著腳步走向收銀台。

  或許是因為這一過程實在是讓人感到太過緊張,項靈熙根本就沒注意到此時有個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也走進了這家便利店,並在看了一眼她沒能遮全的避孕套包裝之後也走向了她剛剛磨磨蹭蹭待了很久的那排貨架。

  可是見怪不怪的年輕男收銀員卻似乎根本不明白項靈熙想要速戰速決趕快離開的心!

  收銀員問:「請問會員有嗎?要買一杯奶茶嗎?我們現在搞活動,再買兩瓶酸奶還有優惠。」

  聽到這些問話,項靈熙連忙低著頭說道:「沒有,不辦,不要,不要。」

  於是收銀員很快又向項靈熙做起了第二波推銷。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推銷終於對了。他說:「那杜蕾斯的潤滑油要嗎?它和你手上的這款冰火顆粒螺紋的安全套一起買可以有優惠的。」

  咦?

  這個,用得著……的嗎?

  需要用的嗎?

  先前還因為對方的推銷行為而感到煩躁和焦慮的項靈熙沉默了,並陷入了思考。片刻過後,她說:「那我……買吧。一起買了吧。」

  可就在收銀員拿起一瓶潤滑油掃出它的價格時,那名在高中生小情侶走出便利店後才進來的白人男子把又一盒其他品種的杜蕾斯放到了收銀台上,並對項靈熙說道:

  「還是買這款吧。這一款的尺寸大一點,那兩款都太小了,你看看這裡寫的,規格都是52.5mm的。」說著,把項靈熙先前拿的那兩盒翻到了背面給項靈熙的那名白人男子壓低了聲音地對她說道:「總統先生可能用不上。」

  那一刻,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的項靈熙帽子滑了下去,圍巾回到了下巴的下面,只剩一副墨鏡還勉勉強強地架在她的鼻樑上,卻是已經遮不住她的那雙透露著震驚的眼睛。

  「結賬。」

  盧卡茨的那名保鏢在項靈熙還沒能回過神來的時候對收銀員說了這句話,而後很快就把錢付給了對方。並又向項靈熙問道:「需要我替您拿嗎,項小姐?」

  「不了……我自己、自己拿就好……」

  保鏢向項靈熙點了點頭。

  接著項靈熙就又後知後覺地說道:「你別、別和我並排走,也別就跟在我後面走。」

  保鏢再次點頭,並在項靈熙走出便利店後跟在了她的……斜後方。而男收銀員的聲音也就此在他們的身後響起道:

  「謝謝光臨。」

  與此同時,國安局的特工也終於聯繫上了剛剛在酒店裡洗了一個澡出來的陳秘書。

  「喂,周組長你好,是我,陳燁。你們剛剛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緊急情況嗎?」

  這下該輪到底下人已經看清了一切的周組長尷尬了!他忙示意此時就在他旁邊的那名屬下來幫他擋一擋!

  「喂,陳秘書你好,我們周隊剛剛有事離開了一會兒。是這樣的,我們沒發現什麼緊急情況,只是看到項靈熙剛剛下樓了,就來通知您。」上級已經逃跑的技術部特工這樣回答道。

  陳燁很快問道:「卡拉喬爾傑總統也下樓了嗎?」

  技術部特工:「沒有,她是一個人下樓的。她去了一趟便利店買東西。」

  聽到這裡陳燁納悶了。他想,莫非項靈熙這會兒買的東西很重要?如果不是這樣,國安局的人為什麼要特意來通知他?

  於是陳燁又問道:「她去買了什麼?」

  技術部特工:「一、一盒某品牌的避孕套。包裝盒上寫著至尊持久裝!」

  陳燁:「……」

  現在,項靈熙就拿著這盒在包裝盒的正面寫著「至尊持久裝」的杜蕾斯走上樓去,迎接樓道裡的那些白人保鏢們的微笑注視,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走過了刀山與火海,內心彷彿已經經歷了三千個日夜那般疲憊不堪。

  當她再次打開自己家的房門,並在走進家門後倚靠到了已經關上了的房門時,她看到已經換上了高檔男式睡袍的盧卡茨手上拿著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正靠在牆邊看著她,眼睛裡滿是戲謔的笑意。

  「回來了?」在對上了項靈熙的那雙簡直要噴出火來的眼睛時,盧卡茨喝了一口酒,並說道:「我告訴過你的,讓保鏢去買就可以了。」

  「盧卡!!」

  項靈熙怒氣沖沖地喊出了這個和對方的外表和內在都很不相符的,聽起來十分可愛的暱稱,並「噔噔蹬」地走向他,並被放下了酒杯的盧卡茨一把摟住了腰,而後打橫抱起來,向著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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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8: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再次被對方放到了自己床上的項靈熙再沒有乾巴巴地等著對方俯身親吻她,而是在盧卡茨的身體貼近她的時候使出「剪刀腿」,雙腿一起箍著對方,再是憑借著超越一般女孩許許多多的強大核心力量一個轉身,完美地把對於她的這個舉動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盧卡茨壓在了下面。

  「你說,是不是你的安保團都已經知道了!」

  項靈熙在回來的一路上就已經想到了很多讓人感到崩潰的可能,並在這個時候化被動為主動地質問起對方。並且,在問了對方他的保鏢團如何之後,項靈熙未有等到對方的回復,就心生絕望地繼續問道:「我們中方的特工呢!他們會用望遠鏡來看我在便利店裡都買了些什麼嗎!都是你的保鏢不好!我在貨架上拿它們的時候都有注意遮住包裝的,可是你的保鏢沒有!」

  她這般「有活力」的樣子實在是逗笑了盧卡茨,但此時此刻,在這套房子裡已經等了自己的女伴許久的總統閣下卻是一秒鐘都不想再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話語中。因此,被項靈熙按著,並騎在了身上的盧卡茨慢慢地坐起身來,把食指輕放在嘴唇上,發出了讓她安靜下來的「噓」聲。

  項靈熙果然不再說話,而是眼睛裡依舊帶著不滿,氣呼呼地看了對方好一會兒。可正當她打算從盧卡茨的身上下來,並因為這段讓她感覺不太美好的小插曲而沒法繼續一鼓作氣,進而悲情地思考起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該這樣半途而廢的時候,盧卡茨屈起膝蓋,讓她在猝不及防之下滑向了自己。

  而徹底讓項靈熙連心都安靜下來的,則是盧卡茨的一個吻。當這個吻開始在溫柔的交纏中緩緩加深,而項靈熙也試著給予對方一點點笨拙的回應時,盧卡茨又一次地開始褪起了她的衣服。

  只是這一次,他動作再沒有先前那樣的慢條斯理,也讓兩人更快地肌膚相貼,再沒有一絲一毫阻攔地感受到屬於彼此的體溫。

  屬於盧卡茨的,是火熱的。

  而屬於項靈熙,則是帶著溫柔暖意的。

  「我感覺你好像很緊張。你得放鬆一點,否則可能會很疼。畢竟我們只有一個晚上,我不太想你之後回憶今天這個晚上的時候,只能想起糟糕的感覺。」

  手指輕觸著項靈熙的皮膚慢慢往下的盧卡茨這樣說道。那讓項靈熙在放緩了呼吸,又盡可能地放鬆肌肉之後說道:「我……現在應該已經很放鬆了。」

  而後盧卡茨笑了起來,並在吻了吻項靈熙的頸項時說道:「不,不是這種放鬆。是另外一種。」

  這句話才剛一說出口,項靈熙就已經因為盧卡茨手上的動作身體輕顫起來。而當她用摻雜著害怕與期待的目光看向這個身上的一切都如此完美的男人時,對方則就用一個幾乎要讓她感到透不過氣來的吻來回應了她……

  這個讓項靈熙在過去的十年間雖不時常想起,卻一直都記得的男人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四點離開的。

  對方的保鏢給她從貨架上拿下來的「至尊持久裝」著實讓項靈熙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過猶不及。並且,項靈熙也意識到其實在她離開之前讓盧卡茨先解決一次對於她來說,是有多麼的正確以及科學!

  而讓項靈熙沒能夠預先料到的,則是對方在一切結束後摟著她睡的那一個多小時所帶給她的心動感。

  當她最終在睡夢中被人吻醒,並被在她眼前又穿起了睡袍準備去沖一個澡的盧卡茨告知他很快就要離開的時候,那種混合著甜蜜與苦澀的失落也是項靈熙在先前的人生中所從未體會過的。

  它很美很美,哪怕只經歷一次都會讓人牢牢記得,並在回憶中小心地呵護它。

  在盧卡茨重新換回了西裝之後,項靈熙套上了他的那件睡袍,把人送到了門口,又在關上門之後很快走到畫室,只是打開一盞落地小燈站在床邊看著樓下的情形。

  此時陳燁與中方的一些相關人員已經在樓下等著他了。

  而直至盧卡茨坐上那輛為他準備好的轎車,他都沒有再回頭看這裡一眼。

  或許是因為認為項靈熙此時已經又躺下睡去了。又或者,是因為在他的心裡已經對這個兩人一起度過的夜晚說了再見。

  雖然項靈熙是個不抽煙也不愛喝酒的畫家,但在這個時候,她卻覺得很適合點上一支煙。不一定真的要抽一抽它,而只是點燃它,並把它拿在手上,靜靜地回味在之前的六個小時裡所發生的一切。

  那會讓她不由地想起他們上一次說再見。

  並不是在首都國際機場的那次,而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

  當風雪隨著黑夜的消逝而漸漸溫柔起來,他們就再次出發。而在去到那座小村子的這一路上,盧卡茨先是背著項靈熙用雪橇滑好一會兒的雪。等到他累了,就和項靈熙一起走一會兒。而在那個時候,項靈熙則會背著他們兩個人的包,盡可能地不拖對方的後腿。等到盧卡茨歇得差不多了,就再爬到他背上,抱著他的肩膀和脖子,也不在他身後躲著風雪,而是睜大眼睛欣賞眼前的雪山美景。

  直到這一天的下午,他們才好容易抵達了盧卡茨說的那個小村子。

  只不過冰雪早已封凍住了項靈熙回去她所在鎮上的路,在這個天氣裡根本找不到車能帶她過去。於是盧卡茨找村民借來一匹馬,騎著馬帶她回去。

  「你送完我還要把馬還回去,那你自己怎麼辦呢?你怎麼回去?」在被對方扶上馬,而後又護在懷裡之後,當年的項靈熙這樣向盧卡茨問道。

  盧卡茨告訴她:「滑雪回去。」

  項靈熙又問:「那得滑多久呀?」

  盧卡茨:「用不了太久,反正比帶著你快多了。」

  項靈熙:「等回去之後,我可以再聯繫你嗎?我……我會想你的!」

  盧卡茨:「可以,但我不一定都會回你。」

  是了,那時候的總統閣下還沒有學會說謊,比一般的同齡男孩還要誠實得多得多。

  再一次回憶起了那些的項靈熙笑了起來。在這一刻完全清醒了過來的她最終決定不再補覺了。此時的她突然很想抓住此刻的靈感,趁著天還沒亮開始創作她的又一幅畫作。

  而這幅畫的名字……就叫《維納斯的誕生》好了。

  等她畫完這幅畫,她就該從這段過去中走出來了。作為一名畫家,她不能再總是只畫雪山、鷹、她心裡的那個人、以及它們帶給自己的感受了。

  如果……過些天她還能安安穩穩地從羅科曼尼亞回來,那她也得開始畫點新的東西了。

  輕輕擺弄著畫室窗檯上放著的那瓶花束的項靈熙從中抽出一枝白色的乒乓菊,輕輕吻了它一下。

  『接下來,就畫你吧。先畫一個月再說。』

  項靈熙在心裡這樣說道,而後便拿著那支白色乒乓菊向畫室外走去。可她本想邊哼歌邊腳步輕盈地走去先洗個澡再來畫畫,卻是才要邁出一步就腳步顫顫巍巍起來。這讓項靈熙給自己揉了一把腰,而後才繼續哼著歌走出畫室。

  在項靈熙回到臥室拿洗完澡後要穿的衣服時,她看到自己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那正是一條由陌生的手機號碼給她發來的短信。

  ——【三天後,我的安保團成員會和中方的安保人員一起來接你,我們一起從北京乘坐專機回羅科曼尼亞。】

  【收到。】

  不需多想,項靈熙就給這個號碼發去了簡短的回復,並把它以「維納斯」的名字存進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

  而後,走進浴室的項靈熙又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給女上司發短信,告訴她自己不幹了。

  第二件事,在自己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上都發送一條配圖短狀態。

  ——【我從沒有覺得葉永藍是一位繪畫大師,也從來沒有認可過他的這幅畫。過去不認可,現在不認可,將來更不會認可。以前對他所做出的種種評價,不過是為了生計而不得已說出的違心話。】

  嗯,項靈熙給這條狀態配上的圖片就是葉永藍大師在幾個月前才拍出了兩百萬天價的,那幅「憂鬱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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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早上九點,此時項靈熙已經給自己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畫好了構圖草圖,並在一塊等人高的畫布上開始了她的創作。

  那是一幅介於印象和寫實之間的畫。所表現的,則正是前一晚的盧卡茨帶給她的感受。雖然叫這個名字可能會有一點古怪,但項靈熙覺得……對於這幅畫來說,不會再有比這更貼切的名字了。

  在整幅畫中大面積鋪滿的,是印象派畫法下的,生機勃勃的活火山。那裡有爛漫盛開的各種最美好的花,色彩美妙的岩石,以及被風吹起了霧氣的火山湖泊。

  而在這幅畫的中間,則有一個背對著畫者,卻是微微轉回頭來,露出了小半張臉的全裸的男人。一個表現手法上更趨於寫實派的男人。

  這是項靈熙在前一天的晚上曾用手觸碰過的人,在項靈熙的畫筆下,他的每一寸皮膚似乎都充滿著文藝復興時期畫作中的美感,卻是又擁有著彷彿下一秒就要磅礡而出的能量。

  只不過……項靈熙畫中所表現的這個男人,卻是與帶給她靈感的那個男人神似而形不似。

  讓她已經決定了要為之赴湯蹈火的,是一個已經十分成熟的,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方面來看都堪稱完美的男人。

  而讓她呈現於這幅畫上的,則是在漫不經心中顯露了英氣的少年人。連他的那雙眼睛都不再是冰冷的顏色。

  她是如此竭盡全力地畫著這幅畫,彷彿生怕自己無法在出發之前畫完它,留下永遠的遺憾,抑或再次回來時已不是這樣的心境,也就理所當然地無法接著把這幅畫畫完。

  這是項靈熙第一次在僅有一張簡易構圖草圖的情況下開始繪製如此重要的巨幅油畫。但是當她下筆的時候,她又覺得因此所帶來的,拿刀尖很輕很輕地在心臟上碰觸的感受更能夠讓她在草圖上所沒有展現出來的地方發揮她的想像,也讓她能夠把屬於前一晚的餘韻更好地表現在這幅畫上。

  被項靈熙放在高腳凳上的手機響起鈴音,那讓項靈熙又在極為認真地畫了好幾筆之後才放下調色盤和油畫畫筆,拿濕毛巾稍稍擦了擦手後才接起電話。

  「喂,有什麼事請直接說。」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項靈熙的注意力還完全放在了她的那幅才在描繪出了大概的構圖後開始用油彩下筆的畫上,眼睛裡滿滿的都是欣賞和為之傾倒。甚至因此而抓起了自己的頭髮,發出感嘆和讚嘆的聲音。

  但是電話那頭的女上司的聲音卻是如雷霆版傳來,打斷了這種沉浸於美好藝術中的神經質氛圍。

  「項靈熙!你到底是在發的什麼瘋!你居然敢在你的朋友圈裡發這種詆毀葉永藍大師的話!你還說以前說的對他的讚美都是迫於生計說的!那到底是誰在逼迫你?啊?你知道你這裡加了多少我們生意上的夥伴嗎?你知道這造成了多麼惡劣的影響嗎!趕快給我刪了!然後再給我滾回來,向葉永藍大師道歉!我告訴你,這件事你要是不給我好好善後,那就不是你辭職能算了的事了!」

  趁著對方說話的檔口,項靈熙從自己先前才剛喊外賣小哥送來的煙裡抽出一支,然而才酷勁十足地單手點煙,就因為抽上了那麼一口而被嗆得咳嗽起來,並心道一聲:這到底是什麼爛玩意兒!

  項靈熙很快就把那支才抽了一口的煙按滅在陳年茶托裡,並完全提不起精神和戰鬥慾望地打斷了電話那頭的女上司。

  她說:「老大,我三天後就要坐上通往天國的航班了。能不能拜託你別在這個時候煩我,讓我安安靜靜地畫完手上的這幅畫?還有三天就領工資了,我這個月的工資送你買清淨成不成啊?」

  「畫畫,畫畫!你居然還敢跟我提畫畫!」女上司的聲音聽起來簡直是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讓你在這一行再也混不下去!」

  項靈熙疑惑:「你有讓我在這個圈子混得很好過嗎?」

  女上司哼笑道:「哼!讓一個人混得好得砸錢,讓你混不下去這還不容易嗎!」

  項靈熙:「那我就換圈,我去時政圈。我覺得我一定會是時政圈裡畫裸男畫的最好的一個。誒,我告訴你,說不定過兩天你就在新聞聯播上看到我了。」

  女上司十分憤怒:「項靈熙!你昨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我不跟醉鬼說話!」

  聽到這裡,項靈熙又是嘆氣又是搖頭,而後先一步和「不跟醉鬼說話」的女上司掛斷了電話。

  可是還沒等掛斷了電話的項靈熙拿起調色盤和畫筆,女上司的電話就又追殺了過來!這讓項靈熙覺得自己簡直不勝其擾,於是只得給手機開了免打擾模式,而後又把陳秘書和盧卡茨的聯繫電話設為她的白名單。

  就這樣,項靈熙接著畫她的這幅畫,在鋪開的畫布上畫出等人高的「初生的維納斯」,把草稿漸漸變成令人驚豔的油畫,也讓那個單薄的人在她的畫筆下漸漸變得立體,連表現肌肉線條的明暗色彩也慢慢充實起來。

  雖說印象派的油畫完成起來總是會比寫實派的要快上很多,但即便是在靈感爆發的時候,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這樣一幅畫繪製完全也會是一件極為考驗精神集中力、體力和耐力的事。那就更不用說,她還要不參照現場模特畫出一個即便連皮膚的光澤都要展現出來的,全裸的男人。

  在這種時刻,項靈熙那遠超一般畫家的體能就顯現出優勢了。

  如果她渴了,就喝一口茶;如果她餓了,就啃一口麵包。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幅畫上的時候,項靈熙甚至可以完全不需要休息,就這樣從天還沒亮的時候畫到大中午,又從大中午畫到晚上,甚至是畫到深夜。

  她需要站在這幅畫前,站在扶手架上,甚至是彎著腰和跪坐在地上畫這幅畫,能夠安穩坐在椅子上畫畫的時間則少得可憐。

  但她依舊可以精神飽滿地,甚至是帶著些許亢奮地繼續她的繪畫。

  「嗯……頭髮可以稍微畫長一點,連接到背景裡。身上的皮膚帶一點光暈,是前面的日出映在他身上的光暈。」

  但是在畫到「維納斯」的臀部時,項靈熙犯了難。歐洲的這些雕塑家,除了米開朗基羅之外都喜歡給裸體的男性雕刻出很具美感的,線條流暢又很圓翹的臀部。但是米開朗基羅卻不一樣,無論是在他畫的壁畫裡,還是在他的雕塑中,他都更喜歡表現出大腿肌肉力量感的,卻是沒那麼翹的臀部。

  前者更美也更為柔和,而後者則不具備那麼多情色的意味。它並不遜色,反而將那種男性的力量感呈現得更趨近於真實。

  好吧,那就按照米開朗基羅崇尚的那種來畫。

  考慮到這幅《維納斯的誕生》所需要展現的整體風格,項靈熙到底還是選擇了後者。

  反正……昨天晚上她和盧卡茨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能看清盧卡茨的那裡具體長得什麼樣。

  但她卻能夠記得對方在吻醒她之後從床上翻身起來,並全裸著套上那件睡袍時的樣子,以及那時的盧卡茨微微轉過頭來看向她的那一眼。

  她希望將來看到這幅畫的每一個人都能從畫面上感受到她那時候的心情。

  感覺自己滿懷激情與熱情的項靈熙又繼續畫下去,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堪堪完成了這幅畫,並站在這幅畫前觀賞了很久,很久很久。

  而後她終於給這間畫室鎖上門。項靈熙把那件她穿著畫完了整幅畫的男士浴袍,還有她穿在裡面的吊帶睡裙都脫了下來,給自己洗了個澡,把頹廢畫家的樣子全都洗掉,又給自己換上了既舒適又好看的衣服,在努力蓋上黑眼圈之後又畫了個淡妝之後拋著手機走出門去。

  在項靈熙專心繪畫的這兩天一夜裡,有關羅科曼尼亞新任總統的新聞早就已經引爆了各大社交網絡。

  最早的消息出現在北京時間的前一天傍晚,也就是歐洲的早上。首先是由數名消息靈通的記者爆料,稱有一則重大新聞即將被公佈。而後再是CNN和BBC相繼曝出新羅科曼尼亞國會或將在24小時內啟動總統彈劾程序的消息。

  如果換做中歐或東歐的任何一個其它國家的總統被彈劾,那麼與之相關的新聞一定不會被炒到這種熱度。

  可實在是上個月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在先後宣佈從前羅科曼尼亞獨立出來的二十年之後,又重新合併為一個國家的消息實在是擁有太過廣泛的影響力和熱度根本降不下來的話題度,加之他們想要將曾經分裂出去的國家一個一個接回來的野心實在是太過明顯,這些讓全世界都認識到了這位年輕的總統,也開始關注起了他。

  那就更不用說,盧卡茨的年紀以及他那對於女性而言極具吸引力,又不會讓同性心生不滿的外貌本就會為他這樣一個政客迎來更多的關注度。

  但更具戲劇性的,同時也是在全國範圍內引爆了話題度的,則是羅科曼尼亞的議會選擇彈劾總統的理由。

  那並不是政壇上常見的貪污受賄、瀆職、甚至是叛國的罪行,而是謀殺。

  羅科曼尼亞國會宣佈,他們的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傑很可能在十年前以索林尼亞士兵的身份殘忍地殺害了23名洛特尼亞的士兵,在這樁案件中擁有重大嫌疑。

  即便是對政治一竅不通的人都會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意識到……這樁案子不僅僅牽扯到總統本人是否會被銬上手銬送進監獄,它很可能還會在剛剛合併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之間割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當時還只有20歲的,並且仍在軍隊服役的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為什麼要在「兩國」的邊境地帶殺害那麼多洛特尼亞的士兵?究竟是誰,又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給他下達了這樣的指令?

  這些問題一旦深究,給新生的羅科曼尼亞所帶去的傷害簡直是不可估量的。並且這樁陳年舊案或許本來也就不應該被翻出來。

  那麼不惜要把這樁案子曝光在公眾的眼前也要把總統拉下台的究竟是誰?

  ——是盧卡茨的政敵,在剛剛結束沒多久的總統競選中敗給了他的社民黨黨魁。

  「如果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罪名宣告成立,那麼即便他供出曾經的上級,也很有可能會面臨終身監禁。但現在有很多來自各方的猜測都認為這或許是一樁蓄謀已久的政治迫害。據悉,來自洛特尼亞的社民黨本就更為保守,更反對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希望把前羅科曼尼亞的所有國家都迎接回來的政治願景。」

  推著購物車在大賣場裡走過家電區的項靈熙聽到了電視機裡傳出的聲音,稍稍停下了一會兒腳步,並看向那台大屏幕的液晶電視。

  「由於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如今正在中國出訪,因此他很有可能會向中國申請政治避難。對於卡拉喬爾傑的這一可能的舉動,美國總統似乎已經料到,並在羅科曼尼亞國會通過新聞向中國呼籲盡快將卡拉喬爾傑送回國接受庭審之後,在推特上發表了他對此事的看法。他稱——「在這種問題上,中國應當遵從羅科曼尼亞人民的意願。」但是白宮發言人隨即便召開記者會,向外界澄清並表示美國總統剛剛所發的這條推特並不能夠代表美國白宮對於此次事件的看法。」

  原本,項靈熙還在聽到新聞中講述到美國總統的推特發言時感到十分生氣,卻在聽到白宮發言人出來發言時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最終,她推著剛剛選好的威士忌和一整箱車釐子走向結賬櫃台。

  就是明天了,明天她就得去到北京和倒黴的盧卡茨會合,並且登上新聞聯播,也開始她人生中最不平凡的一段經歷了!

  想到這裡,推著購物車的項靈熙邁出了更大的腳步。

  她對自己說:走吧,走吧!再走得快一點,明天我就要去做畫家圈裡的海明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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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9: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媽,你覺得海明威去做戰地記者的這段經歷對他重要嗎?如果他沒有那段經歷,他還能是文學史上的那個海明威嗎?我是說,我覺得他的那段經歷肯定對他之後的創作都產生了很深刻的影響,是他去從軍的那段經歷,還有當時的那種決心、毅力和勇氣幫助他成就了自己。」

  已經兩天沒有回自己父母家吃晚飯的項靈熙此時吃得飽飽的,和自己的老媽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吃著她先前從大賣場裡買來的車釐子,一邊喝著加了冰的威士忌,感受著這種別樣的風味。

  那讓項媽媽神情怪異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好一會兒,而後才語調平淡地說道:「是挺重要的。」

  「嗯,這種經歷對於一名作家來說很重要,對於一名像我這樣的畫家來說應該也是很重要的。」

  說著,項靈熙又一口咬了三顆車釐子。這可是她平時兩天才吃一盒的水果!但她現在卻打算今天晚上一宿就一個人吃掉半箱!

  電視裡,新聞上正在說有關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這場歐洲重大新聞。由於盧卡茨此時正在中國訪問,並且美國總統還在不久之前才剛剛在推特上暗搓搓地懟了「很可能會為羅科曼尼亞總統提供政治庇護」的中國一通,因此外交部還特別對此次事件進行了回應。

  「中國從不干涉任何國家的內政,也不讚同他國干涉第三國內政的行為。對於此類事件的發生,我們深表遺憾。」

  聽到外交部發言人的這句發言,喝了點小酒的項靈熙感到樂呵得不行,險些連杯子裡的酒都要灑出來。那讓她忙把酒杯放到茶几上,並拍起了旁邊項媽媽的大腿,示意她快看快看,快看新聞裡的這一段!

  然而還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項媽媽卻是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反而是一邊看著朋友圈,一邊給她的老夥伴們發的花衣旅遊照點讚,並隨口說道:

  「這有什麼好看的,不都一直這麼說的麼?」

  「不不不!這次不一樣!」

  項靈熙才要興致勃勃地和項媽媽解釋起來,新聞上又播放起了盧卡茨在今日的訪華行程中的畫面。在發生了這件驚動了全世界的政治事件之後,這位幾天前還前途不可限量的歐洲最年輕總統似乎就要面臨永不見天日的牢獄之災了。可你卻無法從他的臉上找到任何對於未來的憂心忡忡和慌亂。

  今天的他依舊還是那個從總統專機上走下來時征服了一大堆崇拜者的,羅科曼尼亞最高領袖。

  於是項靈熙放棄了和項媽媽解釋起一整件事的想法,轉而向對方問道:「媽,你還記得之前我在白森林寫生的時候救過我的那個駐防士兵嗎?」

  項媽媽:「記得啊。人家救了你的小性命。可惜你後來都沒機會好好謝謝人家,那個男孩子在部隊裡也不好聯繫。不然其實是應該再過去一趟好好謝謝人家的。」

  項靈熙:「那如果好多年之後他也遇到麻煩了,你說我是不是也應該冒險幫他。畢竟如果不是他,我的小性命早就沒了。」

  項媽媽:「是這樣沒錯。」

  項靈熙:「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更不用說,我還收了他的賄賂。」

  項媽媽這才把注意力從朋友圈上收回來,並奇怪地看了項靈熙一眼,並問道:「那個男孩子來聯繫你了?他這是碰到了多麻煩的事了啊,都來聯繫你了?」

  項靈熙先前還想在自家母上向她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想要責任感滿滿,並且也使命感滿滿地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卻是在聽到了之後又跟著的那個問題時沉默了下來,拖長了音調地喊了一聲「媽……」。

  但項媽媽卻是不願意就這麼算了,反而把項靈熙拉著她的手拿開,一本正經地教育她道:「人家以前這麼救過你,你怎麼還能要收人家東西才肯幫他呢?不行,你得把東西退給人家。」

  項靈熙:「退、退給他……」

  項媽媽:「對啊!你趕快給我說說,你到底收了人家什麼東西!」

  項靈熙:「我……我收了他……」

  場面就此尷尬起來。並且項靈熙也根本無法告訴項媽媽她到底收了怎樣的「賄賂」!於是她只得轉移話題道:

  「媽,媽我得回去了!我明天還要去外地公幹。我得回去收東西。」

  說著,項靈熙逃也似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卻是在邊穿外套邊往外走出了幾步後又急剎車地回來,給了項媽媽一個擁抱,並說道:

  「媽!我好愛你的!」

  這樣之後,項靈熙又跑進項爸爸待的臥室裡,並說道:「老爸別上網了!來來來,我們擁抱一下,我明天就要出遠門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敲門聲。那讓項媽媽在疑惑了一會兒後走過去開門。而此時門外站著的,則正是和項靈熙才不過兩天未見的陳秘書。

  此刻的陳秘書雖然依舊西裝革履,連髮型也是經過了精心梳理的。但他的神色卻並不像是項靈熙先前見到他時的那般篤定了。他看起來甚至有些難以遮掩的焦急。

  陳燁:「您好,請問您是項靈熙小姐的母親嗎?」

  項媽媽:「我是。」

  陳燁:「我是項小姐的朋友,陳燁。很抱歉這麼晚了過來拜訪,但我現在有急事想要找她。不知道她在不在您這裡。」

  項媽媽面帶疑惑地看了一會兒門口的這位青年,並在對方還要再說些什麼之前恍然大悟,並滿面笑容地道:「我知道了,是你啊!我和靈靈的爸爸都聽她說起過你!」

  今年雖然還不滿三十歲,但是在外交部已經有些資歷了的陳秘書在看到項媽媽臉上的那種滿意笑容時就直覺有些不對也已經十分焦急,但他良好的教養卻還是讓他在瞬間的遲疑後以微笑應萬變。

  然後,陳秘書就在項媽媽客氣地把他請進門後聽到了那句讓他險些沒能跌倒在地的話:

  「靈靈啊,你和我們提到過的那個相親對象來了!」

  「什麼……?我哪裡來的相親對象?」

  項靈熙顯然已經忘了自己被逼急時編出的那番說辭。但是剛剛還老不情願地把注意力從電腦上挪到自己女兒身上的項爸爸已經在聽到這句話後歡天喜地地跑了出來,那讓慢一步走了出來的項靈熙在和陳秘書對上視線後一時間目瞪口呆,並相顧無言。

  然而就在項爸爸要熱情地招待陳秘書之前,幾名跟著陳秘書一起來的國安局特工已經出現在了項靈熙父母家的門口。

  「項小姐,很抱歉那麼冒昧地上門打擾,但在這件事結束之前,我認為您和您的父母最好還是和我們的這幾位同事待在一起更好一些。」

  由於情況緊急,陳秘書再沒能顧得上在項靈熙父母的面前替她隱瞞,而是直接說道:「我雖然不知道卡拉喬爾傑總統到底和您說了什麼,但我認為他很有可能在一些問題上對您有重大隱瞞。您也可能不是很明白在這件事上您可能會冒多大的風險。在過來這裡的時候,我們發現了一些總統安保團的成員,顯然他們正在向你提供保護,但國安局的這幾位特工認為這些人手也許並不一定能給您和您的家人帶來足夠的保護。」

  當陳燁說出這句話,項靈熙的父母完全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而項靈熙則驚疑不定起來。

  「能請您和我好好地談一談嗎?我認為我和您之間是有著信任關係的。比起有求於您的卡拉喬爾傑總統,我們也才應該是更值得您信任的。」

  當項靈熙看明白了陳燁眼睛裡的請求和焦急時,她向對方緩緩地點了點頭。並問道:「那我爸媽……?」

  陳燁:「國安局的這幾位會留下來和他們耐心解釋的。」

  項靈熙還是有些不放心,並問道:「你確定他們能……向我爸媽把這件事解釋得很好嗎?還是我先和他們解釋一遍會更好一些?」

  陳燁:「我能確定。」

  在得到了對方的保證後,項靈熙點了點頭,並對她的爸爸媽媽說道:「爸媽,這位是外交部的陳秘書。我有事得出去和他談一談,你們有什麼不明白的,都可以問門口的那兩位。」

  「門口的那兩位」在項靈熙點名到他們的時候向項靈熙的父母很友善地點了點頭。隨後,項靈熙就在她的父母能把這件事繞明白之前又分別抱了抱她一頭霧水的父母,然後走向陳燁,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糾結著輕聲說道:

  「讓他們別嚇到我爸媽。」

  陳燁向項靈熙鄭重點頭,而後就帶著項靈熙一起,在晚上八點半的這個時間離開了她父母的家。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以為現在的情況應該就是盧卡茨在國內的政敵要陷害他?可這裡是中國,難道我和我的家人在這裡都能被威脅到?」

  時隔數天,項靈熙又回到了國安局的這間大樓裡。那讓她的感覺很不好。但此時的緊急情況讓項靈熙顧不上去糾結這些,而是直接向「和她之間有著信任關係」的陳秘書提出她憋了一路的問題。

  可是陳秘書卻並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又一次暴露出了本來面目地說道:「我覺得我這邊的問題更緊急一點。所以可不可以我先問你,等你解答了我這邊的所有疑問之後,我再來回答你的問題?」

  項靈熙:「我能說不可以嗎?」

  陳秘書再一次地露出了他的微笑。只不過,他這一次的微笑卻是比先前面對項媽媽的時候要敷衍得多得多了!

  這樣之後,項靈熙哪還能不懂陳秘書的意思,卻也只得在無奈之下做出一個「你請」的動作。

  陳秘書:「第一個問題,卡拉喬爾傑總統請求你在聽證會上為他做的到底是不是偽證?」

  項靈熙:「不是。」

  陳秘書:「所以你的確是真的在卡拉喬爾傑總統被指控犯下謀殺罪行的那一天和他在一起嗎?是或者不是。」

  項靈熙:「是。那天他的確和我在一起。」

  陳秘書:「第三個問題,你能不能提供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你剛才所說的?」

  聽到了這第三個問題的項靈熙沉默了下來,卻並不是因為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因為……她原本以為她明白自己要去做的是一件什麼樣的事。可現在,陳秘書的問題以及他說出這些時的態度卻讓項靈熙對此感到疑惑起來。

  但陳秘書卻似乎理會錯了項靈熙的意思。顯然他以為已經和盧卡茨達成了默契的項靈熙想要在這個問題上對他進行一些隱瞞,卻猶豫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這麼做。

  於是他選擇了向項靈熙先坦白。

  陳燁說:「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場聽證會的時間已經確定了。四天後的羅科曼尼亞當地時間下午三點,全球都會對這場聽證會進行實況轉播。無論你在法庭上說的是不是真話,只要你沒法拿出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自己,那麼在那種情況下,你這樣一位中國公民就會被認為是在替卡拉喬爾傑總統作偽證。但這並不是我們能夠接受的,也肯定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只有在你能夠證明自己證詞的情況下,你才能夠得到邊境檢查的放行。」

  在陳燁說完了這番話之後,項靈熙沉默了許久,也看了這位在中方的特派員裡唯一能讓她感到親切的外交官,並在思考了很久之後說道:

  「對你來說,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我到底能不能證明我的證詞,而不是我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對嗎?」

  陳燁:「你理解得完全正確。」

  抓住了重點的項靈熙點頭道:「那現在,對我來說也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

  在得到了陳燁的應允後,項靈熙也問道:「你們到底希不希望我去到羅科曼尼亞,替他們的總統出庭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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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在這一刻,項靈熙所提出的問題幾乎稱得上擲地有聲,並讓陳燁沉默了下來。他看了項靈熙好一會兒,而後不由地收起了先前公事公辦的那種態度,並在向四周看了一眼後貼近了桌子,帶著些侷促地小聲說道:

  「你是在通過我試探外交部的態度嗎,項靈熙?我們的這次談話可是會錄音的。」

  項靈熙:「我這不是在試探你,而是切切實實地想要知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態度。雖然我已經向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做出了承諾,但這件事是不可能繞過你們的。我也肯定得先看你們是什麼想法再來做決定的。」

  眼見著陳秘書已經聽著聽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項靈熙卻也不怯場,而是接著說道:「如果你們希望。那我肯定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明天就直接坐他們的總統專機跟著他們的訪華團一起回去了。但如果你們不希望……」

  「如果你們不希望,你又想怎麼樣。」

  陳燁的語氣在此時變得十分危險。然而項靈熙心中一片坦蕩。在陳燁這樣問了之後她很快就帶著遺憾說道:「打個電話給卡拉喬爾傑總統,告訴他,我愛莫能助了。」

  陳燁繼續逼問:「因為我們不願意為你放行?」

  項靈熙則反應迅速地回答道:「因為我的護照遺失了。」

  這樣之後,陳燁才重新對項靈熙露出了溫和的笑意。但不等陳燁表揚一下項靈熙的覺悟,項靈熙就又再次問道:「但我覺得你們應該是希望我去出庭作證的吧?畢竟……我剛剛和你一起出來的時候看到了那麼多的特工。威脅人用不著搞這麼大的陣仗,保護才需要吧?」

  被看穿了的陳燁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然後說道:「你也可以這麼認為。」

  在陳燁為項靈熙證實了對於她而言十分重要的猜測之後,項靈熙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並說道:

  「走吧,去我家。在保證了我爸媽的安全之後,我覺得我們還得保證一下證物的安全。」

  「畫面中有盧卡茨的畫我有27幅,畫面中沒有盧卡茨但有白森林雪景的畫我有五幅,雖然有些畫是偏印象派的,但我覺得辨認出這些應該不難。」

  現在,第二次來到項靈熙家的陳秘書就和跟他一起來「收證物」的專員一起站在項靈熙畫室的門口,看著這些畫,整個人都要驚嘆了。

  「這些都是你在遇到卡拉喬爾傑總統之後的十年內畫的?」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陳秘書還是不住地向項靈熙這樣問道。

  對此,項靈熙當然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而後陳燁又問道:「而且放在這裡的還只是你所有相關繪畫的一部分?」

  「對。」說著,項靈熙便主動向陳秘書以及那四名專員發出邀請:「都進來吧,就是可能會有一點擠。」

  在得到了項靈熙的同意後,那四名專員和陳秘書一起進到了這裡。他們當中顯然有不止一個還從來都沒有和項靈熙這樣的「畫家」打過交道,因此也就沒有見過這樣擺得滿滿當當的畫室,那讓他們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項靈熙:「注意別碰到畫就可以了,畫框隨便碰。」

  「你介意我們離這些畫近一點看嗎?」一名專員這樣向項靈熙問道。

  項靈熙則不失幽默地回答道:「只要你的鼻子呼出去的氣在碰到畫的表面時別還是太熱就可以了。」

  「這裡的畫我每一幅都拿到我朋友的畫廊展出過,每一次展出都有留下很多照片,我和這些畫一起照片,還有別人和這些畫一起的合影。這些在畫廊的論壇上都是有存證的。如果十年前我根本沒見過卡拉喬爾傑總統,那這些根本說不過去。

  「可是十年前我只在在索林尼亞待過十一天,其中七天是在白森林。我沒可能是在別的時間和別的地點見到的他。而且,我還保存著那時候在白森林的旅店留宿的收據憑證。我可以證明我那時候就在索林尼亞的白森林,而不在這個國家的其它地方。」

  說出這些的項靈熙翻開自己的好幾本記事本,也打開了安廣廈家畫廊的網站,並開始兩邊一起核對著信息。

  她一邊核對著,一邊告知跟著跟著陳秘書過來的那四名專員,這些畫分別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創作,什麼時候創作完成,又是在什麼時候去到畫廊展出過。

  而那幾名專員則根據她所說出的描述,給每一幅畫都標上數字,在畫框上貼標籤,也給它們拍照做記錄。可看著眼前的這幅景象,陳秘書依舊還是感覺這個衝擊對他可能有點大,並且他也沒法很快就緩過神來。

  他試著用帶著遲疑的語氣向項靈熙問道:「你真的只是在十年前的白森林和他見過一面?見了一面就畫了那麼多他的畫像?」

  「嗯……」項靈熙也陷入了遲疑。在一名她不太熟悉的外交官以及四名她完全不認識的專員面前承認這一點,這似乎有些讓人難以啟齒。但項靈熙到底還是明白,這種時候她最好任何保留都沒有。因此,她在尷尬了一會兒之後正色道:「的確是一面,不過這一面持續的時間有點兒長,差不多有兩天一夜。」

  然而無論項靈熙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有多麼的一本正經,知道內情的陳秘書和不知道內情的四名專員都似乎從「兩天」後面跟著的「一夜」上明白了很多很多。

  看到他們恍然大悟的樣子,項靈熙忙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只是和卡拉喬爾傑總統一起被困在雪山裡了,從裡面走到最近的村子花了我們兩天一夜的時間!那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單純的!」

  但饒是項靈熙這樣盡力地解釋了,陳秘書還是意識到了先前他在北京接待項靈熙的時候沒弄清楚的到底是什麼。

  一方面,他為自己居然錯漏了這樣的事而感到不敢置信。

  另一方面,陳燁依舊覺得他對於項靈熙在這件事上擁有的毅力還是有些難以想像。

  因此他又接著問道:「所以你就是因為那兩天一夜的相處,給他畫了那麼多畫?」

  「我想我得更正你一點,陳秘書,我的這些畫並不是為了他畫的,我肯定是為了我自己畫的。你能明白嗎?畫家是不可能在不收錢訂製的情況下給別人畫這種畫的,尤其……」

  一說到自己的專業相關,項靈熙就開始停不下來了。她是如此執著,又是如此全神貫注地要告訴對方這樣一個原則性的問題,以至於她都沒注意到那邊已經有一個人高馬大的專員走去掀她蓋在最中央的那幅巨幅畫作上的布了!

  「不!那個不是的!布不能扯!」

  當項靈熙的眼睛餘光注意到眼前幾乎要讓她心臟驟停的一幕時,一切都已經晚了!那塊被大個子專員拉了一半的布就這麼在對方的動作停止之後又自己滑了下來。

  而後……那幅描繪了比真人還要更為高大的美男裸背畫就如此毫無預兆地撞進了在場的所有人的視線。

  那一幕給人帶去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尤其在場的人裡還沒有一個是從事藝術相關職業的,對於這種西方古典繪畫中時常出現了裸體人士也並不是那麼習慣。那就更不用說……畫中的那個人實在是和他們都起碼在電視上見過的某個人很像。

  眼見著項靈熙就要窒息著,雙手握拳成霸王龍的姿勢了,四名國安局專員裡的唯一一名女性忙在在場的所有男士都陷入了深刻的沉默之後拿起已經落到了地上的那塊布,要幫項靈熙把那幅畫遮起來!

  但是忙中出錯說的就是現在的這種情形。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先是打算直接把布拉起來去蓋住畫,卻是試了一次才發現自己其實個子不夠高。於是她又試著把那塊很大的布拋上去。可是她拋了一次之後,那塊布就因為她太過用力而被拋過了頭,向著畫的背面整塊滑下去了!

  「抱歉抱歉,我……我再試一次。」

  不畏懼尷尬的馬尾辮女專員對項靈熙說了這句話,而後就又彎腰撿起那塊布,要分清哪處是長哪處是短,打算看清楚了之後再來一次。

  在此時,項靈熙終於也顫顫巍巍又焦急地走了過來。四個大男人就這樣看著兩名女性在他們面前合力把那幅比他們人還要高大的裸男畫給遮了起來。

  可等到那幅畫終於被蓋了起來,因為進了六個人而顯得十分狹小的畫室裡卻是陷入了徹底的沉默。幫著項靈熙把那幅畫重新蓋了起來的馬尾辮專員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的,卻是一時之間沒能想到。

  於是在這種沉默持續了大約二十秒之後,越是緊張就越是能滔滔不絕的項靈熙開始了故作輕鬆地解說。她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

  「這幅畫是我最新完成的《維納斯的誕生》,描述的是女性視角的,力與美、還有愛的表現。我用印象派的手法描繪了這幅畫的背景,又用寫實派的手法畫出了這個是一個虛構的,在現實中並不存在的……青年。兩部分的交匯是這幅畫裡非常出彩的地方,我……」

  就在項靈熙又深吸一口氣,打算再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四名專員裡的一個不禁打斷道:「這幅畫上畫的男人不是羅科曼尼亞總統?」

  「不是。」馬尾辮專員很快否定道:「體型和羅科曼尼亞總統不一樣。」

  而後那名不小心把蓋著畫的布扯了下來,並在那之後一直尷尬在原地的高個子也說道:「面部的輪廓和骨骼也不一樣。」

  幾名「專業人士」就此討論了起來。而四名專員裡的又一人也在稍作思考之後說道:「肌肉的狀態也不是很相似。」

  只是先前第一個提出畫上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盧卡茨的專員則十分堅持到道:「可他們的體態是很像的。」

  然而在幾名專業人士都說出了各自的看法後,從畫上的那塊遮羞布被扯落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的陳秘書就那樣站在那幅畫前,彷彿還能夠透過那塊布看到被遮蓋了的男性「維納斯」,在被震撼了許久之後才緩緩回神道:

  「所以你們都覺得畫上畫的不是羅科曼尼亞總統?可我為什麼覺得畫的就是他?」

  哪壺不開提哪壺!

  「謝謝。」感覺自己已經要微笑著把牙都給咬碎了的項靈熙擠出了這樣一個前言不搭後語的詞。

  「不用謝。」依舊沉浸在那幅畫之中的陳秘書在此時突然喪失了他的某種專業技能,並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十分「客觀」又「理智」地說道:「我雖然不喜歡這幅畫的主題,但我覺得這幅畫畫得很好,比你之前拿過來的那幅價值149的畫要好太多了。所以我猜你這先前拿到外交部的那幅是你的早期作品?從繪畫風格來看明顯不屬於同一個創作時期。」

  說完之後,陳秘書又看了項靈熙一眼,只見那人站在畫的一旁,微笑得都要哭了。可陳秘書卻理解錯了意思,以為項靈熙是因為終於遇上了知音,因此而感動了。

  於是陳秘書又再次深究道:「但是你的這幅畫……畫的真的不是卡拉喬爾傑總統?我記得西方油畫非常講究神韻?所以也有很多畫家經常拿同一個人為模特,但是卻畫出了很多幅不同的畫作的情況。那些繪畫通常會神似但形不似。」

  在陳秘書的完美捅刀後,跟著他一起過來的四名專員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項靈熙。那讓項靈熙終於是幾乎笑中帶淚地再次叫住了對方。

  項靈熙:「陳秘書。」

  陳燁:「嗯?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項靈熙:「我覺得,你可以不用再說下去了。」

  直到這一刻,陳秘書才意識到項靈熙是真心不想和他就這幅畫裡所展現的藝術性來和他進行探討了!

  不太明白一名藝術家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如此羞怯的陳秘書這才恍然大悟地問道:「所以這幅畫是不帶去出庭的嗎?我覺得我們會能夠保證它的安全的。」

  這一次,陳秘書就不需要項靈熙一定說出些什麼才能明白她的意思了。因為項靈熙的這種已經在崩潰邊緣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切。

  「好的好的,我們快一點,今天晚上就要把這些畫都編好號入庫了。」

  眼見著這幾名專員又動作迅速地工作起來,感覺自己現在好難面對這些人的項靈熙就把陳秘書當成監工留在了畫室裡,她自己則坐到了客廳裡,感受那種持續的尷尬在她心裡的盛大綻放。

  現在,時間已近晚上十點,那也正好就是盧卡茨先前讓他的隨行人員向外公開的,就最近發生的時間召開簡短記者會的時間。

  心虛的項靈熙向著自己畫室的方向伸著脖子張望了一下,而後就在自己家像做賊一樣地打開了電視機,調到了轉播這場記者會的電視頻道。

  這場特意強調了會很「簡短」的記者會似乎正要開始。許多中外媒體已經聚集在了那張長桌的前面,並且也舉起了他們手上的攝像裝備,似乎生怕錯過了哪個重要的瞬間。隨著人群的一片騷動,兩天前還在這間屋子裡擁抱著她的男人就從那扇玻璃門裡走了出來。而後騷動似乎就變成了轟動。

  這些在得到了允許後才能在今天晚上的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的媒體們克制著,並沒有用他們的喉嚨發出聲音,卻是讓他們手中照相機的閃光燈在這一刻變成了電閃雷鳴。

  但是危機之下又遇到了這種陣仗的盧卡茨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焦急與憂愁之色。

  「很感謝各位能在我結束了今天的訪問活動後,在深夜來到這裡。但是今天的記者會沒有提問環節。」

  在長桌後面坐下來的盧卡茨在所有現場記者的焦心期待中這樣說道,讓他那平穩而有力的聲音被每一個此刻正在關注著這場記者會的人聽到。

  他說:「在我出訪中國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件,我感到很遺憾也很抱歉。但國會對我提出的指控的確是不實的。接下來,我會按照原計劃完成對中國的國事訪問,然後回國出席聽證會,也努力將這件突發事件對羅科曼尼亞造成的影響、對我此次的出訪國以及對周邊國家所造成的影響控制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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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9: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這果然是一場十分「簡短」的記者會,因為盧卡茨在說完了他想說的話之後,就宣佈了記者會的結束。而當項靈熙看完了這場記者會的電視轉播又關了電視的時候,她會發現陳燁已經走到了她身後的不遠處。

  面對這位認識才沒幾天,卻是已經被對方見識過了自己各種窘迫狀態的年輕外交官,項靈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問道:「他們大概要多長時間才能把那些畫都打包好?」

  陳燁:「他們得把每幅畫都在分清楚之後很小心地包好,可能會需要二十分鐘吧。」

  項靈熙:「所以我們現在就有時間先談一談了?」

  面對項靈熙的坦蕩詢問,明白自己剛才已經讓對方很是尷尬的陳燁給了對方一個理所當然的,肯定的回答。

  而後坐在沙發上更靠外側位置上的項靈熙便往裡挪了兩個位置,請陳燁也坐下來。

  「我的爸爸媽媽也有可能因為這次事件遭遇危險嗎?」項靈熙首先問出了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我們只是做了保護性的預防措施。但這的確是有必要的。」陳燁想了一會兒,而後問道:「有關你可能在這趟出庭中遭遇的危險,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才剛剛合併。他在洛特尼亞還沒有絕對的掌控力,出了這種事,他很可能會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法保證。」說著這些的項靈熙感到頭疼起來,並情緒起來地說道:「但他沒跟我說他在國內的反對勢力有那麼厲害,厲害到了我爸媽在家門口待著都可能會出事!他、他要是真跟我說了,我可能就不答應他了!」

  陳燁忙做出了讓項靈熙沉下氣來的手勢,並說道:「在國內的麻煩我們都能解決的。」

  「在國內的麻煩你們都能解決的。」項靈熙跟著重復了這好有道理的一句話,感覺自己瞬時就放鬆了下來,並感情飽滿地向對方用力點了點頭。

  陳燁:「我們甚至可以派戰鬥機給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總統專機護航,以防你們在去到羅科曼尼亞的一路上可能發生的意外。」

  項靈熙再次點頭,並感到自己身上又充滿了能量。可很快,陳秘書就說出了那個「但」。

  「但我們是不能干涉他們的內政的。我們也不可能因為卡拉喬爾傑總統向我們發出請求,就把幫助給到他個人或者是他所領導的政黨。所以就算是為你們護航的戰鬥機,也只能在飛到羅科曼尼亞的領空之後就即刻返程。可是他們的在野黨卻是親美力堅的,羅科曼尼亞社民黨的黨魁在這次競選中接受了很多美國的獻金支持。那麼如果美力堅能夠給羅科曼尼亞的反對黨以資金支持,他們就一定還能給出別的支持。」

  直至此刻,陳秘書在初次見面時給項靈熙留下的印象已經全部被他自己給推翻了。項靈熙就那樣震驚地看著對方,不知道應該對這位在她面前已經直白至此的外交官說些什麼。

  好久之後,項靈熙才跟上節奏地問道:「美力堅人還能跑到我爸媽家去抓他們,拿他們……來威脅我?」

  而後,陳秘書說出了更為直白的下一句:「美力堅人不會來,但是他們支持的恐怖分子是有可能的。」

  感覺自己先前所聽到的話就已經足夠要了她小性命的項靈熙冷不防地又聽到了這樣一句話,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接著陳秘書就很快說道:

  「當然,我的這句話不是代表外交部說的,只是在朋友之間的談話中代表我自己說的。外交部不會對我的言論負責的。」

  說完之後,面對已經目瞪口呆了的項靈熙,陳燁十分紳士地向自己身邊的這位女性詢問道:「你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嗎?」

  這個問題當然會讓項靈熙在震驚的時候弄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問。於是她也遲疑著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項靈熙:「我需要一點私人時間……做什麼?」

  陳燁理所當然道:「打電話給卡拉喬爾傑總統,問他為什麼不事先把這些你和你的家人所可能遭遇的危險都告訴你。」

  項靈熙:「我覺得我……應該還不急。」

  陳燁再次點頭道:「如果你需要這種私人時間了,隨時告訴我。」

  面對這樣的陳秘書,項靈熙也不知該說自己是受寵若驚了,還是受到驚嚇了。在平穩了一下心跳之後,項靈熙試著對陳燁問道:「你說我和你之間是存在著『信任關係』的,是嗎?」

  陳燁點頭。

  項靈熙又問道:「所以我們應該已經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對嗎?」

  陳燁再次肯定道:「起碼我是這麼認為的。這不是我全權處理的第一件突發事件,但絕對是我獨立處理的事件中牽扯面最廣泛的一件事。我覺得我們已經能算得上是患難與共了。」

  聽到這句話的項靈熙失笑了,並問道:「那我能不能知道,你私底下是不是對卡拉喬爾傑總統……不那麼友好?」

  這下,陳燁也笑了。聲稱在此時「並不代表外交部」的陳燁好好地想了一下,而後說道:「雖然從他的身份和處境來看,他的選擇和做法全都無可厚非,但他的確給我的工作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說著,陳燁看了看手錶。顯然現在已經到了那四名專員先前告訴他的時間,那讓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並在同時帶著一種說不出的不愉快強調道:「而且他還質疑了我的職業素養。我出色的職業素養。」

  此時那四名負責帶走以及保管項靈熙多幅繪畫的專員已經開始抬著畫走出畫室。這便意味著他們就要出發前往他們此行的第二站——安廣廈家的畫廊。

  在這一刻,猶豫了好一會兒的項靈熙不禁出聲道:「朋友,陳朋友!」

  雖說項靈熙對於陳燁的這一稱呼已經可以稱得上慘不忍睹,但陳燁還是壓著那份怪異感轉頭看向項靈熙,並聽到她在鼓起勇氣後對自己說出的那句話:

  「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你們會保護我的朋友安廣廈的吧?那樣的話,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把我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帶去她的畫廊?這幅畫對我來說……還挺重要的。」

  那麼問題來了。

  這麼大的動靜,派了人在項靈熙家附近隨時待命的盧卡茨會不知道嗎?

  應該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下午三點的北京首都國際機場,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總統專機正在做起飛前的最後準備。而在一間能看得見總統專機的特殊候機室裡,擁有這架專機的人正在看著工作人員把那些對於他來說「十分重要」的繪畫搬到飛機的貨艙裡。

  在看了一會兒那副景象後,盧卡茨就把視線轉到了此時就坐在他對面的項靈熙的身上。而此時項靈熙也正嚴陣以待地看著他。

  在這種沉默的對峙中,盧卡茨選擇首先打破僵持道:「我以為請求你出庭幫我作證只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但現在事情卻變得很復雜。」

  項靈熙覺得自己做的應該是正確的,但是盧卡茨的這種表情、這種眼神、以及這種說話的語氣卻彷彿在試圖洗腦她,告訴她——她毀了約,她對不起人家!

  可是對不起別人的到底是誰!

  沒說清楚跑這一趟的危險性到底有多大的又是誰!

  感覺自己又是心虛又是理直氣壯的項靈熙先是動了動僵在那兒已經好久了的脖子,然後氣勢上毫不退讓地說道:「我猜你指的是……我在陳秘書的協同下把假的畫當成真的畫送上了你的總統專機?」

  對於項靈熙的提出的疑問,盧卡茨既不肯定,也不否認,而只是不加掩飾地看著項靈熙的眼睛,彷彿在等她主動坦白更多。

  而在他的這種注視下,項靈熙果然在深呼吸了一次後說道:「這其實是對重要證物的一種保證。既然你已經告訴我,在羅科曼尼亞的洛特尼亞部分,你很可能連你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那我又該怎麼相信你能保護好我的畫呢?」

  可沒曾想,在三天前的那個晚上還和她發生了如此親密關係的男人卻是沒有正面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並且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與惱羞成怒有關的情緒。

  他甚至笑了起來,那個笑容好看極了,卻是讓原本已經堅定了信念的項靈熙又感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虛以及心慌。

  盧卡茨又一次地叫出了項靈熙的名字,並在這個似乎已經大局已定的時刻說道:「也許你已經意識到了,又或者你還沒有意識到。但你的確已經成為了一個籌碼,一個被人拿來要挾我的籌碼。」

  眼見著項靈熙似乎是想開口向自己解釋些什麼,盧卡茨抬起手來制止項靈熙的這一舉動,並繼續說道: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我一直都在等。等有人來告訴我,我到底需要用什麼東西來交換這個籌碼。但是很遺憾,現在我們都要出發了,卻還沒有人來告訴我,他們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但我不可能無休止地等下去。」

  說著,盧卡沉默了片刻,在看了項靈熙一會兒後說道:「你向我承諾的那些畫,昨天晚上就已經被外交部的那位陳先生帶走了,現在裝上飛機的那些都是假的,對嗎?」

  來猜猜盧卡茨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內心有關項靈熙接下去會如何回答的預期是怎樣的?

  他或許以為……項靈熙會很快和他解釋事實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然後馬上找來外交部的某個人和他就這個問題來當面對質。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在有了如此親密的關係之後,再次見面時的盧卡茨似乎還對項靈熙留有一種起碼停留在表面上的溫情,可在發生了很多的那個晚上還對盧卡茨表達了深刻執念,甚至對他的身體似乎很是迷戀的項靈熙卻是翻臉不認人了!

  「所以呢?如果你不能無休止地等下去,你打算怎麼辦?把我留在這裡,把我們用來掩人耳目的那些畫全都丟出你尊貴的總統專機,然後再自己一個人回去?用你的那個備用方案,第二選擇?」

  這樣的項靈熙讓盧卡茨感到不確定起來,然而還不等他說些什麼,項靈熙又接著說道:「在控訴我向國家出賣了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先檢討一下你自己?」

  顯然,現在的盧卡茨面對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在凌晨四點被他吻醒後用依戀的目光看著他的項靈熙。

  現在他所面對的,是聽陳秘書這個對他心懷不滿的外交官分析了半宿的利害關係,並且又重新記起了先前自己為什麼會被請進國安局的秘密大樓,獨自面對心理評估師與審訊專員雙重暴擊的項靈熙!

  項靈熙說:「你總是營造出一種你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的假象,可實際上呢?你根本就沒有勝券在握,也總是對我有著很多的隱瞞。先前你說你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去羅科曼尼亞出庭。你說我走這一趟可能會冒很大的風險。這是我可以接受的。

  「可實際上呢?實際上連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很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被捲進危險當中。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肯定就不會答應你了。那麼好,既然我已經知道你是這樣的了,我們當然要另外再做點什麼來確保事情會萬無一失了。把我和你,還有我的那些畫都放在一起,這麼大的目標,你就這麼肯定能不出意外?」

  面對如此坦誠的項靈熙,盧卡茨依舊沒有直接且正面地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抓住了她的這些話語中的一個關鍵,並問道:

  「是誰告訴你,你的父母和朋友也會被捲進危險中的?以我對陷害我的那些人的瞭解,他們還不至於在中國也擁有這種能量。」

  項靈熙愣住了!

  而後盧卡茨又在項靈熙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被敲懵了的時候接著問道:「你該不會是因為他們大張旗鼓地找了很多人去保護你的家人,就以為你的家人和朋友真的正處在危險中吧?」

  【不然呢!】

  項靈熙險些就要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但她沒有!並且她還說出了一句在盧卡茨聽來更有意思的話!

  「可是支持社民黨的美力堅養的恐怖分子的確能來威脅到他們啊。難道不是嗎?」

  這下,盧卡茨是真的笑出來了,連脾氣都沒了,並問道:「這也是外交部的那位陳先生告訴你的嗎?美力堅支持的恐怖分子,到這裡來傷害你的家人?你是不是對你的祖國有一些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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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29: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在前一天的晚上,陳秘書和項靈熙像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那樣坐在緊靠著的兩張沙發上。當陳秘書十分貼心地位項靈熙分析起這個分析起那個的時候,項靈熙每每都恍然大悟地點頭,並在自己的心裡說道:原來是這樣!

  而現在,盧卡茨則像是一個被不信任自己的未婚妻給害到,卻依舊還是無怨無悔的男人。當他那樣反問項靈熙的時候,項靈熙又會眼前一黑地在自己心裡說道:對啊,我也這麼覺得了!

  兩個玩政治的男人對她說出的話語都讓她覺得好有道理,以至於把她逼到了牆上,成為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騎牆女」!這對於平日裡一直都很有主見的項靈熙來說簡直是個災難!

  所以她到底對不起誰了!又是幫著誰一起害了誰!

  「你……你先別接著說,你讓我好好想想……」

  在項靈熙低著頭,糾結著思考的時候,在盧卡茨說出先前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由他站在門口的保鏢推開了候機室門,並走了進來的陳秘書從她身後走近兩人。在此之前,盧卡茨已經見過陳秘書好幾次了,但是先前的每一次見面,陳秘書看起來都只是像「王部長的秘書」—— 一名謙遜的隨行人員,並且也能獨立處理一些突發事件。

  但是此時的陳秘書卻看起來完全不同了,光是他周身氣度的轉變,就已經能夠讓敏銳的盧卡茨得到一個信息——在這次的事件中,陳秘書擁有了絕對的實權。

  「請原諒,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我正好聽到了你們之間的談話,注意到了您的一些很有趣的用詞。」

  陳秘書在項靈熙身旁的座位上坐下,並給了揪心的項靈熙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擔心,而後才又轉向盧卡茨,說道:

  「在您看來,靈熙似乎對我們中國的治安有一點誤解?那您呢?我認為總統閣下一定是覺得,靈熙的家人和朋友很可能會因為您的打擾而陷入危險。如果不是那樣,我想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提前那麼久就派人去靈熙的家附近保護他們。我猜您應該是為了保護她,而不是為了監視她吧?畢竟靈熙是一個很講誠信的女孩,只要她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

  盧卡茨看了陳燁一會兒,並說道:「我只是擔心她,想要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以防萬一。」

  聞言,陳秘書笑了,並十分友善地說道:「我們也只是擔心她,想要保證她的安全,所以以防萬一。萬一你的安保團裡有人要害她呢?以您在國內的不幸遭遇來看,這種事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聽到這裡,項靈熙哪裡還能不明白!

  她根本就已經成了被兩隻霸王貓爭搶玩耍的毛線球,可是她卻喜歡狗,對於這樣的遭遇更是心中毫無幸福感可言!

  對此,項靈熙盡可能讓兩人不注意到她地,動作幅度很小地把自己從椅子上挪開,並企圖默不作聲地離開這間候機室,卻是在才剛剛站直了身體的時候就看到了來自兩人的兩道灼熱視線。

  「我……我去看看飛機準備得怎麼樣了。」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的項靈熙仰起頭來,卻是根本沒能敢轉頭去面對兩人!

  陳燁:「還是別了吧,一會兒會有人來通知我們的。」

  盧卡茨:「如果你願意再多待一會兒,我會很高興的。」

  背對著兩人站在那裡的項靈熙猶豫片刻,最終頂著兩人的視線,繼續背對著他們橫向移動到了離她最近的座位前,而後背對著他們坐了下來,盡可能地把自己縮得小一點!而後她就聽到盧卡茨直白到了不能再直白的開門見山。

  盧卡茨:「你們希望我用什麼政治承諾來換取靈熙的出庭?如果不弄清楚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我是不可能帶她走的。」

  在這件事上,陳燁的聲音聽起來顯然很篤定。在盧卡茨提出了這個要讓項靈熙下意識地深吸氣的問題之後,陳燁十分放鬆地說道:「那你就讓項靈熙留下來。在你開庭前,祖國會繼續保護她的。」

  陳燁的這句話到底還是讓之前已經想好了他們兩個不整出個結果來,就不面對他們的項靈熙猛轉回頭來。

  眼見著盧卡茨的眼睛顏色又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得更為冰冷起來,陳秘書又接著說道:「我相信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一定是有備選方案的,但我也相信這些備選方案統統都比不上讓靈熙直接出庭,帶著證物一起替你作證。但你要想好了,萬一你被彈劾成功,也在罪名成立後被送進監獄,你現在正打算做的事就是政治自殺。」

  看著態度如此強勢的陳燁,盧卡茨反而笑了,並說道:「政治自殺也好過出賣國家。」

  眼見著兩人之間的談話就要崩盤,陳秘書很快在向項靈熙示意稍安勿躁後拋出了這麼一句話:「聽起來您認為社民黨不會出賣國家?」

  這樣之後,這間候機室裡的氣氛再度變得沉默起來,直至陳燁再次開口到:「如果您被彈劾成功,讓洛特尼亞的社民黨上台,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您一定比我們更明白。」

  盧卡茨:「聽起來陳先生就要說到最關鍵的重點了?」

  「對,您猜測得很對。」說著,陳燁笑了起來。這一次,那是十分真誠又友好地笑容。

  他說:「我猜您應該不會希望讓社民黨上台執政。在這一點上,我們的願望是相同的。並且,除了社民黨,任何一個不諂媚美力堅的政黨都是我們歡迎的。只要您能明白這一點,一切都會變得很順利。」

  「我可以認為,對於你們來說的關鍵只是不諂媚美力堅嗎?」

  盧卡茨的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慢,似乎是在想陳秘書確定,中方所想要的是否真的只是這麼簡單。

  而陳秘書的態度也十分肯定:「當然。只要這些就可以了。除此之外,我們可以做做朋友,加深一下合作,也一起修修鐵路,造造新型發電站,做點基礎建設,甚至是買賣一點軍火。又或者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們也可以配合你,對你做出冷冰冰的樣子。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但重要的是,你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在外人看來,靈熙的出庭也只能是她自己的個人行為,和我們沒關係。」

  「那我的那些畫呢!盧卡茨很關心的!」當陳燁把思考時間交給到盧卡茨的時候,雖然背對著倆人坐得離他們老遠,卻是時刻關注著他們之間談話的項靈熙舉手問出這樣問題,並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也很關心的。畢竟那還是我的東西吧!我只是把它上交給國家……暫時代為保管。在『上交國家』後面還有那麼幾個字的!」

  對於項靈熙和盧卡茨都十分關心的這個問題,陳燁倒也沒有含糊過去。他先是稍高聲一點地回答了項靈熙的疑問道:

  「你的畫我還像昨天晚上和你說的那樣安排。」

  這樣之後,他才在優先回答了項靈熙的問題後再看向盧卡茨道:「昨天晚上我就已經和靈熙說了我們的安排了。在這一點上我對她是沒有任何隱瞞的。根據計劃,你負責保護靈熙的安全,我們則負責保護證物的安全,證人和證物分兩條路走。這可以給你的安保團減輕許多負擔,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意外。順便,這些掩人耳目的假證物說不定還能幫你找出一些不值得信任的人。」

  此時已經有一名盧卡茨的隨行訪問團成員走到這間候機室的門口,對盧卡茨的保鏢說了幾句什麼,似乎飛機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起飛前準備,就等總統登機了。

  但盧卡茨只是向門口的保鏢點了點頭,卻並沒有著急再說些什麼。他似乎是很認真地考慮了一遍陳秘書這番話裡所隱含的信息,並在片刻後說道:

  「所以靈熙的那些畫都已經在去到羅科曼尼亞的路上了,是嗎?」

  直到剛才為止都在這場談話中佔據著上風,並掌握著主動權的陳燁終於在盧卡茨說出了這句準確的判斷後笑容僵了一下,並在隨後大方地承認道:

  「您很敏銳。但是如果您對我們的提議不感興趣,我也可以現在就讓他們掉頭返程。畢竟,中國可是很大的。」

  在陳燁說出了這句話後,兩人之間的對視與無聲的試探隨著盧卡茨對於這件事的考量持續了很久。

  那讓盯了兩人好一會兒的項靈熙感到緊張極了,又想轉過頭去等待盧卡茨的最終決定,卻又不想錯過盧卡茨哪怕一絲一毫的表情。而就在項靈熙感覺自己頂不住壓力地想要轉回頭去的時候,她看到了盧卡茨臉上的微笑。

  這意味著,他同意了。

  再次開口的盧卡茨甚至調侃起了陳秘書道:「作為絕對不出手干涉他國內政的,負責任的大國,你們打算怎麼把這些東西運去法庭?」

  對此,陳秘書給出的回答是:「我們委託了一家絕對不帶官方性質的,名氣不太大卻很可靠的安保公司。他們會能把東西安全送到的。」

  盧卡茨:「你會把他們負責人的電話給我?」

  陳秘書:「當然,你必須得能知道對你來說很重要的證物在哪裡。」

  說著,似乎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就對彼此露出了極為友善的笑容。他們幾乎是一起站起身來,而後陳秘書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甚至連個正經彩屏都沒有的手機,並把它遞給了盧卡茨。

  隨後兩人便握起手來。

  只是在這個時候,陳秘書犯下了一個錯誤——他企圖很用力地握一下這位比他稍稍年長了一點點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手,並以此來重申他在兩人間這段談話中的主導地位。只是他不僅對他自己錯誤估計了,也對這位在從政前曾有過「短暫部隊服役經歷」的總統閣下也估計錯了,並就此被對方看似極為輕鬆卻是像鋼鐵一樣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沒錯,在這間候機室裡的確沒有大批的媒體記者正拿著幾十台攝像機和照相機對著他們,可陳燁的背後卻還有著一個項靈熙!

  那讓手疼得一塌糊塗的陳秘書根本不好變換出一個顯得不那麼男子漢的握手姿勢,也不好叫出疼來!

  可後來,和盧卡茨握了好一會兒手的陳秘書到底還是讓項靈熙看出了他抽搐背影的不對勁,已經準備好了和盧卡茨一起登機的她忙走過來,並不太確定地叫出她現在對於陳燁的稱呼:

  「朋友?陳朋友?你還好嗎?」

  在項靈熙說著這樣的話語並同時向兩人走來的時候,盧卡茨終於鬆開了陳秘書的手,並對兩人都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而怎麼都不可能向項靈熙訴說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陳秘書也在疼過勁來之後艱難地擠出笑容,向項靈熙說出告別的話語,並目送兩人一起登上那架從羅科曼尼亞飛來的總統專機。

  直至項靈熙與盧卡茨終於走遠,陳秘書拿出他自己的手機,並用先前沒和盧卡茨握手的左手給項靈熙發了一條滿懷情誼的短信:

  【靈熙,你昨天晚上向我要求的,給你的父母還有安廣廈小姐都各買一份保險這件事我做不到,因為這可能涉及到對保險公司的欺詐。但是我代表外交部給你的那些畫買了保險。53幅畫一共700萬人民幣的意外險。祝你和你的畫都能安全回來,一路順風。】

  以為自己已經辦妥了這件事的陳燁在短信發送成功後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卻沒曾想,項靈熙的短信回復卻是瞬間殺了回來。

  ——【都到了這會兒了你還好意思接著驢我?我爸媽還有安寶寶本來也就沒危險,你還故意帶人去嚇他們!你讓我回去之後怎麼面對他們!把給我爸媽還有安寶寶買保險的錢都拿去給我的畫加保吧!居然才給我買了700萬人民幣的意外險!連我家的房都不止這點錢!這就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在你眼裡我的畫果然只值149美金!】

  陳燁:「…………」

  陳秘書感覺自己被錯怪了,因而立馬把左右手一起用上,並給項靈熙發去了用來解釋的短信:

  【為什麼你會又提起149美金?149美金只值989人民幣。可是700萬人民幣保53幅畫,那就是13.2萬人民幣一幅畫了。能為你的畫保那麼高的價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我們根本就很難說服保險公司你的畫值這麼多錢啊。】

  這一次,陳秘書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等來項靈熙的回復,直至十分鐘後,從特殊通道走出機場出發區的陳秘書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叮」的一聲。

  氣瘋了之後又冷靜下來的項靈熙發來此般回復——【陳朋友,您已失去和我之間的「信任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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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在臨行前的時候被陳秘書借了自己的手擺了盧卡茨一道,這讓項靈熙感到心很塞。雖然就結果上來說,陳秘書的這一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皆大歡喜,也沒損害羅科曼尼亞的利益。但他的此舉也的確向盧卡茨這樣一位保守穩健型鷹派的政客確立了中方的主導地位。

  對於項靈熙來說,這件事本身是沒什麼不好的,可令人難以接受的,就是她在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無腦籌碼!

  無腦牆頭草!!

  她居然被這兩個男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一忽悠,都會覺得他們說得很對,然後倒過去,又在另外一個找來和她說了些什麼的時候「深思熟慮」一下,而後倒到另外一邊!

  虧她還覺得自己是帶了腦子的呢!可現在的悲慘現狀卻是她的腦子在上線狀態中,卻依舊讓她被那兩個政客耍得暈頭轉向的!那讓項靈熙在這一刻感到特別同情國外的那些選民,被幾個大政客輪番上台忽悠了幾個月,最後眼睛一黑地投了一張票——可等自己投的那人上台之後卻發現事情根本就和他們之前所以為的很不一樣!

  而他們在搖擺不定之後真正意識到這樣的事實短則需要一年,長則需要四年,然後好容易回過神來就要再被人這麼輪番忽悠幾個月!

  可項靈熙才在精神上悲泣了一會兒,就想起……盧卡茨就是上個月才剛剛被深愛著他的羅科曼尼亞人民選上去的!

  唉,太復雜了!

  獨自一個人縮在角落裡,不想讓任何一個羅科曼尼亞人注意到她的項靈熙感覺自己此時的心情真的是太復雜了。

  隨著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抱著這種想法的項靈熙打算把自己的手機給關機了,並不再理會陳秘書接著給她發來的解釋。

  反正,不聽就對了!她只要騎在牆上,誰喊她她都不下去就對了!

  而就是在此時,一名總統專機上的空乘小姐從機艙後面的飲料小食間裡走出來,並對項靈熙說道:

  「項小姐,您的手機用不著關機,調到飛行模式就好了。等到我們開始平飛之後您就可以使用專機上的wifi網絡了。」

  說著,空乘小姐又把放在小車旁掛袋裡的毯子和枕頭拿了出來,交給項靈熙道:「這是卡拉喬爾傑總統叮囑我給你拿的,他說你也許會用得到。」

  項靈熙:「謝謝。我的確很需要!」

  空乘小姐:「那你有沒有想要喝的飲料和一些吃的?飲料都在這裡了,你可以自己拿。廚房還有一些蜜瓜煙燻火腿,番茄配馬蘇里拉奶酪。如果你想要一些的話,我等飛機平飛之後就端來給你。」

  項靈熙:「我……兩樣都很喜歡。」

  就這樣,先前還想著自己一個羅科曼尼亞人都不要看到的項靈熙很快就受到了對方的食物賄賂,並在打開了那瓶小瓶的果汁後才突然想起幾天前盧卡茨在她的家中對她所說的那句話。

  【只向你表示理解而不表達遺憾,是為了激發你的愧疚感,為了讓你最終改變想法。】

  項靈熙:「…………」

  內心糾結得不行的項靈熙小心翼翼地轉頭,躲在椅子後面看看那些正在緊張工作,也討論著許多相關事宜的羅科曼尼亞訪問團成員。

  那樣的景象讓項靈熙感覺自己在這裡可真是格格不入,也更加刻意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努力讓這些在如今的羅科曼尼亞都十分重要的人能夠別注意到她。

  但是在這麼縮了好一會兒之後,項靈熙到底還是在飛機開始平飛,並且自己也吃完了空乘專人端給她的冷餐之後拿出了平板電腦。

  她先是寫了幾段能分段發到社交網絡上的「遺書」,又在絞盡腦汁依舊不得其法之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放在好友安廣廈家畫廊裡的,她的那幅《維納斯的誕生》。

  於是她點開了她在畫廊裡拍下的那幅畫的照片,並很小心地,用身體和胳膊擋著可能的,從斜後方過來的視線,縮在角落裡欣賞起了它。但是項靈熙才這麼盯著自己的畫看了一二十分鐘,與這幅畫上的裸體青年神似而形不似的盧卡茨就已經拿著兩杯酒走到了項靈熙的身後。

  「想要來一點白葡萄酒嗎?」

  「哐啷當!」那是被嚇一跳的項靈熙在把平板電腦拋起後又失手把它打到地上的聲音!

  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的項靈熙嚇得簡直要從椅子上掉下去,直到她看到平板電腦是背面朝上而不是正面朝上地掉到了地上,她才感覺自己的心臟又在彈跳出去之後回到了她這裡!

  很顯然,項靈熙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古怪,那讓盧卡茨看了她一會兒,而後他才把手上拿著的兩杯酒都放到了項靈熙椅子前的小桌子上,要蹲下去給此時正捂著胸口猛喘氣的項靈熙撿起她的平板電腦。

  項靈熙:「不、不!就讓它待在那裡!我來撿!」

  一看尚不知情的模特本人就要去碰她的平板電腦,著急的項靈熙一下子就讓自己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並一手按在了盧卡茨的手上,把它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可憐的平板電腦上,一點都不讓人動!

  或許是因為擔心自己一隻手還按不住盧卡茨,項靈熙下意識地讓膝蓋碰地,並且整個人都前傾著。但是那樣的姿勢顯然會讓個子比項靈熙高了不少的盧卡茨看到許多她領口的風光。

  只不過盧卡茨的眼神並沒有讓項靈熙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看了一眼機艙前段那裡正在就一些問題討論著的訪問團成員,並調侃道:「我猜你應該不太想讓他們注意到我們這裡的情況?」

  項靈熙並不回答,卻是眼睛緊盯著盧卡茨,默默地把自己壓著他的那隻手挪到了可憐的平板電腦上。

  看到這樣的情形,盧卡茨很快就在對項靈熙笑了笑之後起身。而項靈熙則是眼睛依舊緊盯著對方,並在同時拿起自己的平板電腦,且全程都把屏幕的那一面緊貼著自己,直至把它放到自己的包裡才鬆了一口氣。

  而此時盧卡茨已經坐到了他的對面,並向她舉了舉自己的酒杯。

  於是剛剛才受了一次驚嚇的項靈熙也動作帶一些僵硬地拿起被盧卡茨放在她面前桌子上的酒杯,向對方舉了舉之後喝了一小口。可是帶著苦兮兮表情的項靈熙只是嘗了一口杯中的白葡萄酒,就直接被它的味道驚豔了。

  看著項靈熙給出誠實的反應,搖晃了一下手中酒杯的盧卡茨說道:「他們說這瓶白葡萄酒的味道很好。」

  說著,他笑了起來:「我特意拿了一杯給你,但你不能多喝,在飛機上喝酒會很容易醉。」

  項靈熙點了點頭,並聽話地又只是抿了兩小口酒杯裡的酒液。

  當她放下酒杯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該是時候向對方好好談一談了,談談她在今天早些時候說的那些……「很有意思的話」。

  「你之前說,原本這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但我把它變成了一件很復雜的事。現在我得向你承認,你是對的。」說著,項靈熙又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地補充道:「在你不想把一件事說錯的時候,你總是對的。」

  可項靈熙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盧卡茨卻是對她搖了搖頭。

  「我想我在訪問中國的一星期時間裡就做錯了三件事。而且這三件事全都和你有關。」

  盧卡茨的這句話十分耐人尋味,也當然引起了項靈熙的興趣。事實上,如果不是那樣問的調情意味太過明顯,項靈熙險些就要去調侃對方一句——你是不是覺得用答應我的「條件」來讓我同意為你出庭作證這件事讓你感到很是懊悔。

  於是她現在只能不說話,並且用一種帶著說不出的曖昧的笑意看向對方。

  然而,盧卡茨在接下去所說的第一句話就讓項靈熙臉上的那種笑意全然消失了。

  他說:「我不應該在抵達北京的那天那麼直白地告訴別人,十年前我根本沒有去過白森林。」

  盧卡茨似乎讓自己的記憶沉入到了一週前的那個下午,並且邊回憶著邊說道:「在今天見到你之前,我就已經重新想過這個問題了。如果我只是不想讓人知道那一年我正在白森林服役,我其實還能有更婉轉的表達。可能不會這麼簡單又直接有效,卻能夠不給你帶去這麼大的麻煩。」

  這可真是……太猝不及防了。

  自從兩人被十年前的白森林再次拴在了一起之後,他們就似乎一直在認識到彼此的又一面。每一次再見面,他們都能認識對方更多一些。並且每一次再見面,他們也都能推翻先前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對方。

  而當項靈熙聽到這個謊話連篇,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狡詐的政客對她說出這句話語的時候,她似乎是被盧卡茨打動了。

  是的,她又一次地被眼前人打動了。那讓她的臉上出現了更率真的表情。

  項靈熙失笑著說道:「我猜……你想要說的第二個錯誤可能不是那天晚上和我的……」

  「纏綿一夜?」在項靈熙還沒有考慮好該在那裡用上怎樣的描述時,盧卡茨就已經問出了這句話,並在隨後說道:「我以為那天晚上我就應該已經讓你感受到,我在這件事上絕對不會是不情願的。」

  眼見著盧卡茨還要說出更多和那天晚上有關的話語,項靈熙連忙做出了一個「打住」的動作,並下意識地迅速往後看了一眼,在確定後面的那些正繁忙著的政客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裡之後才又在窘迫之下饒有興趣地問道:

  「所以你做錯了的第二件事是什麼?」

  盧卡茨:「我不應該避開中方的安保團,單獨找到你,又對你說出那樣的要求。」

  這是一件讓項靈熙感到耿耿於懷的事,但她卻從未想到自己會能從盧卡茨那裡得到一句有關這件事的,發自內心的道歉。

  可是這個男人現在卻是就坐在她的眼前,真誠地望著她,並說出這樣的話語。

  盧卡茨:「現在我已經知道你是一個多麼重承諾的人了。但如果能早些知道這一點,我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向你索要那個承諾。我不知道我這樣說你是否會相信,但是靈熙,我原本只是想通過你向那些和你接觸的人傳遞一個信息——我並不希望被人知道那個時候我正在白森林駐防。但你卻不計後果地達成向我承諾會做到的事。」

  說著,盧卡茨停頓了一會兒後又說道:「可你明明告訴過我,你不想做梵高。」

  項靈熙:「對,我告訴過你。你的記性真的很好。」

  說著這句話的項靈熙咬了咬嘴唇,此時的她感到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掉眼淚,卻是直到眼淚都滑落了也說不清楚她為什麼要哭。

  在接過了盧卡茨遞給自己的手帕後,項靈熙卻也沒有很快擦一擦眼淚,而是有些意難平地接著說道:「可我畫的畫還沒他的百分之一好,卻差一點就為了你被關進精神病院裡了。」

  「我感到很抱歉,也為對你造成的傷害感到很難過。」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一句再場面不過的話語,卻因為最後的那句「感到很難過」而顯得愈加地打動人起來。

  那讓項靈熙不得不凶巴巴地問他討要第三個歉意。

  而後,她便聽到盧卡茨用近乎溫柔的聲音對她說:「我不該為了能盡可能快的找到你而向中國外交部求助。從這次求助開始,就已經決定了這件事的復雜性。他們可以有很多辦法介入我們之間的那個承諾,可你卻沒法不受干擾。但是等到這件事真正發生的時候,你卻還會感到內疚,甚至是想要向我表達歉意。但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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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2-1 01: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一名藝術家的眼淚總是會為很多事,很多種情緒而流。

  有時候,他們流淚是因為快樂和喜悅。有時候,他們流淚是因為感慨、傷感、或感動。還有的時候,他們流淚是因為有人說出了他們需要用畫筆才能表達出的情感。

  這樣的眼淚總是很美,也總是悄無聲息地表達著他們的內心。

  而現在,項靈熙的眼淚則因為盧卡茨的這番話語觸動了所有的這些而流。

  那讓他們這裡的寧靜與不遠處的繁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從未見過這種眼淚的盧卡茨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再說些什麼來安撫對方,還是他應該只是靜靜地坐在眼前人的對面,不打擾她的這份情感流露。

  「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可能還需要一兩分鐘的時間。」

  當項靈熙對盧卡茨說出這種話語的時候,盧卡茨只是對她露出了幾乎可以解讀為寵溺的笑容。那讓項靈熙在被對方不打一聲招呼就徹徹底底地打動了她之後又臉紅了起來,並且頗有些惱羞成怒地解釋道:「我之前就和你說了的,我是個神經纖細的藝術家!」

  盧卡茨倒也不惱,而是貼心地問道:「需要我坐到你旁邊來嗎?那樣你可以靠著我……再哭一會兒。」

  對於盧卡茨的這個提議,項靈熙當然是拒絕了!

  開玩笑,在想哭的時候靠著一個很吸引自己,也知道自己對他感情的男人哭泣,那他們和情侶還有什麼區別!但是項靈熙當然知道,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所有的曖昧關係都應該在那一晚結束了。

  如果因為她強取豪奪來的那美妙一夜就寄希望於盧卡茨會就這麼愛上她,並且認為他們也可能就此發展出動人的戀情,那就真的是比做一個無腦牆頭草還要可怕太多倍了!既然憑她藝術家的腦袋鬥不過這些玩政治的人,那她就乾脆騎在牆上,不管誰喊都不下來了!

  但是……不靠著人哭,在自己哭完之後和人說一會兒此刻她無處表達的心裡話總是可以的。

  反正盧卡茨看起來也不像是和她說完了這些之後就急著要走的樣子!

  「那天你走了之後,我把自己悶在家裡畫了兩天一夜的畫。那是我開始學畫以來畫得最棒的一幅畫。在這幅畫裡,我用上了之前就嘗試過,卻沒能表達得那麼好的,寫實和印象派的分段表現,但是我又把這兩種風格融合得很好。」

  先前還因為差一點讓對方看到這幅畫而如臨大敵,可現在卻主動和畫中人物的原型說起它,這可真是一種有些怪異的感受。並且那也讓才停止了落淚的項靈熙感到好笑起來。

  只不過,這一次任眼前的這個政客再厲害也猜不到項靈熙到底為什麼會突然露出這種俏皮的微笑了。他只是覺得……此刻的項靈熙看起來格外的可愛。

  盧卡茨:「聽起來,這一定是一幅很好的畫。」

  「對,它真的很好。」並沒有過多的謙虛,項靈熙便這樣說下去道:「昨天晚上陳秘書帶人來我家取畫的時候,我讓他們順便把我的那幅畫帶到了我的朋友安廣廈家的畫廊裡。在他們把畫廊裡的那些畫也收起來的時候,我一直站在那幅畫前看它。」

  盧卡茨在點了點頭後聽著項靈熙繼續說下去。

  「那時候安廣廈就站在我的旁邊陪著我。我對她說『安寶寶,如果我這次去了羅科曼尼亞就再沒能回來了,那這幅應該就是我最棒的遺作了。十年之內,無論這幅畫被人叫價到多少錢,你都別賣它。』我還對她說,『攔著點我爸媽,別一聽有人願意花幾百萬買下我的這幅畫就馬上拿它來改善生活了。』」

  想到這裡,項靈熙不禁感到好笑起來,而後把她前一天晚上說這些話時的一本正經又重新演示了一遍道:

  「之所以不能在十年之內賣掉它,是因為我要是一個不幸運死在羅科曼尼亞了,這幅畫肯定會因為我經歷的這件傳奇政壇事件被一下炒到很高的價格。可是這種短暫的熱度和畫本身的價值是沒有太大關係的。」

  「如果大家都覺得它其實很平凡,那麼它的價格就會慢慢回到它應有的那個數字。但如果有更多人都覺得它真的很好,那麼……十年的時間只能讓它的價格變得越來越高。但無論發生哪一種情況,讓它回歸它真正的價值再出售都是好的。」

  作為一個還未得到承認的畫家,項靈熙的這番話說出來其實是很讓她感到臉紅的。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只是把這樣的話放在心裡。

  但是盧卡茨在走進她的那間畫室時的表情,以及注視著她的那些畫時的目光卻讓項靈熙能夠在這樣的時刻情不自禁地把那些話語告訴他。

  或許就連已經說出了這些話的項靈熙都還沒能意識到,在她的心裡已經把眼前的男人認同為一個對於她而言的,很好的傾聽者。一個懂她的那些畫的傾聽者。

  在一眼不發地注視了項靈熙很久之後,盧卡茨問道:「你就是帶著這樣的決心登上我的總統專機的?」

  這下,項靈熙遲疑了,可她卻不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她望向那些正在進行著繁忙事物,也討論著回國之後應當如何應對的訪問團成員們,彷彿擔心她的回答可能會冒犯到那些人似的。

  「我明白你的答案了。」盧卡茨從項靈熙的一系列反應中讀懂了她的內心想法,並說道:「也許這一路上會遇到一些麻煩,但你會能夠安全回家的。」

  但是項靈熙卻並沒有把盧卡茨的這句話當真,也對自己的這一想法直言不諱道:「這算是讓我感到稍稍有些安慰才說出的謊話嗎,總統閣下?」

  盧卡茨並沒有很快告訴她是或者否,而是沉思了片刻,但在他就要開口的時候,項靈熙卻向他做出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制止了他接下去的話語,並說道:

  「這樣就足夠了。你不用對我說更多的。欠了你的,總是要還的。」

  說著,項靈熙失笑道:「我其實只是想向你表達一下落魄畫家不被人理解的苦悶,還有不甘心改變的堅持!」

  在盧卡茨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後,項靈熙感到輕鬆了許多地說道:「你看,就連這樣的話我也只敢對你說。其實,我並不知道我對於繪畫風格和審美的堅持是否有意義。很多時候我也會動搖,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改變風格,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別那麼固執,去畫一些我並不認同的……『現代繪畫』。但動搖之後,我又會明白,我只想選擇堅持,也只能選擇堅持。」

  「只是長久不被理解,到底還是會讓你在很多時候懷疑起自己。卻只是懷疑而不動搖。」——那是對於繪畫只能本能地欣賞的盧卡茨在聽完了項靈熙所說的那番感慨後給出的話語。

  它讓項靈熙從苦悶中猛然看向對方。因為那正是自己先前想要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語。也讓項靈熙疑惑起對方為何會聽到她心中的那句話語。直到……盧卡茨又說出他的下一句話語。

  盧卡茨說:「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甚至在我成為索林尼亞的總理之後,我也時常有這樣的懷疑,不知道我的願望是否也是索林尼亞人民、前羅科曼尼亞國家的人民所共同擁有的願望。」

  這樣的描述讓項靈熙感到有趣極了。

  彷彿從她在新聞聯播上再次看到盧卡茨那一刻起,她就只知道對方已經開始實現他年少時的那個夢想,可她卻是因為眼前的人已經如此成功而想像不到他在那一路上可能的躊躇與掙扎。

  但是在這一刻,她的「維納斯」又回到凡人之境。

  並且她也開始思考,在一個民主國家一路走來的盧卡茨到底會經歷什麼。

  項靈熙試著說道:「如果現在的生活已經很美好,誰還願意付出那麼大的代價,走向一個不確定的,可能會經歷巨變的未來呢。」

  盧卡茨:「所以我必須讓他們明白也讓他們看到,這份不確定和即將經歷的巨變是值得的,並且我也不絕讓羅科曼尼亞重蹈覆轍。」

  因為眼前人的話語而收起了苦悶的項靈熙不住地看著他,兩人都沉默了片刻,直到項靈熙在鼓起勇氣之後出口問道:「那我呢?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總統閣下?」

  盧卡茨:「活得久一點,弄清楚你的堅持到底是對是錯,弄清楚它是不是值得。」

  這句話讓項靈熙感覺長久以來籠罩在她眼前的那些迷霧全都煙消雲散了。她突然感到豁然開朗,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明朗。

  而後她又聽到盧卡茨說道:「藝術有時候和政治很像,我們都需要走在現實的前面。只是好的藝術家會比政客還要超前很多,所以你得多等一等你的欣賞者們。」

  還未等項靈熙細細品味一番盧卡茨的這句話語,他的助理就已經走到了他們這裡,並在盧卡茨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請原諒,我得失陪了。」

  一下就掃去了所有柔情的盧卡茨對項靈熙說了這句話,而後便在項靈熙向他點頭之後起身,並走向他在這架專機上的總統辦公室。

  當盧卡茨走進那裡的時候,他看到他的國防部部長已經在衛星電話的那一頭等著他了。他鎖上辦公室的門,並開始了與之的談話。

  「中午好,總統閣下。在等待的時間裡,我已經查看了你們的位置,你們現在已經飛到吉爾吉斯斯坦的領空了,還有大約六個小時就能到我們約定好的襲擊地點了。」

  看著視頻連線上的那個年近六十,頭髮花白的男人,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的盧卡茨語氣冷漠地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國防部部長回答道:「在你們經過洛特尼亞的雷克維爾山脈的時候,會有三架戰鬥機從山脈的南側橫向截擊你們。這三架戰鬥機的飛行員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他們會給您的護航飛機造成一定的損傷,甚至是按照您的要求擊中飛機的貨艙,而後被您的護航戰鬥機擊落。」

  盧卡茨向他的國防部部長點了點頭,卻並不能讓人能夠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他究竟是滿意還是不滿意,而只是告訴對方——他知道了。

  盧卡茨:「我會囑咐我的護航戰鬥機飛行員,盡可能給那些承擔襲擊任務的飛行員留下跳傘逃生的機會。」

  國防部部長:「等到他們跳傘成功之後,我會派人去到他們可能的降落地點找到他們,讓社民黨在正式搜捕開始之後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這一次,盧卡茨的臉上走算流露出了讚同,並說道:「都交給你了。」

  而國防部部長則繼續不苟言笑地點了點頭道:「既然社民黨的人已經想出了這樣的方法來對付您,那麼他們沒有想到也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我們會替他們完成的。」

  在國防部部長說完這句話後,兩人同時露出了淺淡的笑容。他們之間的那次通話也就此結束。似乎誰也沒有因為這一次的密謀以及即將發生的重大事件而流露出膽怯抑或游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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