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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他快回來了,他就快回來了!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在羅科曼尼亞的首都,社民黨二號人物哈桑的別墅裡。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一間完全封閉的,防竊聽也防監視的房間裡響起。
那個聲音正屬於哈桑。
當他不斷地哭著,帶著恐懼重復出那句話的時候,正在與他進行著視頻通話的那個年長的女人終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
「夠了!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工夫聽你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既然你已經把這件事搞砸了,那就想辦法去盡力彌補,而不是在這裡像條鼻涕蟲一樣令人作嘔地蠕動!」
這個女人正是美國國務卿安吉拉,一名現實的威爾遜主義者。她堅信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應當關注世界各國的內政,在有必要的時候更需要干涉這些國家的政治發展,不讓它們向著「未知的危險」走去。
聽到安吉拉的呵斥,哈桑終於停止了哭泣,並問道:「您認為……我還能有彌補的辦法嗎?」
「彌補的辦法你本來已經沒有了。」
安吉拉的聲音聽起來冷硬,且不近人情,更不允許別人因為害怕前方的萬丈深淵而後退。
她說:「但我在你和我坦白這個糟糕的消息之前就已經向海牙國際刑事法庭遞交了幾份重要證據,用以證明盧卡茨‧卡拉喬爾傑總統在剛結束不久的競選活動中採取了不正當的手段,並且還授意他的支持者在羅科曼尼亞的各地製造了一系列的衝突。」
這樣之後,哈桑的表情變得疑惑起來,並問道:「可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嗎?」
當哈桑問出這樣的問題時,安吉拉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無比,並冷酷無情地打斷道「是你,而不是我們。」
聽到這樣的話語,哈桑立刻低下頭來,又表現出一副懦弱的樣子。
安吉拉:「把頭抬起來,站直了!像個男人一樣!你是一名政客,還是一名未來可能會當上羅科曼尼亞總統的政客。我想應該不用我來教會你如何才能時刻都保持自信的樣子。」
看著視頻連線中的安吉拉篤定的樣子,原本已經手足無措的哈桑也彷彿被對方的情緒感染了一樣,並依照這名女性政客所說的那樣,站直身體,也挺起腰背。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時,他的那雙眼睛裡已經慌亂盡退,只留陰霾。
哈桑的這一變化終於讓安吉拉滿意起來,並帶著很淺的笑意說道:「這還差不多。」
於是哈桑又說道:「請問,現在我應該怎麼彌補?」
聽到這句話的安吉拉笑意又稍稍加深了一些。她說:「在總統競選期間採取了不正當手段的人是誰並不重要。因為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他活著到海牙。只要盧卡茨‧卡拉喬爾傑敢去出席在海牙的這場聽證會,我就會有很多讓他死在半路上的辦法。
「你需要做的只有兩點。一個,在羅科曼尼亞製造一場讓他不得不去到國際刑事法庭的輿論風波。另一個,在他不幸遇難之後想辦法坐上羅科曼尼亞總統的位置。只要你能做到這兩點,你之前的失職我們就都能夠一筆勾銷。你依舊會是美國的好朋友,也會是我在私底下的友人。」
美國國務卿的這番話讓哈桑感覺自己好像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可他卻依舊還有顧慮。他的嘴唇顫動了兩下,而後再次開口。
「埃、埃里克……副總統埃里克該怎麼辦。他比卡拉喬爾傑還要富有攻擊性,而且很可怕。他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我沒法預料到他的下一句話,下一個動作會是什麼。就好像這次的計劃,我原本以為我已經爭取到了他。可是行動到了一半的時候,他又反水了……」
面對哈桑所提出的,他前進路上的一大障礙,安吉拉顯得十分冷漠。
安吉拉:「那你就找到他的弱點,拿捏住他。做到比他更可怕,更無法預料。」
眼見著哈桑還想再說些什麼,安吉拉的語氣再次生硬起來,並變得不近人情起來。
她提高了自己的音量,說道:「你自己總得能解決一個對手吧?我們不可能幫你把所有事都做了。別讓我覺得我們當初選錯了合作對象。那樣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再去找你們的副總統埃里克。」
兩人之間的視頻通話就此結束。
而在羅科曼尼亞的一座海濱城市裡,項靈熙正待在這座城市最好的酒店裡,也獨自一人地住在酒店的套房裡。而套房客廳的桌子上則擺放著豐盛的一餐。冷菜有新鮮龍蝦做的龍蝦色拉,用脆餅和切碎了小豆苗去膩的鵝肝醬。熱菜則有著松茸牛排配剝了殼的鰲蝦。至於甜點,就更有五種迷你甜點做的甜點拼盤。
但桌子上的這些豐盛佳餚項靈熙卻只是動了一點點。
事實上她現在的心思已經全都不在狼狽一天後的豐盛夜宵,以及盧卡茨的助理安排她暫住一天的這間豪華套房上了。
她只是從鋪著很多櫻桃核的盤子裡拿起了酒店自己烘烤的小麵包,並咬了好幾口先墊飢,而後邊咀嚼邊思考起了她和陳燁之間的這通電話應該怎麼說。
是的,當盧卡茨得到消息,並知道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很可能會在未來12小時內對他提出起訴之後,他就必定要讓中方知道他的行蹤了。
因為引發了總統彈劾案的那樁案子現在雖然可能已經不再是問題的全部重點,但它依舊是海牙國際刑事法庭起訴盧卡茨的重要原因。
而能夠作為證物來證明項靈熙所言非虛的那些畫則還在陳燁找的那家「絕對和國家沒關係」的安保團隊那裡。
由於形勢的變化,原本只要把那些畫送到羅科曼尼亞首都的神秘安保人員必然得和盧卡茨一樣改變他們的行程。
在嚼了一會兒麵包之後,感覺自己沒有那麼餓了,也沒有那麼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的項靈熙終於想明白了一些問題——現在她已知的信息裡究竟有哪些是可以和陳秘書透露的,又有哪些是現在還不能透露的。
當項靈熙把那些在自己的腦袋裡全都排了排之後,她終於把自己在二十分鐘前就已經被盧卡茨允許聯網的手機從飛行模式裡解救出來!
項靈熙深吸一口氣,又拿小勺子舀了一勺鵝肝醬,這才給陳秘書撥去電話。
這是歐洲時間的深夜,那也就是北京時間的下午。
項靈熙原本以為這個時候的陳秘書很可能正在忙,可能他的手機鈴音要響很久才會被接起。
也可能她的這一通電話打過去,陳秘書根本就不會接起來,並且得要過些時間才能看到來電顯示。
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項靈熙就還能有一點時間吃些還溫熱著的龍蝦色拉。
可沒曾想,電話那頭的陳秘書居然是在電話接通之後光速接起了電話!那讓已經用叉子叉起了一塊龍蝦的項靈熙頓住了動作。
直到項靈熙確認陳秘書那焦急的聲音已經從電話那頭響起時,她才終於在經過了艱難的掙扎之後放下了那把叉子。
陳燁:「靈熙?靈熙你還好嗎?你現在是和卡拉喬爾傑總統在一起,還是和訪問團在一起?從我們知道了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出了事之後我就一直在試著和你聯繫。沒想到是你先打了電話給我!」
由於陳燁一口氣問出了好幾個問題,那讓項靈熙一時之間有些不太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她好好想了想陳燁問出那些問題時的順序,而後再一個一個地回答起來。
項靈熙:「我幾個小時以前不太好,不過現在還好,沒受傷,就是在海裡泡了兩次有點著涼。我差不多半個小時以前還和盧卡茨在一起。當時和他在一起的人也只有我。嗯……盧卡茨看起來還不錯,沒受傷,精神也很好,現在他和我都很安全。」
「沒事就好,都沒事就好。」
當切切實實地擔心著的項靈熙與盧卡茨的陳燁聽到了項靈熙所言,他立刻鬆了一口氣。
但很快,項靈熙就又說道:「但是你找人運送的那批畫,我們得麻煩他們把送達地點改一改了。他們得去海牙。」
項靈熙原本還想給對方解釋一下眼下的情況有了怎樣的變化,以及海牙那邊又是什麼情況。
可沒曾想,根本就沒想和項靈熙藏著掖著的陳燁開口就是一句:「這麼說,卡拉喬爾傑總統已經決定要出席海牙國際刑事法庭的聽證會了?」
這下,項靈熙愣住了,並在很快回過神來後問道:「這件事你們也已經知道了?」
陳燁:「是的,已經知道了。可能我們得到這個消息的時間和卡拉喬爾傑總統那裡得到這個消息的時間差不多。畢竟,這件事和他們的關係更大。估計等到你們那裡的天亮之後,海牙國際刑事法庭就會宣佈這個決定了。」
項靈熙:「可是這件事和他們海牙有什麼關係?」
陳燁:「官方一點的說法,是國際刑事法庭認為,當擁有很大權勢的一國總統犯下如此嚴重的罪行時,他在本國必定是無法得到公正判決的。」
項靈熙:「國際刑事法庭的人到底在說什麼笑話!盧卡茨連他的總統專機都被人用導彈打下來了,海上迫降之後還被一堆身份不明的雇傭兵殺手追著整個訪問團漫山遍野地跑,到了最後還要盧卡茨自己拿著衝鋒槍和這些雇傭兵交手。這是擁有『很大權勢』的一國總統?」
雖說陳燁身為全權負責這件事的中方外交部官員,消息已經足夠靈通。可項靈熙的這幾句話裡,實在是高度濃縮了太多陳燁在此之前還完全不知道的信息點了。以至於……原本還想保持著嚴肅的態度和項靈熙進行此番交流的陳秘書一下沒能忍住……並發出了幸災樂禍的憋笑聲。
在那一連串的笑聲慢慢被止住之後,陳秘書和項靈熙確認道:「你是說,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真的是被導彈打下來的?整個訪問團都還被雇傭兵追殺?」
「對……對啊。」
項靈熙原以為這樣的事並不需要向陳秘書保密的,但陳燁現在的反應卻讓項靈熙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
尤其,陳秘書還在她給出了帶著遲疑語氣的肯定回答後又說道:「到了後來,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還不得不親自拿槍和那夥人交火?」
項靈熙:「是……是這樣沒錯。」
陳秘書:「那可是各家的革命領袖在革命還沒能勝利的時候都沒能有過的遭遇。他這個總統的確是當得不太行。」
項靈熙:「……」
項靈熙以為,她現在應該是在和陳秘書很認真地說著他們失聯期間發生的重要事件,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才說了幾句,就又發展成了陳秘書下意識地和她擠兌盧卡茨的情況了。
雖然項靈熙認同陳秘書說的第一句話,也認為這的確就是真的,但是他的那第二句話項靈熙就不能讚同了啊!
和平時期的領導人哪能和戰爭時期的相比!
於是項靈熙繼續說道:「可是按照現在的流行價值,總統脫了西裝還能拿槍應該是加分項?你看看美國人自己拍的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那部《白宮淪陷》,還有那部《倫敦淪陷》。裡面的美國總統雖然不是那麼厲害的人,但也不是離了他的保鏢就只能束手就擒的。關鍵時刻,電影裡的那個總統還能救一救自己的那個保鏢呢!」
對此,陳秘書哼笑不語,似乎是真的賊瞧不上這種屬於總統的緊迫情況,卻還是要照顧到疑似已經被這個自顧不暇的總統迷倒了的項靈熙的心思。
於是他到底還是在哼笑了好一會兒之後說道:
「好吧好吧,卡拉喬爾傑總統自己也能有一點自保能力也是好的。畢竟,海牙國際刑事法院之所以會決定起訴他,是因為美國和羅科曼尼亞的社民黨一起向海牙國際刑事法庭提交了請求。」
「我猜他肯定不能太太平平地就抵達海牙。因為我根本就不相信海牙能拿到卡拉喬爾傑總統用不正當手段操縱了選舉的確實證據。這樣的事就算是真的做了也很難拿到證據,更不用說卡拉喬爾傑總統本來就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陳燁雖然十分瞧不上盧卡茨,但卻似乎對他在這方面的為人十分肯定。他說:「卡拉喬爾傑總統也的確是憑借公平公正的選舉成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這些人只憑偽造,哪裡能偽造得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
可沒曾想,在陳燁說出了這些話後,幾經猶豫的項靈熙說出了否定對方的話語。
「不。這場選舉並不是完全公平公正的。」項靈熙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又繼續說道:「我聽到了盧卡茨和他的一位親信的通話。在這段通話中,盧卡茨稱他的競爭對手的確在剛剛結束的選舉中採取了不正當的手段。不僅如此,那個競爭對手還授意自己的支持者製造了一系列的衝突。」
「這樣的事的確是存在的,但做了這些事的人不是盧卡茨,而是向海牙國際刑事法庭遞交請求的那個人,或者說是那幾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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