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刺北] 不要亂碰瓷 (全文完)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章　一線生機

　　葉素站在洞府內，至少確認了一件事。

　　像藏六這種渡劫後期的大能，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飛升道上，也就是世人所言的偽神。

　　——能對偽神禁言的只有神。

　　暫且先不說小師弟基本上想不起任何東西，泣血劍靈、藏六明顯知道些什麼，但卻無法說出口，有一股力量禁錮著他們。

　　從千機門靈脈被引走，到萬佛宗三位渡劫大能殞落，靈力盡失，再到狐王突然死亡……葉素隱隱在其中尋到一絲共同點。

　　是什麼？

　　其實相比之下，狐王的價值並不夠高，大乘期少卻不稀有，他的死更像是因為寧淺瑤。

　　葉素站在洞府內，閉上眼睛，微微偏頭，這些事之間一定有共同點，不只是死狀。

　　她猝然睜開眼睛，是力量！

　　無論是千機門靈脈還是三位大能、狐王，所有的共同點是力量。

　　靈脈、靈力、妖力都提供了力量。

　　葉素想起之前在尋找千機門靈脈時，碰見的那股神秘奇怪的力量，至今為止，哪怕是正初尊人也沒有給她那種感受，似乎永遠無法抗衡。

　　所以……那股力量是在汲取千機門的靈脈？

　　就像吸盡三位大能的靈力一樣？

　　只是不知道寧淺瑤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她是被狐王反噬而亡的，狐王吃下了她的元嬰，或許正是因此，狐王才死了。

　　「我們再回去一趟。」葉素當機立斷道，她要找楊談，看能不能『問』出一些事。

　　她之前在輪轉塔看過一本秘笈，改良版搜神識，後遺症也不大，最多迷糊個一年半載。

　　正好可以試試。

　　游伏時安靜抓住葉素的衣袖，跟著她回去。藏六連忙也跟了上去，三人用萬境通卷軸，直接從萬佛宗禁地離開，到了無音宗楊談大殿內。

　　幾年前還必須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台階，早已經對葉素失效，她在大殿和側殿轉了一圈，解了殿中數個陣法，始終沒有見到楊談。

　　奇怪。

　　楊談此人耽於享樂，天賦差又不愛修煉，自來到無音宗後，便不常出去，因為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外面稍有不慎，就會惹到惹不起的人，所以只愛待在無音宗享受。

　　就在葉素打算釋放神識在無音宗查一圈時，忽然察覺殿外有人。

　　還未轉頭，藏六便忽然消失，又突然出現，手中抓著一名弟子：「幹什麼的！敢偷窺妖主和龜？」

　　「……辛鑫？」葉素望著藏六拎著的弟子，幾乎快認不出來他了，整個人快瘦脫了相，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但修士中基本沒有聽說過誰有病，最多修煉出現問題。

　　辛鑫指了指旁邊藏六：「能不能讓他先把我放下來？」

　　葉素朝藏六點了點頭，辛鑫的衣領被鬆開，他有些豔羨看著葉素：「你好像又進階了。」

　　「……你怎麼回事？」葉素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辛鑫了，竟然境界半點沒有進步，還瘦成這樣。

　　辛鑫搖了搖頭，沒有詳細說之前的事，只道：「你來找楊長老還是宗主？宗主前幾天一早離開了。」

　　「和楊長老一起？」葉素皺眉問。

　　「沒有，楊長老昨日出去了。」辛鑫道。

　　葉素打量辛鑫，忽然問道：「你來大殿做什麼？」

　　辛鑫吸了一口氣後道：「我只是想來大殿看看，宗主和楊長老不太對勁。」

　　當初魔軍入侵，辛鑫堅持要出去救人，被關了禁閉，後來出來沒有辦法破陣，也拿不到任何卷軸，只能待在宗門內。

　　因為魔軍一事，辛鑫對宗主心中有了成見，原本只專注於修煉，而後便開始注意宗主和楊長老。

　　楊長老對千機門，根本沒有任何宗門之情，甚至聽見千機門的壞消息，反而會高興。

　　如果說楊長老將自己的情緒全表現出來，那無音宗宗主支姬則更加隱蔽。

　　「我那段時間情緒不太好，不常修煉，就找了竹林中最偏僻的角落躺著，卻沒想到宗主就在附近，和人傳訊。」辛鑫緩緩道，「她在向人匯報千機門靈脈恢復的事。」

　　那日千機門靈脈恢復，作為鄰宗的無音宗受到的震驚最大，辛鑫雖然也驚訝，但卻覺得是一件好事，他們有能力，就可以救更多的人。

　　然而他未料到，夜晚支姬會走到竹林附近傳訊，兩人相隔有一段距離，辛鑫又一直躺在角落內，當時支姬大概心情混亂，也沒有查探周圍，便直接和人傳訊。

　　辛鑫沒有起身，他安靜躺在地上，聽著宗主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一開始還未完全在意，直到後面漸漸察覺到不對勁。

　　匯報和交談八卦的口吻相差極大，他發現宗主分明是在向對面的人匯報千機門的情況，這是一件奇怪的事，無音宗地位最高的人便是宗主，也沒有大宗的那些師祖，宗主向誰匯報？

　　「你有沒有聽見對面的人是誰？」葉素問他。

　　辛鑫搖頭：「沒有聽清楚……我本來想趁進大殿看看能不能發現別的東西。」

　　那夜隱隱約約聽見宗主的話後，辛鑫覺得宗主對楊長老的感情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葉素問辛鑫：「你知不知道楊長老去了哪？」

　　「楊長老說有約，便出去了。」辛鑫難得碰見兩人都不在，所以才會冒險想上來看看。

　　「我知道了。」葉素低頭看了一眼傳訊玉碟，「今日我們來的事，麻煩辛兄不要外傳。」

　　辛鑫點頭，然後猶豫片刻道：「你們……小心。」

　　葉素拍了拍辛鑫的肩膀：「下次再見，希望你能進階。」

　　三人再度消失，趕回來了千機門，葉素的臉上所有情緒早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

　　剛才她才發現自己收到師父的傳訊，說楊談命燈熄了。

　　時機太巧了，她剛想找楊談，他的命燈就熄了。

　　……

　　這是葉素第二次來宗門的命燈堂。

　　一進去，張峰峰便站在裡面，手中拿著點燃的三炷香，他偏頭看向進來的葉素：「來了？」

　　「我剛才在無音宗找楊長老。」葉素望著熄滅的命燈道。

　　「一個時辰前滅的。」張峰峰將三炷香插進香爐中，「你找楊長老有什麼事？」

　　「他手中有小師弟的東西，拿去給了小師妹，我想問問其中的事。」葉素還沒有來得及給師父解釋寧淺瑤的事，大概說了說。

　　張峰峰嘆了一聲：「東西還了付出代價沒錯，你小師妹錯就錯在貪心配不上能力，她不想想伴生契約那麼好，為什麼當年妖界大門還開時，也不是所有人都簽這個契約。」

　　不是所有修士都有信心跟得上妖的修煉速度。

　　「找不到楊談問，你現在怎麼辦？」張峰峰往另一面全滅的命燈鞠了一躬，心中默默念了幾句，才轉頭看向葉素，「師父，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

　　葉素低聲說知道，但從最近發生了這一切來看，千機門絕對被人盯上了，她不知道無音宗的支姬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但絕對有問題。

　　「師父，無音宗宗主……小心她。」葉素囑咐張峰峰。

　　只是她不知道，自那日離開後，無音宗宗主支姬便沒有再出現過，彷彿這世間從來沒有這個人。

　　此時的葉素還不知道，她再度離開千機門，去了蓬萊，想問一問蓬萊掌使，當年窺探了什麼，才導致整個蓬萊推衍能力全部消失。

　　蓬萊的幻術並沒有阻攔住葉素，不過讓她未料到的是，參天菩提樹上，沒有任何一人，她帶著游伏時和藏六從最低處走到最高處，裡面沒有一人。

　　葉素皺眉，在最高處的殿中院落四處轉了轉，她走到一處牆面前，彎腰伸手摸了一把地上的灰塵，連清潔陣都撤了。

　　她用手再次在地板上摸了一圈，有幾處凹陷的地方，這面牆原先應該是放書架的地方。

　　奇怪，連書架都搬了。

　　葉素起身，清了清手，望著周圍，除了書架少了，其他東西一點也未少，蓬萊棄了這棵參天菩提樹？

　　「小師弟？」

　　葉素一轉身便見到游伏時往下走，立刻跟了過去，只見小師弟徑直往原來他們住的那片院落走去。

　　「怎麼了？」葉素跟上去問。

　　「它還在。」游伏時指了指裡面，側臉對葉素道。

　　葉素將游伏時拉了在自己身後，走進去一看，才發現之前給他們送菩提果的紙人還在，連托盤也在。

　　「醒。」葉素在紙人耳邊打了個響指，注入靈力。

　　一直垂著頭的紙人醒了過來，抬起頭看著三人。

　　「掌使他們去了哪？」葉素並不抱希望問道。

　　紙人後退一步，輕輕將托盤放在地面，隨後將自己身體撕開。

　　「你……」葉素剛要阻攔，便見到紙人軀體內一層紙上有字。

　　【找到塔靈，或有一線生機。】

　　塔靈？

　　葉素想起離開輪轉塔前，蓬萊聖使對自己說的話。

　　不過……她去哪找塔靈？

　　另外一線生機是指什麼，誰能得到一線生機？

　　「妖主，這裡面寫了什麼，怎麼看不懂？」藏六探頭看了看問旁邊游伏時。

　　游伏時有些得意瞥了一眼藏六：「你是個文盲。」

　　藏六不解：「文盲是什麼？」

　　「你不識字。」游伏時指了指自己，「我識字，所以你是文盲。」

　　「妖主厲害！龜是文盲！」藏六頓時化身捧哏。

　　葉素盯著紙人內腔那行字，不多時，整個紙人忽然化成紙屑，消失在三人眼前。

　　對塔靈完全沒有頭緒，葉素只能暫時將這個放下，她還要去魔界，易玄他們都還在裡面。

　　「我們去魔界。」葉素轉頭對游伏時道。

　　三界交匯處，那些守在魔界大門外的修士還在，葉素到了之後，餘光掠過輪轉塔消失之前的位置，她甚至開始懷疑蓬萊是不是帶著輪轉塔跑了。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袋子

　　「現在進去？」吾劍派宗主周奇見到葉素三人問。

　　「早日消除魔界，還修真界平靜。」葉素特意朝修真界那邊看了一眼，「如今修真界太亂，千機門一位長老不過是出去一趟，命燈卻熄了。」

　　周奇眉宇緊皺：「千機門長老？」他前不久才聽說破元門的范長老帶著人回歸了千機門，難道這麼快就出事了？

　　葉素不著痕跡掃過所有人：「是我小師妹的師父，他前幾日出去，結果命燈突然熄了。」

　　「等平定魔界，修真界會好起來。」周奇道。

　　雖然修真界弱肉強食，但一般出行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這兩年因為魔軍入侵變亂了。

　　無論是萬佛宗還是昆侖的宗主，臉上都沒有任何變化，葉素收回目光：「我們先走了。」

　　「小心魔物。」吾劍派宗主周奇道，「你們進去之後看看能不能聯繫上其他人。」

　　葉素應了一聲，便和游伏時和藏六一起進了魔界。

　　魔界和妖界、修真界完全不同，資源相對而言，最為貧瘠，且終日空中一片昏暗，風沙肆虐。

　　魔界中的魔長相千奇百怪，有人猜測大概和天空昏暗有關，互相看不清，所以胡亂長一通，醜得天怒人怨。

　　剛一落地，游伏時便支起靈力罩，擋住葉素和自己，藏六被風沙吹得頭髮直接亂了，他吸了吸鼻子，也用妖力撐起了防護罩，擋住風沙。

　　葉素拿著傳訊玉碟試了試，聯繫不上其他人，顯然玉碟在魔界失效了。

　　藏六拿出一個海螺，對著說話：「龜兒子，你在哪？」

　　葉素：「…… 」

　　藏六手上拿的海螺應該是法寶，不過之前藏七腰間的海螺被毀了，大概是又換了一個。

　　「龜兒子？」藏六喊了好幾遍，對面才終於有了回音。

　　傳來了一陣魔嘶吼的聲音，聽著唬人的很。

　　「龜兒子？」藏六有點緊張，「你可是龜的一根獨苗苗，不能死！」

　　「爹……我正在忙！」藏七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過來，「魔界的魔……好多啊！」

　　「問他們在哪？身邊都有誰。」葉素對藏六道。

　　修真界數位大能都進了魔界，還有妖王能對付其他魔尊，平定魔界只是時間問題。

　　其實在葉素看來，只修真界帶軍進入，也能對魔界造成重大打擊，畢竟幾大宗的閉關大能都出來了，魔界總共只有三位魔主，還死了一位，壓根不需要妖族。

　　不過修真界要聯合妖族，大概是想減輕損傷，同時和妖界達成協議。

　　「龜兒子你在哪？旁邊都有誰？」藏六對著海螺喊道。

　　過了片刻，裡面才傳來聲音：「不知道在哪……好多魔族，我旁邊有易玄還有……」

　　隨後海螺內出現其他人自報名字，是吾劍派的弟子。

　　「易玄在？讓他拿著海螺說話。」葉素示意藏六把海螺給自己。

　　藏六繼續喊：「龜兒子，你把螺音給易玄！葉素要和他說話！」

　　「等一會！！！」藏七還在殺魔，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螺音對面終於換了一個人。

　　「大師姐？」易玄疑惑的聲音傳過來，顯然還帶著喘息。

　　「你們分開了？」葉素問他。

　　「分開了。」易玄回道，「七個妖族軍和幾個大宗合併之後，分頭走了。」

　　葉素頓了頓問：「……說說怎麼分的，你身邊沒有大能？」

　　「大能全部趕去了魔主殿，我們則在外面分頭對付魔軍。」易玄那邊傳來刀鳴聲，他緩了緩道，「魔軍似乎早有準備，另外……我們在東邊，運氣差了點，魔尊有四個。」

　　四個？

　　按照他們所瞭解到的情況，魔尊一共有七位，境界相當於各大宗的宗主，但是之前魔軍入侵時已經死了一位。

　　也就是說魔族魔尊只剩下六位，其中一位他們還打過照面，就是那位刁。

　　「易玄，你是不是在和魔尊對戰？」葉素忽然問他。

　　回應葉素的是一陣刀鏘聲。

　　游伏時扯了扯葉素的衣袖，指著前方：「有人。」

　　葉素抬眼看去，只有昏暗的天空和遍地風沙，但她微微偏頭，釋放出神識，一躍千里。

　　她見到了合歡宗和羽族，孔雀王和合歡宗宗主吳月正在對付魔尊。

　　「易師弟。」葉素對著螺音道，「……我見到了三位魔尊。」

　　易玄躲開對面身形龐大的魔尊攻擊，就地滾了一圈，巨大的斧頭就擦著他衣袖而過，將飄起的一縷頭髮斬斷，他一隻手緊緊握著海螺，聽見對面傳來的聲音，「三位？」

　　「魔界內的魔尊不止七個。」葉素道，「我們稍後趕過去，你們堅持一會。」

　　「好。」

　　葉素將海螺還給藏六：「前面的魔尊，要麻煩你了。」

　　藏六揮手，瞬間消失在兩人眼前：「龜先去了，解決完他們，就去找龜兒子。」

　　「你不麻煩我。」站在同一個靈力罩內的游伏時擰眉望著葉素，有些不滿道。

　　「小師弟也要去？」葉素笑道，「我以為你不願意動。」

　　游伏時：「……」

　　雖然他平日懶散成習慣，但不喜歡葉素說出來！

　　不等葉素反應過來，游伏時忽然牽著她，瞬間出現在魔軍對面。

　　被超過的藏六：「？？？」

　　游伏時停下後，抽出泣血劍身，在葉素看來不過是輕輕插在地上，沒過半截劍身而已，但整個場中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從劍中散發，震蕩出去。片刻後不管是修士、妖族還是魔族，全部被震暈了，連合歡宗吳月和孔雀王也不例外。

　　三族整整齊齊倒了一大片。

　　葉素：「……」

　　趕來的藏六正好撞上了這震蕩，身體也搖擺了記下，龜殼都冒了出來，他甩了甩腦袋：「妖主，您怎麼還親自動手？」

　　游伏時眼中的紫色褪去，有些邀功看向葉素：「我比那頭龜厲害。」

　　葉素：「……現在怎麼辦？」

　　三族都震暈了，等他們醒來還是一樣廝殺，所以現在要把魔一個個全殺了？

　　游伏時手一轉，便從自己的界中拿出三個乾坤袋一樣的東西，他分別打開袋子，把魔、修士以及妖全部收了進去，還搖了搖：「好了。」

　　葉素嘴抽了抽，以小師弟這本事，一人足夠闖魔界了。

　　「做的不錯。」葉素豎起大拇指鼓勵，隨後又問，「你有沒有哪不舒服？」

　　小師弟能力水平時高時低，總令人不放心。

　　「我沒關係。」游伏時捏碎了幾塊從界中拿出來的紫色極品靈石。

　　葉素看著他捏碎靈石吸收後，忽然問：「是不是沒有了額靈血，你就無法打開自己的界？」

　　游伏時歪頭想了想：「好像是。」

　　「去找龜兒子！」藏六跟著他們道，「妖主，您剛才那招，我也會！」

　　葉素轉頭看著他：「那下次你就用這招，我們負責收人。」

　　「行！」藏六爽快答應下來。

　　有渡劫大能在，藏六神識輕鬆掃遍魔界，而且葉素的神識也極強，兩人很快便找到了易玄的方位，不止他，還有其他分散的妖族和修士。

　　「龜來也！」藏六遠遠對著他們大喊一聲。

　　不像游伏時用劍，他直接用聲波攻擊，三個字說完，在場所有人全部倒下，易玄對面那個不少傷痕的龐大魔尊還在搖搖晃晃，不肯倒下。

　　藏六踢了一腳，魔尊便轟然倒下。

　　游伏時打開袋子就要把這些暈倒的三族收起來，葉素示意他等等，她把藏七、易玄拉了出來拍醒，又餵了丹藥給受傷嚴重的修士後，才道：「收吧。」

　　有藏六一個外編大能，加上游伏時逆天袋，一行人開啟了無敵模式，把魔全部收進了袋中，至於妖族和修士，葉素也讓游伏時收著，暫時沒有放出來。

　　易玄瞥了一眼游伏時手中的袋子問：「這袋子能收下魔主嗎？」

　　「不知道。」游伏時繫好袋子，「能收下你。」

　　易玄：「……」

　　「我們要去魔主殿。」葉素仰頭望著即便極遠處，也能見到的殿宇。

　　魔主殿坐落在黑色魔山上，只這麼遠遠看去，便知道上去並非易事，那山上的雲比周邊更黑，時不時會有黑色雷劈下，常人多看一眼，便會生出恐懼煩躁之意。

　　「那麼多大能一起進去，應該能對付兩位魔主。」藏七問道，「我們進去，會不會給他們添麻煩？」

　　「你爹也是大能。」葉素看向藏六。

　　「龜帶你們上去！」藏六拍著胸膛道，「魔主大殿我熟！」

　　「你熟？」葉素眯眼，「來過？」

　　「以前來玩過。」藏六昂首道，「我和平舒蘭是朋友。」

　　站在旁邊的易玄神情一滯，緩緩看向藏六：「你和她是……朋友？」

　　「我們以前一塊玩的。」藏六看著魔主殿隨口道，「不過後來妖界大門關了，我們就沒有聯絡了。」

　　「她死了。」易玄面無表情道。

　　藏六呆了呆：「……都死了。」

　　「她是你朋友，你也要答應清掃魔界？」葉素忽然問。

　　「龜只聽妖主一個人的。」藏六抓過藏七認真道，「還有龜兒子，龜孫子，龜孫孫子都要聽妖主的。」

　　「去魔主殿吧。」葉素拍了拍易玄的肩膀，「平舒蘭和魔界異動無關。」

　　易玄低頭，跟著他們一起往前走。

　　正當一行人往魔主殿趕去時，途中卻遇見了一個許久未見的人。

　　對方一身黑色衣袍濕透，滴滴噠噠往下落血珠，雙腳赤裸，渾身上下到處是傷痕，並非是劍傷，反而是一種規則的陣法傷痕，像是剛從什麼陣法中硬闖出來。

　　葉素望著對面跌跌撞撞跑過來的人，終於看到了他的臉：「于承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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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道螻蟻

　　對面的人正是當初在溯洄法陣中被護城官囚禁的玲瓏骨——于承悅。

　　他不再只是溯洄陣法中的一道影子，擁有身體，會流血。

　　「是……你們？」于承悅見到游伏時和葉素，面上掠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有料到會碰見他們。

　　葉素眉尾微微上挑，難怪修真界那幾位渡劫大能那麼擔心護城官成神，一定要來毀去玲瓏骨。

　　兩年時間，于承悅竟然到了渡劫境界。

　　不愧是受天道眷顧，進階無雷劫的玲瓏骨。

　　要知道葉素得了機緣，吃下菩提果，才升到了合體後期。

　　葉素看著于承悅來的方向，正是魔主殿，那他應該碰上了修真界的大能。

　　「我一直聽說護城官……荼尤行蹤不定，她帶著你回魔界後，常住魔主殿？」葉素問他。

　　「她和刑父有約。」于承悅在提起護城官時，眼中情緒復雜。

　　「所以八位大能對付兩個魔主，你還能逃出來。」葉素詫異，所以魔主確實要更厲害？

　　「你們來這做什麼？」于承悅忽然退後幾步，警惕看向對面的葉素。

　　「我們過來……」葉素目光掃過于承悅身上的傷，「轉轉。」

　　藏七多嘴：「不是來除魔嗎？」

　　此話一出，于承悅頓時將手插進自己血肉中，竟然掰斷了一根肋骨，剔透如水晶，流光溢彩，不用煉製，便已經是世間最好的法寶。

　　葉素眼尖，發現于承悅另一邊腹部有同樣的傷口，顯然已經取了一根肋骨出來。

　　于承悅以自己肋骨為器，對準他們，唇抿成一條直線，不再是那個在溯洄陣法中弱不禁風的少爺，他眼中俱是警惕，隨時都能動手。

　　氣氛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

　　于承悅不斷在找逃離的路線，偏偏一個大能擋住了去路，易玄……他目光在易玄身上一滯，魔？

　　「我師弟也是魔。」葉素朝易玄看了一眼，又問于承悅，「荼尤拿了你的一根肋骨？」

　　于承悅沒有開口否認，渾身緊繃，盯著在場唯一一位大能藏六，玲瓏肋骨上的氣息變得更加強烈，戰鬥一觸即發。

　　葉素手背在身後，張開動了動，站在她身側的游伏時猶豫片刻後，將自己手伸了過去。

　　葉素握了一把又鬆開，回頭：「袋子。」

　　小師弟轉過臉不看葉素，不太高興把袋子塞給她。

　　他還以為她想要握著自己的手。

　　「魔軍、修士還有妖在這幾個袋中，都活著。」葉素拿起三個袋子，對于承悅道，「我想知道一件事，荼尤有沒有和萬佛宗聯手對付三位大能。」

　　「什麼意思？」于承悅不理解葉素說的話。

　　葉素朝他身後望向魔主殿：「你覺得修真界大能為什麼出現在魔界？魔軍入侵修真界，讓萬佛宗三位渡劫大能殞落，他們懷疑荼尤要借助玲瓏骨成神，在飛升前為魔界擴張做鋪墊。」

　　于承悅短促笑了一聲，面上情緒復雜：「荼尤？她只在乎自己喜好，從來不關注魔界的事。」

　　況且……

　　「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從來沒有離開過魔界。」于承悅看向葉素道。

　　果然不是荼尤。

　　葉素更傾向於不是魔，只不過當初溯洄玉盤中有很明顯魔氣出現。

　　「魔界兩位魔主，不是荼尤，那便是刑父了？」葉素隨口道。

　　她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抓不住那瞬間的想法，總覺得十分重要。

　　正在此刻，魔主殿中突然有一種力量傳了過來，整個魔界都為之震蕩。

　　——有大能殞落了。

　　于承悅臉上有瞬間變色，但隨後又迅速收斂。

　　「是修真界的大能。」藏六可以感受到氣息，這種氣息對同為渡劫境界的大能而言，無論是人、妖還是魔，都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意味在其中。

　　大道之下，皆為螻蟻。

　　于承悅扭頭望著魔主殿許久，緊緊握著自己的肋骨，突然撕開空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在那裡。」游伏時指了指魔主殿，說話時特意偏過臉，不去看葉素。

　　他要清晰表達出自己的不高興！

　　葉素壓根沒注意某位小師弟的想法，只對藏六道：「我們也過去。」

　　藏六立刻撕開空間，帶著這些人出現在魔主殿外。

　　葉素站在黑色山石上，稍微退後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往前看是魔主殿，黑色雷光不斷在殿上空盤旋。

　　再看殿內，一片狼藉，像是有什麼東西驟然爆炸過，裡面所有的東西皆湮滅成灰。

　　吾劍派和合歡宗共四位大能對付荼尤一人，昆侖兩位大能和上闕宗大能，對付一個陌生男人，應該是刑父。

　　……少了五行宗大能。

　　荼尤再沒有當初護城官的氣勢，跪在地上，周身都是傷口，手中還握著一根肋骨。

　　吾劍派和合歡宗四位大能顯然也受了不少傷。

　　「你回來做什麼？」荼尤望著擋在自己面前的于承悅冰冷道，她數度想要起身，卻始終沒有辦法站起來。

　　于承悅並未回頭，緩緩道：「……你只能死在我手裡。」

　　「這裡是魔主殿。」荼尤口齒中俱是鮮血，所跪之處突然出現一道陣法，無數魔氣匯聚於身，她慢慢站了起來，盯著這些修真大能，瘋狂笑道，「魔的主場，他們想要殺我，除非同歸於盡。」

　　葉素望著魔主殿中一片狼藉，和這些受傷的大能，終於隱隱約約抓到了點什麼。

　　「外面的魔軍消滅完了？」合歡宗師祖應翊看著大殿外的易玄等人問道。

　　「差不多，不過修士和妖族傷亡巨大。」葉素的假話信手拈來，說話時掃過殿中所有人。

　　有幾個大能眉心皺起，最終還是未出聲，剩下大能也沒有太多表情。

　　葉素從乾坤袋中忽然拿出三根骨頭，指著上面的紫色印記，問大殿內眾人：「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殿中除去于承悅，所有人臉色一變。

　　「這是哪裡找來的？」吾劍派地位最高，也是年紀最大的師祖問葉素，神色極其嚴肅。

　　「萬佛宗三位殞落大能的骨頭。」葉素又摸出一根骨頭，「這個是狐王的骨頭。」

　　正初尊人盯著葉素問：「渡劫大能屍身千年不腐，你哪來的萬佛宗大能屍骨？」

　　「我去萬佛宗拿的。」 葉素隨意道，「稍微……燒了一下。」

　　合歡宗師祖成翊低低笑了一聲，稍微燒了一下？現在的小輩果然狂妄。

　　吾劍派師祖忽然收了劍，臉色難看道：「這是神印。」

　　「神印？」葉素看向吾劍派師祖。

　　「神力碰在身上，會產生一道紫色印記。」吾劍派師祖道，「神殞期之前曾有過類似情況出現。」

　　「所以他們被神傷過？葉素忽然問道，「如果這印記出現在頸椎骨上呢？」

　　「只有被神附身才會出現在頸椎骨上。」荼尤緩緩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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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他們來了

　　荼尤這句話一說出來，頓時讓所有大能脊背一寒。

　　神附身？

　　他們卻一無所知。

　　「我從未聽說過神附身。」上闕宗宗主道。

　　荼尤冷笑：「你聽沒聽過，與我何干。」

　　她起身擋在了于承悅面前：「你們修士一如既往的卑鄙無恥，不過是想要玲瓏骨，偏要打著正義的旗號。」

　　玲瓏骨天生無雷劫，進階輕而易舉，據傳若是能吃下他的心，將骨頭換到自己身上，便可以替換玲瓏骨成神。

　　「我還真對玲瓏骨不感興趣。」合歡宗師祖成翊嘖了一聲，「換上別人的骨頭，別扭的慌。」

　　他們一進殿便開始打鬥，還是這時候有機會出聲。

　　「難道不是你勾結谷梁天，利用陣法吞噬修真界三位大能的靈力？」上闕宗師祖怒道。

　　荼尤一怔，彎腰大笑：「修士還真是一如既往喜歡找藉口，你們大能死了關我何事，谷梁天又是什麼東西？」

　　「三位大能身上有殘餘的魔氣。」吾劍派師祖道，「幾大宗的宗主已經檢查過，另外還留有溯洄玉盤。」

　　他手一抬，半空中便出現了寧淺瑤以前錄下來的影像。

　　荼尤見到影像中那道迅速離開的魔氣，扭頭看向刑父：「是你？」

　　其他人下意識看向另一邊的刑父。

　　刑父是一個蒼白高大的男人，脊背兩邊生有羽翼，此時卻斷了一扇，黑色的血順著傷口往下流，滴在大殿地面。

　　他之前自斷一邊羽翼，借助魔殿的力量殺死了五行宗大能。

　　其實修真界大能更偏向讓萬佛宗三位大能殞落的是荼尤，畢竟之前魔界在刑父掌控中，並未出現過大舉入侵修真界的行動。

　　刑父緩緩道：「我從未去過萬佛宗。」

　　「你見到誰頸椎骨上有神印？」正初尊人突然問葉素。

　　「寧淺瑤。」

　　正初尊人問道：「她的骨頭你可有？」

　　「沒有。」葉素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四根骨頭，「只帶了這些。」

　　「你們拿進來給我看看。」正初尊人伸出手道。

　　葉素邁步跨向大殿，然而就在即將一隻腳踏進去時，游伏時在後面忽然拉住她衣服，低聲道：「別進去。」

　　葉素轉頭朝游伏時看了片刻，收回腳，順便攔住了要跟著進去的易玄和藏六父子，緩緩退回大殿之外。

　　「怎麼了？」正初尊人皺眉問道。

　　葉素重新轉向正初尊人，問道：「我一直沒見到樂宗主和陸沉寒，他們不是也進了魔界？」

　　「你從外面進來沒有見到兩人？」正初尊人道，「或許碰上了其他魔。」

　　「是嗎？」葉素站在大殿門外，並不打算再進去，而是提醒裡面的人，「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魔界憑什麼底氣入侵修真界，一旦各大宗師祖出關，魔軍只會被除得乾乾淨淨。是因為魔軍太多，所以要特意消耗？」

　　葉素掃過殿內的大能們：「憑借一個玲瓏骨？可他還沒有成神，不過是渡劫期而已。」

　　殿內幾個修真大能微微一動，終於慢慢反應過來不對勁。

　　他們來得匆忙，進來便遭到刑父和荼尤的攻擊，一直對戰到現在，才有了喘息思考的餘地。

　　葉素餘光看向身側的藏六。

　　殿內的大能似乎並不受限制說出神印之事，偏偏藏六和泣血卻往無法說出口自己知道的事。

　　他們之間的區別，最明顯一條，藏六是神殞期之前的妖，泣血也是神殞期之前的劍靈，其他人則是神殞期之後的魔或者修士。

　　葉素忽然想起之前藏六聽見平舒蘭死訊後，說的那句話『都死了』。

　　平舒蘭也是神殞期之前的魔。

　　神殞期之前的這些人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想起種種，葉素再看向殿中所有人，忽然覺得他們在內耗。

　　「三界混戰，最終會傷害波及到所有人。」葉素緩緩道，「不如諸位暫且先停手，一起調查萬佛宗大能殞落的原因？」

　　「魔軍不是被除盡，妖族修士也傷亡慘重？」上闕宗宗主嘆息，「已經晚了。」

　　「之前開個玩笑。」葉素揚眉，「他們沒打起來，還好好的。」

　　眾人不解，只見葉素拿出三個袋子：「在這裡。」

　　「縛神袋？」荼尤一眼便認了出來。

　　「不打了。」合歡宗師祖成翊理了理衣袖，「我先回去了。」

　　兩位合歡宗師祖一前一後要走出魔主殿，然而他們腳還未邁出門檻，便被什麼彈了回去。

　　堂堂渡劫大能竟然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直接摔到在地。

　　「成宗主？！」和成翊同時代的吾劍派師祖，立刻喊道。

　　成翊吐出一口血，迅速站了起來，盯著荼尤和刑父：「把大陣解了，你們還想動手？」

　　荼尤黑臉：「我離開之前，魔主殿沒有這種陣法。」

　　陣法……

　　葉素緩緩抬眼對裡面的人道：「萬佛宗三位大能死了，五行宗大能也殞落了。」

　　剛巧，修真界內最頂尖一批懂陣法符籙的人不在了。

　　上闕宗宗主試圖撕裂空間離開，卻只是徒勞無功：「怎麼回事？」

　　之前一進來，五行宗宗主便在大殿內設下龐大的符籙陣，防止魔主撕裂空間離開。

　　連玲瓏骨逃出去都是捨了皮肉才出去，葉素他們碰見的于承悅，並不是受傷，而是重新長出來了肉，還未完全完全恢復，留下的印記。

　　但這種對戰符籙陣法，出陣人就是陣眼，一殞落，符籙陣便會消失。

　　「當初……」正初尊人忽然低聲道，「該選你才對，竟是看走眼了，寧淺瑤實在愚蠢。」

　　殿內昆侖兩位大能倏地抬起眼睛盯著葉素，竟也有一抹紫色。

　　「正初尊人？」吾劍派師祖往旁邊退，猶疑喊了一句。

　　葉素當機立斷轉頭對藏六道：「你去魔界入口。」吾劍派宗主還在外面，和昆侖另外一位大能在一起。

　　藏六點頭，瞬間消失在魔主殿外。

　　「你不是找陸沉寒和樂忌？」正初尊人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他們來了。」

　　「你們身後！」于承悅提醒道。

　　葉素驟然轉頭，果然見到了陸沉寒和樂忌並排不斷靠近魔主殿，同樣眼中帶著一抹紫。

　　「可惜，三界居然沒有打起來。」正初尊人幽幽道，「沒關係，我們才剛剛開始，所有人都逃不掉。」

　　陸沉寒和樂忌沒有走到魔主殿外，而是忽然不見了，葉素轉身看向殿內，昆侖兩位大能也無聲無息消失了。

　　魔主殿中陣法大現，紫光外露，裡面的修真大能和魔主突然全部跪倒在地，彷彿有一股力量壓著他們，同時體內的靈力和魔氣被不斷吸走。

　　于承悅也不例外。

　　最明顯的是刑父，他幾乎瞬間身體乾枯，所有魔氣消失的一乾二淨，最終氣息全無，轟然面朝地倒下。

　　游伏時若有所覺，仰頭怔怔望著魔主殿外的天空。

　　極遠處，魔界內最大的魔脈山被陣法覆蓋，魔氣在不斷流失。

　　與此同時，修真界數個秘境乍現，境內石碑林搖搖欲墜，不斷有石碑林脫落摔下。

　　葉素第一次進入的秘境和荒城赫然在內，只不過石碑林並未出現大面積脫落倒塌。

　　「出什麼事了？」周奇見到藏六一人突然出現在魔界大門，以為裡面有出了事，剛問出口，便見對方全力揮出妖力，朝自己攻擊而來。

　　他想揮劍，但面對渡劫大能，根本無法動彈。

　　然而那一擊卻躍過了周奇，打在他身後。

　　周奇僵硬回頭，只見到昆侖大能帶著封塵道人消失在原地。留下他和一眾昆侖弟子滿臉茫然。

　　……

　　同一時刻，蓬萊境內，參天菩提樹自根部開始腐爛乾枯，並以極快的速度蔓延，最終屹立萬年之久的菩提大樹，轟然倒塌。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四章　魔脈山

　　魔主殿內，五位修真大能以及魔主荼尤全部跪倒在地，身上所有的力量都在被汲取，他們反應迅速，立刻改跪為坐，入定凝神，然而即便拚命抵抗，也不過是減緩了力量流失的速度。

　　于承悅的力量也在流失，但他受到的桎梏要更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有玲瓏骨的原因。

　　毫無疑問，任事態這麼發展下去，殿內所有人最終的下場便如同魔主刑父一般。

　　「我想看看刑父屍骨上有沒有神印。」葉素忽然對殿內的于承悅道。

　　她想知道刑父和萬佛宗三位大能之間有沒有區別。

　　魔軍入侵明顯不是自發行為，尤其還涉及到魔尊，其中必然有魔主的手筆。

　　如今看來此人就是刑父，既能號令魔軍，又恰好在對戰中讓五行宗大能殞落。

　　但葉素不理解為何刑父不和正初尊人一起離開，反而迅速被汲取力量，直至乾枯，失去所有生命力。

　　于承悅身體上的傷痕已經恢復如初，但兩根肋骨並未放進去，對他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他聽到葉素的話後，便緩緩靠近刑父，非煉器師，無法操控靈火，他便拿出了一把匕首，竟開始肢解刑父的皮肉，這件事對于承悅而言，顯然不陌生，他將骨頭剝離出來時，甚至比葉素用靈火燒出來還快。

　　「這個？。」于承悅半跪在地上，從一堆骨頭中找到了一塊帶紫色印記的骨頭，舉高讓葉素看清楚。

　　果然是頸椎骨。

　　若荼尤所言為真，那刑父便被附身了。

　　刑父頸椎骨上這道紫色印記居然比寧淺瑤還要深，只不過神印略微有些扭曲，尾部顏色稍淡，混著黑色魔氣，像是刑父曾經抵抗過而留下的痕跡。

　　這和寧淺瑤那種又有不同。

　　所以……才會在附身之後又將刑父的力量吸收殆盡。

　　因為刑父曾經抵抗過？

　　這時，吾劍派一位師祖睜開眼睛，掙扎著對殿外的人道：「去、找……蓬萊。」

　　每逢大事發生前，蓬萊便會出現，憑借推衍能力，提前佈置解決之道。

　　若有誰能明白發生了什麼，恐怕只有蓬萊了。

　　葉素目光落在殿內的人身上，除去于承悅，其他所有人都在緩慢變老，她道：「我們來之前去過，蓬萊的人都失蹤了，不在蓬萊境內。」

　　易玄轉頭看著葉素：「我們走出妖界大門時，塔外還坐著蓬萊聖使。」

　　「……輪轉塔還在原處，不會消失。」吾劍派師祖說話間，眉毛和鬍子突然全部變白，臉上皺紋多了數道。

　　他為了說話，沒有完全入定。

　　葉素單膝跪在殿外，手按在地上，釋放出所有神識，覆蓋住整座魔主殿，她試圖解開大殿內外的陣法。

　　然而這不是她所能碰的境界，神識一觸碰陣法，便受到極強的攻擊，鋪天蓋地的毀滅氣息向她反噬過來。

　　葉素神識迅速歸位，倏地收回手，面無表情盯著地面。

　　自從吃下菩提果後，她靈府破碎，境界停留在合體後期，但識海又得以擴大數倍，強行將菩提果的力量引入淬煉神識。

　　葉素沒有和誰比過，但隱隱約約知道自己神識至少能與封塵道人這種大乘境界相比，卻連魔主殿的陣法碰都碰不得。

　　——這就是神的力量？

　　不過，即便是神的力量，也存在破綻，或者說不是不可窺探觀察。

　　葉素再一次操控神識覆蓋魔主殿，這次沒有再碰那陣法，而是利用神識觀察整個魔主殿陣法走向，她解不開，但卻可以嘗試設陣，至少先拖延減緩殿中大能的力量流失。

　　既然昆侖要把魔界、修真界的渡劫大能全部困在一起，要麼是需要他們的力量，要麼是擔心大能會破壞計劃。

　　無論哪一種可能，葉素都不能讓這計劃輕易實現。

　　葉素抬頭看向殿內的于承悅：「你能不能再出來？」

　　于承悅聞言起身，一步一步緩慢朝大殿門外走來，他和葉素只有一個門檻之隔。

　　于承悅沒有先跨出去，而是抬手往虛空處一按，一如所料，手根本伸不出去，原本無形的虛空出現陣法波動，泛著淡淡的紫色。

　　緊接著他便被彈退了幾步，手指被灼燒成灰，于承悅低頭看著手指，片刻後皮肉又重新長了出來。

　　「這不是之前的陣法。」于承悅道，「我出不去。」

　　葉素不算太意外，這魔主殿是刑父在用，倘若他被所謂的神附身，在殿內做手腳太簡單了。

　　她在腦海中不斷搜尋自己看過的所有陣法書，並沒有和吸收力量相關的符籙陣或法陣。

　　不過，這陣法的光芒並沒有強到不可牽引的程度，至少還沒有千機門空中，那面流轉的符籙陣法強。

　　葉素有理由懷疑，所謂的神可能不在修真界，或者說力量還不足。

　　否則不會需要附身，甚至連陣法也沒有小師弟畫下的符籙圖陣強。

　　藏七拿著螺音遞給葉素：「我爹說有個修士要和你說話。」

　　「葉素，裡面發生了什麼？」是吾劍派宗主周奇的聲音。

　　「大能被困在了魔主殿。」葉素接過螺音，起身道，「昆侖有異。」

　　魔界大門外的周奇一愣：「昆侖？」

　　「五行宗大能殞落，無人能解殿內陣法。」葉素飛快將殿內的情況說了一遍，又道，「昆侖和神有關係，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們希望消耗三界的力量。」

　　螺音對面的吾劍派周奇久久未出聲，直到葉素再一次喊了一聲周宗主，他才開口，語氣明顯晦澀了許多：「我知道為什麼了。」

　　葉素皺眉：「周宗主？」

　　「我剛剛收到消息，修真界南、北、西方位出現不明秘境，裡面有紫色光芒出現空中，幾個方位上空已經聯接在一起了，是陣法……所有人的力量都在以不同的速度流失。」周奇一手拿著螺音，一手握著傳訊玉盤，艱難道。

　　周奇對面赫然是辛沈子，因為宗主要親自來魔界，辛沈子便被他留在了吾劍派。

　　辛沈子在察覺修真界異樣時，迅速收集其他方位的消息，得到了十幾份溯洄影像，無一例外，靠近秘境的修士，力量在瞬間流失，直接化成枯骨的不在少數。

　　「東方位呢？」葉素立刻從周奇的話中尋到漏處。

　　「東方位出現了荒城秘境還有一個小秘境，不過……」吾劍派宗主顯然也不理解為何，「暫時沒有出現問題。」

　　荒城秘境和小秘境？

　　「小秘境在哪？」葉素微微偏頭，「定海城外？」

　　「你怎麼知道？」周奇下意識問。

　　葉素閉了閉眼睛：「……那個秘境和荒城秘境中都有一個共同點，裡面有片石碑林。」

　　她放下螺音，轉頭看向游伏時：「當初在小秘境中，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在那做什麼？」

　　葉素記得自己看到有一些石碑斷裂，雖然沒有荒城秘境中的石碑林毀壞程度嚴重，但確實裂了。

　　「壞了。」游伏時有些心虛低聲道，「要黏起來。」

　　他記得當時在秘境中，自己一揮手便將葉素甩了出去。

　　葉素想起什麼，繼續問他：「用寒晶泥？」

　　「嗯。」

　　葉素心中竟生出果然如此的感嘆，小師弟的確和神有關聯，看樣子還是對立方。

　　游伏時悄悄看了一眼她，見葉素似乎沒有追究當時的事，才放下心。

　　「葉素。」螺音中傳來吾劍派宗主周奇的聲音，「石碑林下是不是鎮壓了什麼？如今各秘境對所有境界的人開放，我要去荒城秘境，探探裡面的情況。」

　　雖然修士們只要一靠近秘境，靈力便會被吸收殆盡，但東方位突然出現的這兩個秘境，暫時還沒有異動，可以靠近。

　　葉素聽見周奇的話後，終於想起他們當初在荒城內修復石碑林的情形，她可以在這裡畫出石碑上的符籙，看能不能對魔主殿的陣法造成影響。

　　「宗主一路小心。」

　　她將螺音還給藏七，後退幾步，望著魔主殿外的四根柱子。

　　葉素腦海中浮現出當初所有石碑上所有的紋路，她其實看不懂，那時候也只是跟著紋路推衍出來的。

　　按照符籙的規律，越厲害的越難畫，總之挑復雜的畫。

　　葉素偏頭看向游伏時：「小師弟，劍借我。」

　　游伏時指尖一動，泣血劍便飛到葉素面前，她踩上劍身，從柱子最高處開始畫符籙，一路向下，單單一根柱子便畫了兩個時辰。

　　魔界沒有靈氣，她只能用神識勾勒符籙，並附著在上面。

　　藏六也回來了，站在游伏時身邊，警惕打量周圍，生怕有什麼人突然出現，打妖主的主意。

　　一根、兩根……直到四根全部被畫滿，葉素的神識也消耗了九成九。

　　葉素落地，身體微微晃了晃，靈力運轉澀阻，明顯損耗過大，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站穩，雙手結陣，將柱子上的符籙連起來，試圖運轉。

　　畫在柱子上的符籙運轉起來，大殿內似乎還是沒有什麼變化，裡面大能的靈力還在減少。

　　葉素一動不動盯著裡面的人，是她選的符籙不對？還是石碑上的符籙對魔主殿的陣法無用？

　　過了許久，易玄突然道：「有用！」

　　他最先感知到大殿內的魔氣減少的速度在放緩，雖然不太明顯。

　　葉素再等了半個時辰，果不其然，也發現裡面修真界大能靈力減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雖然慢了下來，但靈力還在減少。

　　除非能破開陣法，或者他們從裡面出來，否則殿內所有人的力量乾涸是遲早的事。

　　葉素思忖片刻後，問裡面修真界大能：「諸位前輩，有誰知道輪轉塔的塔靈在哪？」

　　合歡宗師祖成翊睜開眼睛，「輪轉塔的塔靈，你從哪聽說的？我不知道這東西。」

　　葉素將目光對準之前讓她去找蓬萊的吾劍派師祖，這位師祖似乎是其中年齡最大的一位，也是離神殞期最近的一位大能。

　　「我曾聽說過第九層存在塔靈，你去過第九層？」吾劍派那位師祖緩緩開口。

　　「沒有去過。」葉素並未將在蓬萊見到的紙條說出來，只道，「我在第二層的一本書中見到過。」

　　吾劍派師祖看向葉素：「若蓬萊如你所言，消失不見了，這一次修真界，不，或許是三界恐怕要陷入動蕩中。」

　　他忽然動了，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枚葉素熟悉的丹藥出來。

　　——是無極丹。

　　僅僅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吾劍派這位師祖面部又生出幾道皺紋。

　　「我會嘗試渡劫飛升，有了這丹藥便能增加成功率，之前一直沒有用，說起來這丹藥還是你們帶過來的。」吾劍派這位師祖笑了笑道，「若能成功，這陣法便可破開。」

　　「如果失敗，您的靈力將會全部被吸收，屆時恐怕會助長對方的力量。」葉素視線落在吾劍派師祖手上，「既然之前沒有用，想必您的心還留在修真界內，或者說……」

　　「沒有把握飛升。」合歡宗師祖成翊補充，他朝吾劍派那位大能看去，「前輩，還是算了，沒到最關鍵的時刻，我們都能再撐撐。」

　　吾劍派師祖緊緊握著無極丹，最終還是收了起來，沒有用。

　　「我們要回修真界看看。」葉素道，「諸位前輩先在這撐一段時間。」

　　藏六和藏七被留在這裡看著魔主殿，葉素帶走了一個螺音。

　　當務之急應該是去找塔靈，只不過連修真界大能也不清楚塔靈的事，葉素更不清楚。

　　「等等。」殿內，坐在五位修真大能對面的荼尤忽然喊住了他們，她看向易玄，「你是平舒蘭的血脈？」

　　刁逃回魔界正好撞上了荼尤。

　　這位護城官心情不好，喜歡殺人，魔也不例外，碰到她手上，直接搜了神，知道易玄是平舒蘭的血脈後，便將刁殺了。

　　易玄回頭掃過她一眼，沒有說話。

　　「當初竟然沒有察覺你是她的血脈。」荼尤試圖露出笑來，但臉上只扯出一個令人心生恐怖的弧度，「既然你已入魔，只要能修到大乘境界，便可徹底覺醒魔主血脈。倘若平舒蘭曾留過什麼記憶，你就能一清二楚。不過，可惜……沒有平舒蘭的心法口訣，你修不到大乘境界。」

　　易玄和葉素迅速對視一眼，他拿出一本心法秘境出來：「你說的是這個？」

　　荼尤一愣，又開始露出張揚瘋狂的笑聲，笑完了一陣，她才道：「是這個沒錯，你從哪得來的？看樣子平舒蘭確實借助魔主血脈，給你留下了什麼。」

　　心法口訣，塔靈……大概蓬萊早已經知道些什麼，雖然掌使說他們失去了推衍能力。

　　二十多年前，平舒蘭和昆侖最驚豔絕倫的弟子以及聖女同歸於盡，蓬萊也失去了推衍能力，這個節點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葉素垂眸，配上昆侖如今的變化，恐怕平舒蘭的死沒有那麼簡單。

　　除去因妖界大門關閉，而一直留在平海的藏六，平舒蘭是唯一一位跨越神殞期前後的大能。

　　荼尤餘光掃過站在自己身側的于承悅，收斂笑，正色道，「要想快速修煉到大乘，去魔脈山，那裡有最濃鬱的魔氣。」

　　她看向葉素和游伏時：「有這兩位在，清除圍繞在魔脈山的魔應該不成問題。」

　　「魔脈山在哪？」葉素開口問道，她改變主意了，得先讓易玄進階。

　　「自魔主殿以北，往前走千里，便到了一道懸崖處，鬱魔氣，不比魔主殿要少。」

　　易玄朝葉素點了點頭，三人立刻趕往魔脈山。

　　然而，他們到了荼尤所言的懸崖上，三人站在上面，葉素皺眉，別說什麼沖天濃鬱的魔氣，她在這裡半點魔氣都未察覺到。

　　「易師弟，你能感受到魔氣？」葉素問道，這魔脈山的魔氣還能挑人？

　　「沒有。」易玄搖頭，「沒有感受到魔氣，荼尤是不是在騙人？」

　　他對輝城內的護城官記憶猶新。

　　「于承悅也在魔主殿內。」葉素對易玄道，「荼尤希望我們找到破陣方法。」

　　葉素忽然往前走去，直接跳了下去。

　　「大師姐！」易玄沒能攔住，結果旁邊游伏時也毫不猶豫跟著葉素跳了下去。

　　易玄只能握緊手中的重明刀，也往下跳。

　　片刻後，三人站在一座毫無魔氣的山脈之上，周邊一堆魔的屍體。

　　易玄彎腰摸了摸這些魔的屍體：「剛死沒兩天，劍傷，有七絕劍的味道。」

　　是陸沉寒還有萬佛宗宗主樂忌動的手。

　　「覺不覺得這裡很熟悉？」葉素轉頭問易玄。

　　「……千機門靈脈。」易玄環顧一週道。

　　這裡的魔氣消失的乾乾淨淨，一如當初千機門後山靈脈。

　　「看起來，有人在這裡設下了同樣的陣法。」葉素往前走了幾步，釋放出神識，覆蓋住魔脈山，這裡的陣法和千機門後山又有些不一樣。

　　千機門靈脈之所以被禁錮住，是因為護門大陣本身足夠強，所以那幾個陣中陣依託著護門大陣的力量，才得以將整個靈脈隔絕禁錮。

　　魔脈山沒有陣法依託，對葉素而言是一個全新陣法。

　　「易師弟，你的魔氣繞著魔脈山走一圈。」葉素道，她要找出陣眼。

　　像在千機門一樣，小師弟應該可以破開陣眼。

　　葉素的神識已經全部覆蓋住魔脈山，只等易玄的魔氣在這裡走一圈。

　　易玄踩在重明刀身上，驟然起身，飛在魔脈山高處，將所有魔氣釋放出來，不斷蔓延。

　　魔氣才一觸摸到山脈，便立刻被吸收，葉素神識循著易玄魔氣消失的地方，不斷遊走觀察陣法，一次不行，兩次……

　　游伏時安靜站在葉素旁邊，泣血劍也安靜如雞，偶爾泣血從劍身上冒出一個虛影，悄悄看著。

　　「葉素。」游伏時盯著兩人合作許久，終於開口喊她的名字。

　　「怎麼了？」葉素還分了一絲注意力在游伏時身上，以為他出了什麼事，便問道。

　　游伏時從自己界中拿出一枚丹藥，舉手餵給葉素吃。

　　葉素掃了一眼丹藥，也沒問，張口吃下，頓時識海一暖，開始迅速流動，神識恢復了七成。

　　她問道：「有沒有給易師弟的？」

　　某位小師弟：「……」

　　－－－－－－－－－－－－－－－－－－－－－－－－－－－－－－－－

　　嬌嬌：不給！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魔蘭血脈

　　游伏時不喜歡對葉素說謊，又得搭理她，認真想了想，手往背後一伸，拿出紫色極品靈石，遞給葉素：「這個。」

　　「易師弟不用靈石修煉了。」葉素看著他手中一塊紫色靈石道，如今易玄成魔，吸收的都是魔氣。

　　「可以用。」游伏時篤定道。

　　等葉素接過去後，游伏時暗暗鬆了一口氣，那丹藥是好東西，他只有一瓶，才不給易玄！

　　葉素將靈石扔給易玄，讓他試著能不能用。

　　易玄握著手中，果然能用，這紫色極品靈石竟然可以為魔提供魔氣，或者說可以轉化為他需要的力量。

　　有了紫色極品靈石的補充後，易玄釋放魔氣的範圍更大，葉素繼續跟隨著他魔氣被吸走的路線，終於找到兩處疑似陣眼中心地帶。

　　她讓易玄下來，帶著游伏時朝一處和千機門護門大陣類似的一個陣眼趕過去。

　　「像當初在千機門大陣之前一樣，把這裡斬碎，能不能做到？」葉素轉頭問小師弟。

　　游伏時微微揚起下巴：「可以。」

　　他就知道自己比易玄厲害！

　　某位小師弟手朝天展開，泣血劍便立刻飛到他掌心內。

　　游伏時握住泣血劍，眼一抬，瞳色倏地成了紫色，便要揮劍斬過去。

　　「等等。」葉素忽然伸手拉住游伏時。

　　游伏時偏轉臉，他這個時候雙瞳是紫色，如同天然紫水晶，自帶神秘和冰冷，然而看向葉素後，又變得極為柔軟。

　　葉素卻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她在看著另外一處陣眼。

　　陣法中不會無端出現兩個陣眼，非特殊到極致的陣法，一般只能有一個陣眼。

　　同樣是阻隔吸收力量的陣法，葉素自然會下意識偏向那個和千機門護門大陣類似的陣眼。

　　「易師弟，你的魔氣往這兩個地方灌，我再看一遍。」葉素猶豫過後道。

　　易玄依言照做，葉素微微閉眼，更能專心感受到神識的存在，兩個陣眼都在吸收魔氣，那個和千機門陣法類似的陣眼轉的更快。

　　不對，這個陣眼是死門！

　　葉素隱隱察覺到陣法一旦毀去，他們三個人今日都逃不過陣法反噬。

　　「小師弟，毀那個陣眼。」葉素換了方向道。

　　游伏時便轉換另一個方向，再次揮劍之前，問葉素：「這個？」

　　葉素點頭，就站在游伏時附近，一旦有異動，便能迅速上前帶著他走，同時她示意易玄也靠近一些，手中拿出了萬境通卷軸。

　　游伏時握住劍時，和平日不太一樣，懶洋洋的氣息消失，整個人變得更為挺拔，輕輕揮劍而去，帶著萬鈞之力。

　　劍意與陣眼之間發出極為刺眼的光芒，幾乎讓週遭變成白晝，葉素甚至沒有用手擋住眼睛，而是緊緊盯著游伏時那邊。

　　兩種力量碰撞在一起，最終的結果……是游伏時再一次勝出。

　　籠罩在魔脈山的無形陣法被斬碎，那層屏障轟然消退，另一個陣眼也瞬間破碎消失，地震山搖之後，一股又一股魔氣沖天而出。

　　「陣破了。」易玄低聲道。

　　光芒漸消，易玄望著前方游伏時的身影，他似乎總能在關鍵時刻出手。

　　「好了。」游伏時鬆開劍，轉身朝葉素快步走去，多少有些邀功的意味在。

　　泣血劍在摔在地之前，機智地打了個擺，飛了起來，有一個隨時隨地扔劍的主人，是泣血一輩子的痛。

　　「你在這裡修煉，我記得你在合體後期巔峰。」葉素對易玄道，「我們在這裡守著。」

　　他們對塔靈一無所知，更不知道昆侖到底打什麼主意。如果荼尤所言是真，易玄覺醒魔主血脈後，或許就能知道平舒蘭留在血脈中的記憶。

　　以蓬萊的作風來看，先是給心法助易玄入魔，而後又是給菩提果，瞬間提升境界，平舒蘭留下什麼記憶的可能性佔據六七成。

　　易玄緩緩走進魔氣最濃鬱的地方，開始入定修煉。

　　葉素轉頭看著游伏時，他臉色有些蒼白，她把萬境通塞進小師弟手中：「你先回九玄峰上？」

　　「不回。」游伏時直接拒絕，自己生悶氣坐在了山脈之上，甚至都沒拿葉素下擺墊著。

　　「……那就不回。」葉素跟著他一起坐下，主動拉過下擺，拍了拍，示意他坐過來。

　　某位小師弟冷冷哼了一聲，悄悄地挪了過去，勉強原諒這個凡人。

　　兩人坐在這裡守著易玄進階，游伏時看起來只是輕輕揮了一劍，但對他的損耗不小，坐了沒多久，便慢慢往葉素身上靠。

　　葉素微微轉頭，便見到他眼睛快閉了起來，顯然又是快陷入昏睡中。

　　她輕輕往他那邊挪了一點，好讓游伏時能將頭靠在自己肩膀上。

　　不過……葉素很快發現，游伏時竟然也能吸收魔氣，只不過比起靈氣和妖氣，吸收起來要稍微慢一點。

　　另一邊，易玄正到了進階突破的關鍵，他不斷運轉那本心法口訣，心無旁騖地提升境界。

　　魔氣黑色繚繞，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上方也漸漸匯聚了更濃鬱的黑雷，最終開始劈了下來。

　　易玄硬生生抗住這道黑雷，全身上下都帶著雷弧，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成不自然的扭曲狀態，腿骨也受雷劈而斷。

　　無人察覺，他眉心的那一點紅痣在變化。

　　又是一道雷出現，易玄撐起魔罩，和雷抵擋許久，最終以魔罩破碎，他被雷劈中為結尾。

　　每一道雷劈下，都讓易玄眉心紅痣發生一點變化。數十道雷劈下來後，原本眉心的一點紅痣變得像極了一束花苞。

　　「玄天雷。」葉素仰頭看著天空中出現黑中帶紫的粗雷，喃喃道。

　　這道雷看起來太危險，恐怕劈下來後，不止是對易玄產生傷害那麼簡單。

　　她扭頭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昏睡過去的小師弟，再望向那邊被魔氣遮擋住的易師弟，最後帶著游伏時往後撤了一段距離，不至於影響易玄進階。

　　葉素沒忘記自己是多雷劫體質。

　　魔氣中的易玄周身雷弧不斷，手臂也呈不正常的彎曲，一直到那道玄天雷劈下後，他硬生生接了下來，身體內所有骨頭都像是被劈斷了，但體內的魔主血脈又以更快的速度修復重組。

　　易玄雙手張開，發出哢嚓的聲音，彎曲的骨節慢慢復位長好，身體其他部位也不斷被修復。

　　那道玄天雷依舊未散，易玄的身體便一次又一次經歷斷骨、重組、斷骨，再重組。

　　直到最後進階那瞬間，玄天雷才消失，與此同時，易玄眉心那變成花苞狀的紅痣，竟然仿若真花綻放了。

　　——是一株蘭花。

　　然而此刻，易玄完全不知情，他所有的骨頭再次重組長好，眼睛始終未睜開。

　　易玄雙手攥緊成拳，心中還在默默念著心法口訣，忽然猛地仰頭，有些殘存在血脈中的畫面和原始記憶開始緩緩出現在他腦海中。

　　平舒蘭是魔蘭血脈，此乃魔界最高貴血脈，在神殞期之前，魔界成神者多出於此血脈，不過類似的血脈不易繁衍，魔界中還有其他曾經輝煌過的血脈，最後因為血脈繁衍問題而滅絕。

　　易玄見到平舒蘭將管理魔界大權移交給刑父後，自己想要到處尋找可以提供能承受魔蘭血脈的另一方。

　　她在修真界認識了一個年輕又天賦極高的弟子，竟然是個天生識海，這種人不是碌碌無為早死，就是歷經艱辛成神。

　　顯然這位弟子是後者，因為他是昆侖大弟子陸決，早早便到了大乘後期。

　　因為渡劫時雷劫過於龐大，才久久未進階，一直在尋找厲害的法寶。

　　平舒蘭很滿意陸決，同時陸決也向她表達了好感，兩人一拍即合。

　　她甚至告知了陸決自己的身份，以免他將來為難。

　　陸決自然不在意，還和平舒蘭回了魔界。

　　曾經掌管魔界的平舒蘭，手中有幾件厲害的法寶，在二十一年前懷了身孕後，便準備將法寶送給陸決。

　　魔霧中，易玄痛苦地皺起了眉心，俊美的臉，因為額間那株盛開的蘭花又增添了幾分豔。

　　他腦海中的畫面漸漸模糊。

　　不……一定還有其他什麼。

　　易玄掙扎著，他要看的不是身世，父母都已經死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他認識的這些人，大師父、二師父、師姐師兄，還有那些……朋友。

　　過了許久，就在易玄要放棄之時，他血液又開始發燙，這一次不再是平舒蘭和陸決相處的畫面，多了另一個女人。

　　那女人長相極為聖潔，手中還握有一串細念珠。

　　易玄一看便猜到此人是萬佛宗上一任的聖女。

　　但陸決和聖女在這一幕中極為狼狽，跪在地上，神情惶恐。

　　平舒蘭面無表情靠在躺椅上，赤著腳，她在說著什麼。

　　或者說在問什麼。

　　易玄仔細打量平舒蘭，她在克制自己的情緒，但卻不像是為情所傷，也不像在為背叛而激動。

　　正當他還想再分辨時，平舒蘭忽然一動，驟然出現在陸決和聖女兩人之間，一隻手放在一人頭頂，魔氣灌頂，用力一扭，直接將兩人殺了。

　　易玄：「……」

　　這和傳言中三人同歸於盡的故事完全不同。

　　平舒蘭在殺了兩人後，彎腰伸出雙手，直接將兩人的頸椎骨抽了出來。

　　是神印！

　　易玄眉心再度皺緊，陸決頸椎骨上有一道神印，按照荼尤所言，這是被神附身留下的痕跡。

　　而聖女的骨頭上並沒有任何印記，只是普通的白骨。

　　平舒蘭將兩人的骨頭一把捏碎，面無表情背起手，這是一個等人的姿態。

　　許久，門終於被推開，有人緩緩走了進來。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封印

　　進來的人，易玄認識，正是蓬萊掌使。

　　蓬萊掌使走進來視線掃過地上死去的兩人，眼中略有驚訝，但更多是漠然。

　　他繞過地上的兩具屍體，站到房內空處後，才對平舒蘭道：「孩子已經扔了。」

　　平舒蘭低頭緩緩用帕子擦拭完自己的手指，抬頭看向掌使：「扔了？」

　　「扔在路上，大概率會被千機門掌門撿走，此人心軟善賢，撿了好幾個孩子。」蓬萊掌使慢慢道，「不過……魔主的血脈有一半幾率早夭，活不過百歲。」

　　「還有一半幾率，也不錯了。」平舒蘭彷彿在討論不相干的人，她將手帕扔在地上，徑直重新坐在靠椅上，「不過掌使恐怕還有自己的計劃，蓬萊推衍本事，我也算領略了幾分。」

　　「只是依照先輩留下的訊息辦事。」蓬萊掌使微微低頭道，「我們還沒有能力窺神。」

　　平舒蘭單手支撐著下巴，有些憊懶道：「便按你上次說的做。」

　　蓬萊掌使終於正眼看向平舒蘭：「您確定好了？」

　　平舒蘭轉頭理了理自己的裙擺：「三界也曾是一體，如今妖界大門緊閉，修真界更只剩下一群小輩，我身為僅存的長輩，出頭不是理所應當？」

　　良久，蓬萊掌使朝平舒蘭彎了彎腰，即便只是那張再普通不過的臉，也能看得出來極為肅穆，他在她面前坐下入定，隨後背後空間忽然變得扭曲，倏地出現了十二位身著青衣的蓬萊聖使，他們以掌使為中心，全部分散開來，繞著平舒蘭而坐。

　　側躺在靠椅上的平舒蘭對這一幕似乎並不驚訝。

　　十三個人入定後，開始不斷念著什麼，手中掐著法訣，身下不約而同出現陰陽盤，最終匯聚成一個大型陰陽盤，平舒蘭便在於陰陽交匯處。

　　「魔主，此陣以您的性命為代價，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蓬萊掌使掐法決的手忽然一頓，抬眼看向靠椅上的平舒蘭道。

　　「沒有什麼可後悔的。」平舒蘭倚在靠椅上道，「本主也想看看……」

　　她張口像是想說什麼，但說到一半又被什麼力量阻止了一般。

　　平舒蘭緩了緩，眼中帶著寒意：「他們想幹什麼。」

　　最終蓬萊掌使開始啟動運轉陰陽盤，位於中心的平舒蘭，身上不斷蔓延出魔氣，為陰陽盤提供力量，好讓掌使結合陰陽陣法推衍。

　　——蓬萊想要窺神！

　　……

　　易玄看不到蓬萊掌使窺見了什麼，只見到靠椅上的平舒蘭快速衰敗下去，她微微睜開眼睛，似乎能透過虛空看到他。

　　易玄心中一震，下意識往後退，平舒蘭臉上露出淺淡的一抹笑，她真的見到了他。

　　平舒蘭眼中閃過滿意，張口無聲對虛空道：「長得不錯。」

　　易玄：「……」

　　這幾個字成功讓他想起了外面的某位打著『小師弟』旗號的萬年老妖精。

　　就在易玄心中無語之際，不知道蓬萊掌使窺見了什麼，屋內端坐著的十三個人耳目鼻口皆流出了鮮血。

　　平舒蘭也閉上了眼睛，最後的力量灌入陰陽盤中。

　　這一閉，她沒有再睜開眼睛。

　　在易玄看來，平舒蘭所有神識，連帶身體一起化做光點，圍繞在十三位蓬萊人身上，強行斬斷了他們與陣法的連接。

　　蓬萊掌使驟然睜開眼，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面上大悲大殤，改坐為跪，雙手趴在頭兩邊，頭重重抵在地面。

　　其他十二位蓬萊聖使也同樣跟著掌使一起深深跪趴在地上。

　　他們跪的不止是平舒蘭，更是屹立數萬年的蓬萊。

　　因為窺神，蓬萊喪失了推衍能力。

　　許久，蓬萊掌使才站了起來，轉身對十二位聖使道：「已經晚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能挽救。」

　　十二位聖使無聲彎腰前屈。

　　蓬萊掌使從袖口中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平舒蘭』三個字，隨後慢慢折出來一個紙人，將其放在空蕩一片的靠椅上，紙人瞬間變成了平舒蘭的模樣。

　　隨後十二位蓬萊聖使先行一步離開，一如之前來時般消失。

　　蓬萊掌使則走出了房間，隨著他出去，這房間內的三人便被一陣靈火所燒盡，最後不斷蔓延到一整個院落。

　　易玄隨風飄出去時，未料到掌使還在，他側背對著在院落大門，停在那彷彿凝固了一般。

　　應該是平舒蘭神識還殘留在蓬萊掌使的原因，所以易玄也能跟出來。

　　他下意識往那邊飄去，想看看蓬萊掌使為何還不走。

　　然而蓬萊掌使卻突然轉頭看向虛空中，沒有像平舒蘭一樣，精準捕捉到易玄的目光，而是眼神對著虛空有些散，顯然感應到他的存在，卻看不見。

　　「去找被封印的塔靈。」蓬萊掌使只說了這麼一句，天上便下來一道雷，直直劈向了他。

　　易玄：「……」

　　站在外面的不是蓬萊掌使，而是一個紙人，被雷劈後，瞬間化成了灰燼。

　　不等易玄再看，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將自己拉回去。

　　魔脈山上的易玄猛地抽了一口氣，終於從血脈記憶中清醒過來，他眼中還夾帶著些茫然，視線望遠處掃移，恍惚間見到了葉素，頓時跌跌撞撞起身，朝前方走去。

　　葉素一直在觀察易玄那邊，見魔氣漸散，雷雲也跑了，便知道易玄進階成功。

　　她扭頭看了眼前不久呼吸已經逐漸平穩的游伏時，伸手摀住他下半張臉：「該醒了，小師弟。」

　　游伏時皺眉掙扎，躲開葉素的手，直接埋進她頸窩，顯然還想繼續睡。

　　「你的臉髒了。」葉素靠近他耳邊低聲道。

　　一、二……

　　在游伏時突然抬起頭之前，葉素提前往旁邊躲了躲，以免他撞上自己。

　　某位小師弟聽見無良大師姐的話後，瞬間清醒過來，他往葉素面前湊了湊，盯著她的眼睛，從裡面打量自己臉。

　　「不髒。」游伏時否認道。

　　「嗯，不髒。」大師姐敷衍了一句，牽著他一起站起來，隨後上前幾步，扶住快要倒下的易玄。

　　這時，葉素才看清易玄眉心的紅痣竟然變成了一朵蘭花，這蘭花綻放在眉心，似豔又似火，若放在以前，可能更偏豔，但如今易玄有重明刀，身上多了一股鈍芒，反而少了幾分豔色，更偏俊美出挑。

　　後面的游伏時低頭看著自己才被握過的手，又發現葉素正盯著易玄的臉看，頓時不高興了。

　　易玄被扶住後，快速將自己通過血脈記憶見到的事情對葉素說了一遍。

　　「陸決和聖女被平舒蘭殺了？」葉素詫異，她記得原著上是說三人同歸於盡，和如今大宗內流傳的消息一樣。

　　不過原著中寧淺瑤和陸沉寒還成了一對，如今一人死了，一人不知道成了什麼。

　　原著也不可完全盡信。

　　「最後蓬萊掌使說找到被封印的塔靈。」易玄想起那道雷，恐怕即便蓬萊掌使推衍出在哪，也不能再多說。

　　葉素原地走了一圈，塔靈這件事，早在出輪轉塔時，蓬萊聖使便和她說過，但一來從未有誰上過第九層，二來連修真界那些大能都沒有聽過塔靈，她要去哪找。

　　「既然塔靈被封印了，一定是在有什麼陣法的地方。」葉素沒有頭緒問，「除了這個線索，沒有其他的訊息？」

　　易玄搖頭：「沒有。」

　　葉素餘光望著正側身對著自己的小師弟，腦中忽然閃過什麼，繼續問易玄：「你剛才說一出來見到蓬萊掌使怎麼背對著站的？」

　　「側著半邊身體……」易玄一頓，隨後略抬高聲音道，「是東偏北方向。」

　　東偏北方向，封印的塔靈。

　　「我們先回修真界，去東偏北方向看看有沒有其他秘境出現。」葉素道，「除了我們第一次進入的小秘境和荒城秘境，若還有其他秘境，或許裡面就封印著塔靈。」

　　易玄自然應下：「那我們先回去。」

　　葉素轉頭伸手拉了拉游伏時：「小師弟？」

　　某位正在一個人生悶氣的小師弟，轉過身，見到葉素的手更加生氣了，一個清潔術丟過去，才勉強緩解一點。

　　易玄見狀，眉心微微一動，隨後忽然捂著心口做脫力狀。

　　葉素反應很快，立刻伸手扶住他。

　　「可能是進階的緣故。」易玄『虛弱』道。

　　游伏時快步走過來，把葉素拉開，親自扶著易玄，還『好心』塞了一把紫色極品靈石：「用它就好了。」

　　易玄：「……」差點忘記了這是個壕無人性的小師弟。

　　「這種靈石和神有關嗎？」易玄望著手中紫色的極品靈石問。

　　「不清楚。」葉素打開萬境通，「我們先回一趟千機門看看。」

　　三人手搭在萬境通卷軸上，瞬間消失在魔脈山。

　　千機門。

　　「你們看。」明流沙坐在千機門大門前，手中打開傳訊玉盤，裡面是公頻上各路修士傳的溯洄影像。

　　修真界突然有好些處秘境開放，修士們下意識想要進去，卻不料才一靠近，便被吸成了乾屍，南、北、西方位空中更是升起了紫色的陣法連在了一起。

　　「這些地方的人說，能感覺到自己的靈力在消失。」西玉說完，轉頭看了看試煉場內的弟子，「夏耳去哪了？」

　　「昨天和師父去合歡宗了，有一個秘境就離合歡宗山下不遠。」明流沙道，「他們去接合歡宗弟子過來避避風頭，我們這邊還沒有什麼感覺。」

　　「怎麼不帶我去？」西玉照了照鏡子，「我也想去看看合歡宗裡面是什麼樣的。」

　　「留我們倆看著師弟師妹。」明流沙從乾坤袋中翻出一張紙條，遞給西玉道。

　　「二師兄、三師姐！」一位小師妹氣喘籲籲跑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張紙條喊道，「于守門不見了！」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七章　同舟共濟

　　明流沙和西玉靠過來，一起低頭看著守門留下的紙條，便見到上面寫著：與人有約，暫離。

　　最後署名是于封海。

　　「守門走了。」西玉看著試煉場內的師弟師妹們，忍不住擔憂，「千機門只剩下一個能打的修士。」

　　吾劍派的弟子們全部回去了，千機門內只剩下一名劍修——呂九。

　　她進階到了化神中期，但修真界如今大亂，真出事，僅憑一個化神期護不住千機門所有人。

　　「……大師姐。」對面拿著紙條過來的師妹喃喃道。

　　「大師姐不在，我們不要給他們拖後腿，多煉製法器。」明流沙仰頭指著頭頂運轉的陣法道，「再不濟，千機門還有陣法護著。」

　　西玉也有點想念大師姐在的時候，有師姐在，他們都不用擔心任何事。

　　那師妹搖頭，伸出手指著兩人後面：「大師姐回來了！」

　　明流沙和西玉驟然回頭，便見到葉素和游伏時、易玄站在千機門大陣外。

　　千機門內的師弟師妹頓時一窩蜂要出去，被明流沙攔住了，他警惕看著外面的三人：「讓他們自己進來。」

　　有可能外面的人用了幻術，想把他們騙出去。

　　外面葉素眉尾一挑，走進千機門大門內，對明流沙讚揚道：「二師弟，警惕心不錯，繼續保持。」

　　明流沙一愣，終於反應過來：「大師姐！」

　　「四師弟呢？」葉素掃了一圈問道。

　　「夏耳和師弟去接合歡宗弟子了。」西玉連忙道，「合歡宗附近有個秘境，他們的靈力都在消失。」

　　葉素見到她手中有兩張紙條，勾了勾手，示意西玉拿過來。

　　西玉立刻將兩張紙條遞過去：「于守門突然離開了。」

　　葉素低頭快速看完紙條，想起來原著中于守門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去赴約了。

　　也是這個時候千機門被易玄滅了門。

　　葉素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易玄，如今滅門的事應該不會再應驗了。

　　「五師弟……你、眉、心？」明流沙望著易玄眉心的紅蘭愣了愣。

　　「師弟他覺醒了魔主血脈。」葉素替易玄解釋道。

　　明流沙等人稀奇地看著易玄，對所謂魔主血脈的興趣還不如他眉心的魔蘭。

　　「五師弟，又好看了幾分。」西玉誇獎道。

　　游伏時站在另一邊聽到他們誇易玄，扭過臉不去看這些人，自己一個人生悶氣。

　　不就是有朵蘭花？他還有尾巴呢！

　　「葉素！」呂九剛從另一個峰頭下來，見到大門口聚集了不少人，靠近才發現是葉素他們回來了。

　　「進階成功了？」葉素見到呂九笑道。

　　呂九覺得自己進階不算慢了，但再次見到葉素，卻發現依舊看不清她的境界：「你到合體了？」

　　再看旁邊的易玄：「大乘？」

　　她能感受到兩人之前境界氣息的不同。

　　「運氣而已。」葉素說完，讓所有師弟師妹騰出位置，轉身對游伏時道，「小師弟。」

　　游伏時不情不願回過頭，看著葉素。

　　「先把妖族和修士放出來。」葉素道，「徐呈玉他們都還在裡面。」

　　某位小師弟表面在生悶氣，實際上又極聽葉素的話，拉開兩個袋子，將妖族和修士放了出來。

　　裡面所有人稀裡糊塗出來，快將整個千機門峰下的試煉場佔了三分之一，他們全部警惕地望著周圍，修士那邊打量四周，吾劍派的弟子率先認出來他們在千機門內。

　　「葉素？」其他幾個宗的宗主詫異看向葉素，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們明明在魔界，怎麼到了這裡？

　　「幾位大能和魔主荼尤被困在魔主殿。」葉素第一句話便道。

　　「魔主荼尤……被困在魔主殿？」合歡宗宗主吳月不能理解這句話，魔主怎麼會被困在魔主殿。

　　「除去妖界一位外，其他所有渡劫大能皆被困在魔主殿內。」葉素掃過所有人，將溯洄玉盤拿出來，她特地錄了一小段魔主殿內的狀況，「昆侖有人被神附身，如今不知道他們在計劃什麼，只差東方位，整個修真界便將被陣法覆蓋，屆時……大家的力量大概會被全部吸收殆盡。」

　　所有人見到魔主殿的情況，頓時嘩然。

　　連渡劫大能都被困在裡面，他們哪裡還有抵抗之力。

　　「陣法？」連憐問，「師祖能不能破。」

　　葉素看了她一眼：「五行宗師祖在魔主殿殞落。」

　　連憐：「……」難怪她沒有見到殿內有師祖的身影。

　　「為何獨獨我們五行宗大能會殞落？」五行宗宗主臉色難看問道，原本五行宗便沒有其他宗門勢力大，如今又失去了唯一一位大能，這讓他如何接受。

　　「當時我不在殿內，不清楚裡面發生了什麼，其中大概有昆侖的手筆。」葉素看向眾人，「諸位可以先回各宗，查看情況，只不過要小心……昆侖。」

　　然而就在她話音剛剛落地，頭頂上運轉的紫色符籙陣法突然劈下來一道紫色雷光，徑直劈中了一名弟子。

　　陣法之力，肅穆威嚴，劈下時將所有人嚇一跳。

　　眾人紛紛倉皇散開，仰頭望著頭頂陣法，手中祭出法器，警惕盯著周圍，包括這些千機門弟子都成了被警惕的對象。

　　但頂上的符籙陣法又安靜下來，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葉素皺眉快步走向那名弟子，彎腰從一片焦黑中，抽出殘餘的衣物碎片，這是昆侖的弟子。

　　「怎麼會這樣？」西玉走過來，不解道，「這個陣法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一直安靜的可以讓千機門的人忽略上空還有一個符籙陣法。

　　葉素半蹲在地上，片刻忽然將人翻了過來，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匕首，剖開屍骨後頸，從中抽出一根頸椎骨。

　　「你做什麼？」上闕宗宗主喝道，抽人骨這種行為，不是一個正常修士能做出來的事。

　　葉素垂眸望著自己手中這節頸椎骨，面色冷漠，竟然還有神附在昆侖弟子身上。

　　她起身仰頭望著半空的陣法，轉臉看向游伏時，小師弟畫下的陣法竟然可以分辨出被神附身的人嗎？

　　這倒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

　　「此人被神附身了。」葉素將頸椎骨上的神印露出來。

　　所有人視線落在那道紫色印記上，幾位宗主互相對視一眼，他們已經收到本宗長老們發來的訊息，和葉素所言相差無幾，修真界確實出事了。

　　「這是被神附身的佐證？」合歡宗宗主吳月問道。

　　葉素點頭，將自己所瞭解的消息分享出來：「在頸椎骨處，會有一道紫色印記，這叫神印。」

　　「既然如此，我們便攻打昆侖。」五行宗宗主看著周圍的妖族，「正好一起過去。」

　　這話一出，人群中的昆侖弟子不免露出憤慨的表情，他們還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怎麼昆侖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宗門？

　　葉素看著五行宗宗主道：「昆侖如今有三位渡劫大能，除了他們，三界中只剩下一位渡劫大能，其他大能都在魔主殿。一方大能的力量，幾位宗主比我更清楚。」

　　倘若藏六當時也進去了，恐怕他們如今連一絲機會都沒有了，誰也無法阻攔渡劫大能，除非飛升的神。

　　上闕宗宗主猶豫片刻，決定率先帶著自己的弟子先離開。

　　葉素則喊住了合歡宗宗主。

　　「合歡宗情況不太好，山下附近有一個秘境，會吸收修士靈力，吳宗主最好別過去，以免為陣法提供力量。」葉素對吳月道，「我師父已經過去了。」

　　合歡宗宗主吳月還未說什麼，張峰峰和夏耳便帶著合歡宗弟子們，一簇一簇通過傳送卷軸到了千機門試煉場。

　　張峰峰剛一站穩，便見到試煉場內烏泱泱的人頭，頓時被嚇一大跳。

　　「師父，合歡宗宗主也在。」葉素提醒道。

　　「大徒弟！」張峰峰見到葉素眼前一亮，結果聽見她冒出來這麼一句話，頓時變了臉色，左右轉頭，試圖跑上九玄峰，結果路都被擋得嚴嚴實實。

　　「張峰峰。」合歡宗宗主吳月望著他，好整以暇問道，「你用的什麼名義把合歡宗弟子接過來？」

　　張峰峰眼神飄忽，結結巴巴道：「合、合歡宗陷入危境，同、同為修、修真界修士，理應……理應樂善好施、互幫互助、同舟共濟！」

　　「師父。」明流沙在旁邊插了一句，「你、幹、嘛、學、我、說、話？」

　　成功換來張峰峰的一個瞪眼。

　　「那我們就先謝過張宗主的樂善好施、互幫互助、同舟共濟。」合歡宗宗主吳月掃過千機門的弟子們，露出笑道，「我也早有來千機門小住的想法。」

　　所有千機門弟子齊刷刷打了一個寒顫，彷彿被狼盯上了。

　　張峰峰：「……」他好像引狼入室了。

　　葉素沒再管這邊的事，她朝五行宗那邊走去，問連憐和程懷安：「你們有沒有聽過塔靈？」

　　「塔靈？」連憐茫然，「什麼東西？」

　　「和昆侖的事有關？」程懷安問道，「或許可以問問宗主。」

　　他們到底年紀太小，很多事情不清楚。

　　葉素點頭，朝那邊正在和宗內長老聯繫的五行宗宗主走去，他臉色不太好，顯然因為師祖殞落感到煩躁。

　　五行宗只有一位大能，本來就出於衰退階段，如今大能也殞落了，實力一退再退。

　　「宗主，您知不知道塔靈的事？」葉素問道。

　　五行宗宗主同樣不明白葉素在說什麼：「塔靈是什麼東西？」

　　葉素退後一步，搖頭道：「我們要去東偏北方向，正好可以一起去。」

　　連憐和程懷安自然答應，至於五行宗宗主，他心情煩躁，壓根不關注這件事。

　　「葉素，是關於什麼的塔靈？」連憐追過來問。

　　「輪轉塔塔靈，和第九層有關。」葉素道。

　　「輪轉塔？我回宗後，去查查宗史。」連憐沉吟片刻，低聲對葉素道。

　　「麻煩了。」葉素說完，餘光見到游伏時那邊的情況，便轉身快步走去。

　　幾個妖王將游伏時團團圍住，其他妖也慢慢圍了過來。

　　「妖主，您該和我們一起回妖界。」孔雀王道，「修真界大亂，我們還有渡劫大能，不如還是將妖界大門關上，以免出現問題。」

　　「沒錯，等他們死乾淨了，什麼修真界、魔界就都是我們的，不費吹灰之力。」狼王讚同道。

　　游伏時望著這些陌生的妖王，完全不搭理他們，一個都不認識，只覺得這些妖王吵。

　　「修真界和魔界出事，接下來妖界也無法獨善其身。」葉素擠了進來，擋在游伏時面前，看著這些妖王，「另外，別靠這麼近……你們是不是想讓藏六現在過來揍你們一頓？」

　　幾個妖王想起那兩位喜歡興風作浪的龜妖，頓時嘴抽了抽，齊刷刷後退幾步。

　　「那我們要留在這……還是回妖界？」虎王猶豫問道。

　　「先回妖界。」葉素道，「前不久有昆侖弟子進去過，你們最好注意一切異常。」

　　這些妖王聯手打開了空間，帶著妖軍瞬間回到三界交匯處，消失在千機門內。

　　「大徒弟，你們也要走？」張峰峰問葉素，又看著易玄眉心的蘭花，對他道，「你這蘭花還挺好看的。」

　　易玄：「……師父，好好保重。」

　　他特意加重了『保重』兩個字音，成功讓張峰峰心虛地閉了嘴。

　　「師父，我們要去東偏北方向找一件東西。」葉素道，「你們在千機門不要胡亂出去，可以讓黃二錢過來避一避。」

　　「好。」張峰峰看著三個人和五行宗的人一起離開，不由嘆了一口氣，大徒弟都瘦了一大圈。

　　……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八章　虛影

　　歸宗城內，街道上行人寥寥可數。

　　修士們不敢隨意亂出來，他們早聽說其他方位的修士的靈力都在流失，越是境界高，力量流失越明顯，但有些地方卻十分熱鬧。

　　比如城內所有客棧都滿了，住著其他方位趕來的修士，更確切地說是逃過來的。

　　「不如你們去五行宗內住。」連憐對葉素三人道。

　　葉素拒絕了：「我們先去找找這個方向的秘境。」

　　「好，那我們查一查宗史，如果有消息立刻聯繫你。」連憐道。

　　葉素帶著兩位師弟到處打聽東偏北方向都有什麼秘境出現，發現還真有不少秘境開了，不過現在沒有修士敢胡亂靠近，生怕自己和其他修士一樣，一靠近就被吸盡了靈力。

　　「吾劍派的人是不是就在附近？」易玄問葉素，他記得之前吾劍派宗主說要去荒城看一看。

　　「應該在。」葉素在回憶荒城秘境，她和游伏時進去過，當時別的地方也沒有怎麼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石碑林中發生的事。

　　易玄已經給他二師父傳訊，辛沈子接得很快。

　　「徒弟？」辛沈子盯著易玄眉心上的蘭花呆住了。「你這……花裡胡哨的，還挺好。」

　　易玄：「……二師父，宗主是不是去了荒城秘境？」

　　辛沈子見易玄問正事，也收了好奇的目光，轉了轉傳訊玉碟，讓他能看到周圍的環境：「我就在荒城秘境外，宗主進去了。」

　　易玄朝葉素看去，她便走了過來問辛沈子：「除了荒城秘境和另外一個小秘境外，還有沒有其他的秘境有異樣？」

　　「其他秘境？」辛沈子臉色不太好看，「異樣？東方位暫時沒有，但其他方位的各種秘境也正在不斷出現，裡面的靈氣都在消失。」

　　葉素一聽便明白了，她當初不正是打秘境中靈氣的主意？

　　秘境內靈氣眾多，有些秘境內還有天材地寶，蘊含的靈氣更不用說，如今其他方位的秘境慢慢被逼出來，恐怕裡面靈氣會逐漸被吸收殆盡。

　　只是不知道陣法吸收靈氣要供養給誰。

　　和二師父說完話後，易玄將傳訊玉碟關了，看向葉素：「大師姐，我們要去哪？」

　　「既然塔靈有可能在東偏北方向，那我們先以歸宗城為中心，不斷往北邊走，看看有沒有發現。」葉素也沒有什麼頭緒，她連第九層的入口都未找到，更不知道塔靈是什麼。

　　三人開始往城外走，一路上碰上不少其他方位往這邊逃的修士，這種情況下各大宗自身難保，修真界大亂，他們途中隔三差五便碰到亂子。

　　「太多人湧去東邊各城，歸宗城和圖首城稍微安全些，其他城危險了。」

　　葉素將路上碰見的場景用溯洄影盤錄了下來，傳給五行宗還有吾劍派，這是東方位兩個最大的宗門，由他們出面維護各城穩定最好。

　　這些修士修為境界不乏有高的，若是去了小城，足夠當一方小霸主。

　　「塔靈……能解決陣法？」易玄問葉素。

　　「不清楚。」葉素毫無頭緒，她甚至不知道那些石碑林在鎮壓什麼。

　　他們以歸宗城為原點，從東走到北，甚至還進了各種秘境，然而依舊毫無發現，一個月、兩個月……一直到三個月後，吾劍派宗主周奇已經率人回了圖首城，連憐和程懷安一起把宗史看得七七八八，也沒有找出有關塔靈的記載。

　　東方位也確實亂了，但危機時刻，三個月時間，足夠吾劍派和五行宗將宗門內的空地整理出來，接了北方位的上闕宗、丹宗過去，再在城外另外開闢出位置給其他方位趕過來的修士們。

　　南方位的合歡宗去了千機門，吳宗主和張峰峰商議過後，決定接納南方位的修士們，沒有住進千機門，而是在山下住下，新開闢出來地方臨時駐扎。

　　南方位的人不少，但先是歷經魔軍入侵，也傷亡了一部分修士，他們拖家帶口在東方位千機門這塊地方擠一擠，也勉強可以待。

　　黃二錢則帶著自己的人跑到千機門這邊，開始繼續做起了生意。

　　「昆侖的事傳了出去，西方位一些跑出來的修士被其他修士阻攔在外。」易玄和辛沈子傳訊後，得到的消息立刻告知葉素，「不過一部分人不說自己是西方位的修士，也沒人發現。」

　　但昆侖弟子和萬佛宗弟子一定會被發現。

　　「三個月了。」葉素仰頭望著近在咫尺的北方位上空，那裡是三個多月前升起的陣法，不斷吸納著底下修士的靈力，各種靈脈也不放過。

　　這三個月內昆侖完全沒有了動靜，萬佛宗也沒有弟子出來，如今還游離在外的兩宗弟子，都是之前被游伏時收進袋中的弟子。

　　「這麼長時間，他們始終沒有動靜。」葉素心中總覺得不安。

　　「大部分修士逃到東方位了，這些陣法只能吸收靈脈。」易玄道，「他們可能想要等吸收完靈脈才出來。」

　　「還有魔主殿內的大能。」葉素面無表情道，這幾位大能的力量絲毫不遜於整個方位修士的靈力總和。

　　易玄握著重明刀坐在石頭上，過了一會道：「倘若于承悅能成神，或許可以知道一些消息。」

　　兩個月前，藏六通過螺音傳訊，說吾劍派大能，將無極丹交給了于承悅，因為他從大乘期進階到了渡劫期。

　　玲瓏骨從不需要天材地寶，服用靈丹進階，他是天道的寵兒，沒有雷劫，便可以進階。

　　這期間荼尤為了讓于承悅進到渡劫後期，她將自己的魔氣大部分傳給了他。

　　「成神……」葉素嘆氣，「但願如此。」

　　她側頭看著游伏時，他從已經有一個多月處於這種時不時昏睡的狀態。

　　按照往常規律，小師弟只有在耗費了大量力氣後才會陷入這種狀態中，但葉素低頭看著肩膀上的人，他臉色並不蒼白，像是閉眼小憩。

　　「大師姐！」易玄忽然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北方位。

　　——那邊有什麼出來了。

　　葉素也察覺到了，不只是北方位，同一時間，西、南兩個方位也有異動。

　　不止是他們兩人，整個修真界都能感受到有什麼不一樣變化。

　　南、北、西三個方位的陣法中心開始匯聚，與地面的秘境相接成一股光芒，紫色光芒構建出一道人影。

　　半空中三道人影隨著靈氣匯聚，竟然在實體化。

　　整個修真界，或者說三界都被覆蓋上一層極為恐怖的威壓，所有人心中不約而同浮現出一個念頭：終於來了。

　　易玄緩緩後退：「是……神？」

　　這種力量已經不能再用普通的看法衡量。

　　一直靠在葉素肩膀上的游伏時終於醒了過來，雙瞳為紫，在兩人未反應過來之時，他便握著泣血劍消失，出現在北方位最中心上方。

　　彷彿這段時間的休憩，只為了等虛影的出現。

　　此刻，北方位那道虛影還未完全實體化。

　　即便如此，整個北方位似乎已經成為了那道虛影的界，游伏時揮劍朝那道虛影頭顱斬去，虛影乍然散開，卻在另外一個方向匯聚成形。

　　「大師姐。」易玄後退到與葉素同排，將辛沈子傳訊的消息給她看。

　　各方位還留存幾位長老和弟子觀察，他們在死前傳來最後一段影像便是虛影出現之後發生的事情。

　　所有在那個陣法之下的弟子，體內的靈力被瞬間吸乾，年輕的弟子失去了所有靈力，成為凡人，但超過百歲的修士長老們則直接成了枯骨。

　　其中以西方位那道虛影變化最快，雙手已經化成了實體。

　　辛沈子在傳訊中不斷囑咐易玄不要去其他方位。

　　「你回千機門。」葉素對他道。

　　「大師姐，要回一起回去。」易玄皺眉。

　　葉素看向易玄，改變主意：「你去魔界，盡自己最大的可能修煉進階。」

　　她將裝有魔的袋子交給易玄：「他們任由你處置。」

　　易玄沒有動。

　　「我要找到塔靈。」葉素道。

　　「我們在外面找了三個月，根本毫無線索。」易玄緊緊握著重明刀，「倒不如找到輪轉塔，問那些蓬萊聖使。」

　　葉素往北方位上空的一人一影看去：「蓬萊要躲起來，誰也找不到，我要在這等著小師弟，你先走。」

　　她手還伸著，一直沒有收回來。

　　易玄望著葉素側臉，最終還是收了袋子。

　　「這個帶上。」葉素將萬境通卷軸給了易玄。

　　等他離開後，葉素站在原地仰頭，通過神識看著游伏時和那道虛影打鬥，即便用了神識，她甚至還看不清兩人的動作。

　　整個北方位都在為之震動，天也變得一片紫意，看著便散發出不詳的味道。

　　「魔主殿內玲瓏骨有什麼動靜？」葉素拿起螺音問魔主殿外的藏六。

　　「剛才有了點動靜，現在又沒有了反應，玲瓏骨沒有雷劫，看不出來是不是快進階了。」藏六往殿內看了一眼後，又問，「我好像感受到了妖主的氣息，外面發生了什麼？」

　　葉素仰頭望著上空的一人一影，頓了頓道：「大概有神出現了。」

　　「唔唔唔……」螺音裡傳來藏六一陣唔聲，顯然又被禁言了。

　　這時候，西方位的虛影上半身全部實體化，是個男性，雙眼如同遊伏時一般，也為紫色，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手微微一捏，西方位昆侖境內一些修士的身體便瞬間爆開，血肉、神識飄散在空中，彷彿被什麼吞嚥下去。

　　隨著這些修士的靈肉供養，他下半身也逐漸清晰起來。

　　游伏時一劍揮散北方位那道虛影，驟然看向西方位，在朝那邊趕去前，他的聲音在葉素耳中響起：「塔靈，歸宗印。」

官不聊生

卷四　輪轉塔　第一百八十九章　破印

　　歸宗印？

　　葉素仰頭看著游伏時從北方位消失，終於想起她在歸宗城外曾聽見小師弟說過的話。

　　歸宗印、塔靈……

　　兩者一同從游伏時口中出現，葉素只想到了一種可能——歸宗印下封印了塔靈。

　　她倏地轉頭看向歸宗城的方位，難道他們尋尋覓覓這麼長時間，其實塔靈一直就在眼前？

　　葉素迅速從乾坤袋中翻出未用過的卷軸，趕往歸宗城外。

　　她站在不遠處，抬頭望著城門上那三個古字，所有人都說那是『歸宗城』，在自學了古文的葉素看來，也確實是這三個字。

　　只不過如今在仔細觀察，卻發現三個古字之前的勾連走向分明和普通古字不太一樣。

　　自己之前居然一直沒有發現。

　　連憐和程懷安站在城牆之上，見到葉素突然出現，還一直盯著城門上的字，便從上面躍下來到她面前。

　　「其他方位出事了。」連憐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葉素沒有回她這個問題，而是指著城門：「讓上面的修士下來，疏散附近的人，塔靈可能在城匾上。」

　　「塔靈在……」連憐和程懷安對視一眼，立刻讓城門上的修士們全部下來。

　　程懷安親自帶著修士們去城內，把周圍的人全部疏散撤離。

　　葉素盯著那上面的三個古字，既然是封印，就必然要打破，才能放出裡面被封印的東西。

　　她從乾坤袋中拿出一把弓，抬手以神識做箭，射向城門匾上的『歸宗印』。

　　一箭射去，還未完全觸碰到歸宗印，那上方便浮起一道弧光，箭頭彷彿被什麼阻擋，速度漸漸緩了下來。

　　「那是……什麼東西？」連憐皺眉看著上方的弧光，她從來不知道城門的三個古字還有這樣的力量。

　　葉素一言不發，手再次搭在弓上，第二根神識箭複製之前的路線，竟是直接刺進了上一支箭，那箭沒有被劈開，反而兩支箭開始匯聚，又往前挪了幾分。

　　第三支、第四支……第八支。

　　連憐站在旁邊，漸漸安靜下來，手緊張地攥了起來，她看著葉素一支又一支神識箭射出去，這些神識箭越聚越強，不斷給那道弧光施壓，離歸宗印越來越近。

　　快了，只差一點點！

　　連憐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只差那麼一點，就能碰上歸宗印。

　　葉素面無表情望著上方的神識箭，再度拉弓，這次拉弓的速度明顯緩了不少，但神識箭卻粗了幾倍。

　　拉到頂，鬆手。

　　『咻——』

　　巨大的破空聲後，這支神識箭成功和之前的箭匯聚，並帶著勢不可擋的氣息，破開了歸宗印上的那道弧光，最終射在了『歸宗城』三字中間。

　　整個歸宗城為之一震，城門之上那匾額以箭頭為中心，開始發生龜裂。

　　「……好像沒反應。」連憐猶豫道。

　　程懷安也從城門內出來了，不止他，五行宗宗主也被驚動，飛了出來，他見到葉素手中的弓，再看『歸宗城』三個字中間的箭，頓時怒了。

　　「你在做什麼？」五行宗宗主怒道，「葉素，莫要仗著自己有幾分天賦，就目中無人。」

　　「父親，她在找塔靈。」連憐替葉素解釋。

　　「為了找那什麼塔靈，你們兩個把宗史翻得亂七八糟還不夠，如今還要毀了歸宗城？」五行宗宗主看著連憐和程懷安道，「你們給我回去！」

　　連憐低聲對葉素道：「你繼續，不用管我爹。」

　　隨後她和程懷安一起上前，擋住五行宗宗主出手。

　　葉素繼續搭箭拉弓，這次沒有了弧光，她的箭成功射在『歸』字上，裂縫更大。

　　還有一箭。

　　葉素瞄準最下方的一個『城』字，就在要射出去之時，她耳朵微微一動，忽然轉身放手，箭射向了虛空處。

　　不是虛空……

　　有一隻手握住了那支神識箭，隨後空間緩緩撕裂，一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

　　——是陸沉寒。

　　他徑直將那支神識箭捏碎，葉素面無表情，神情毫無波動，彷彿被捏碎的不是自己的神識。

　　「好久不見。」葉素勾起一個嘲弄的笑，「不知道陸道友還是不是人。」

　　陸沉寒雙眼紫氣若隱若現，身上的威壓也相當重，不是普通修士能有的程度。

　　「人？」陸沉寒冷道，「我即將成神。」

　　葉素聞言，不由嗤了一聲：「靠邪門歪道？魔都沒你們昆侖會搞。」

　　「你弄出來的問題太多。」陸沉寒盯著葉素，彷彿在看一個死人，「今日，我便先解決了你，可惜你見不到千機門的覆滅。」

　　他身後沒有其他人出現，來這似乎只為了殺葉素，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來阻止她破除封印才對。

　　他一來，反而讓葉素確信歸宗印和塔靈有關，而塔靈不知為何，也極其重要。

　　葉素往後退了幾步，陸沉寒立刻揮劍動手。

　　他境界一升，連帶著劍意也變得更強，葉素躲閃不過，手臂便被劍氣所傷，割開了一道口子。

　　「父親，昆侖有異心，您去幫幫葉素。」連憐對五行宗宗主道。

　　「誰知道葉素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算盤。」五行宗宗主覺得連憐太過天真，「他們兩敗俱傷正好。」

　　五行宗宗主作勢就要打暈兩人，帶著他們回去。

　　程懷安反應極快，拉著連憐後退，並已經傳訊給了千機門和吾劍派，希望吳宗主和周宗主能趕過來幫忙。

　　如今其他方位，非大能可插手，東方位出現昆侖陸沉寒，這個訊息一放出去，那邊很快有了回應。

　　「你們在做什麼？」五行宗宗主極為惱怒，他實力一般，更不願意為葉素擔起什麼責任，如今見到連憐和程懷安完全不聽自己的話，自尊心受創。

　　「父親，如今三界大亂，孰輕孰重你還是分不清，只知道顧著自己的利益。」連憐冷笑，「就像當年你和母親遇九階妖獸，明明出手就能救回她，卻只會自己躲起來。」

　　「閉嘴！」五行宗宗主一道符籙打在連憐身上。

　　程懷安甩過兩道符，但擋不住大乘前期的符籙，只能替連憐擋住這道符籙，他摀住胸口，吐出了一道鮮血。

　　「懷安！」連憐扶住程懷安，抬頭看向五行宗宗主，眼中終於除了厭惡還有一道揮之不去的殺意。

　　這種人……能當上宗主之位，不過是因為她母親死了。

　　此刻，對面的葉素手臂已經被陸沉寒的劍意傷見了骨，不知為何，他比普通的大乘期還要強上幾分。

　　即便葉素用盡手段，連神識都無法對抗。

　　陸沉寒看著葉素，眼中閃過嘲弄：「再多手段，也抵不過絕對的力量。」

　　他雙手握住七絕劍，橫拉出手，滔天劍意挾裹著無法抵禦的氣勢斬向葉素，那一刻，空中所有的靈氣皆湧入陸沉寒劍中。

　　葉素側頭看了一眼城門上的歸宗印，竟然放棄了抵禦，反而徹底轉身，搭箭拉弓，對準了最後一個『城』字。

　　陸沉寒臉皮一抽，劍意還未完全成形，他便再度收回來，又揮去一劍，斬去葉素射出去的那支箭。

　　第一劍率先斬中葉素神識凝結的防護罩，轟然碎裂，隨即砍中她後背，第二劍和箭相碰撞，在空中爆發出耀目的光芒，葉素雙膝跪地，後背深可見骨，喉間全是鐵鏽味。

　　她餘光能見到陸沉寒衝了過來，手中的劍蓄勢以待，但葉素毫不在意，再次試圖射出一箭。

　　至少要先讓塔靈出來！

　　「葉素！」連憐扭頭看著這邊，甩出數道符籙，試圖護住葉素，卻只是枉然。

　　眼看陸沉寒的劍要落在葉素脖頸處，這時候合歡宗宗主吳月和吾劍派宗主周奇分別趕到。

　　周奇一劍擋住陸沉寒的七絕劍，合歡宗宗主拉起葉素脫離危險範圍，與此同時對陸沉寒設立幻境。

　　「你是死的？」合歡宗塞給葉素一粒丹藥，抬頭看著五行宗宗主，「就在這裡乾瞪眼看著，還是你和昆侖暗中有來往？」

　　五行宗宗主見到和自己同輩同級別的人，氣勢頓時萎下來，他臉色難看道：「葉素一過來就要毀我們歸宗城匾額，我還要救她？」

　　合歡宗宗主吳月嘖了一聲，轉頭看著連憐：「趕緊修煉進階，把你爹擼下來，這種人當宗主，和我平起平坐，我忍很久了。」

　　「吳月！」五行宗宗主感覺自己受到奇恥大辱。

　　合歡宗宗主吳月掏了掏耳朵：「喊再大聲，也擋不住你無能。」

　　「我要破開歸宗印，找到塔靈。」葉素借著合歡宗宗主吳月的攙扶，慢慢站了起來，她握著弓，準備再次射過去。

　　然而北方位那被游伏時劈散的虛影竟然又是聚攏在一起，非但如此，北方位的虛影也在開始實體化。不知為何，陸沉寒的力量也在暴漲。

　　「我去搭把手。」合歡宗宗主吳月見狀不妙，立刻趕去吾劍派宗主周奇那邊。

　　兩個大乘期高手對上陸沉寒，居然還沒有勝算，葉素顧不得太多，跌跌撞撞拉開弓，不斷讓呼吸慢下來，她額角被劍氣劃傷，血緩緩順著眉骨，滴落在睫毛之上。

　　葉素不敢眨眼，只看得見對面的『歸宗城』三個字，她用力拉開弓，染血的指骨仔細看，還能發現繃緊到極致而泛白，神識匯聚成箭，再度射去。

　　破空聲再度傳出來，箭射中了『城』！

　　血滴滴答答流下來，葉素恍惚間仰頭望著城門匾額，只是裂開了，沒有其他反應。

　　破壞的還不夠。

　　葉素半張臉上是蜿蜿蜒蜒的血跡，她拉著弓要繼續射去。

　　這時候，合歡宗宗主和吾劍派宗主全部被陸沉寒打飛，摔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五行宗宗主見狀不妙，早已經逃走，連憐將程懷安安置好，立刻去查看兩位宗主的傷情。

　　此刻陸沉寒眼中的紫色竟然又變得濃鬱了幾分。

　　「不自量力。」陸沉寒輕飄飄吐出四個字，他盯著葉素的背影，眼中透過濃烈的殺意。

　　他走到這一步，至少有七成是千機門這些人造成的。

　　沒有葉素、沒有游伏時，他還是那個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陸沉寒想起之前的事，他剛從斬金宗出來，只是想多查一次，卻不料得知那匕首是萬佛宗宗主樂忌訂製的。

　　他沒有去問萬佛宗宗主，只是回到昆侖，將此事告知了封塵道人，當時正初尊人也在。

　　正初尊人上下打量陸沉寒許久，忽然雙手握住他：「你的身體不錯。」

　　陸沉寒不解其意，但對方是師祖，他不得不恭敬聽著。

　　「想不想成神？」正初尊人又問。

　　陸沉寒自然說想，修士窮盡一生修煉，不就是為了飛升成神？

　　「好，好，好！」正初尊人連說三聲好，緊緊握著陸沉寒的手，「既想成神，我便讓你成神。」

　　陸沉寒聞言，下意識抬眼，正好撞進了正初尊人的雙目中，是一雙淡紫瞳色。

　　等他再反應過來，體內便多了一股不屬於他的力量。

　　那股力量，讓他直接進階到大乘期。

　　最初陸沉寒惶恐、還有不安，他甚至沒有渡雷劫，便直接升到了大乘期，但後來他開始沉浸於擁有力量的快感中。

　　同時他也知道樂忌竟然也是他們中的一員，昆侖在計劃著一件大事，這件大事，從萬年前便開始了。

　　陸沉寒壓制了境界，跟著那些人去妖界，看著寧淺瑤那副得意的嘴臉，心中嘲弄。

　　唯一可惜的是沒有殺掉谷梁天，葉素那些人不好應付，他沒能找到妖脈，好在最後進了魔界，和萬佛宗宗主樂忌一起在魔脈山布下了陣法。

　　陸沉寒不會陣法，身體控制權交給了躲藏在昆侖萬年之久的一縷殘識，對方通過操控他和萬佛宗宗主樂忌，才布下了陣法。

　　如果不是葉素，他們早已經在成神的路上，偏偏葉素毀了陣法，還想來找塔靈。

　　陸沉寒不禁想起了那三道虛影出來後發生的事，他體內有同樣的力量，自然能感知虛影的力量和自己一樣，但實體化的速度太慢，游伏時又跳了出來。

　　西方位上空那道虛影，竟然抓了昆侖的人當養料，不斷滋養自己。

　　陸沉寒親眼見到昆侖內數位長老和無數弟子的血肉全部被炸開，通過靈氣飄入虛影中，那些都是想要離開昆侖的人，包括褐髮長老。

　　陸沉寒雖不知道塔靈有何用，但不妨礙他阻止葉素。

　　他瞬移到葉素身後，想要親手用劍感受到斬斷她脖頸的愉悅。

　　『錚——』

　　七絕劍突然發出警惕震鳴，陸沉寒身體一僵，放棄攻擊葉素，不耐煩轉身揮劍斬去。

　　又是誰？

　　「是你？」陸沉寒冷道，又是一個千機門弟子。

　　易玄視線落在葉素臉上，不由瞳孔一縮，隨後將注意力放在陸沉寒身上，譏諷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眼睛很醜？不倫不類，東施效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