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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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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甄栗子] 快穿之收視女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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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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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3 16:57: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殺死執政官(七)

  幾個小時前。

  艾貝幫助了那位帶著嬰兒的母親之後,一回頭就發現利克不見了。

  劇情出現,彈幕如光速一般飛躍。

  奢華星耀區(主播不可見):

  [ NPC亂跑?會亂跑的NPC都有問題,愛麗絲這邊不會是進入了什麼特殊劇情吧。 ]

  那些對艾貝陌生的觀眾,一律為了好記稱呼她為「愛麗絲」,或者因為她的外表年齡幼小,而稱呼她為「小主播」。

  [ 是系統準備給我們紅方提供線索?那小主播可要注意了,可能這就是劇情關鍵點。 ]

  [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 嗚嗚嗚好想貝貝給我們解釋一下,F要是在就好了,感覺他有機會能上最高等級。 ]

  [ 也許他早就在裡面支持貝貝了。 ]

  至尊星享區(主播可見):

  一條頂著灰色旗幟,支持艾貝的彈幕最先出現,[ L:有趣,已知我方三位玩家,分別在游樂場、市政廳和武器研究院,那麼游樂場的另一位玩家,會是誰呢?你們不會以為是非人為意外吧? ]

  頂著綠色和平中立旗幟的評論出現了一個[ F:呵。 ]

  灰色旗幟的L先生坦然自若,[ 所以我支持的小可愛是對的,游樂場有另一個玩家。 ]

  [ F:我不僅知道有另一個玩家,而且知道那位玩家是藍方的人呢。 ]

  從彈幕裡都感受得到這位中立陣營的F先生語氣多麼假惺惺,結尾彷彿將L先生的語氣詞用出了花腔。

  [ L:(嘆氣)怎麼在娛樂活動裡都會遇到熟悉的人,我知道你是誰了。 ]

  [ F:原句奉還。 ]

  這兩人開始聊天時,屏幕上的彈幕忽然變少了,不過他們很快就停止了交談,其他評論漸漸出現。

  有譴責艾貝不謹慎的,有范妮、伊澤的支持者趁機為兩人造勢。

  彈幕在短暫地醞釀之後開始爆發。

  [ 還在這裡待著幹嗎?快去找人!垃圾。 ]

  [ 哈哈哈藍方隨便出招就把你們按在地上打,媽的,浪費了老子的門票錢。 ]

  [ 毫無意義的棋局。 ]

  雖然艾貝猜對了「游樂場有玩家」這件事,但現在的問題已經轉變為這位玩家設計走了他們的重要目標。所以眾人的情緒變得焦灼。

  藍方突然「上線」,不論是想拿利克做什麼文章,作為防守方,他們的目的都是為了阻止艾貝她們拿到資金。只有武器項目停擺,那位執政官才不會受到生命威脅。而被藍方得逞的話,紅方的計劃就失敗了。

  評論區不能被即時接收的「場外」觀眾都為紅方傷透了腦筋,更遑論內場享受特權的觀眾們,隔著網絡,這些人全然沒有平時自詡的好修養,像是要將所有負面情緒都發洩在這裡,言語激烈粗魯,如果艾貝再不做出挽救舉動,就將面臨觀眾大幅度流失的結果。

  這時,艾貝的通訊電話突然響起,有兩個電話幾乎同一時間撥了進來。

  范妮和伊澤。

  為了怕被對方順藤摸瓜,他們說好了互相之間盡量不聯繫,這回兩人會打進來,想必都是被突然爆發的彈幕驚出來的。

  潛藏著的藍方人員突然出現,再加上這是第一次和藍方交手,兩人都不可能放心艾貝來做。

  ——她已經把利克弄丟了,將計劃搞砸了一半。

  此時此刻,心情還能明朗如初,絲毫不見波動的人,恐怕就只有艾貝了。

  塔樓的望遠鏡看不見她的表情,對著長椅上消失不見的小男孩的位置,她的臉上不見任何擔憂的情緒,反而有了一種終於將雀鳥驚出的歡快。她對著空氣燦爛一笑,「別擔心,這是利克在樂園的最後一天。」

  只有直播間的觀眾能聽見她這句話。

  沒多久,她找到不遠處利克的小夥伴,詢問他們:「你們的夫人在哪裡?」在他們一頭霧水的時候,她補充了重要信息,「利克說他母親最後一天會來接他。」

  「現在,他不見了。」

  小夥伴們大驚失色,不必艾貝多說,立刻動身準備去小鎮見哈里斯夫人。

  而艾貝就這麼跟在他們身後。由於利克消失的時候只有她在身邊,他們害怕夫人的責怪,想把她頂在前面,自然沒有拒絕她的跟隨。

  艾貝深知短時間內建立可靠聯繫的困難。

  她從一開始選擇的人就不是利克‧哈里斯,而是哈里斯夫人。因為園區內有其他玩家,對方不會任她達成目的,那麼計劃一定會遭到阻止,這是十分合理的推斷。

  難的只是其他隊友不相信「游樂場有第二個玩家」的結論,所以沒有做出任何防範。

  不過誰讓她才是那個執行人呢。

  艾貝快樂地眨眨眼睛。

  小孩子雖然好接近,能做出決定的終究是成年人。

  而她能夠和哈里斯夫人產生聯繫的方式,其實有很多。能讓一個成年人幫她完成她的小小心願,不一定是出於「信任、感激」的正面情緒,例如「愧疚、恐懼、忌憚」這樣的負面情緒也能夠達成目的,而且比前者更快。

  她作為第一個發現利克消失的人,身上背負著不小的嫌疑,每一個深深牽掛孩子的母親,都不會放過哪怕一丁點的嫌疑。

  這位夫人如果覺得她可疑,也許會將她抓起來,那麼事後瞭解到事情的「真相」,出於抱歉,會補償她。如果她不懷疑她,接受了她提供的信息和幫助,那麼事後也不會吝嗇於給她報償。

  只要利克能有驚無險平安歸來,無論如何,相信哈里斯夫人都願意做點好事抒發感情,感謝上帝。

  金髮少年帶著利克回來了。

  他在察覺到艾貝與哈里斯夫人之間的氣氛時,就知道自己做出的補救措施沒有白做,紅方早就已經洞悉他們的計劃,必定還有後手。

  還好他及時做出了變更。

  哈里斯夫人聽了保鏢的話,一回頭,就看見了站在那裡的利克。她一瞬間眼含熱淚,衝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兒子,「利克!我的小利克!」

  「你去哪了,是有人帶走你嗎?」她望向金髮少年的神色不善,「你是園區裡的人?」

  她還沒忘記方才艾貝作出的猜測,現在將利克送回來的,不一定是好人,更有可能是心生膽怯的犯罪者。

  「人我送回來了。要不是這位夫人你的人到處找人,干擾園區工作,我們是不會提供這項服務的。」金髮少年身上有一絲驕狂的意味,彷彿出身良好。他面向她的怒火並不懼怕,甚至有些不滿。

  「是我被抽中了!」利克倒是興沖沖地,急於向母親炫耀,一點也沒有被人綁走的害怕,「我沒事,是被他們選中成為超級英雄拯救的「遇難者」。一開始是有點嚇人,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太真實了。不過我聽到外面的聲音,發現自己還在游樂園裡,就有點懷疑是隱藏的彩蛋項目。我一點都沒害怕!而且差一點就能自救了。不過被超級英雄救了的經歷也很有趣……」

  他的情緒高昂,語速非常快,說到一半,突然發現了母親身後站著的艾貝,他更高興了,「愛麗絲!你也在這裡,我剛剛還叫人找你,怕你被嚇到。」

  他還想和小夥伴分享自己的有趣經歷呢。

  回應他的,是艾貝的一記微笑。

  利克莫名縮了縮脖子。他好久沒見到愛麗絲這麼笑了。

  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又或者來人表現出心虛、躲閃的情緒,哈里斯夫人都不會相信他。

  但金髮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年齡太小,為人又驕傲,確實不像是會參與「綁架案」的人。他被利克觸發了談興,興致勃勃地與他交流起剛剛的驚險事件,兩人似乎已經建立了良好的感情。

  至少目前為止,哪怕為了不驚動自己的兒子,哈里斯夫人也不會冒然對金髮少年出手。

  她的面色緩和下來,替兒子整理了一下壓亂的衣領,說了幾句話。

  沒一會兒,利克來和艾貝、金髮少年道別時,臉色變得憂心忡忡,「爸爸生病了,我要盡快回去。再見愛麗絲,再見超級英雄,雖然我還不知道你是哪一位。下次見。」

  他的兩位「新朋友」都和他道了別。

  等其他人離去之後,艾貝和金髮少年才對看了一眼。艾貝的臉上是愛麗絲的笑容,看上去就像純粹的游樂場NPC,未卸下面具的模樣,令她變得更像防守方的人員,神秘而古怪。而少年的眼裡似有火星迸濺。

  金髮少年從不為自己的計劃失敗而懊惱,棋盤上戰局千變萬化,沒有永遠能料到的局面。不過他沒想到她的目標會是哈里斯夫人。他的計劃第一次出現這麼愚蠢而可笑的錯誤。

  他現在明白了,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他是玩家。

  除此以外,沒有其他可能。

  這一局紅藍雙方交手的結果:

  他需要去為自己策劃的惡劣的「綁架案」收尾,免得被重要NPC發現端倪。

  而艾貝,她得到了資金。

  他們爭奪的就是資金,所以不管未來如何——

  目前,是她贏了。

  「你是你們的主棋手?」

  身份既然已經挑明,金髮少年不再掩飾,在送走了NPC之後,直白地詢問艾貝。

  「我不是。」

  艾貝嘆了口氣,「我還不夠資格。」

  奢華星耀區(主播不可見):

  [ 這個為團裝逼我給滿分哈哈哈哈哈哈哈 ]

  [ hhhhhhh其實主播還挺不錯的,比我想像中的要好一點。 ]

  [ 我的團魂突然燃起來了!!主播叫什麼,寶貝? ]

  至尊星享區(主播可見):

  [ 剛剛屏幕被那些原始野蠻人霸佔了,真是噁心,嘖。 ]

  [ 嗯哼,這個小主播倒是挺有趣的,下一次的主執棋手不如投給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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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5: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殺死執政官(八)

  第一次短暫的交鋒。

  場內外的觀眾之中不乏有人沒來得及看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雙方甚至沒有過多的交集,只在最後簡單見了一面。但這其中仍然體現出了兩位選手敏銳的嗅覺和機變能力。

  比起主播們單方面「屠殺」虛擬人物,主播與主播之間相互過招的場面,即使只是熱場,也喚起了觀眾體內的興奮因子。

  稍勝一籌的紅方的直播間一改之前的連篇髒話,對艾貝這位不知名的小主播表示了一定認可。

  在這樣的場景下,艾貝卻心有疑慮。

  那個金髮少年是玩家,除此以外,她沒有再得到更多關於棋局的信息。

  他在她刻意挑釁的情況下,眼神確實有一瞬間閃過被觸犯的怒火,可那之後,反而點燃了他的好戰神經,他唇角的笑容咧開,就像是體內充滿爆發力的凶獸,突然看見了值得下嘴的獵物。這樣的表情放在一個身高只到艾貝肩膀高的小少年身上,如海裡露出尖牙蠶食同類的小鯊魚,殘忍又恐怖。

  可他不是小孩子。他在現實世界裡,一定是狂妄至極,絲毫不內斂的人。

  「你在說謊。」他舔了舔虎牙尖,像是在彰顯掠食者的「寬容」,「給你個忠告,比賽……才剛剛開始。」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剎那,艾貝的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個紅髮張揚的身影。是那個叫奧特的男人。

  他說得沒有錯,到目前為止,主動權仍然掌握在防守方的手裡。他們攻擊方手中看似掌握了清晰的任務脈絡,且成功行進著,但這一切都有可能是防守方所布下的陷阱。

  就像她對他們所做的那樣。

  伊澤被「傳喚」到游樂場時,艾貝正在中央舞台下看表演。

  她今天是上班日,穿著愛麗絲的藍白色「小女僕裝」,旁邊圍著小朋友們羞答答地和她互動。她會說一些古裡古怪的話應付,會開心大笑,也會表現出生氣的模樣,搶了不少舞台上的角色的關注。

  伊澤最初以為她有事找人商量——畢竟剛遭遇過和藍方人員的對戰。他願意來,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上次沒有信任她,心有歉疚,再加上她給武器研究院拉到了資金,算是幫了他的忙,他自然願意給予幫助。

  沒想到一來會看見這麼熱鬧歡樂的景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艾貝以這樣的形象出現,陽光下如粼粼波光一樣的金髮,少女的笑容耀眼奪目,神態生動萬分,沒有一絲一毫煩惱的模樣。

  連他都忍不住晃了下神,這和現實中那個灰粒一樣不起眼的女孩是同一個人嗎?

  回過頭來,他驀然發現自己的出現和整座游樂場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遊玩設備前都是孩童、少年,有著滿臉的稚氣,哪怕有的少年身高幾乎與他平齊,但眉宇間的天真英氣與成熟男人截然不同。就連扮演者們也都十分年輕,艾貝的外表年齡看上去不過16、7歲。

  沒有家長?

  他腦海裡的疑惑一閃而逝,一邊走向艾貝。

  直到正式的表演開始,艾貝作出認真觀看比賽的樣子,小朋友們才稍稍安靜,被表演的演員引走了目光。她身邊終於清靜下來,與此同時,舞台上高昂的歌曲和熱烈的舞蹈正式進入了人們的視線。

  伊澤頂著恐怖的視線壓力走到她身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就好像他一走到前面,背後的孩子都不再看表演,而是盯著他看。可等他回頭,就會發覺是錯覺,小NPC們都在看著舞台,沒有看他。

  他將這個發現告訴了艾貝,兩人以稍低的音量交流。

  「你發現沒有,這裡有奇怪。」

  「嗯,我知道。」

  這座游樂園確實古怪,但一時之間沒有更多的信息來解釋這種情況,艾貝覺得可能是他們找到的信息不夠多,尚且不能作出有效推斷。

  「那你叫我來是?」

  「看表演。」

  看表演?

  伊澤終於抬頭把視線放到了擠擠鬧鬧的舞台上。舞台的佈景像一場戰爭音樂劇,說是戰爭,實則考慮到來樂園的受眾人群,佈置得童趣可愛。在低矮的城牆和縮小版的炮火之中,一個少年穿著西裝馬甲的少年走到了舞台的中央。

  他金髮貼著頭皮,臉色蒼白卻流露出傲慢之色,他唱道:

  「in the deepest cornerhis porcelain cabi.

  白瓷酒櫃深處角落

  emerald spirits with a wicked glimmer.

  翡色烈酒閃著邪惡的光

  his mouth crackles, for hadended our pain.

  他的嘴裂開(笑),因為他終結了我們苦惡。

  enigmatic eyes betrays a glimpsebeastly desire.

  謎一般的雙眼流露出野獸般的慾望。」

  這首歌,最初在中央舞台上就曾出現,但當時身為藍方選手的金髮少年只在報幕舞台演唱了兩句,沒有演唱完整。

  伊澤聽了幾句沒能,「難道這就是你發現的那名玩家?」

  艾貝卻好像發現了什麼,突然撥開了人群,如探險一般在人群中穿梭,只向伊澤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伊澤不得不跟上她的腳步,在人群裡橫向行走,不少被他驚擾到了的小孩癟嘴不讓他過,待遇和「愛麗絲」完全不同。

  他到的時候,正聽見艾貝詢問一個戴兔子頭套的工作人員,「他扮演的是誰?」

  按理,「愛麗絲」是不該跳出童話世界之外來問這樣的問題,所以她不能問其他人,只能問工作夥伴兔子先生。但她也不確定,

  「唔……」兔子先生思考了一會兒,不確定地說,「長官?領導?好像不是,但很接近了……哦——我知道了,是那個!執……執法?執法員?」

  艾貝:「執政官。」

  「就是他!」

  「你當時說給我的獎勵,是想告訴我,他的信息嗎?」

  「嗯?」兔子先生一愣過後,像是回憶起來似的,笑了,「獎勵當然就是看表演啊。」

  艾貝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這個兔子頭套活靈活現,能隨著扮演者的臉作出相應的表情,但終究不如人臉那麼細微,因此兔子先生的神情沒有任何破綻。

  喧鬧的音樂聲裡,伊澤陡然清醒過來。

  緊跟著,他和艾貝一起聽到了群演充滿興奮的唱著:

  「he good;he defeated the agentevil.

  他很好;他擊敗了邪惡的使者。

  he smart;he extinguished the terrible upheaval.

  他很聰明;他結束了那可怖的動蕩。」

  艾貝看著舞台上表演的人:「選項B出現了。」

  一旦代入「執政官」的身份,這些歌詞都變得非常貼切。執掌政權的人當然有「野獸般的慾望」,而歌詞裡面提到的「邪惡的使者」,讓人不禁聯想到「上帝的使者」,令人好奇其中的關聯。

  伊澤聽懂了她的話。

  如果說市政廳的執政官是選項A,那麼這位就是選項B。

  「他就是你發現的那名玩家?」

  伊澤來到她身邊,仍覺得不可思議,「他居然會願意親自給我們唱提示詞?」藍方的人有那麼蠢嗎,主動把線索送到他們手裡?

  「不,是替演者。」艾貝搖頭。

  上一次見面之後,兩人挑明了玩家的身份,她就不再假裝不知情的人避忌對方。於是她開始關注這名玩家,至少在她與他接觸的時間段裡,從未見過他登台演唱這首歌——除了最初那次簡短的報幕。

  而他扮演的身份十分神秘,或者說冷門。整個園區裡的工作人員,無論她向誰描述「黑西裝馬甲少年」這樣的關鍵字眼,都沒有人說得清他扮演的人物。

  就像是條件未能達成,無法觸發提示的游戲NPC。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替演者。

  每個主要角色都有輪值的人,這個玩家所扮演的角色雖然一直被人所忽略,但正因為「掩藏」得太深,顯露出了他身份的重要性。

  她找內部人員拿到了中央舞台的排班名單,才準確地在正確的時間點「狙擊」到這位替演者。

  而藍方的那位玩家,或許請假,或許動用了手段,名字並沒出現在名單上。

  伊澤長舒了一口氣,玩笑道:「現在看來,還好你意外選了游樂場的身份。如果你沒有選擇這裡,這個角色就是我們的盲區了。萬一他是他們隊定下的真正的執政官,就好笑了。」

  至少在政府部門和武器研究院工作,又沒有子女的他們,是不可能會來游樂園這樣的地方。

  「不是意外。」艾貝的表情沒有笑,伊澤卻彷彿看見了現實中那個灰髮灰眸的女孩微笑的表情,至少能肯定她的心情還不錯,「你還記得你一直在說的一個詞嗎?」

  「呃?」

  艾貝:「系統平衡。為了保證紅藍兩方的競爭公平,由於藍方是防守佈局的一方,掌握大部分的棋局信息,所以系統一定要給予紅方提示。那麼我們的身份重要嗎?」

  「我選了游樂場的身份,就是想看看在這個身份之下,系統會以什麼樣的方式給我提示。」

  沒想到藍方的人就在游樂場,提示拿得異常容易。

  藍方當然也是自選身份,不知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這個身份,但他們恐怕也沒想到,紅方有人會一時衝動同樣選擇了游樂場。

  她就像一個從爸媽那裡聽說過聖誕老人故事的小孩,在聖誕節的時候,對著窗戶外的夜空,伸手討要禮物。

  「我的聖誕禮物呢?」

  「你說的平衡呢?」

  他和范妮都在費盡心思地選擇能夠拿到提示的身份。

  只有她,選了一個和政府體系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身份,然後笑嘻嘻地看系統怎麼狼狽地把提示送到她手邊。

  系統不是她爸媽,但系統還真他媽給了提示……主腦有智慧,但它的智慧沒有附加人類的情感,不會覺得被戲耍。他就是這個世界的上帝,胸襟廣博,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雖然不可思議,但伊澤並不笨,他稍加思索就明白了。

  在這樣一個遠離政府的身份下,一旦有政府相關的提示,都會無比顯眼,如清水裡的池魚。反而比他和范妮的線索要好找。

  這樣一想,他反而有些可惜,藍方正好撞到槍口上的選擇,少了許多樂趣。

  驀然間,他想起上回討論回合,他和范妮希望她拉攏利克‧奧德里奇,去尋求她的幫助時——范妮並不情願,但商談時間將近結束,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們不想浪費一個回合,只得妥協。

  出乎他們意料,她沒有任何刁難人的意思,同樣很快就答應了他們的任務要求。

  但她說了一些奇怪的話。當他們告訴她找上奧德里奇的前因後果時,她用霧一般沁著冷意的眼神認真地看著他們。她的語氣,彷彿在陳述事實,「也許這就是系統的目的呢?」

  這個女孩,當他們在玩3v3的對抗賽時,她已經開始拉攏系統為「盟友」,通過系統潛藏的提示去尋找藍方。

  不過……

  伊澤自認做不到。想這麼玩真的需要智商,哪怕他現在已經知道系統可以利用,還是想不出這裡到底有什麼聯繫。

  「看來這就是系統給你的優待了。」

  伊澤絞盡腦汁思考,自己的武器研究院除了武器,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不。」艾貝望著舞台上的表演,輕搖了搖頭,「我認為不完全是。」

  表演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邪惡的使者被打敗,在重新建起的城牆上,眾人舉手歡慶,歡呼歌唱:

  「all-hail the consul!

  執政官萬歲!

  all-hail the great consul!

  偉大的執政官萬歲!」

  舞台下,距離不遠的兔子先生也笑起來:「我就說是執政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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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5:5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殺死執政官(九)

  第三次進入純白空間,迎接艾貝的是范妮帶笑的臉。

  范妮的長相很出色,在星際時代做主播的也少有長相不出眾的人。她不咄咄逼人時,身上有知性的魅力。眼下她的神情稍微溫和一些,就令人受寵若驚。

  至少伊澤是這樣覺得。

  之前兩次討論,范妮都揚著下巴看人,眼角都不瞥艾貝一下,這次再見氣場軟化了許多,還對艾貝點了點頭。

  伊澤立刻為艾貝表功,「這次藍方橫插一槓,全靠艾貝反應快速。我看他們早就有計劃了。」

  「做得好。」

  范妮也認可了艾貝的表現,不過仍有些挑剔道:「雖然這次你是自作主張行動,不過及時避開了藍方對我們設下的陷阱,將功抵過。所以游樂場裡真的有藍方玩家嗎?」

  她的問話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主執棋手的選舉光柱就落到了他們頭頂。這一次,紅光在艾貝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超過了伊澤,彷彿這一輪她的投票數格外多。不過最終,紅光還是打在范妮頭頂,散落下紅影餘暉,在她腳邊落成了一個紅圈。

  范妮緊繃的嘴角鬆開了。

  艾貝的視線從她身上掃過,笑了一下。

  這就是范妮對她表現熱情的原因。

  既是做給場外的觀眾看,也是做給她看。作為主執棋手,她錯過了艾貝給出的重要信息,這是一大失利,所以她必須事後補救。再者,萬一真的艾貝當選了主執棋手,那麼提前示好總是沒錯的,至少她不能立刻翻臉制約范妮。

  但她比范妮要有信心得多,她不認為這一輪范妮會輸。

  理智分析就能知道,她的表現沒有到超凡脫俗的地步,不足以打動范妮的眾多基礎觀眾,她們兩人之間的票數差距很大,大幅度拉近有可能,但不會超過對方。之所以紅光在她身上停留得長一點,大抵是TITR公司為了製造懸念而已。

  范妮是心裡亂了。

  她在擔心她,也在警惕她。

  主執棋手沒變,商討環節仍然由范妮主持。她再次提問關於游樂園出現藍方選手的情況,艾貝如實回答,並且表明那位不僅是藍方玩家,很有可能是執政官候選人。

  「不可能!」

  話一出口,她發現自己臉變得太快,緩和了一下語氣又道,「我是說,這麼容易被發現的選項,會不會有可能是障眼法?你們也說了發現的人是一個未滿18歲的少年,這和執政要求不符。」

  出乎她的意料,艾貝點了點頭,好像在認可她的話,反倒是伊澤竟然幫艾貝說話,不但將艾貝的「系統平衡理論」復述了一遍,還將她發現對方有可能是執政官的過程講述得十分詳盡,言下之意,是他親眼看見的,艾貝沒有說謊。

  說到一半,他忽而發覺了什麼,有些疑惑,難道這就是艾貝將他叫過去的原因?

  不像第一次那樣會因為沒有親眼見過而對她產生疑惑,這次他親歷現場,被范妮反駁時,自覺衝在第一線維護了她的結論。

  再看旁邊的灰髮女孩,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表現得乖巧萬分。

  伊澤:「……」

  范妮聽了臉色微變:「你們兩個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聯絡?」

  「你知道這樣會暴露你的身份嗎?」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伊澤是還沒反應過來,艾貝則是悄無聲息地給了范妮一個笑容。

  這個笑容如同挑釁,就像是在告訴她,形式輪轉,現在是她和伊澤兩人同盟,孤立她了。范妮瞬間火起,表面的平和險些維持不住。

  「這個問題已經發生了,再討論也沒有意義。」艾貝小聲甜甜地提醒,「不要浪費時間呀。」

  范妮沒有再追究,卻掩不住她目光中的冷意。

  「按照目前情況,棋局裡出現了兩個執政官,先出場的市政廳執政官為A,游樂場的執政官就是B。關於b的消息伊澤已經說了,執政官A是我負責的,就由我來說明一下情況。」

  「第一、經過我的觀察,執政官A是一名玩家。」

  「第二、這位執政官A和真正的執政官的資料吻合處很多。」

  伊澤也在她表現出專業的一面之後,進入了比賽狀態,聞言問她:「怎麼判斷的?」

  他們的直播平台共享,彈幕會透露許多信息,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要做,無法長時間關注彈幕,為了避免從觀眾那裡得到有偏差的錯誤信息,他們不會主動查看這方面的彈幕。

  大部分時間他們打開彈幕,都只是為了看看自己的表現得到的反饋如何。

  范妮:「我找到了幾位執政官的好友。你知道,防守方和我們一樣,除了功能棋之外就只有三枚活動主棋,也就是他們本人。現在大家手頭資金有限,買不了太多功能棋,他們也不可能將主棋都投入到這種無關緊要的身份上。所以這幾個人交叉作證,拿到手的信息一定是正確的。這就是我所說的『真正的執政官的資料』。」

  「根據我的觀察,無論飲食、運動、日常作息,這些方面,執政官A都和資料上的一模一樣。」

  「這不能說明什麼。」伊澤搖頭道,「主播都有一定的偽裝能力,模仿這個人物不難,你這麼一說,我反倒覺得是他們設置的障眼法,混淆視聽。」

  說的話被伊澤反駁,范妮的臉上流露出不快之色,「先聽我說完。只是這些,確實還缺少強有力的證據。所以還有一個重要信息。」

  「我認為那幾個友人非常重要,應該是關鍵NPC,所以拜訪了很多次,直到我被允許進入其中一位的書房參觀,才開啟了關於執政官回憶的線索,後來向其他幾個NPC求證,最終確保信息的準確性。」

  「真正的執政官年輕時和友人冒險,曾經被抓傷了眼球,做過換眼手術。手術是深度關鍵信息,不是基礎資料,我相信藍方的人也不可能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信息。」

  旁邊的艾貝也在仔細思考這條信息的重要性。

  作為防守方,藍方能夠擁有獲取基礎信息的優勢,如前面范妮所說的飲食習慣、運動喜好等等。那些真執政官的友人能夠輕易給出基礎信息,但深度信息就需要持之以恆地挖掘,又或者在某個契機下巧合開啟了。

  所以范妮說得沒錯,這條信息,藍方應該不知道,只要他們不知道,就不可能作假。

  伊澤:「你驗證過了嗎?那位執政官A。」

  「暫時沒有。這條驗證成功,就能確定對方的身份。但這個任務,我不太方便做。」范妮推了下眼鏡,語氣有些冷淡,「現在我的角色還沒有被對方發現,而我市政廳的身份會讓我的異常舉動都會暴露在他們眼中,不方便行動。」

  仔細想想就能知道,這是一個「得分點」,執政官A的身份會在這次行動下得到「揭秘」,能夠聚焦觀眾的視線。范妮得到了線索,卻礙於利益考慮不能親自上場。

  但同隊艾貝的身份已經被發現,伊澤的身份相對好猜,他們不能把所有棋子都掀到檯面上來,她必須掩藏好自己的身份。

  伊澤看著她的臉色,和艾貝對視一眼,才遲疑道:「那讓艾貝去?」

  執政官的真實身份固然重要,武器同樣不可或缺,作為武器研究員的伊澤不方便出任務。三人之中,艾貝就是最優選。

  范妮的目光一閃,直視艾貝,「機會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回到棋局世界之中,艾貝和伊澤又一次私下進行了視頻通話。

  范妮在當時沒有及時有效制止他們,伊澤自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況且他的身份特別,無論怎麼掩飾,只要接近那個武器項目,藍方的人就遲早會發現。他也不參與其他任務,身份與否並不重要。

  而對艾貝來說,三個人的團隊關係微妙,伊澤就是她和范妮都想要的砝碼。這個砝碼她可以不要,但絕不會讓給別人來壓她的秤。

  恰好她對游戲不懂的地方很多,也很需要一個講解。

  艾貝:「我有一個問題。」

  伊澤:「你說。」

  「藍方的選手……不能一個個殺掉嗎?」

  說是「殺死執政官」,又不是「只能殺死執政官」,一個個排除總能猜對。

  可艾貝聲音裡的好奇,天真而又積極,令人不禁感到一絲涼意。不像是在玩游戲,倒像是真的殺人。

  伊澤只當她是被范妮刺激到了,立刻搖頭說:「棋局不能這麼玩。」

  「嗯?」

  她清澈分明的眼眸看著他,就像在問「不是你說棋手落子很自由嗎」。

  「這裡隱藏了生死棋設定。」伊澤頗為頭痛地抬手揉額頭,「你玩游戲的時候應該也經歷過吧,三張牌,選到錯誤的牌面就會判定你失敗,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你見過讓你一一試錯的游戲嗎?」

  「同理,棋盤世界也一樣,這同樣是游戲系統作出的平衡處理。通常在這個類型的棋局裡都設有『殺死棋局的棋子』,對我們雙方來說都一樣。對我們攻擊方來說,生棋即這盤棋局裡真正的執政官,殺了他,我們就能獲勝。所以這顆棋子對於防守方而言,就是死棋。」

  「同樣的,我們殺死防守方布下的障眼法,即假的執政官,就是拿起了死棋,會被立刻判定失敗。」

  棋手的行動確實很自由,但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這才是棋局有趣的地方。

  本應該鬥智的棋局,如果變成單純的殺戮,就失去了意義,所以棋盤世界有許多內在潛藏的規律。

  「這都是我們在過去的Plot&Chess總結出的經驗,對你這樣的新人來說確實比較吃虧。」

  但這個時代,沒玩過PC棋的人屈指可數,恐怕連TITR公司都沒想到,直播比賽裡居然會有選手是PC棋小白。

  艾貝:「可是他們有三個人,如果剩下兩個都不能殺錯,我們很吃虧呀。」

  「不會,如果以三為數,為保證公平,真正的死棋一定只有一枚。三個人裡,一個真執政官,一個假執政官,還有一顆普通棋子。」

  「這樣說來,到現在為止,藍隊都還有一個人沒有出現哦。」

  伊澤跟著皺了皺眉,趁機叮囑:「……對。藍方藏得太好了,我們不能確定市政廳的這位是障眼法還是真身。所以你不要擅自行動。」

  艾貝:「我是這樣的人嗎?」

  「……不必懷疑,你就是。」

  從艾貝選擇游樂場的身份、臨時更換目標人物的種種舉動中可以看出她做事的衝動,雖然事後看來她的選擇都很明智,但也可以從中看出她的「賭性」。

  要麼贏遍全場,要麼滿盤皆輸,這樣的人做事總是令人心驚肉跳。

  他可不想和她一起滿盤皆輸,還是穩妥點更放心。

  「總之,我會先接近他查證身份。」

  他的眼皮不自覺跳了一下,「你想用什麼辦法接近他?」

  艾貝甜笑:「不告訴你。」

  「……」

  「歡迎來到虛擬不夜城,我的朋友們。」

  「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蠻荒時代的酒吧是什麼樣子。」

  一位衣冠楚楚,外表斯文的男人,一邊矜持地和門賓點頭,一邊在腦海裡與「場外」觀眾進行交流,活潑的語氣充滿炫耀。

  [ 垃圾。 ]

  [ 呵呵。 ]

  [ 殘次品。 ]

  可惜,能夠及時與他互動的尊享區的觀眾們給出了簡短刻薄的評價。

  如果是在平日的直播裡,他會得到許多驚嘆的彈幕,可這場特殊比賽中,那些會捧場的普通觀眾早已被屏蔽在了賽場之外。

  所以他的評論區只剩下寥寥的冰冷的評論。

  對這些星際大佬們來說,這種級別的派對著實讓人提不起興致,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歸結為這位主播的自身定位,他就是用「招罵」的語氣在吸引觀眾,久而久之,觀眾都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與他相處,這是他的特點。

  主播的積極性全然沒有被打擊到,反而哈哈大笑著道:「別這麼說嘛,知道各位大佬有見識,但這是虛擬世界,說不定會有出人意料的驚喜呢!」

  [ 奧特怎麼會讓這樣的主播擔當「執政官」這麼重要的角色。 ]

  [ 酒吧和任務相關? ]

  [ 各位還不懂這位主播的風格嗎,他是自己想來酒吧玩了。 ]

  [ 話又說回來,市政廳的執政官,未必就是三個角色裡最重要的角色。 ]

  「你們想讓我劇透?」執政官A先生輕鬆地笑道,「我可不敢違背奧特的命令。我只能說——三個角色都是重要角色。哈哈哈哈,你們別生氣,他會讓我當執政官,當然是因為我厲害啊。不久前我還拿到了一條線索……是一隻紅方的小老鼠,我抓到了它的尾巴。」

  「當然是我發現的,她在我周圍探查,以為我是不動腦的NPC嗎?」

  他詼諧地挑了下眉。

  他們為了直播效果,不會將所有的片段都展現給觀眾看,切換鏡頭間產生留白,但小小的信息透露,引導觀眾猜測解謎,會帶來更高的「收視率」。

  與此同時,他也在不經意間展現自己的能力。

  即使沒有了奧特的指揮,這也是一位相當成熟的主播。

  觀眾中有人投訴他來酒吧是直播「垃圾時間」,他趁機拋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台詞:「難道你們不知道,像這樣的場合,可是會出現紅方玩家的哦。」

  [ 紅方的人到這裡來?為了什麼? ]

  「當然是為了……」他嘻嘻一笑,「我。我現在是紅方眼裡最顯眼的目標,他們說不定會想在這裡對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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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6: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三章 殺死執政官(十)

  觀眾:……

  執政官A先生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酒吧大門。這間酒吧沒有群魔亂舞,沒有爆炸搖滾的音樂,有的只是駐唱歌手低吟的歌,舞池裡昏暗曖昧的頂燈灑在每一個浮醉的人的臉上,男男女女輕摟慢抱,用指尖挑起彼此心頭的慾望。

  執政官完全不記得是誰推薦的這家酒吧,主題又是什麼,不過看見這慢節奏充滿情調的地方,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沒有樂子。

  反倒是觀眾,本來對棋局世界的酒吧有興趣的人就不多,眼下都對他所說的會對他「下手」的紅方玩家產生了興致。

  [ 來猜猜看,紅方的人來的話,會是什麼身份? ]

  [ 九點鐘方向的那位男性調酒師一直在看著主播,有點可疑。 ]

  [ 哈,那位調酒師恐怕才是想獵豔的人。 ]

  [ 別說,我們這位執政官還真有幾分禁慾的氣質…… ]

  執政官先生維持著表情不變,手上輕搖著紅酒,「停,我不喜歡男性,謝謝誇獎。而且那位觀眾的眼神可能不太好,像這種絲毫不掩飾、直勾勾地看著你的人,不會是紅方的人。要在這樣的場合尋找對手方的玩家,當然是——」

  他話音未盡,一頭金髮的少女突然撞進了他懷中,一杯酒灑在了他衣襟前。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急急地退開,提起袖口就要幫他擦拭胸前的酒漬。

  [ 當然是什麼? ]

  他表情玩味,對觀眾說完了未盡之言,「當然是要找假裝無知路人,卻會出現不合理的舉動的人。」

  說完,他柔和卻堅定地推開了少女的手腕,「我沒事。」

  「這……」少女抬頭,美麗的容貌在他面前露出,表情擔憂,「打擾了您的休息時間,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如果可以,能請您留下地址或者賬戶,讓我略盡補償嗎?」

  執政官先生一笑:「不需要,能因此與美麗的小姐相遇,就是最好的補償。」

  少女看著鬆了口氣,「但您的衣服需要更換。」她左右看了看,朝一個方向招來了服務生,讓他帶執政官前往休息室更衣。說著,她的表情一頓,又忐忑地問他,「您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

  執政官微笑道:「你幫了我的忙。」

  少女自覺是自己闖的禍,沒有冒然離去,陪同執政官前往休息室。路途中,兩人借著一個話題聊天,漸漸相談甚歡。

  執政官臉上笑意越濃,少女的笑容更是燦爛。

  酒吧二層樓擁有經營者的私人休息室,執政官A先生是貴客,服務生稍作請示就領他們上了樓。

  到了休息室,兩人才停止交談,且仍覺得意猶未盡。少女表示在休息室等他,執政官才進了更衣間。

  更衣室的空間狹小,光線昏暗,服務生開了燈,才有一束光從頭頂打下來,聚在執政官的頭頂,這樣曖昧的光線也是為了那些荷爾蒙互相吸引的男男女女們服務。

  那束光聚在他頭頂有些灼熱的溫度,執政官往後退了一退,光就從眼皮上淌下來。

  光線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在眯眼之前,有一剎那,他的眼珠產生了特別的變化。

  「抱歉。」

  服務生發現了他的不適,一邊向他道歉,一邊打開了另一盞燈的開關。

  短短幾秒的時間,他頭頂的聚光燈仍亮著,卻有四角白燈和它一同亮起,將更衣室照得如同白晝。

  從頭到尾,服務生只說了這一句話。

  但執政官先生卻在他離開之前,忽然掐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服務生猝不及防被人推到了更衣室的牆上。

  執政官抬起他的臉,面容普通,五官整體都是淡淡的,唇上也沒什麼血色,是放在人堆裡也不容易被發覺的樣貌,只勉強稱得上是秀氣。

  「這位先生?」

  執政官先生的直播間剎那間嘲笑漫天:

  [ 對男人不感興趣? ]

  [ 我看是對比自己帥的男人不感興趣。 ]

  「噓。」

  執政官先生叫停了腦海裡的聲音,他漸漸靠近服務生,拇指擦過對方淡色的嘴唇,微微眯眼,「女生?」

  服務生唇間的膚色粉末被擦去,露出粉嫩的唇瓣。

  她的聲音乾淨,仔細聽卻能聽見一絲甜美的味道,是女生獨有的柔軟。

  服務生的瞳孔驟然一縮,流露出真相被揭開的害怕。她驚恐的眼神尤為美麗,讓人不禁懷疑除了唇色,她還遮蓋了其他五官。

  而一個人掩蓋自己,都是有他的目的。

  「既然是女生,為什麼裝扮成這樣?」執政官的語氣危險。

  「因為……因為會有喝醉的客人……」她驚恐的眼神裡倒映著他,眼中沁淚,說話微微顫抖,「像您一樣……」

  執政官一愣:「我?什麼?」

  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每一個眼神都在提醒他現在舉動的奇怪之處。

  「剛剛那位小姐還等在外面……」她似乎想借著提醒他來保護自己,但在吐出半句話之後又膽小的垂下眼睛,「您如果真的想,能不能、能不能到樓上的客房,不要在這裡……」

  執政官注意到了她背到身後的手,他側過身,視線微錯,才發現她的指甲竟是在摳撓牆壁,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蓋裡有細微不可見的白色牆粉,可見從她被壓制在牆上開始,就已經緊張得用撓牆緩解了。

  他再看她腳上穿的鬆糕鞋,刻意拔高了自己的身形,這是一眼就能看見的東西。

  他開始回憶,自己剛剛為什麼沒注意到她。

  她的帽子藏起了頭髮,且她作為服務生一直低著頭為他們帶路,再加上一路上他的注意力都在金髮少女身上,想要反套對方的信息,因此忽略了她的性別。

  簡單來說,就是她的偽裝對選手來說不具備迷惑性,偏偏他剛才過於在意其他信息忽略了她,所以這是他自己的失誤。

  該說什麼好?

  這只是土著的智慧而已。

  執政官已經打消了心中的懷疑,就在這時,外面響起尖叫聲,緊接著,兵荒馬亂的嘈雜聲響源源不斷地轟炸著他們的耳膜。

  出事了。

  他立刻放開了服務生,走出更衣室。外面一直在等待的金髮少女反應平靜,執政官問她:「怎麼回事?」

  「我沒開門查看。」

  執政官驀然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

  其實他今天是帶著任務來的,紅方玩家只是調劑,還有真正重要的目的。他在宴會上已經盯上了幾個可疑人物,為了防止紅方的人發現才親自引走對方。沒想到還是弄出了這樣的動靜,不知道是這撥人太厲害,還是買來的功能棋等級太低。

  大廳中的騷亂來自於爆炸開來的煙霧粉塵,血腥的氣味飄散其中。曾經在市政廳發生過一次的襲擊事件,竟再次出現,人們陷入了100%致死疫病的恐慌之中,現場混亂不堪。

  執政官將提前準備好的裝備佩戴上,隔開粉塵,在惡劣的環境下搜羅了一圈,卻發現不僅他的功能棋不見了,他圈定的其中一個可疑人物也消失了。

  而休息室的金髮少女竟然還在。她沒有去檢查大廳的亂象,也沒有離去,反而著急地看著他,「你沒事吧?那邊這麼亂,你去了又能做什麼,萬一出事怎麼辦。」

  「剛剛那個服務生呢?」

  「不見了。」

  執政官冷不丁地問:「你不是紅方的人?」

  金髮少女疑惑地望著他,「您在說什麼?」

  得到了意料中的回答,執政官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腦海裡不斷過著進入大廳之後的一幕幕畫面,從調酒師,到金髮少女,再到那位服務生……

  短短幾個閃念間,他已經判斷出來了,金髮少女不是紅方的選手,是功能棋!

  她不僅是功能棋,可能還是戀愛攻略性質的功能棋,他就是她的目標。所以她會製造意外和他撞到一起。兩人能夠相談甚歡,也是她早就做好了功課。甚至出了意外,她對事故狀況絲毫不關心,從頭到尾只圍著他一個人打轉。

  她就是用來吸引他注意力的餌。就像有人在他的右肩拍了一下,他會下意識地轉向右側,從而忽略了左側真正潛藏的危險。

  正因為有她在,他對那名服務生的心理警戒才降到了最低。

  媽的,被耍了!

  [ 那位就是傳說中的執政官? ]

  [ F:呵。 ]

  [ L:哈哈哈,玷污了我們執政官大人的威名。 ]

  [ 話說回來,TITR用「執政官」這個名詞,星際政府居然會允許使用? ]

  [ 現在又不是舊藍星時代,禁止政治體系的相關信息在創作中出現,付版權費就行了。 ]

  除此之外,還有寥寥幾人讚嘆了艾貝的化妝技術。

  結束了任務,艾貝來到場外隱蔽的地方,在觀看彈幕的同時,開始動手除去身上和臉部的偽裝,並和范妮連上了線:「確認做過眼部手術,眼珠與常人有異。」

  「確定嗎,沒有看錯?」

  艾貝的唇角小小地彎了下:「離得很近。」

  有多近?

  范妮一如既往地質疑她:「不要以為離得近看見的就是真的,你最好再三確認,這件事有半點偏差,都會影響我們的結果。」

  這種質疑容易激起人不服輸的逆反心理,哪怕原本心裡還有懷疑,也會立刻堅定自己的答案。

  艾貝也確定自己沒看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范妮半信半疑,沉吟半天道:「保險起見,我們再進行一次試探,具體情況稍後再談。」

  范妮的過分謹慎令屏幕上開始出現罵她的彈幕。艾貝早已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剛剛的試探中也表現得非常好。雖然觀眾觀看影像不直觀,不能確認執政官A的眼珠顏色成像無誤,但他們親眼見證艾貝與執政官A的距離有多近,在那個情況下得出的答案不會錯。

  范妮質疑艾貝,就是質疑他們!

  對執政官A的判斷方式是范妮提出的,現在她自己反口,態度反復無常,消磨觀眾的耐心,支持她的黃色旗幟再一次銳減。

  直播間裡的狂熱之徒開始詆毀她,給艾貝搖旗吶喊,支持艾貝當主執棋手殺了執政官A。

  眼看他們能在短短幾個回合內解決敵方,嘲笑支持藍方的人,怎麼能讓一個縮頭縮腳的選手擋了他們的樂趣!

  然而范妮卻像是沒看到,仍舊堅持自己的主張。

  就在兩人說話時,彈幕突然被綠色旗幟刷爆,艾貝原來已經關掉的彈幕突然彈開。

  就在剛剛,伊澤所在的武器研究院遭到了藍方選手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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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6:2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四章 殺死執政官(十一)

  就在彈幕議論紛紛時,伊澤的求助通訊也到了。

  「武器絕不能有閃失,你現在就去幫伊澤。」緊急時刻,范妮在和她的電話掛斷之前指揮艾貝,然後掛斷了和艾貝之間的通話,開始遠程指揮伊澤。

  防守方選擇的這個攻擊時間點確實很合適。

  就艾貝看來,最合適的攻擊時間,一個是剛進入棋盤世界時那個短暫的第一回合,眾人都在摸索自己的身份,如果當時就能抓住機會,他們可能早已經把武器研究院拿在手裡了。第二個就是現在,攻擊方查找到的信息逐漸完整,全情投入對執政官的調查之中,人在感覺自己即將獲得勝利時,就會對細節掉以輕心。如果等到他們完全確定,對武器的防範就將達到最嚴密的時刻。

  防守方能夠計算出他們的進展情況,把握住節奏,是有幾分本事。

  艾貝一邊向伊澤所在的地方趕去,一邊通過彈幕瞭解那邊的情況。

  [ 媽的藍方的人是先搶了武器庫嗎,破壞力絕了! ]

  [ 哈哈哈哈哈精彩!!我就喜歡這種強力破壞的表演,不愧是**(涉及選手姓名)。 ]

  [ 伊澤撐住,馬上就有人來幫忙了! ]

  [ 有90%的可能會輸,現在有武器研究院的防護系統幫忙也已經處於劣勢,按照現在對方的進攻強度,再有7分鐘防護系統就要遭到重創。紅方有其它保護措施嗎? ]

  沒有。

  艾貝記得他們在討論武器研究院的防範措施時,無法判斷藍方會從內部下手,還是選擇外部武力破壞。他們已經做了雙重準備,假如是外部破壞,伊澤提到過研究院的防護系統十分強大,他再加以改良,按理對方是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打破的。只要時間足夠,她們就能趕去增援。

  不過顯然藍方的攻擊力超過了伊澤的計算。

  從彈幕裡可以看出,范妮對此也分外緊張,命令伊澤拚死守住。他們已經對人選有了眉目,武器至關重要!

  然而藍方有備而來,伊澤的頹勢非他個人所能輕易挽回。

  另一端,范妮眼見局面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眉眼一沉,看著主執棋手才有的特殊控制面板,做下了決定。

  艾貝到的時候,研究院內響徹著警報聲,警告的紅光頻閃,裡面的人都在往外衝。艾貝逆行恰好擋住了一個人的路,對方手裡抱著倉促之下搶出來的資料,焦急大喊:「你是哪個部門的,別往裡面走了,來的是『上帝使者』,快走!」

  藍隊的人打著「上帝使者」的旗號,武器研究院的工作人員驚懼之下四散逃離。

  艾貝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慮。

  她沒走,甚至沒往旁邊避讓,只問他:「伊澤在哪?」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那個人眼見艾貝不走,又繞不過她,不得不著急問她,「你問誰?」

  她頓了下,想起棋盤世界裡的姓名與比賽姓名不互通,「你們新型武器的研究室在哪?」

  那人指了個方向,在艾貝終於放行之下踉蹌著跑出了大門,而艾貝逆向行走,身形快如鬼魅,有幾個瞬間彷彿失去了蹤跡,下一秒落定的地方已然超出很長一段距離。

  彈幕不禁有人問:「我是看太久眼睛累了,還是灰頭髮的主播會幻影移形?」

  此時,絕大部分觀眾都切換到了伊澤的視角,在關注激烈的爭鬥場面,對艾貝的趕路視角不感興趣,因此沒有人回復他。

  而就在艾貝靠近新型武器實驗室的途中,伊澤那邊卻有變故正在發生!

  起因是范妮下死命令,要求他務必保證新型武器的安全,必要時刻和藍方的人同歸於盡。

  「不可能!」伊澤快速調整防護系統的數據,拚命抵擋藍方玩家的進攻,左支右絀,他一時煩躁至極,「你發什麼瘋?!有我在,武器還能再研究,就為了一個工具想讓我退出比賽?」

  大家說是團隊,實則能合作的時候一起合作,不能就一拍兩散。說到底他們都是獨立主播,不可能為了其他人的利益讓步。

  就是不知道他們這位主執棋手吃錯了什麼藥,認為他會妥協了。

  范妮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入他耳中:「但是重新再造需要時間,你現在應該知道藍方的人不簡單,給他們時間找到漏洞,我們就會輸掉比賽。目前我們已經掌握了執政官的情報,非常需要武器,只要我們能贏,你就能過關。」

  「我拒絕。」

  「你相信我……」

  伊澤不想聽這個女人廢話了,他頂著外面的武器轟炸,在防護系統前低吼,「你休想我為你的計劃犧牲,你他媽動動腦子,我也是選手,不是你手裡的棋!」

  「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伊澤沒時間去思考。

  而范妮則冷靜地看著時間過去,在防護系統受破壞值即將跌破1%時,在主控面板輸入了命令。

  與此同時,艾貝趕到,看見了被主執棋手命令操控的伊澤。

  原來如此……

  實驗室裡,防護系統轟然倒塌的一瞬間,伊澤猛然發現,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了!

  就像是他的大腦遭受病毒衝擊,無法自控,只能接受外來者的操控。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拿起了備用武器,無視藍方人員的武器威懾力,將槍炮口對準對方。藍方的人似乎都因他的「視死如歸」一愣,但很快,他舔了下嘴角,興致勃勃地要和伊澤對轟。

  和被強行執行命令的伊澤不一樣,他就是戰鬥瘋子。

  而且,伊澤會死,他可不認為自己會死。

  此刻,伊澤只想破口大罵!

  范妮說得好聽,他如果中途死亡,下注賭他贏的觀眾會輸得血本無虧,哪怕這一場他僥幸過關,到了首都星,他也別想再得到大額資金的支持!

  他現在只想知道,棋局游戲的主策劃腦子是不是進水了,會設計出這種操控程序!

  「強行執行命令」這個選項,觀眾很早就知道了。

  當初主執棋手的控制面板在直播間一閃而過,立刻引起了他們的爭議。這是PC棋第一次進行全息化,沒人想到全息化以後,原來落在棋子身上理所當然的操控,也會發生在選手身上。

  公共屏幕因范妮的舉動而嘩然。

  那些豪賭成性的狂熱分子都在為這個命令搖旗吶喊,大聲叫好,剛才范妮的謹慎猶豫丟失的支持率又拉回了一點。而權貴人物卻不禁皺眉,對這個不太感興趣。哪怕他們平日裡也高高在上,享受著操控平凡人的生活,但他們並不喜歡赤裸裸地擺在檯面上的操控,這太低級。

  就在情勢失控,伊澤即將被淘汰出局之時,艾貝趕到了。

  她無聲的接近,令奧特的後背寒毛猛地豎起,野獸的直覺令他下意識地躲開了剛剛的站位。他和伊澤的武器都分別轟向其他方向,實驗室的武器走火,不禁引起其他武器的連環爆炸,室內熱量陡然升高,熾紅的能量團彷彿能在瞬間蒸發人體內的水分,畫面短短地凝滯了一刻後,超高科技的實驗玻璃碎片四濺!

  關鍵時刻,伊澤搶出了實驗室僅存的一把新型武器!

  「又是你。」

  頂著金髮少年皮囊的奧特,端著武器避到一旁,和艾貝呈對峙之勢,說話卻不見緊張之色,「你說你不是你們的主執棋手,難道他是?」

  艾貝竟也停下了攻勢,沒有挨近他的意思,反而問:「還打嗎?」

  奧特聞言微微一頓,他掃了眼伊澤手中的武器,在對方緊繃的視線注視下,咧嘴笑了,「下回見。」他抬手動了動,身體突然像是影像中的人物一樣扭曲,下一秒,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伊澤扶著牆滑坐下來,低罵了一句髒話。

  這種科技產品已經超出棋盤世界的基礎科技水平,而對方還沒有武器研究院作為背景資源庫。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破他改裝的防護系統,對面這人的能力遠超過他。

  說句實話,能堅持這麼久,都已經是他僥幸運氣好了。

  除此之外……

  「謝謝。」他對著艾貝道。

  這可不是救了他在游戲裡的命而已,也包括他的直播生涯。

  「不客氣,你也幫了我很多忙。」艾貝眼睛一彎對他笑了笑。

  倉促趕來,少女的髮辮已經亂了,細絨幾縷沾了汗水貼在臉頰邊。她手中是研究院裡隨手拿的匕首,方才她整個人戒備著,像古武時期的女戰士,眼下鬆懈下來,有一種戰後柔軟的美麗。

  伊澤輕咳了兩聲,岔開話題,「現在怎麼辦,武器只剩下一把了,不知道那個女人會不會再發瘋。」

  他脾氣好,肯忍讓女選手,不代表他不會發火。

  他要是真的因為那個瘋女人淘汰出局,他下了游戲就去砸對方的游戲艙,她不精神錯亂就算她運氣好。

  艾貝:「嗯……」

  伊澤等了許久發現艾貝沒回答,他抬頭看見她在看他手裡的武器,她眼裡的光芒很奇特,令他不自覺抖了一下,「你在想什麼?」

  「我想試試,如果武器被破壞,主腦會讓我們陷入死局嗎?」

  伊澤:「……」

  他迅速將小巧易攜帶的新型暗殺武器收進懷裡。他被美麗迷惑了,忘了這個瘋起來比那個更可怕。

  「不可以試嗎?」

  「當然不可以。」伊澤斷然拒絕,見她眉眼間出現失落之色,忍不住解釋,「你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哪怕我們兩個身手都還不錯,但我們不知道對方的身體數據是什麼。防守方可以自己選擇分配數據,萬一他的體質異於常人,我們進攻的時候就會出差錯。高手過招往往就在一瞬間,你失手一次,對方就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剛剛藍方那個人你也看到了,他自製武器的能力很高,我想能夠制約他的就只有系統本身帶來的武器。」

  要不是新型武器是未完成品,又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真正的執政官,他早就用它殺人了。

  這件武器是系統世界內部存在的,已經研究了很久,他進來之後就處於收尾階段。哪怕藍方的人能力再怎麼出色,沒有時間和資源,做出來的東西仍然比不上它。

  他們能破壞防護系統,能殺死身體數據普通的身為研究員的他,不代表可以瞬殺身體數據超高的選手。但這件新型武器可以做到。

  「好吧。」

  艾貝倒也沒再堅持。放棄計劃之後,她連眼神都沒給它一個,就像新型武器只是把玩具槍而已。

  伊澤稍後將這邊的情形告訴了范妮。

  哪怕他不想再和范妮合作,也仍然需要團隊的勝利。況且主執棋手這項能力帶來的威脅,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而無論如何,武器到底護住了一件,范妮的神色雖然不虞,也不好再責怪什麼。

  她自知自己的行為不會讓伊澤有多愉快,前面合作建立起來的聯繫已經蕩然無存。如果伊澤死亡被淘汰出局也就罷了,偏偏他被艾貝救下了。那麼之後他們三人的相處,她必然會身處劣勢。

  不過她並不擔心。

  畢竟棋局已經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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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6:33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五章 殺死執政官(十二)

  棋局進行到現在,雙方已經無形之中評估出了對方的實力。

  紅藍兩邊各暴露兩人,有一顆隱藏身份的伏棋,如今兩邊的信息都蒐集得差不多,酒吧和武器研究院姑且算是「賽前預熱」,下一次再遇,棋局必將發生改變。

  研究院的打鬥過後,艾貝就退回到游樂園,等待他們的主執棋手下一次進攻的命令。

  范妮想要對執政官A再進行一次驗證,伊澤和艾貝就必須配合她行動。

  艾貝曾經考慮過范妮作為主執棋手,除了虛無縹緲的話語權,還有什麼特殊的權力。認真想一想,大多主播特立獨行,脾氣不說差,但絕不喜歡受人擺布,隨時能給她使絆子。他們團隊願意配合,只能說范妮運氣好,碰上了一個心寬的伊澤,和一個不具有威脅的沒有玩過PC棋的她。那麼其他團隊呢?

  原來關鍵時刻操控「棋子」就是主執棋手們的底氣。

  棋子們會不會聽不重要,即便不聽,主執棋手也可以任意擺布棋子。

  但比賽裡的任何功能都會有限制。

  TITR設置的是團體賽,不是主執棋手單人賽,就說明裡面有可操控的餘地。

  按照范妮的佈置,接下來他們的任務,就是等待市政廳的慈善晚會。

  近來「上帝的使者」橫行,傳播疫病,據范妮說,市政廳的長官準備辦一場由拍賣會和舞會表演組成的慈善晚會,用拍賣得來的款項捐助受害者家庭,安撫民眾情緒。

  在雙方對抗的關鍵時刻,藍方先行有了動作,這對紅方來說是好事。對方動作越多,破綻也就越多。不過藍方這次的行為,著實讓人有些猜想不透。

  「他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辦拍賣會呢?」

  「不稀奇。」伊澤隨口說道,「這位執政官A先生一直很張揚,生怕我們不拿他當目標。除了慈善拍賣會,他還做了很多事……」

  他細數了棋盤世界開局以來,市政廳冒出來的一系列動作,包括出台武器法案、定期軍隊慰問等等活動,就是因為這位太喜歡「顯擺」自己,所以最早的時候,他和范妮都認為這是障眼法。向來目標人物都是把自己藏得越深越好,有誰會如此張揚?

  艾貝從伊澤提供的信息裡一掠而過,想了想伊澤的情報來源,不知為何,她想起了早餐常常看到的報紙,「你是從報紙上看到的信息?」

  伊澤哈哈笑道:「你也看報紙?沒辦法,這個時代科技落後,只能從這種舊載體上看消息。」

  他話出口後,對面半晌無人回應,看艾貝的模樣好像在思考什麼,他不禁問道:「怎麼了?」

  「唔……想請你幫我做兩件事。」

  武器研究院的項目已經結束,由於藍方的破壞,研究人員暫時撤退避難。好在項目即將收尾,伊澤一個人就完成了。原來應該放在武器研究院中保管的武器,在這樣的局面下,也被他順利地「偷出」貼身保管。

  所以現在他算是半個自由人,能夠執行其他任務了。

  按理他應該聽從范妮的調度,不過范妮將他當做棋子的舉動徹底得罪了他。原來他自願為了團隊利益犧牲一部分自己的表演時間,龜縮在武器研究院內,保護重要道具,現在……

  他不伺候了。

  「好。」他一口答應,「你說說看。」

  *

  市政廳裡突然出現了一段奇怪的緋聞,說他們的執政官先生和某個翻譯員春風一度,繼而引發了情感糾纏。基於執政官尚未結婚,這只能算是一段緋聞,而非醜聞。

  但身份地位的不匹配,眼下惡劣的時機,還是讓眾多工作人員議論紛紛。

  范妮乍一聽到這段傳聞,心裡就有些不適,不過她左想右想,都不認為藍方的人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因此沒多久就放下了,照舊行事。

  而執政官A先生就更值得人玩味了。

  「奇怪,他沒有任何行動。」伊澤疑惑地將盯梢情況報告給艾貝,他不僅想不通執政官A的動向,也想不通艾貝讓她去放出這段風聲的理由。他答應的時候曾猶豫過,生怕打草驚蛇,暴露了范妮。不過艾貝說的也有道理,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執政官A一開始如此高調,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相比較起來,范妮反倒是其中最正常的一個。站在她的位置上,一動不如一靜,她不能確定是不是藍方的人詐她的,什麼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

  而這對執政官A來說就不太正常了,突如其來的緋聞明晃晃就是他們紅方出的招,他就一點都不好奇?

  「他至少應該查探一下吧。」

  視頻裡,艾貝的唇畔露出笑來,「你還沒明白嗎?」

  伊澤搖頭,「不明白。」

  「那你很快就會明白啦。」

  視頻一閃驟然變黑了,是她切斷了通訊。

  伊澤:……

  這算不算是過河拆橋?

  而另一邊,艾貝不是故意切斷通訊的。她遊走在小路上和伊澤通訊,卻被兔子先生抓了個正著。她察覺到有人靠近的順就掛掉了連線。

  兔子先生笑得意味深長:「在做什麼?」

  「和男友打電話。」

  「……?」

  這個答案出人意料,向來高深莫測的兔子先生也一時沒防備,被她擊落了。他張了張口,剛要說什麼,就見對面的小姑娘比他更快一步,冷不丁地看著他說:「那天在酒吧的調酒師,是你吧?」

  說話時,她兩汪碧水一樣的眼睛裡閃爍著光,卻是日光照射進來的。

  他微微一頓,眼底突然有了莫測的笑意,「哎呀呀,被你發現了。」他立刻認下來的舉動,就像是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沒關係哦。」她說,「我會為你保密的。」

  咦?

  「就這樣?」兔子先生忍不住多嘴,惹來小姑娘奇怪的一眼。「你更希望我大肆宣傳嗎?」

  當然不是!

  兔子先生很苦惱,「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換身份嗎?」

  「那你不好奇我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兔子先生想了想,他確實不怎麼好奇,就好像他的任務就是等待她或者其他人看出來,然後將他問個底朝天,而他只需要裝裝神秘,再適當地給出一些信息就足夠了。

  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就像宇宙起源一樣神秘,且沒有由來。

  但她這麼一問,他確實產生了好奇心。

  「噓。」小姑娘沖他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顯得神秘十足。

  他將耳朵挨了過去。

  她的氣音拂在他的長耳朵邊,「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告訴你。」

  兔子先生驀然直起上身,就見她表情分毫未變,還沖他眨了下眼睛,問他:「怎麼樣?」

  「……」

  他笑了下,「成交。」

  兔子先生對答案的好奇心只有半分,但他想知道,沒有從他這拿到任何信息的她想做什麼。

  恰好有小朋友走過這條小路,看見扮演者愛麗絲和兔子先生都在,頓時驚喜地睜圓了眼睛,「艾貝‧麗絲」提著天藍色裙子轉了個圈,向他行了一禮,兔子先生則將口袋裡的糖果給了他。獨屬於他的「特別節目」讓小朋友發出快樂的歡呼聲。她已經笑嘻嘻地扯著兔子先生跑遠了。

  她的棋子很乖,不用買、不用操控,就會自動來到他們應該在的位置。

  *

  「都聽清楚了嗎?我再重復一遍。」

  「換眼手術的情報沒有問題,但我們不能確定藍方是否提前得到過這個信息,如果他們提前動了手術用來誤導我們,那我們就會殺錯人,武器只剩下唯一一把,如果殺錯了人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說生死棋的設定,基於棋盤世界存在三枚活動棋的情況,給了他們兩次選擇機會,那麼僅剩的武器,無疑將這個機會縮減到了一次。藍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廢物到給他們時間再造一把武器出來。

  這回,就是一局定勝負。

  范妮的目光凝重,「今天的任務以試探為主,只要執政官A是真的目標人物,他的隊友一定會出現保護他,反之他就是障眼法。但無論真假,都不要輕舉妄動。」

  她說話時,視線轉到了艾貝身上,「試探的任務交給伊澤,你只是從旁協助,在他有需要的時候再去接應,知道了嗎?一旦我確認他不是目標人物,你必須立刻撤退,不要和前兩次那樣自作主張。」這話不像是安撫勸告,倒像是生怕刺激艾貝刺激得還不夠。

  艾貝倒是沒有回嘴,只說:「我知道的。」

  范妮打量她半天,銳利的眼神像是要往她心裡扎一根刺,又道,「你做事太衝動任性,這次和以前的小打小鬧不一樣,你最好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乖乖聽從指揮。」這話聽上去像告誡,又彷彿暗示。

  伊澤聽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卻又隱隱的說不出來。

  艾貝微彎的嘴角趨於平直,輕應了一個「嗯」字。

  范妮終於放過了她。

  政府的慈善拍賣會,除了范妮的角色身份可以直接入場,他們要進場都需要一番佈置。好在伊澤的武器研究院是由奧德里奇‧哈里斯(主城第一富商)投資的,而其中艾貝做了牽橋搭線的工作。這次就由伊澤出面與對方的團隊協商,借著捐助的名頭拿到了邀請函,而艾貝也通過對方,以義演者的身份入內。

  兩人的身份被艾貝搶先捆綁,先前范妮有諸多不滿,但此時看來卻也未必沒有便利之處。

  至少伊澤的身份早就被藍方拿捏住了(衝擊武器庫的計劃絕不會是一朝一夕之間形成的),提早曝露沒有損失,而此時兩人合作行事不必遮遮掩掩,較為方便。

  三人中,范妮負責掃描全場、指揮艾貝行動,伊澤是主力進攻者,快攻快撤,艾貝負責協助他,必要時聲東擊西、接應伊澤。

  在紅方視野裡,執政官A這個靶子呈持續移動的狀態,一開始在慈善拍賣的舞台風度翩翩致辭,結束後下台,進入前排坐席,為每一次高拍微笑鼓掌,中途去了一趟更衣室,他的四周始終有人群簇擁著,即便到後方休整,也有人與之攀談。

  范妮皺了皺眉,在末尾的席位上通過特殊通訊器,與他們保持聯絡:「目前沒有找到最合適的試探機會,休息室的防衛會比台前更緊張,暫時排除這個選擇。」

  她的直播內容很少涉政、涉黑,刺殺一類的行動也很少指揮,因此佈置起來相當生疏。

  另一邊,伊澤聞言大致掠過場地,和手中的節目單後道:「等到義演結束,有個合適的伏擊地點。」

  「是嗎?」范妮重新掃視了一遍,「你說清楚一點,我們研究研究。」

  艾貝的聲音插入進來,異常恬淡乾淨:「不用了。我知道他說的地方。」

  兩個行動的人已經有了默契,指揮是否需要知道彷彿無關緊要。

  范妮心裡不滿的情緒瞬間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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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6: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殺死執政官(十三)

  范妮不是沒有懊悔過提前對伊澤使用「棋子處罰」功能,但事情已經發生,後悔沒有任何用處。她冷靜地處理了這份多餘的情緒,制定了新的計劃。

  她知道對面兩個人已經聯合起來了,但那又如何?出局的人是沒有辦法聯盟的。

  義演安排在慈善拍賣過後。露天舞台,草坪上一張張小圓桌如堆放白色馬卡龍,配合著輕鬆悠閒的甜點時間,聊以放鬆。台上表演的是音樂劇,艾貝扮演著大背景下的一個小角色,是世家小姐們中的一員,穿著華麗的舞台束腰長裙,拿著扇子與諸人齊唱。

  台下的高官權貴不時交換意見,大都和表演內容沒有關聯。

  「最近政策有什麼變動?」

  「禁止武器攜帶法案推出後,民怨已經開始降溫,這次慈善拍賣結束,款項撥作撫恤金,我看就能平息下來。」

  「聽說前幾天抓到了『上帝的使者』的成員,上面已經在拷問他們組織的藏身地了。」

  只有一些普通工作人員,和作為代表被邀請前來的民眾,才會津津有味地欣賞音樂劇。

  隨著主演激昂的演唱落下來,主演們逐一來到前台謝幕,執政官A先生再一次進入人們的視野。他發表了一番演講,並感謝劇團的義演,與主演們一一握手致謝。一番姿態分外誠懇,台下鎂光燈閃爍不斷,將這些片段收入相機裡,相信第二天就能從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中看見。

  就在氣氛和樂融融之時,異變突生!

  舞台天花板上有人影借助舞台設備垂吊下來,他身形如風,以極快的速度向下俯衝,所對準的方向正是執政官!

  這一切來得猝不及防,台上主演們尚未來得及發現驚變,觀眾席中已經響起尖叫驚呼聲。主演們順著觀眾視線抬頭的瞬間,驚出一身的冷汗。

  執政官的護衛隊隊長高呼:「保護長官!」然而護衛隊的人都在台下,倉促之間,無法及時護救。

  主演們躲的躲、跑得跑,也有幾個膽子大有野心的想擋在執政官身前,卻被執政官A先生撥開了。

  他踢走了妨礙自己行動的人,也不講究形象,就地就是一滾,躲過了伊澤的第一波刺殺。他整了整衣領,還想笑話對方兩句,伊澤乾脆俐落的第二次進攻已經殺到!

  高空襲擊向來比地上佔優勢,執政官A只能狼狽地進行小範圍的躲閃。

  「這位朋友,不用這麼狠吧,我真的不是你們的目標。」

  「真的,我不騙你,別把子彈浪費在我身上——」

  可惜他的俏皮話伊澤充耳不聞。

  兩人的直播風格顯然迥異。

  而在他幾次險些遇害,極度危險的過程中,無論是主演隊伍裡,還是護衛隊之中,都沒有真正的能者出現,保護他的安全。

  緊急關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重要地位,假設他是目標人物,藍方的選手哪怕不出現,對他的保護也不會如此鬆散啊,僅憑伊澤一個人就能使得他們大亂。

  因此,范妮縱觀全場之後,冷靜地下達命令:「不是目標人物,撤退。」

  但就在這時,一位小配角突然出現在舞台的盡頭,她拖著華麗的演出服長擺,一步一步,慢慢往舞台中央走去。在這種時候,觀眾都不曾注意到她,唯一注意她的只有同屬紅方、一直在關注她的范妮。

  范妮的眼中掠過一絲詭異的光,表情變得焦急,對著通訊器喊:「艾貝你在做什麼,快停下來!」

  「我去支援呀。」

  「我說了,行動已經結束了!你不要擅自毀壞棋局。」

  「是嗎?可我覺得,執政官A就是我們的目標,畢竟我蒐集到的信息不會有錯。就算沒有人及時救援他,也有可能是救助不及,或者障眼法,對不對?」

  「我說了過,只要沒有人來救——」

  「可是這麼好的機會,放棄了就沒有第二次了哦。」

  「我說過了,你查到的消息未必是真的,不要被你自己的情緒影響了判斷。我們是在比賽,你難道想毀了紅方嗎?!」范妮的言辭銳利,咄咄逼人。

  而那邊的艾貝就好似掐斷了通訊,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彈幕刷出的速度立刻快了一倍。

  [ 這種關鍵時刻,比的就是耐心和細心,這個主播素質也太差了。 ]

  [ 不稀奇,小地方出來的人缺少大局觀。 ]

  [ 性格衝動,唉,枉費我還在她身上押了大筆資金,虧了虧了。 ]

  而比起相對文明的觀眾,賭徒一般的觀眾撕掉了文明的外殼,在直播間裡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原始野獸的一面。在艾貝身上投了錢的開始瘋狂辱罵艾貝,直播間的禁言禁了一輪又一輪,惹得整個直播畫面異常難看,連普通觀眾都變得焦躁。

  場外,關於艾貝的支持率掉的飛快,灰色的旗幟再一次減少,與范妮拉開距離。

  已經有人出言建議范妮使用主執棋手的特殊權力了。

  這項權力甫一出現就被大部分的觀眾抵制,星際人民再卑劣冷漠,對人權是十分重視的,而這項權力幾乎是對主播的人格侮辱。可是比起看到主播犯蠢毀掉整個棋局,他們寧願暫時拋開人權。

  「我知道了。」

  范妮做下了決斷,「我不能看著她毀了比賽。」

  另一邊,艾貝並沒有掐斷通訊,她行走的過程中,不忘關注范妮的動向和彈幕的內容。見狀,她對著通訊器輕喊了一聲:「伊澤。」

  而戰鬥中的伊澤,不知為何輕易捕捉到了她的訊息。

  舞台之下,范妮打開了主控面板,選中操控按鈕,手指在隊友欄的「艾貝」上面點擊,指尖與面板接觸的一剎那,彷彿有波紋擴散開來。精神鏈接通過無形的藍色電波相連,瞬間來到上百米遠的舞台上,準確地落在艾貝身上。

  艾貝的腳步停頓了一刻,然後,衝擊著她本身固有的力量,而只要不注意,兩股力量就會將她擰緊擠壓。

  當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腳上時,只要邁出一步,她的腦袋不留神間就要往後擰轉,到時候畫面一定相當驚悚。

  這是她長期生活在垃圾星鍛煉出的「能力」,沒人能對抗高科技所產生的施加於神經的力量,但身體經過輻射摧毀變異的艾貝可以。

  但眼下對抗的形式非常微妙,一不小心,她的腦部神經就很有可能被徹底摧毀。

  關鍵時刻,伊澤操控自製的機械武器爆炸,粉塵撒滿了整個舞台,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終於有機會喘了口氣,拎起衣領,忽然對著上面的通訊器說道:「范隊長,你知道市政廳傳出了你和執政官A的緋聞嗎?」

  范妮在緊張時刻被打擾,滿臉不耐煩,「我當然——等等,你怎麼會知道?」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件事畢竟只是緋聞八卦,只在市政廳內部流轉,遠在千里之遙的武器研究院的伊澤,怎麼可能聽說?

  「因為這個消息,是我散佈的。」

  他笑著露出了一口白牙。

  范妮與艾貝的鏈接還在進行中,這句話卻如同有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她神經上。

  她只覺得腦神經一痛,像遭到了反噬,鏈接斷開了。

  下一秒,艾貝從巨大的神經壓力中脫身,身體的操控權回歸自我。

  她的眼睛小弧度地彎了一下,像是在笑。

  任何功能都會有限制,范妮想要操控別人也不是隨便一個念頭就可以,必須做到專注一心,但凡分神,思緒混亂,就會導致控制失敗。這就是它的侷限。

  艾貝拖著長長的裙擺卻絲毫不嫌累贅,她的手上有一樣東西泛著藍紫色的電弧,令人感覺到致命的危險。

  執政官A已經注意到了她,隔著混亂的濃霧粉塵,他看見了曾經戲耍過他的艾貝。隨後,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凝結在了她手裡的那道電光之上。他下意識屏息。

  遠超過這個世界的其他武器,被伊澤判定為能夠瞬殺選手的武器,所帶來的威脅感絕不簡單。

  台下的背景是慌亂逃竄的觀眾,東倒西歪的桌椅,碎在草坪裡的點心,鏡頭彷彿隨著他們的奔跑而發生傾斜,唯有舞台中間的執政官和他的護衛隊垂直於斜角,一動不動。

  這一刻如暴風雨前的安靜。

  范妮回過神,猛地發現艾貝離執政官A已經非常接近,手中的武器更是引人注目,她的臉霎時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她一改從容的態度,對著伊澤尖聲大喊:「你把什麼東西給她了,我們僅有的那把武器?你怎麼敢把武器給她?!!」

  隨著她的高聲嘶吼,艾貝的身形如鬼影一般接近了執政官A。

  舞台上,隔著重重拉高的幕布,執政官A沒來得及再說出任何台詞,就戲劇性地倒了下來。

  范妮的臉色霎時全白:「不——!」

  這一聲如一道深邃的裂痕,撕開了時間的畫面。

  這之前,尖叫不休、鬥戰激烈,而這之後,畫面出奇的寧靜。

  綠草隨著微風擺動著,演出台上的燈因天色漸暗而「啪」地亮了起來,天幕低垂,天際是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的彤紅晚霞。

  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參與慈善晚會的人群已經被疏散,護衛隊也都倒下了,只剩下棋局世界之外的人還在。

  「咦?沒有殺對。」

  艾貝微微可惜的聲音在過分的安靜裡響起。

  范妮的心理防線早就崩潰了,她渾身的勁好像被人抽空,癱坐在地上按著胸口喘息,眼睛死死地瞪著艾貝:「你在做什麼!你到底在做什麼?!!」

  「我說了他不是目標人物,為什麼不撤退?!」

  「但他也不是死棋呀,棋局還能繼續走,不是嗎?」

  「武器沒了,沒有武器你怎麼殺死目標人物!」她咬緊牙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精心佈局,會被這顆魯莽的「棋子」徹底毀了,輸得不明不白!

  她心裡能嘔出一口血來。

  「武器,它嗎?」

  艾貝踢了一腳被使用完後徹底失去能量的武器,發出笑聲,卻沒有多說什麼。她從舞台上往下看人,穿著的誇張戲服將她襯托得如同最好的演員,她輕歪頭問:「這不是你安排的劇本嗎?」

  話音落下,范妮的臉部肌肉猛地一顫。

  走到她身邊的伊澤不由疑惑:「什麼?」

  事情已經結束,艾貝不介意給他解惑,回報他一直以來的耐心。她輕快地回答:「我和她的選票太接近,她感覺到了威脅,就想激我殺人,只要我衝動殺錯了目標,就會失去大部分觀眾的支持,對吧?」她好心情地分了一眼給范妮,繼續和伊澤道,「你不是奇怪,為什麼市政廳出現了這麼奇怪的緋聞,兩個當事人都無動於衷嗎?因為執政官A早就知道了她是紅方的第三名選手,而范妮呢,也知道執政官A知道了。」

  這句話說的有些繞,但伊澤聽懂了。

  他驚異地看了看范妮,不可置信,「你出賣隊友?」

  范妮不說話,艾貝糾正他,「是處心積慮出賣隊友。」

  據她猜測,大約是范妮在打探情報的過程中動作太大,引起了執政官A的注意,而她本人多少能感覺到來自藍方的關注和調查。既然身份已經暴露,失了一張好牌,那不如把這張牌塞給對她有威脅的隊友,借此踢她出局。

  執政官A知道了她的身份,順勢調查她所探查到的情報,那麼關於「眼睛手術」的信息就不難得知了。范妮讓她去查證信息的真實性,只是認定了她脾氣自我,一旦親眼確認情報正確,就不會聽從她的指揮。范妮一再激她,也是為了讓她被情緒所左右,做出錯誤判斷。

  這是一個陷阱,既是藍方的陷阱,也是范妮的陷阱。

  「只是她沒想到,哪怕有主執棋手的操控權力在手,也擋不住我的衝動殺人,將劇本一演到底,徹底毀了她的局。她這麼生氣,可能是被自己的蠢笨氣死的。好端端的,何必害隊友呢?要是不想著害我,至少武器還拿在手裡呢,她心裡大概在這麼想吧。」

  伊澤察覺到她的情緒愉悅地上揚,連話都多了起來。發覺她也不是這麼不可捉摸,甚至有點游戲勝利的孩子氣,他就有些好笑。

  不過他仍然有不懂的地方,遲疑道:「就算是這樣,也不必真的殺了執政官A吧,萬一他是死棋,那棋局就結束了……」

  「不會的。」艾貝說,「他有求生慾望,就不會是死棋。」

  不管怎麼掩飾,人在一瞬間的本能會暴露出許多東西。

  哪怕她早就知道執政官A不是目標人物,伊澤的試探對她來說依舊很有用。死棋只會迫不及待等他們殺死他,好獲得勝利、結束比賽,而不會追求著萬一的可能,留在賽場上。

  執政官A對敵時看似輕鬆,還在和伊澤開玩笑,身體的每一根線條卻不是這麼說的,它們積蓄著力量,拚死一搏。

  人會撒謊,人的本能不會。

  伊澤:「……你就不怕猜錯。」

  「這樣不好嗎?至少我們排除了一個選項。」艾貝天真地看了看他。

  一直沒有進展的棋局,玩起來多沒意思。

  說著,艾貝想到了什麼,側頭看向范妮,露出乾淨的笑容,「不,是兩個選項。」

  觀眾再也不需要在她和范妮之間作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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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7:0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七章 殺死執政官(十四)

  直播間的灰色旗幟,從艾貝殺死執政官A的那一刻開始出現反彈,在她的言論中節節攀升,第一次蓋過了范妮所屬的黃色。大面積的灰雲霸佔了直播間,如大雨將至,烏雲漸積,形成陰雨之勢。

  奢華星耀區(主播不可見):

  [ 我死了!臥槽這個主播直擊我心!! ]

  [ 好帥好帥好帥啊啊啊,是!!!我們不需要第二個選項!!!! ]

  [ 我就說貝貝是故意的,我追了她幾次比賽,她根本就不是性格衝動的人。我看她紅方那兩人說她衝動還覺得奇怪,說她衝動,其實就是她不適應團隊賽吧,她有自己的主張和計劃,根本不是別人能指揮得了的。要是這些人指揮得當還好,我看我貝也有要配合的意思,結果事實證明,這個范妮根本就不能當領隊(攤手)。不想著贏比賽,就想著殺隊友。]

  [ 唉,失望。范妮錯就錯在太輕敵,我都看出這個灰頭髮的主播不簡單,她居然看不出來。不想粉一個沒腦子的主播。 ]

  至尊星享區(主播可見):

  [ 我說了,弱小的小東西絕地反擊才有觀賞價值,怎麼樣,現在你們懂了嗎? ]

  [ 不錯,讚同。 ]

  [ 放屁!強者恆強,裝兔子可真沒意思。 ]

  [ L:不愧是我選中的小主播,表現得很精彩。 ]

  他說得輕描淡寫,評論後面卻跟了一艘銀河巨艦,是屬於巨額打賞的特別訂制款。銀色艦身泛著MX-01礦石的光澤,線條設計流暢,雄奇瑰麗,如博物館中的藝術品。

  這樣大的手筆,一時令直播間反對的聲音都幾乎消彌於無形。

  當然,如果不是恰好艾貝反制范妮贏了,照樣多的是人跳出來大罵。

  [ F:(緩慢拍手)設計陷害隊友的思路不錯,隊內競爭引發爭議,做高數據。 ]

  [ L:(笑)說話拐彎抹角,分不清是誇是諷刺。 ]

  [ F:我押了灰色。 ]

  說話間,彷彿能看到男人用嘲諷般的眼神反問一句:你說呢?

  [ L:我記得你原來是綠色中立,現在比賽過半,終於下場了? ]

  [ F:沒有好的選擇,不如不押,何必給人送錢。 ]

  [ L:嘖,吝嗇。]

  [ F:可惜,「反派角色」解決得太容易,下面的劇情缺少看點。 ]

  他的話招來了爭議,或者說是單方面的抗議也不為過。

  其他人可不覺得下面的劇情會無趣,一場比賽裡出現一個強者大殺四方,就是眾人最喜歡的劇本了。尤其是他們大多數都沒解開其中的「謎團」,能看懂每個主播的意圖就是他們的極限,其他選手通常會對自己的觀眾解釋自己各種行為的意圖,只有艾貝的觀眾最為苦惱,通常要等到結束才能等來一次解釋,其他時間全靠自己頭腦風暴。

  但像F一樣頭腦清晰的觀眾也不是沒有。他們可能已經解出了這局棋的秘密,之所以繼續收看直播,只是為了看一看事情的發展是否符合自己的推測。

  棋局世界之中,執政官A的死亡推進了進度條,卻尚未帶來一個回合的結束。

  范妮眼睜睜看著艾貝走下舞台,隨手拎起一把餐刀向她走來。冷汗在剎那之間迸出,她察覺到自己的手腳冰涼。

  她想殺她?

  ……並不是不可能。

  這個時機點選的太好了,她陷害在前,對觀眾來說,被報復也是理所應當。艾貝剛獲得了反轉的勝利,擊敗了同隊對她「心懷叵測」的人,慕強的觀眾都會支持她。而原本那些支持她范妮的觀眾,眼下也只怕對她失望透頂,除了一路跟隨她到這場比賽的基本盤,其他人只會大聲叫好。

  所以艾貝可以殺了她。

  眼睛虹膜裡漸漸倒映出一個人影,碧眼白膚的少女如死神一般走近。

  范妮的瞳孔驟然縮緊,對方手中的銀色餐刀漸漸逼近,刺來之際如一道亮白強光,剎那間她閉了下眼。

  她既後悔又不甘心,如果不是先前得罪了伊澤,形成了二對一的局面,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她即將解開藍方的棋局,要不是武器沒了……

  可是想像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出現,也沒有她出局的提示音。

  范妮驀然睜眼,身前人影不在,後方卻傳來窸窣的聲音。她回頭只見艾貝的波浪裙擺掛在灌木叢上,透過灌木叢交錯的枝丫,露出她細白的腳踝。

  此刻,她已跨過灌木叢,猝不及防間將一個金髮少年踹翻在地。

  「你的警覺醒好差。」她頭也不回,但范妮知道她是對自己說的。身邊的灌木叢裡藏了一雙窺探的視線,她竟完全沒有察覺。

  金髮少年抱住她抵在他胸前的腳踝猛力一轉,在她失衡間趁勢起身。艾貝在空中飛轉過身,借他的力氣,輕巧地將鉤掛在灌木叢間的裙擺扯斷了。

  被毀壞的精美碎布不規則地散在她小腿上,變的短而靈活,方便她打鬥。

  兩人你來我往,身手快得不像話。

  剛趕到的伊澤想幫忙,可完全插不上手,只能驚奇地看著兩人對戰。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艾貝的戰鬥能力,上次武器研究庫被炸,艾貝抵達時已經接近尾聲,似乎沒有做過什麼。現在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當時這位執政官B會突然罷手,如果不是感覺到了威脅,他也許不會輕易撤退。

  而越是旁觀,他就越覺得膽寒。

  相比起來,他的刺殺行動就是小兒科,這兩個人的動作乾淨殘忍,就像……真正生活在黑暗裡的殺手。

  她現實裡到底是做什麼的?

  不過更令他詫異的是,這場比鬥艾貝好像佔了上風。

  大約是近身戰的原因,執政官B沒有使用自己造出的武器——也或者是沒來得及使用。

  耳邊低嘯的風彷彿將他的情況一一告知了她,艾貝連眼睛觀察都不需要,只笑得愉快,故意問他:「你沒吃飽飯嗎?」

  執政官B這具身體只有十歲左右的年齡,比她還矮了一個頭。按理個子小的人勝在靈活,但顯然他與現實生活中的體型截然相反,他無法很好地適應這具身體的力量。如果不是遇到她,未必會輸。

  但他的運氣好像不太好哦。

  執政官B舔了下嘴邊的血跡,嘴巴裂開笑,野獸般的氣場將金髮少年精緻貴氣的臉龐毀得一乾二淨,百忙之中還不忘睨了眼草叢邊早已僵白著臉的范妮,「這才是你們的主執棋手?」

  鄙夷之意袒露無疑。

  他沒忘記兩人第一次交手時,艾貝「自謙」的話,此時刻意提起就是為了嘲笑她。

  「是哦。」

  說話間,艾貝手中的小餐刀貼近他的耳朵,冰薄的利刃與皮膚相貼,令人汗毛豎起,也不見她如何用力,輕輕一劃,就險些將他的耳朵整隻割掉。哪怕他及時躲閃,仍被她從耳廓劃到臉頰,劃出一道大口子。

  充滿腥氣的血液頃刻間從傷口湧出。

  他的眼神猛地一沉,充滿殺氣。

  而他的直播間裡,彈幕早就已經沸騰了。從一開始叫囂著撕碎女主播的浪潮,漸漸平息,然後突然反彈變成難以置信的怒罵,和對艾貝的興趣。

  [ 我沒看錯吧,奧特近身戰鬥輸了? ]

  [ 垃圾主播!不是說從沒有過敗績,戰鬥水平一流?媽的哪個告訴老子的,老子要是賠的傾家蕩產,就去殺你全家! ]

  [ 漂亮! ]

  [ 這女主播是挺漂亮的。 ]

  [ 哈哈哈,哪個八百年沒吃過肉的,看清楚,紅方這位選手的動作角度、力道拿捏,每次餐刀出手都不落空,最後這一劃,嘖嘖,這是哪位暗殺者世家的後代,要不然就是軍方的人。 ]

  [ 軍方的人會來做直播?不怕人笑掉大牙!奧特要不是吃了這具身體的虧,怎麼可能會輸。 ]

  比起主播不可見的評論中的野蠻與直接,至尊星享區的權貴高官相對要矜持一些,仔細分析兩人的招式。不乏有人對艾貝的來源感興趣,不過簡單調查過後,什麼都沒有查到。

  他們不知道,身為首都星執政官的費曼早在調查艾貝的時候,就已讓人將她的記錄做過一番遮掩,遠比長晝星負責人受艾貝所做的粗淺遮蓋要好。否則就憑她這次暴露出來的能力,可能此時就已經被人掀出了底細,能否繼續安然參賽還是未知數,有很大的可能會被某位大佬徵召,作為底下工作者為他所用。這是艾貝唯一疏漏的地方。

  畢竟有奧特這樣的參照物在,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首都星能人輩出,她適當放開一點也沒關係。

  適當放開的結果,就是她在戰鬥的時候,將奧特切割得如同一塊血排。奧特也早就將理智拋到了宇宙之外,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和她對戰,沒有分毫要逃離的意思。他的人生從來沒有「逃跑」這個詞。

  艾貝不是沒有受傷,但她連下意識的疼痛閃避都沒有,神經堅韌,意志強大,徹底激起了他的戰意。

  「伊伊,把我上台前用的機器搬過來。」艾貝突然開口。

  「哦……」伊澤剛一答應,忽然意識到什麼,「你叫我什麼?」

  艾貝飛快地眨了下眼睛:「伊澤。」

  他將信將疑地走開,仍然很懷疑她剛剛用了一種很親暱的叫法……他咳了下,有點臉紅。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種叫法更像是在叫她養的寵物。

  兩人上台前對過路線方案,伊澤知道她所說的機器就是製冷機。

  那是為了在演員身穿層層疊疊的華麗禮服時,給他們製冷降溫,免得他們汗流不停影響演出,被觀眾看見難免有礙觀瞻。

  伊澤很快就想通了艾貝的做法。

  事實上,哪怕艾貝表現得更為輕鬆,但讓奧特受傷容易,想制服住他卻有些困難。只看他沒有出現致命傷口就知道了。

  「機器?」奧特哼笑,「不管他製造出的是什麼機器,都沒有用。」

  艾貝:「是嗎?」

  普普通通的、屬於舞台的製冷機被伊澤打開,它的冷氣貼著草坪爬行,不經意地將周圍一片區域籠罩其中,侵蝕著他們的末梢神經。相比起來,受傷流血更多的奧特行動變得遲緩了,哪怕只是須臾之間,也能被艾貝捕捉到。

  剎那間,他的身體出現了僵直反應。

  下一刻,他被艾貝壓制在草坪上,她的膝蓋抵著他後背,小餐刀快速挑了他手上的筋。她握著刀柄,尖利的刀鋒向下,對準了他心臟的位置。她輕輕一點,血從他後背的衣服裡洇濕開來,如一朵鮮豔的花。

  伊澤都不忍心再看。

  TITR的直播大賽裡,血腥殘忍的畫面不多,超出觀眾忍受範圍會被上鎖(有需求的人可以解鎖觀看),眼下這一幕尚且算是許可範圍之內。

  艾貝沒有繼續往下刺,她頂著臉頰上的血跡,低頭看著奧特:「她是紅方的主執棋手沒錯,你就是藍方的主執棋手吧。」

  她甜美的語氣就像在說「你們好登對哦」。

  這句話顯然是為了回應他之前的嘲笑。

  她彎著笑眼的樣子分外記仇,令伊澤打了個冷顫,剛才臉紅餘下的一點溫度消散無形。

  奧特動了動手指,沒成功,可見艾貝做得乾淨漂亮。他也輕咧開嘴角笑了一下,「厲害。」

  伊澤走到了艾貝身邊,「他是真的目標人物?」

  問出這句話時他已經覺得是了,不然她何必費心抓他。既然排除了一個普通棋子的選項,剩下就是生死棋了,她總不至於特地殺了己方死棋,輸掉比賽吧。

  「他呀——」

  艾貝一句話剛開了頭,旁邊卻突然有一道女聲插了進來。

  「他不是目標人物。」

  聲音突兀,他們幾人不免朝那邊看去。

  范妮不知何時摘掉了自己的眼鏡,在眾人看來時,她猛地攥緊手中的眼鏡,險些將鏡片壓碎。她顯然不太能適應這個血色場面。但她開口了,向來冷淡的聲音聽來有些發緊:「你殺了他一定會輸。」

  沒人聽不懂這句話是對艾貝說的。從剛剛起,所有的鏡頭與華彩就都在艾貝身上。

  與此同時,沒什麼比失去鏡頭和注視更讓一位主播感到難受的了。范妮不甘心就此認輸,她還有籌碼繼續在棋局裡活下去!

  她一字一句對艾貝道:「現在藍方第三人都還沒出現,你不覺得奇怪嗎?其實真正的執政官……」

  她將準備已久的台詞慢慢說出。

  誰知,沒等她醞釀下一句,就見對面看似狼狽、卻讓她心生畏懼的少女,用澄澈的目光望著她道:「你是不是想說奧德里奇‧哈里斯,那位主城首富?」

  范妮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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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7: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八章 殺死執政官(十五)

  藍方直播間:

  [ 我早就猜到是奧德里奇‧哈里斯,你們還記得那次鐘樓談話嗎? ]

  [ 是說奧特和盧克斯(執政官A)想狙擊紅方的那次?沒錯,那次談話中兩人對這位富商含糊其辭,我就覺得有鬼。「不要輕易採取非正常途徑的聯絡方式,以免暴露身份」,哈,他們還有其他聯絡富商的途徑,暴露身份又是暴露什麼身份? ]

  [ 看來我押對了,虧得這個男主播這麼神秘,答案也只是這樣而已,這棋局沒什麼意思,我換別的看看。 ]

  [ 明明選了佈局方的直播視角,居然還要攻擊方的人來告訴我答案,滑稽滑稽。 ]

  紅方直播間:

  [ 那個首富,怎麼會是他? ]

  [ 我猜錯了,竟然不是游樂園那隻兔子……它看上去就很可疑。 ]

  [ 莎莎:我從來不認為是兔子先生。1、藍方沒必要放兩個人在游樂場,造成資源浪費。2、貝貝選游樂場也是誤打誤撞,恰好撞到目標人物的幾率太低了。3、這位兔子先生看上去很神秘,卻又能從它身上得到許多信息,更像是主腦安排的一個提示器。也就是無論貝貝選擇哪個場景,或許都會有一位「兔子先生」的存在。甚至不一定是貝貝,它出現在紅方任何一位選手身邊都有可能。如果他是「提示器」,我們往前推導,就有個值得深想的地方,他給出的游戲獎勵真的只是觀看中央舞台的表演嗎?]

  [ 得到游戲獎勵-觀看中央舞台表演-發現藍方選手,按姐妹的說法,提示器提示了藍方選手,我認為沒有問題。 ]

  [ 莎莎:確實,看上去沒有問題,但我覺得還是太簡單了,仔細想想,如果不是貝貝,別人不一定能從細節中發現那是選手,當然,也有可能獎勵也只是一個引導方向,猜不猜得到還是看選手的能力……我只是記得艾貝說過,游樂場還有別的線索,不僅僅是那位執政官B。 ]

  [ 是不是兔子先生的真實身份?據我分析,貝貝說兔子先生充當過酒吧裡的調酒師,神秘、掌握信息、另有身份,我猜想他的真實身份也許和「上帝的使者」這個組織有關,這是現有信息中,唯一符合要求並且可以產生關聯的東西了。 ]

  [ 我的頭已經爆炸了,只是聽分析結論也已經爆炸,給大佬們跪下磕頭哐哐哐! ]

  [ 莎莎:我在想,那個餐桌游戲,會不會有什麼意義? ]

  [ 等等,現在重要的不是兔子先生吧,首富呢?我還是想聽關於富商的分析,為什麼是他? ]

  為什麼是他?

  范妮很快就會給他們說明分析。

  因為艾貝在令人吃驚地報出那個名字之後,就又輕快地說:「我只是隨口說了一個名字,原來真的是他呀?」

  范妮愣了下神。

  對方說話的語氣並不讓人信服,倒更像是……懶得繼續往下說,彷彿一點也不在意「謎底」究竟由誰說出。

  她狐疑的目光,與艾貝眼神對撞地剎那避開了。

  她現在是真的恐懼她。她在直播裡再厲害,現實中也只是一個生活在和平時期的普通人。她不是執政官B,沒有那樣的本事和意志力。如果是她,寧願立刻死亡出局,也不願意苟延殘喘。

  不過對方似乎不準備殘殺隊友,這讓范妮的心定了下來。

  說不定艾貝真的只是隨口猜測,說不出具體的分析,所以才不得不給了她繼續表現的機會。

  只要有機會表現就能翻轉棋局,再次拿到主執棋手也並非不可能……這終究是一場智力比賽,不是武力比拚。如今,她才是掌握信息情報最多的那個人。

  她的唇角不自覺地微微揚起。

  一貫高傲的人總是很難懂得收斂自己,艾貝看著她想。

  范妮不知道自己的心態暴露在了艾貝面前,她開始分析局勢,既是說給紅方的人,也是說給直播間的觀眾:「指向奧德里奇‧哈里斯其實有很多證據。我一直在想藍方第三個人是誰,先用了一個很簡單的排除法,我想藍方選手不可能到現在都沒出現,那出現在我們視野中的人就都有可能。」

  「大部分的NPC就只是簡單的NPC,要辨認不難。而能夠留有名字又符合要求的並不多,直到我一一排除,發現了奧德里奇‧哈里斯,這位主城第一富商。一開始,這個名字就出現在我們的視野範圍裡。」

  「你們不奇怪嗎,武器研究院缺少資金,富商就有大批的資金,是主腦在引導著我們關注他。我們主動接近他,讓他投資了武器研究院,所以他輕易掌握了伊澤的身份。」

  這段話似曾相識,仔細想卻又沒有根源……

  伊澤忍不住看了眼艾貝。

  她似乎在認真「聽課」,沒有打斷范妮的分析。

  「還有游樂園的歌謠。」提起艾貝那邊的線索,她頓了下,「我一開始以為重要線索是那句『野獸般迷一樣的眼睛』,後來發現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兩句,『白瓷酒櫃深處角落,翡色烈酒閃著邪惡的光』,這類描寫通常只是作為鋪墊出現,無關緊要,直到後來我看見了他家裡的佈置。」

  「我沒有把照片帶過來,是一期新聞報導,在他家做的採訪,背景就有這兩樣東西。」

  艾貝問:「還有嗎?」

  「還有……最初那條系統給出的線索中,執政官沒有露面。而棋局世界裡,從頭到尾,富商都沒有露過面,符合他神秘的特徵。但這只是在其他線索指向他之後,輔佐性的推測。」范妮輕皺眉毛之後,才將這條信息道出。可見她也在猶豫要不要提供這個說法。這並不能作為直觀性的證據,只能用來作主觀聯想。

  「但『上帝的使者』這個組織成員出現作亂以後,執政官最應該遭到抨擊的那段時間,首富宣稱身體有恙閉門不出,。」

  當時利克的母親來接他,艾貝和利克分別,這條信息,就是從她這裡拿到的。

  這時,藍方的彈幕裡忽然有人跳起來。

  [ 鐘樓談話,我記得奧特說過,這個時候會出現的NPC只有三種情況,她是接下來重要的劇情人物、會給玩家帶來重要信息,或者有人將她引來了。當時我們都覺得是紅方的選手把她引來的,現在看來,該不會是因為她要給玩家帶來信息吧?! ]

  [ 前面的兄弟記得這麼清楚? ]

  [ 實不相瞞,我當時就覺得這段話有點微妙,特別記憶過。這麼說,這是主播專門給我們的線索了。 ]

  [ 鐘樓談話是什麼重要會談,怎麼信息點全在那裡。 ]

  「這樣聽起來,好像就是他沒錯。」艾貝仍然保持著膝蓋抵在奧特脊柱上的姿勢,可以說是悠閒地將他當張毯子,半跪在上面了。眼下,她聽完分析之後問奧特,「你覺得呢,是他嗎?」

  彷彿奧特是紅方第四位成員。

  她轉頭一動,重量驟然加重,奧特被壓到傷口,發出一聲悶哼。他眼中有奇詭的光芒微微閃過,既答又問:「我覺得不是他,你覺得呢?」

  艾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的後腦勺,彷彿能從這裡透視到他的所思所想。

  「不是他還能是誰?」

  不遠處的范妮冷聲開口,「你是藍方的領隊,你說的話完全不可信。」

  「噓。」艾貝作了個噤聲的動作,「大家不要吵架哦。」

  她豎起的指尖上還有凝固的血跡,認真的神態,不由令范妮眼皮一顫,不敢再出聲。

  風聲驟停,時間凝結在原地,再一眨眼,他們已經進入了純白空間,開始了休息商討的回合。

  不知道是不是眾人錯覺,就像是為了應和艾貝在進入空間之前的訴求,這一輪的投票快而安靜。紅光輪轉,很快停在了她身上。沒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包括范妮。

  她心知肚明,自己在分析時的表現應該可以挽回許多印象分,但還遠不如艾貝的表現吸睛。她看著紅光如鮮豔的血袍加在對方身上,將原來想說的話嚥了回去,變得沉默下來。

  艾貝很自然地拿過了「接力棒」。

  「好像已經沒有什麼需要討論的東西了。」

  第一次擔任主執棋手,艾貝毫無經驗地開始主持談話會。她支著下巴想了想,也只說了這一句。

  伊澤:「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麼?」

  「人家已經推理了那麼多,我們當然是去殺了奧德里奇‧哈里斯了。」

  這個「人家」指的就是范妮。艾貝新官上任首要的事,彷彿就是搶奪成員的功勞。而她說要殺死首富的態度也十分天真。

  如果是以前,范妮一定會嘲諷她的「天真」,哪怕是現在,她也並不覺得她能輕易殺了目標人物。但艾貝可怕的戰鬥力,令她學會了閉嘴。

  一個小女孩抱著槍支,比成熟理智的大人拿著槍支更可怕。

  范妮不說話,伊澤自然替代了她的位置,無奈地對艾貝說:「……不,還有個問題。我們的武器沒了。」

  與范妮相比,伊澤的態度要配合許多,畢竟兩人並肩走過來,曾經一起對范妮的「統治」表達過不滿,但眼下經歷了一連串的事之後,伊澤似乎開始有所保留。畢竟現在的她對他來說,不再是那個需要他科普比賽規則的新人小白,反而出乎意料的強大,能反手就將范妮徹底壓制下去。

  強大、可怕、不可捉摸。

  他對艾貝的態度中加了一絲忌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就在這時,艾貝忽然看向他,眼神中透露著不確定的信息:「武器……」

  她真實的身體看上去比棋局世界的「艾麗絲」要嬌幼,像是小時候沒有得到很好的營養,灰色的眼睛像是顯露出幾分茫然,就像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這讓她有幾分小灰貓一般柔弱可愛,充滿欺騙性。

  至少伊澤就被騙到了。

  他不知不覺中從緊繃的狀態裡放鬆下來,出主意道:「要不然,去黑市買武器?」

  現在出台了武器禁令法,但其實私下的流通比之以前厲害了。

  伊澤在武器研究院工作,大家私下對這些情況多有討論。民眾都懼怕「上帝的使者」,不放心將自己的安危交到守城的士兵手裡,所以需求激增,黑市價格抬得非常高。市政廳曾下達打擊黑市的命令,仍一直沒有得到遏制,反而造成了供不應求的局面。

  「是個不錯的主意。」

  艾貝能明顯察覺到伊澤情緒上的微妙變化。而對伊澤這樣熱心的人來說,站在不那麼強勢的位置上,會得到他更好的配合。

  她彎起眼睛,笑得樣子很是無害:「但我其實是想說,我有自己的武器……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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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4-14 10:47:3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九章 殺死執政官(十六)

  富商奧德里奇‧哈里斯的宅邸坐落於清靜的郊外,具體地址不對外公佈,但艾貝聯絡到了利克,輕而易舉地拿到了地址。從休息的純白空間裡出來,場景不變,奧特也沒有時間逃走,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在討論回合向他剩下的那名隊友求救。

  紅方的人稍作休整,由於不知道那棟未知的房子裡會有什麼等著他們,伊澤專程去了一趟黑市購買了趁手的武器,比不上武器研究院開發的武器,但用來防身綽綽有餘。自從上次的「襲擊」事件之後,武器研究院的防衛等級直線上升,內部防控也相當嚴格,他能拿到自己負責的項目中的武器,對其他項目就只能望洋興嘆了。

  好在他們的初始資金動用不多,給三人各配一把足夠了。

  奧特作為「俘虜」沒有人權,就這麼被他們挾持帶走。

  艾貝在前往富商家別墅的路上,一直在操控主屏,似乎想要研究什麼東西。伊澤問她,她才嘆氣道:「不能操控敵對玩家。」

  如果能讓奧特「自願」跟著他們走,會省很多事。

  伊澤:「……當然不能。」

  「真的不可以嗎?」艾貝當著奧特的面,認真地和他商量,「它的操作方法,就是玩家之間產生精神鏈接,相當於架了一座橋在A、B兩個點,我們如果改變B點,將它替換成C點呢?」

  伊澤對這些倒是很有興趣,不假思索地道:「想法是對的,但A、C兩個點都有保護程序,尤其是受到攻擊信息的C點,破譯保護程序需要「工具」或者時間,棋局世界受主腦控制,要做到這兩點並不簡單。」

  說起主腦,艾貝想起了一個人。她「唔」了下,有些好奇地問:「每個主腦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嗎?」

  「對。」伊澤頓了下,「你可以將主腦看作是各自區域的規則制定者、守護者和決裁者,假如人類生活在虛擬世界,就要受到它的管轄。而每位決裁者也有性格、思想上的不同。TITR公司想要在這位主腦的區域內建立這種連接,其實需要與它商量,在它的規則範圍允許之中才能出現。」

  直播彈幕中,紅藍雙方皆有人對這個說法表示感興趣,如今大行其道的論調是「主腦」與普通智能沒有區別,受到人類的控制,伊澤的論述中,主腦更像是手掌大權而又思想獨立的人類強者,立刻有觀眾覺得仔細想起來十分嚇人。

  伊澤像是知道觀眾的所思所想,他繼續道:「但他們的初始數據畢竟脫胎於人類,本身也有許多限制程序制約,他們畢竟只是『精神體』,無法脫離虛擬世界來到現實世界。」他說著,加了兩個字,「暫時。」

  畢竟科技發展日新月異,誰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情況。

  艾貝點點頭,神態放空,看上去不像聽進去了。伊澤只當她聽不懂,也不再多說,繼續圍繞「精神鏈接」和她討論了一會兒。

  她對這個倒是很有興趣,見伊澤用數據測算後仍然做不到她預想中的效果,她不由側頭詢問奧特:「……他說你的能力比他要強,你會不會?」

  會什麼?會教她怎麼修改系統程序,方便她用來操縱他嗎?

  奧特被她激出一聲冷笑。

  他的笑向來是狂妄放肆的,充斥著自滿與得意,像這種冷笑還真是前所未見。他的粉絲看了都覺得驚訝。不過他們沒想到,在不久的將來,他們還能頻頻見到這種被激怒的笑容,以及脾氣失控、崩潰暴躁的奧特。

  艾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達不到目的,她就收回了多餘的視線:「如果你不會,那留著你好像也沒什麼用處。」這話像是威脅他。

  「你要殺了我?」他笑了。

  根據他們的推測,他可是棋局中的死棋,殺了他,紅方可就輸了。她敢殺他?

  她甜蜜而又輕飄飄地說:「就看你自己的運氣吧。」

  *

  奧特沒有對艾貝最後說的話產生危機感,否則他一定在踏入奧德里奇的別墅之前就先進行戰略性撤退。

  連紅方的人都沒想過艾貝會這麼「缺德」。她把奧特當一塊探路石,全然不顧他的生死尊嚴,讓伊澤將他丟進了那棟別墅的庭院裡。異物入侵,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在庭院上空長鳴,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這樣會不會有點太……」伊澤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艾貝嘟嘴:「我費那麼多力氣把他抓住,他總不能一點用都沒有。」此時的她又像是純粹討不到糖吃的孩子,令伊澤哭笑不得。

  別墅的安保系統在奧特進入紅色警戒線的那一刻開始啟動。

  草皮不斷呈方格狀塌陷,如有蚯蚓翻土,潮腥地泥土翻轉到了地面上,裡面有尖刺倏爾刺出,隨著紅外線感應快速定位入侵者,跟隨他的躲避想要紮穿他。自動灑水器也停止了灑水的工作,轉頭對準奧特,瞬間結冰的冰棱如機關子彈激射而出,只要他閃避不及,就會釘入他的關節要害,或者刺穿他的大腦。

  難以想像一個富商家中會有能夠匹敵博物館、研究院等重要場所的守衛武器。

  「我就說首富有問題!」

  范妮稍顯高昂的聲音立刻揚起。

  伊澤看著她搖了搖頭,用主控面板接入電子門鎖,開始入侵別墅的防護系統,沒花多少時間,就將這些由智能掌控的機關改換了姓名,停止了對現任主人的進攻。

  他們踏入庭院之後,就看見了半跪在台階上的奧特,他捂著手臂上的傷口,濃稠的血滴答落在石階上。他這張臉上的皮膚本就蒼白,此時更是白得和紙一樣,沒有半點血色。如果不是他盯著艾貝的目光凶狠滲人,單單是那張貴族少年一樣的臉,倒還有些惹人憐惜。

  但只論他全身散發出的可怖的氣場,就沒人敢小看。

  除了艾貝。

  艾貝悠然從他身邊走過,順手拎起他的衣領往前走,只是力氣不夠,奧特大半身體都拖在地上,活像撿屍體的少女拖著屍體往前走。

  他的戰鬥力本就被她卸了一大半,原來被她挑斷的筋絡還沒復原,她又放了他的血,只給他剩下三分之一的命,否則這點攻擊給他當餐前麵包都不夠資格。

  可是現在……

  自從參加比賽以來,他就沒有經歷過這麼狼狽的時候。尤其是當他的凶名在賽場上傳遍之後,眾人見了他都繞道走,誰會像她一樣——

  奧特簡直想從她身上撕咬下一塊血肉來!

  別墅內部的防護系統與庭院裡的是兩套系統,伊澤要破譯,需要一定的時間,如果能拿到具體信息,就可以加快速度。艾貝理所當然又把奧特當成了「人體探測儀」,將他踢到前面探路。

  別墅內的機關相比庭院裡又升了級,且等級一躍橫跨數級,沒有花哨的物理進攻,只是走廊兩邊的掛畫上有白光掃射,看上去平淡無奇,但它會從人體內部的細胞組織開始破壞,稍有不慎,只要走過這短短一段路就能被身體內部造反的細胞徹底殺死。

  這是伊澤在掃描奧特的體內數據變化後得出的結論。

  他十分佩服奧特強大的精神力量,或者說意志力,他這具少年人的身體明顯不足以讓他支撐到現在,之所以他還能多次爆發,及時避開傷害,想必和他現實中發達的腦部神經網絡有關,他很可能專門進行過這樣的鍛煉。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他在虛擬世界中比大部分參賽選手都佔有優勢了。

  而比奧特更強的顯然還有另一個人。

  伊澤看向艾貝。她比奧特要自在多了,口中塞著棒棒糖——是從玄關的雕花琉璃碗中拿的,顯然是主人家為了家中的小男孩所準備的。她的手裡還拿著一份報紙,是進庭院之前,忽然從門外豎立的郵箱桶中取出,似乎是用來打發時間。

  「怎麼了?」她察覺到了伊澤的視線。

  「……沒。」

  他恍惚間以為這是一趟小學生春遊之旅。

  艾貝倒不像伊澤想像中的那樣輕鬆,她畢竟還負擔著不能讓奧特死亡的重任,同時留心屋中是否還有別的機關。當然,她大部分時間都放任奧特自己「闖關」,只在他精疲力竭又進退維谷,險些自動撞上密集掃來的白光,被徹底判定出局的時候,撈了他一把。

  奧特咬牙切齒,陰森地笑,猶如掐住了她的弱點,「還不是不敢讓我死。」

  伊澤:「你別聽他激將!」他生怕艾貝一時不高興,真的殺了奧特。老實說,他覺得她做得出來。

  「不是哦,是壞了就不能用了。」

  艾貝像是完全沒考慮過「要殺死他」這個問題,聲音幾乎與伊澤的同時響起。

  伊澤鬆了口氣,奧特的表情卻更猙獰了。

  艾貝猝不及防往奧特嘴巴裡塞了一顆巧克力,小聲關懷他:「甜嗎?少說話,節省一下體力。」

  「……」伊澤感受到了一種溫柔的殘酷,如果他是奧特,現在神經大概如同被鋸子來回拉鋸,已經被艾貝逼瘋了。他看著奧特在棋局世界裡小少年一樣只到他腰部的身高,不由感嘆:「這樣對一個小孩子,總覺得於心不忍。」

  艾貝一直沒有被奧特的外表迷惑,不知是不是和她現實中看上去也很嬌小有關。

  不過他也知道奧特的能力,如果不強行壓制,很可能遭到反噬,只是感慨人容易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罷了。

  艾貝問:「會殺人的小孩嗎?」

  「也是,小孩子可不會殺人。」他笑著說,卻發現艾貝的神情不以為然,頓了下,「你見過殺人的孩子?」

  「見過哦。」她不知想到什麼,語氣像在回憶,「見過很多。」

  但說出這句後,她就沒有再說話了。伊澤彷彿又看到了那雙灰色的眼睛,像城市上空的迷霧,又像角落裡的灰一樣,彷彿吹一口氣就能散,卻又揮之不去。

  他一句「真的嗎」到了嘴邊,卻問不出來,就好像這不是一個簡單能回答的問題。

  別墅裡靜悄悄地,如同沒有人居住,不知是家主人出了門,還是聽到了警報聲張網以待。他們慢慢靠近了三樓的主臥室,根據伊澤的分析和利克透露出的信息,奧德里奇‧哈里斯就住在這裡。而在他們靠近地圖上的主臥,打開它的房門時,聽到了嘩嘩的沖澡聲,激昂的交響樂沖破了樊籠,命運感十足的音浪沖刷著他們的耳膜。

  房間裡,通訊器不斷閃爍著紅光,給出了有人入侵住宅的警告,卻無人注意。

  幾人對看一眼。

  這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和陷阱有什麼區別?

  范妮狐疑地看了奧特一眼,擔心是藍方的人布下了天羅地網。奧特連發出冷哼聲都不屑。

  就在他們躊躇不前時,艾貝率先進了臥室,伊澤伸手攔都沒來得及。幸好臥室內沒有任何機關,她沒有遭到任何攻擊,一直走到衣櫃前才停了下來。

  她站在衣櫃前不動,表情似乎在思考。

  「想幹嗎?」跟隨而來的伊澤做了個口型問她。

  艾貝伸手打開了衣櫃。

  *

  浴室裡的聲音停了下來,房間裡歸於平靜。

  一個男人穿著浴袍從裡面走出,他先去倒了杯溫水喝,然後他發現了床尾的通訊器在閃。當他走向通訊器,經過衣櫃之時,突然,衣櫃打開了淺淺的一條縫隙——

  有一隻白皙嬌嫩的手從裡面伸出,寒光一閃,猝然抹上了他的脖子。

  他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像是結束了。

  但棋局還在運轉。

  房間裡依然悄然無聲。

  伊澤從藏身處走出,就確定地說:「還活著。」還能察覺到富商的呼吸聲。

  他將人翻轉過來。這是一個有點白胖的男人,抬頭紋很淺,法令紋卻有點深,似乎常常會笑。經商的人大都為人和氣,有這樣一張臉不出奇。此刻,他眼神驚恐地望著他們這些闖入者,想發出聲音,卻因為喉管被割破,只發出了短促地氣音,「啊。」

  其他人也都出來了。奧特和艾貝藏在同一間衣櫃,艾貝出來時,順便將奧特那邊的櫃門也打開了。少年冷漠地挨靠在櫃壁上,半屈起一條腿,手搭在上面,從表情裡解讀不出半分信息。

  范妮皺眉:「我說了,不是照著提示的場景去殺就可以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那試了之後呢?」

  艾貝偏頭觀察了一下首富:「確實沒什麼用。但至少他沒有猜到我會用這種方式殺他,對吧?」

  「……」

  范妮快被她氣死了。

  眼見奧德里奇死不了,艾貝將他提溜起來,拎著他的脖子,像給公雞放血一般又往他的脖子裡割下了深深地一道口子,血流得卻很慢,如同被油脂堵住了,只落下幾滴混著黃色油脂的血水來。

  范妮看得差點吐出來。

  「沒有擊破防禦層,血太厚了。」

  伊澤在簡短地觀察後,給出了較為形象的游戲名詞解釋。否則實在不能說明一個正常人在這樣的情形下,為什麼會沒有失血而死。

  從一開始,伊澤就提到過PC棋內部的數據原理,如同全息網絡游戲的加點分配,富商如果是選手,那麼顯然他的攻擊能力沒有加多少,但物理防禦點到了最高。

  怪不得奧特這麼鎮定,完全不怕他們強殺,除了基礎的別墅機關,連最簡單的防禦都沒有做。

  「這就是特殊武器的意義!我早就說了,沒有特殊武器,你殺不了他。我承認你殺人很厲害,但這不是簡單的武力值高就能達成的任務,現在怎麼辦,就靠一滴滴給他放血嗎?」

  范妮眼看著變得煩躁起來,開始在屋中來回踱步,語氣也不太好。

  她看上去像是非常為紅方的勝利感到煩惱,實際上,無論是搶奪鏡頭的踱步動作,還是她說話的內容,都明顯在提醒著觀眾,「富商」是她推算出來的目標人物,並且她早一步就預料到了事情的發展。

  而無法達成勝利的武器,是被艾貝提早消耗掉了。

  艾貝放開了奧德里奇的脖子,抬眼問她:「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這一回合的主執棋手?」她的手在虛空中一劃,就像打開了主執棋手的界面。而那裡所擁有的權限,范妮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可以毫無負擔地給別人用,但絕不想感受那項權限帶來的體驗。

  恐懼油然而生,她猛地後退了一步。

  艾貝一路都在笑,讓人覺得像個可愛的來春遊的小姑娘,眼下眼神驟然變化,平靜無波,令人無端感到汗毛顫慄。

  「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安靜地等。」她問,「可以嗎?」

  范妮按住了頸邊的寒意,不敢開口,只是「安靜」地低頭點了兩下。

  就在這時,被塞進衣櫃後就沒人注意的奧特發出了一聲低笑。

  他的嘴裂開,嘴角因為皮肉撕裂,令笑容弧度變得更大,有一絲叫人心慌的詭異感:「你在等什麼?那隻兔子嗎?」

  「不好意思,這顆棋子,是我先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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