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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昨天晚上我失眠了,等我好容易睡著之後,我做夢夢到盧卡茨……嗯,我是說我夢到卡拉喬爾傑總統閣下了。」
「聽起來那一定是一個很好的夢。」
首都國際機場的特殊候機室裡,項靈熙和幾名外交部的相關官員一起等候著即將到達的羅科曼尼亞總統專機。據說,外交部部長和主席本人都在另外一間安保措施嚴密的等候室裡等待著總統的到來。
而根據陳秘書與他的幾位外交部同事的交談,項靈熙已經明白了很多。
比如,以中國現在的國際地位,照理說像羅科曼尼亞這樣的歐洲二三線國家首腦來華訪問還犯不著讓他們重視到這種程度。但是羅科曼尼亞在歐洲的地理位置特殊,又是自1945年以來世界首個在分裂之後通過人民公投重新合併的國家。更不用說他們在宣佈合併之後,與中國重新建交的時間還先於他們與美國重新建交的時間。
在這樣的重要問題上,這個先於美國的時間哪怕只是一分鐘都足夠說明他們的態度。
因此,中國自然也要回以一禮。
或許是感受到項靈熙因身處於這個她所不熟悉的環境所表現出的拘謹,這個特殊候機室裡項靈熙唯一能說得上話的陳燁主動與項靈熙交談起來,並且兩人還聊起了項靈熙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
陳秘書認為項靈熙既然在這種時候做夢夢到了卡拉喬爾傑總統,那麼這就一定是個很好的夢。可項靈熙卻不那麼認為。
她想了好一會兒,那張好容易才用化妝品遮蓋住了失眠引起的憔悴的臉上出現了苦笑。在好好咀嚼回味了那種失落感之後她說道:「不,我覺得那簡直就是噩夢。」
這個答案實在是讓陳秘書感到意外極了,於是他很快向項靈熙尋求起了答案。項靈熙倒也沒有隱瞞,而只是想了一會兒就試著開口說道:
「夢裡他跟我說……當初他和我說過的夢想已經完成了很大一半了,又問我……我的夢想完成得怎麼樣了?」
陳燁:「然後?」
項靈熙:「然後我就醒了,被驚醒的。」
陳燁:「什麼……?」
就在陳燁試著去理解這樣的一個夢為什麼會是噩夢,以及項靈熙又為什麼會因為這樣一句話就驚醒的時候,外面有人敲起了等候室的門。
「各位,卡拉喬爾傑總統的專機已經飛到北京上空了。」
當這樣的通知響起,原本還在或閒聊,或核對盧卡茨的總統專機抵達之後各項流程的外交部相關人員連忙把東西都收好,並最後整理一遍自己的著裝以及儀表,而後一個個的都臉上帶著微笑不緊不慢地走出等候室。
幾乎可以說是一手促成了項靈熙出席的陳燁也很快示意項靈熙跟著他,和他一起並排走去前面。
在這樣一個讓人不由地感到緊張的時刻,這樣一個項靈熙已經期待了好一陣子的時刻,她卻是不住地想起十年前她對盧卡茨所說的那些話。
【我的夢想啊……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很成功的畫家。不一定要在死後很久也讓好多人記得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代表作是什麼。但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我的畫就能有很多人欣賞,也能賣出很高的價錢了。雖然我更喜歡梵高的畫,可如果讓我選,我肯定會選擇做畢加索的。】
但是不等項靈熙好好地回憶起那時候令她怦然心動的氛圍,今天早上的那個噩夢裡的情景就彷彿再次在她眼前出現。
【你和我說過的夢想,完成得怎麼樣了?】
「完成度0%……」項靈熙帶著沮喪的情緒,很輕很輕地說了這麼一句,而後便嘆了一口氣,壓著已近狂亂的心跳,一步步向著機場的停機坪走去。
在看到陽光明媚的停機坪時,她彷彿又喝了一口加了伏特加的巧克力,並在心裡說道:完成度0%也要來見你啊。
一架項靈熙此前從沒見過的飛機飛過首都國際機場的上空,並在機場上空盤旋一圈後開始降落。這架飛機的機尾上有著新的羅科曼尼亞的國旗噴繪。那是一面藍橙白的三色條紋旗,並在中間鑲嵌著兩顆黃色的小星星。
當項靈熙看到機尾上的那面國旗時,她就知道,是了,就是它了。
在肯定了這一點後,項靈熙的視線就一直追著那架飛機,看著它在空中轉了一個圈,並從這條跑道的盡頭開始降落,也放下它的起落架,而後平穩地降落在跑道上。
那輛為了接待外國禮賓而來的黑色紅旗牌轎車很快發動起來,而準備紅毯的,以及專程等在這裡的儀仗隊也有按照先前準備好的條不紊地進行起他們的工作或者說是職責。
受到這種場面的緊張感和莊重感所影響,原本並沒有覺得今天的這次重逢會有這麼不得了的項靈熙感到緊張極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整個人都既興奮又虛弱,好像能一下就在助跑之後跳到還沒有打開艙門的飛機上,又好像下一秒就能夠因為太過緊張而暈倒在地!
這可是她開始健身之後就再沒有過的,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法掌控的可怕感受!
眼見著總統專機的飛機艙門已經在眾人那帶著笑意的期待目光中慢慢打開,項靈熙不禁向周圍唯一可以稱得上是熟人的,就站在她身旁的陳秘書發出了微弱的求助聲!
項靈熙:「陳秘書……我、我現在很緊張,我感覺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陳燁:「項小姐,你堅持住,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場合。」
陳燁秘書話音剛落,那些扛著攝像機的攝像師,以及端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師就出現在項靈熙的視線中,並站在不遠處的地方對著項靈熙他們就是一陣猛按快門。
於是陳燁秘書表情都不變地立刻改口道:「我們只是來機場迎接卡拉喬爾傑總統,並不是要一起去人民禮堂。放輕鬆一點,你們是好朋友的,還記得嗎?」
【我和盧卡茨什麼時候是好朋友了!】
項靈熙在心中狂吼一聲,卻是在攝像機和照相機的拍攝範圍內憋得一句話,甚至是一個字都不敢說出來。而就是在她又糾結又想要噴火的時候,這架總統專機的機艙艙門已經完全打開,而身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他的身影也即刻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十年未見,他依舊是那樣的奪目,無論站在哪裡,只要一出現就能牢牢抓住別人的眼睛。
項靈熙本以為,像他這樣心裡裝了那麼多事的人應該會老得很快,可是和十年前相比,他只是褪去了曾經還依稀的稚氣,那雙冰一樣顏色的眼睛已經讓人完全無法看出他的真正情緒,以及……他也理所當然地變得十分成熟了。
並且,項靈熙在新聞裡所看到的盧卡茨也當然和就站在他們眼前的本人並不相同。因為離他很近的鏡頭根本拍不出他的身高,也根本就拍不出他的氣勢,甚至也拍不出他帶給別人的壓迫感。
但就在項靈熙感慨自己所認識的這個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時,盧卡茨卻是向在這裡等候著他,並迎接他的人露出了笑容。
那是讓項靈熙感到十分陌生的,屬於一名政客的笑容。
走下飛機的盧卡茨和前來迎接他的中方人員握手,彷彿和自己早已熟識的友人相見一般地與外交部的部長,還有早些時候來到這裡的羅科曼尼亞駐華大使進行交談。
但是當他的目光略過項靈熙所在之處的時候,他卻彷彿完全沒有看到自己十年前在白森林救下的人,也彷彿根本就不認識項靈熙。他的視線沒有為項靈熙而停留,也並未因為項靈熙的存在而有任何特別的反應。
原本雀躍的心情因此而冷卻下來,讓項靈熙感到有些手腳發涼。
可是此時此刻,項靈熙卻還樂觀地抱著這樣的一個想法:也許,也許他只是認不出我了,也不太記得我了。
顯然帶著項靈熙來到這裡的陳燁秘書也是這樣想的,並且他也不打算讓盧卡茨把外交部特意請來的客人忽略到底。在這位年輕的總統結束了和外交部部長的交談,並即將被王部長送上車的時候,陳秘書自信且大方地帶著項靈熙一起走到了他的面前。
「卡拉喬爾傑總統,因為您的這次訪華,我們還特意請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十年前,您曾在索林尼亞的白森林救過她。」
但是意料之中的恍然大悟和久別重逢的喜悅卻並沒有在年輕總統的臉上出現。相反,在聽完了陳燁秘書的這句話之後,盧卡茨的臉上還出現了疑惑和為了減少尷尬而露出的,遲疑的笑。
「是嗎?」
那雙在有的時候會變得極具壓迫感的眼睛看向項靈熙,他的臉上雖然帶著很淺的笑意,可落在項靈熙身上的目光卻是沉重得讓項靈熙感到窒息。
盧卡茨想了一會兒,並態度自然又十分誠懇地,不留一絲破綻地說道:「可是那一年我沒有去過白森林。」
年輕的總統對項靈熙和陳燁都露出了歉意的笑容,並在溫和有禮地說了一句「抱歉」後坐上了那輛專為他而準備的黑色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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