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刺北] 不要亂碰瓷 (全文完)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一十章　引神下界

　　「你醒了。」

　　蓬萊掌使望著主殿陰陽盤中的游伏時緩聲道，掌使以凡人之力窺神兩次，付出了極重的代價，此生不能再進階。

　　原本掌使已經到了渡劫後期巔峰，距離飛升僅有一步之遙。

　　游伏時緩緩睜開眼，紫色流光閃過，又恢復成原來烏黑瞳孔模樣，他單手撐地，慢慢坐了起來，看向打坐的蓬萊掌使，才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那日遊伏時跟著蓬萊掌使回到蓬萊境內，登上菩提最高主殿後，掌使便坐在主殿內，借助菩提神樹的力量，開始推衍重明神所在之處。

　　——窺神。

　　蓬萊掌使乃渡劫後期巔峰大能，只差一步便能成神，他既無法推衍葉素來歷，也看不清游伏時，便有預感出了事。

　　待回來之後，更是接收到菩提神樹的預示，三界大動蕩，稍有不慎便會傾覆。

　　蓬萊掌使想起葉素的話，再聯想下來的那四位陌生上神，便決定先推衍重明神的位置。

　　菩提乃神樹，是蓬萊最初飛升的上神回來送予宗門的禮物，力量非凡。

　　掌使雙手交錯，升起陰陽盤，與主殿地面下的陰陽陣勾連成功，雙手往上一推，陰陽盤便越過殿頂升空，最後化於無形。

　　窺神並非易事，蓬萊掌使冒著生命危險去推衍重明神的位置，那張普通的臉逐漸布滿虛汗，身體時不時抖動。

　　原本站在殿中的游伏時等了許久，也不見蓬萊掌使睜開眼，無聊地在殿中轉了數圈，目光落在殿中地面不斷轉動的陰陽盤陣上，最後頗為感興趣地走了進去，坐在掌使對面。

　　葉素什麼時候過來接他？

　　游伏時一手托著臉，漫無目的地想著，她還沒有還自己一壇酒。

　　這時候掌使忽然後仰睜開眼睛，整個陰陽盤的力量朝他體內匯聚。

　　看見了！

　　蓬萊掌使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握著，雙目睜到極致，眼角撕裂帶血。

　　茫茫大霧中，重明神和另外兩位新神似乎被困住了，不斷在破陣。

　　蓬萊掌使的力量引起了重明神注意，他倏地轉身，發現有人在窺神。

　　重明神手指一動，又放了下來，沒有將窺神之力打散。

　　蓬萊掌使見到他轉頭對另外兩位新神說了幾句話，隨後佛魔神結陣手訣一變，重明神和竹神的手搭在其肩上。

　　就在蓬萊掌使不解之時，他窺聽到了重明神的心聲，或者說是重明神傳遞過來的信息。

　　【吾等下界途中被困，若有四神現世，勿信！】

　　只這一句話，蓬萊掌使便無法承受神的力量，推衍窺神之途結束，猛然回歸元神。

　　翻湧而來的劇烈疼痛讓蓬萊掌使久久才清醒，他想起重明神的那句話，再咬牙掐指一算，竟然發現三界傾覆之勢已然到達，下界搖搖欲墜。

　　聯想到三界大會上的四位上神，蓬萊掌使臉色煞白。

　　來不及了？

　　不過，就在此時，游伏時忽然開口：「我想去找葉素了。」

　　蓬萊掌使一愣，還帶著血的眼睛緩緩看向游伏時身下：「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菩提主殿陰陽盤陣一旦開始運轉，除非他讓人進來，否則誰也無法進來，因為進入之後，便意味著一起產生了因果。

　　游伏時想了想道：「你抬頭看上面的時候。」

　　蓬萊掌使心神大振：「妖主，既然你能進來，可否隨我一起再次窺神？」

　　游伏時既是妖主，實力一定不容小覷，至少蓬萊掌使看不透他的境界，他又與此次窺神產生因果，或許能破局。

　　此時此刻，蓬萊掌使已經將二次窺神所帶來的代價拋之腦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讓三位新神下來，或許可以挽回三界傾覆之勢。

　　「窺完神之後，能去找葉素？」游伏時問道。

　　蓬萊掌使猶豫片刻後點頭：「若妖主和我聯手引神下界，應該能見到葉素。」

　　游伏時隨即答應下來。

　　蓬萊掌使再度運轉陰陽盤陣，這一次不再是以壽命為代價，而是用他此生進階為代價。

　　大難當前，個人飛升，不再是蓬萊掌使首要考慮的事。

　　他搭建一條窺神之道，帶著游伏時的神識一起再度見到了被困住的三位新神。

　　相比蓬萊掌使在一片迷霧中看得模糊，游伏時可以清晰見到周圍的環境，這是一條炫彩剔透的冰晶通道，而途中有三個陌生人困在罩中。

　　佛魔神等人察覺到游伏時的神識，他的神識即是游伏時本人，完整出現在他們眼前。

　　三位新神一時間愣住，因為游伏時既不像上神，又不像下界人，偏偏神識卻出現在通道內。

　　「你是何人？」重明神試圖和游伏時交流，他沒有辦法直接和窺神的蓬萊掌使面對面交流，畢竟掌使不是完整出現在通道，僅僅是一抹意識。

　　「他身上有蓬萊掌使的意識。」佛魔神道。

　　他們是近五百年飛升上去的新神，都認識蓬萊掌使，所以重明神之前便任由掌使推衍窺神。

　　「妖主，您能否破開困住三位上神的陣法，引他們下界？」

　　游伏時偏頭若有所思，蓬萊掌使的聲音遙遙傳來，應當是他在對自己殿中的身體說話。

　　沒有過多猶豫，游伏時移到光罩之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光界上，慢慢橫拉劃出一道裂痕，隨後又往兩側下拉，直接劃出了一道門。

　　他輕輕一點門中間，那塊光罩便朝裡倒去。

　　重明神立刻從光罩中出現，另外兩位新神也緊跟其後，他們朝游伏時看去，不待問話。

　　游伏時便忽然消失在通道中，蓬萊掌使撐不住了。

　　「我們走！」重明神率先朝下界趕去，之前困住他們的四位上神，一定有什麼目的，萬不能讓他們得逞。

　　此時，游伏時神識回歸，便見到蓬萊掌使一日白頭，那張普通的臉雖然看不出痕跡，但衰敗的氣息怎麼也掩蓋不了。

　　他歪頭看了一會，不太明白為何，只覺得這個蓬萊掌使原本身上的一縷紫意徹底消失了。

　　「破開了。」蓬萊掌使臉上卻浮現出一抹笑，他看向游伏時，「多謝妖主。」

　　三界傾覆之勢雖未緩解，但已經停止了。

　　「我睏了。」游伏時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倒地睡了過去。

　　或許用休眠更合適。

　　蓬萊掌使便一直坐在主殿中，照看游伏時，直到他醒過來。

　　這時，再推衍三界，傾覆之勢已然撫正，但蓬萊掌使卻發現三界並不穩，有一角隱有裂紋。

　　「葉素。」游伏時清醒過來，忽然很想見她，起身對蓬萊掌使道，「我要去找她。」

　　蓬萊掌使一同起身：「我陪妖主過去。」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一章　氣運

　　重明神站在殿外，殿內的竹神和其他人也走了出來，立在後面，但此時所有人的視線皆落在了遠處葉素身上。

　　這裡大部分人還沒有和葉素說上過話，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經過一系列猝不及防的變化後，他們無法抵抗上神時，葉素卻已經拿著自己煉製的劍，殺了兩位上神。

　　殿外所有人沉默望著遠處倒下的身影。

　　只不過……她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還有千機門。

　　不光掌門長老形神俱滅，連最有天賦潛力的三位弟子也赴死，這次遭受到最慘重創傷的便是千機門。

　　如何不讓人心生嘆意。

　　重明神臉色沉冷，他雖對葉素不熟悉，但已然見識到她的厲害，幾乎不用假以時日，只要她未受這麼重的傷，不用太久，一定能飛升。

　　這是他們千機門的弟子。

　　重明神既心生驕傲，又難過於此等天賦弟子即將殞落。

　　「可惜了。」竹神站在旁邊搖頭道。

　　在他們感傷之際，天空又是一道雷劈下，徑直朝著葉素而去。

　　這一道明明只是渡劫玄雷，兩位上神卻從其中感受到隱隱蘊含的神意，天生識海雷劫異於常人，他們還是頭一回見識到天生識海者的渡劫雷。

　　然而，這道渡劫玄雷正是壓倒葉素的最後一根稻草，劈下時，葉素完全沒有抵禦，硬生生接下了這道雷，體內識海徹底黯淡，斷骨也沒有及時修復。

　　那一縷殘存的淡淡生機徹底斷了。

　　太累了。

　　這時候葉素其實已經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她只覺得體內積壓的疲憊全部爆發出來，怔怔望著天空，最終閉上眼睛，連微弱的呼吸也完全察覺不到了。

　　雷劈下後，站在遠處的重明神和竹神立刻感知到葉素的生機斷絕。

　　「……」

　　三界交匯處萬里無雲，天空蔚藍，一碧如洗，絲毫看不出底下曾經發生過的廝殺，雷似乎也消失了。

　　人已死，雷自然不會再降下。

　　「……我隨你們回去。」重明神轉頭，對千機門僅存的兩位長老道，聲音中有藏不住的晦澀。

　　他這一句話，周圍眾人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葉素沒救了。

　　千機門受此重創，身為千機門前掌門的重明神勢必要回去暫理，至少要在走之前將千機門宗門事務安頓好。

　　「妖主！」

　　蓬萊掌使帶著游伏時來到大殿，只見到大殿倒塌過半，殿內一片狼藉，且空無一人。

　　不等他推衍發生何事，游伏時便快步朝外跑去，蓬萊掌使只能跟在身後喊道。

　　兩人的動靜引起殿外眾人注意，紛紛回過頭看來。

　　「妖主？」

　　「妖主！」

　　魔界和修真界的人並不認識游伏時，但妖界各妖王一見到從殿內跑出來的游伏時，頓時大驚失色。

　　龜王不是說妖主在閉關？

　　各妖王紛紛朝龜王看去，龜王則抬頭望著天，誰也不看。

　　游伏時目光掃過周圍所有的人，卻沒有見到想見的那個人。

　　「葉素不在這。」游伏時轉身對追上來的蓬萊掌使道，他把這裡的人看了一遍，也沒有發現她。

　　「是你？」竹神走過來，她在往下界通道見過游伏時，沒有他，那道光罩便打不開。

　　游伏時回頭看了一眼竹神，不認識，便沒有理會。

　　竹神倒也不生氣，還想問什麼，卻見到游伏時低頭翻乾坤袋。

　　游伏時拿出傳訊玉碟，葉素說過可以用這個找她。

　　只是過了許久，葉素也沒有接通。

　　游伏時不知為何，心中生出未知焦灼，指尖緊緊扣在傳訊玉碟上，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泛白。

　　她明明答應過自己的，要陪他一起出去玩，還欠自己一壇酒。

　　重明神緩緩走了過來，問道：「你要找葉素？」

　　「你知道她在哪？」游伏時立刻轉過來，對上重明神的眼睛問道。

　　重明神側身，看向遠處地上的人影：「……她在那。」

　　游伏時一怔，眼中茫然更甚，為什麼葉素會一個人躺在地上，他們這些人圍在這做什麼？

　　「她被風劍神重傷，又經歷雷劫，渡劫失敗。」重明神對他道，「葉素……殞落了。」

　　佛魔神可以讓千機門形神俱滅的張峰峰等人轉生，但此時他正在遠方設陣尋找四神的神髓，無法抽出身來，錯過那瞬間，即便是上神也無法救回葉素。

　　後面的蓬萊掌使倒吸一口氣，他推衍到三界即將傾覆，想過三界大能們會受到重創，但從未想過葉素會出事。

　　因為葉素的氣運分明和三界相連接，若是她身死……為何三界的傾覆之勢停止了？

　　當重明神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游伏時只覺得耳邊陷入一片刺聲，什麼也聽不清了，葉素殞落了……是什麼意思？

　　他抬起雙手摀住耳朵，那種聲音才漸漸消失。

　　「妖主？」蓬萊掌使站在旁邊喊了一聲，想要和游伏時說話。

　　游伏時卻沒有聽，放下雙手，徑直朝遠處快步走去，他不信葉素會死，她一向那麼厲害，好像什麼都會，什麼都難不倒她。

　　他幾步便瞬移出現在葉素身邊。

　　游伏時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葉素，她渾身髒兮兮的，不光血混著泥，雙手因為經歷了渡劫雷而有些焦黑。

　　游伏時坐在她身邊，指尖靈力一轉，替葉素清理臉上和雙手的髒污。

　　做完這些，他才輕輕推了推葉素，小聲道：「我不要你還酒了，你醒醒。」

　　葉素躺在地上，毫無反應，甚至連呼吸都早已經停止。

　　游伏時卻好像沒有發現，只認為葉素是睡著了，他坐在旁邊喊她：「大師姐。」

　　他眼中茫然尤甚，不知為什麼心口發澀悶苦，還很難過。

　　游伏時低頭伸手握著葉素的手，她的手變冷了，不像以前握著他手寫字時那麼暖。

　　「別睡了。」游伏時還在小聲和葉素說話，「以後我不出去玩了，會好好練字，還要看書。」

　　微弱的風撫過游伏時的臉，吹散鬢邊碎髮，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葉素醒不過來，便再沒有人會無條件對自己那麼好。

　　不會有人那麼耐心待他，會給他解釋他想知道的一切，不會再有人會送他好看的衣服，漂亮的簪子，也不會有人再用那種眼神看他，好像只要他開口，什麼都會給他。

　　正當游伏時垂首斂眸，不知所措時，手忽然被握了握。

　　「答應你的……」葉素吃力地睜開眼，偏過臉看向游伏時露出笑，「一定會做到。」

　　游伏時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瞬間坐直身體，盯著葉素，有些難以置信：「你醒了！」

　　「嗯。」

　　生機斷絕的那瞬間，葉素確實失去了所有意識，對外界一概不知，但生機斷絕反而讓她體內的九轉回魂丹徹底起效了。

　　九轉回魂丹不亞於神器，誰吃下之後便擁有第二條命，不過這第二條命只有在生機斷絕後的瞬間才會起效。

　　從游伏時趕過來，到輕輕推她開始說話時，葉素的意識便已經回籠，九轉回魂丹徹底起效，率先開始修復的就是她的識海。

　　只不過葉素被上神所傷，修復速度並不快，她努力掙脫黑暗，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回復游伏時。

　　游伏時握緊葉素的手，他那股懵懂的傷意逐漸消失，認真邀功道：「我幫你把身上的髒污弄乾淨了。」

　　葉素只是醒了過來，身體還不能動彈，她眼中帶著點笑意：「嗯……你最愛乾淨。」

　　游伏時見到葉素醒過來，還能說話，他便高興起來，想起剛才的情形，又摸著自己心口道：「剛才這裡難過。」

　　小師弟直來直去的風格還真是一成不變。

　　葉素躺在地上，側頭望著游伏時的臉，忽然道：「之前你說的沒錯，我喜歡你。」

　　游伏時抬眸怔怔望著她，偏頭苦思冥想了許久，似乎被什麼困擾住了。

　　葉素以為他不明白，便想著略過，識海將將能運轉，她便吸收靈力，修復自己胸口斷骨和手骨，緩緩坐了起來。

　　「她活過來了？！」遠處竹神驚道，連他們都覺得葉素生機已斷，剛才分明殞落了，怎麼還能活過來？

　　重明神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千機門弟子能活過來一個，他心中自然十分高興。

　　旁邊的蓬萊掌使卻是鬆了一口氣，他推衍沒錯，葉素此人與三界生機息息相關，她還活著，應當無事。

　　雖是這麼想著，但蓬萊掌使卻想再度開天眼，觀察葉素身後那股氣運。

　　「掌使！」重明神按住蓬萊掌使的手，兩次窺神已經讓他付出此生無法再飛升可能的代價，短時間內又開天眼，掌使的壽命將再度縮減。

　　蓬萊掌使抽開自己的手，認真道：「上神，有些事情我還需要確定。」

　　按年齡輩份算，蓬萊掌使其實是重明神的長輩，在重明神飛升前，他便早早在渡劫後期巔峰，執掌蓬萊。

　　重明神對上蓬萊掌使的眼睛，最終還是鬆開了手。

　　蓬萊掌使再度開天眼，朝遠處坐起來的葉素看去，她身後的氣運果然和三界糾纏的更深，而且有一縷紫氣從她身上一直牽扯到了游伏時身上，並隱隱有變多的趨勢。

　　這還是蓬萊掌使第一次見到牽扯到游伏時的東西，但也只能見到這麼多，下一刻他便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雙眼已然成了灰白色。

　　——他雙目再也看不見東西了。

　　「掌使……」重明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無礙。」蓬萊掌使笑了笑道，再度開天眼時，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

　　另一邊，游伏時終於回過神，認真看向葉素，問道：「你喜歡我，是那種喜歡嗎？」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二章　劍鞘

　　最初學字時，葉素便向游伏時解釋過喜歡有很多種，不可以隨便亂說出來。

　　是以游伏時聽見葉素這句話後，便下意識開始思考她說的喜歡是哪一種，想了許久，最終還是直白問了出來。

　　葉素聽見他的話後，眼中笑意更甚，也直接承認：「是。」

　　不知為何，游伏時的臉有些熱，他眼神飄忽，但握著葉素的手始終未鬆開。

　　「那……我也喜歡你。」游伏時想了想，又覺得不對，看向葉素，「你之前騙我。」

　　之前他說葉素喜歡自己，想和他雙修，她沒有承認！

　　葉素體內識海逐漸亮了起來，生機恢復，那些斷骨也在痊癒，她打量游伏時的神情，似乎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便道：「我從未否認過。」

　　游伏時一怔，他才識字不久，玩不來文字游戲，聽見葉素這麼說，又覺得她說得對，但內心深處總感覺自己被騙了。

　　不過很快他便將這些拋之腦後，因為葉素忽然咳出大量的鮮血，游伏時慌忙抬手去擦她唇邊的血漬，除此之外，只重復一句：「你別睡。」

　　葉素瘋狂咳血，咳了半天才終於停下來，她抓住游伏時的手緩了緩，安撫道：「我沒事，不睡，只是體內的淤血。」

　　游伏時眉心緊皺，顯然不信。

　　葉素卻慢慢站了起來，以示自己在變好。

　　這時候遠處的那些人也紛紛走了過來，重明神撿起之前他丟過來的丹瓶，打開倒出一顆丹藥，遞給葉素：「吃下去，會好得比較快。」

　　葉素道了一聲謝，仰頭吃了下去，這是上界的丹藥，比下界自然好，才將將吞下，便快速化開，形成一股丹氣遊走五臟六腑，那些內傷全部得以修復。

　　「這丹等級太高，你還未飛升，不可吃太多。」重明神將丹瓶送給了葉素，「留著以後用。」

　　「多謝師祖。」葉素視線掃過人群中，師父和師弟師妹他們不在，連刑長老也……消失了。

　　丹宗那邊突然走出一人，探手就要碰葉素，游伏時想要揮開他的手，被葉素攔了下來。

　　「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那人三十出頭的模樣，走過來話也不多。

　　「他是丹宗聖手。」旁邊合歡宗宗主道，「擅醫。」

　　這人探住葉素的脈搏，靈力刺入遊走，時而皺眉，時而困惑，良久之後才鬆手道：「你身體在痊癒，不會有事，但你以前吃過什麼？」

　　她體內沒有靈府，只有磅礡寬流識海，在之前分明生機斷絕，卻又能活過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葉素也不掩瞞：「九轉回魂丹。」

　　這幾個字一出來，周圍的人頓時沸騰。

　　「三界內竟然真有九轉回魂丹？」

　　「誰竟然能煉製出九轉回魂丹？」

　　連丹宗聖手也面露驚色，顯然沒有想到葉素曾經吃過九轉回魂丹，他問道：「能否請問是哪位大能煉製出來的？」

　　葉素搖頭：「不知。」

　　丹宗聖手頓時失望，想來應該是葉素的機緣了，他手裡有一卷關於九轉回魂丹的殘卷，但這種丹藥，殘卷無用，即便他試驗過多年，也始終少了關鍵的材料。

　　「不過……」葉素看向丹宗聖手道，「我知道裡面用的一些材料。」

　　那次在輪轉塔內吃下九轉回魂丹後，她能嘗出幾種藥材，畢竟那幾樣藥材的味道太特殊。

　　丹宗聖手眼前一亮，恨不得葉素當場告訴自己，但他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葉素鬆開游伏時的手，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下那幾樣藥材，將其交給丹宗聖手。

　　丹宗聖手接過來只看一眼，便陷入痴狂，口中喃喃道：「竟是這幾樣。」

　　當眾人的注意力還在葉素和丹宗聖手身上時，游伏時突然仰頭朝空中看去。

　　竹神一直在關注游伏時，便也順著他的目光仰頭看去，這一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低聲道：「……怎麼會？」

　　重明神聞言，看向空中，臉色劇變：「御神禁言術！」

　　遠空處紫光散落，如同螢光落地，並逐漸朝他們這邊迅速擴散，頃刻間便落入三界。

　　葉素原本還未反應過來，但聽清重明神的話後，立刻張口想說萬年後的虛影神的事，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

　　……禁言竟是這時候發生的嗎？

　　御神禁言術，所以有上界御神禁止他們向後世說出這些事。

　　葉素想起一年後上界往下界的通道即將關閉，上界……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早日鎮壓結束，我們早日回上界。」竹神轉頭對重明神道，顯然憋了一肚子的疑問。

　　從下界到現在，所有的事都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重明神點頭：「只能等佛魔神找到神髓後鎮壓他們。」

　　……

　　這次諸神之戰，隨著三界大能帶著弟子回歸，逐漸傳開了，但所有人說的僅僅是神殞，具體內容無一人詳細傳出來，他們說不出來，寫不出來。

　　重明神去了一趟千機門，但未久留，他乃上神，不可在某一宗久待，只能偶爾來一次。

　　掌門和長老們，以及三位最有天賦的弟子離去，這對千機門神前所未有的打擊。

　　重明神在千機門轉了一圈，最終讓葉素暫理千機門之事，隨後便和竹神去尋佛魔神，他們找到了四位叛神的神髓，便開始著手鎮壓一事。

　　葉素想告訴他們，自己要飛升成神離開這裡，但那些事說不出口，只能作罷。

　　她先暫理千機門事務，之後重新進階，物色好掌門，再離開。

　　泣血劍被葉素帶回了千機門，只不過他邪性難改，經常想要吸食血，而且非常挑，喜歡大能的血，甚至當重明神回來時，還蠢蠢欲動想要對他下手。

　　「你可去尋蓬萊討要菩提樹皮。」重明神擋住泣血劍的攻擊，對葉素道，「若沒記錯，在菩提神樹的根部取一塊，用來做劍鞘，便能驅邪避魔。」

　　血玉料乃神料，剛好菩提樹也是神樹，正好能相抵。

　　葉素剛剛處理完千機門事務過來，聞言視線落在泣血劍通紅劍身上，最後還是應下。

　　它確實過於邪氣了。

　　「我們已經找到叛神的神髓。」重明神道，「佛魔神要將他們鎮壓在修真界的小秘境中，裡面靈氣稀少，又時常移動，日後進入的修士修為也不會太高，較為安全。」

　　葉素：「……」

　　這種宿命感越發強烈了。

　　她嘗試開口讓他們改變主意，卻只能一動不動聽著重明神說話，根本說不出來。

　　「竹神在尋找合適的小秘境。」重明神拿出一個卷軸，遞給葉素，「她讓我帶過來，送你。」

　　葉素接過卷軸，緩緩打開，她對這卷軸再熟悉不過。

　　「此卷軸為萬境通，三界之內，你想去哪都可以。」重明神解釋道，「我還要煉化石碑給佛魔神，先走了，過段時間再回來，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傳訊。」

　　葉素緊緊握著萬境通卷軸，望著重明神離開，久久未動，直到游伏時跑過來喊她。

　　「葉素！」游伏時拎著一摞紙遞給她看，「我練了二十張字！」

　　葉素將萬境通卷軸收了起來，若無其事接過紙，翻了翻，違心道：「好看。」越來越有日後字體的『風範』。

　　游伏時聽見她誇獎，剎那間眉眼蕩起笑意，如春日明花，耀眼奪目。

　　「我要去一趟蓬萊。」葉素伸手握住試圖攻擊游伏時的泣血劍，對他道，「很快回來。」

　　游伏時心思簡單，自然答應。

　　「別亂跑。」葉素囑咐道，「有什麼事等我回來。」

　　「好。」

　　泣血劍大概知道葉素要去蓬萊做什麼，掙扎得厲害，葉素皺眉，也懶得帶它過去，乾脆將其封在千機門內。

　　「安分點，若是我回來見到你傷了千機門內任何人。」葉素警告泣血靈體，「我能煉製你，就能毀了你。」

　　泣血劍頓時安靜如雞，連通身的紅光都淡了不少。

　　葉素隨手撕裂空間，趕去蓬萊。

　　這時候的蓬萊還沒有設立幻境，將自己宗門隱藏起來，她遠遠便能見到參天菩提神樹。

　　葉素才走到蓬萊入口前，還未說明來意，蓬萊弟子便請她進去，彷彿已經在外面等待許久。

　　葉素一步一步踏上神樹，直至走到菩提最高主殿。

　　蓬萊掌使坐在主殿中央，身下是巨大的陰陽盤中，才兩個月未見，他已經白髮蒼蒼，滿臉溝壑，雙手也覆滿斑點，不再是那張普通的臉。

　　葉素猶豫喊了聲：「掌使您……」

　　「見笑。」蓬萊掌使抬頭，雙眼白翳渾濁，聲音嘶啞滄桑，「幻術撐不太住了。」

　　「葉道友過來有何事？」掌使忽然問道。

　　葉素一怔，她以為掌使知道自己要來做什麼，不過片刻，她開口道：「泣血劍邪氣過盛，我想求菩提樹根的一塊皮做劍鞘。」

　　「此事簡單。」蓬萊掌使偏頭往右邊看去，一個紙人便走了過來，「葉道友待會隨它去割便是。」

　　葉素看了一眼紙人便收回目光：「掌使……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蓬萊掌使那雙布滿白翳的眼睛微微動了動：「確有一些話要講。」

　　葉素在蓬萊掌使對面坐了下來：「掌使請說。」

　　「自擔任掌使以來，唯獨一人，我在他身上什麼也見不到。」蓬萊掌使苦笑一聲，「回來之後，我壓制不住自己，還是推衍出了一些東西。」

　　「掌使在說誰？」葉素皺眉，她敏銳感覺到他口中的人並非自己。

　　「葉道友心中最先想到的人是誰，便……是誰。」

　　那日蓬萊掌使見到葉素一縷氣運連接到了他身上，便生了妄，飛升之路已斷，雙目失明，他壽命也不長了，便決定再推衍一次。

　　如今大限將至之際，有些事需要讓葉素知道。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三章　傳謠之人

　　菩提主殿內，兩人面對面，又有些像窺神當日的場景。只不過那時游伏時坐著，今日葉素站在掌使對面。

　　「葉道友，請坐。」蓬萊掌使抬手示意她坐下來。

　　葉素依言坐在了掌使對面，恰好和當初游伏時坐下的位置一致。

　　她一坐下，殿內的陰陽盤陣便轉動起來，黑白交匯形成殘影，漸漸將兩人氣息掩蓋。

　　片刻之後，蓬萊掌使才終於開口，第一句話便是：「他不屬於三界。」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葉素垂眸不語，不動聲色，安靜地好像沒有聽到掌使說的話。

　　陰陽盤陣中，蓬萊掌使可以『看到』一切，有些意外於葉素的沉默：「你……知道？」

　　葉素搖頭，她不知道，只是後來察覺到游伏時的與眾不同，先是玄陰之體的血，而後和上神如出一轍的紫瞳，很難不去猜測他和上界有關聯。

　　但，也僅此而已。

　　「他和我們所有人，包括三位上神，都不一樣。」蓬萊掌使蒼老的聲音緩緩傳來，「葉道友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他與你氣運息息相關，」

　　葉素眉尾終於一動，抬眼看向蓬萊掌使：「我？」

　　蓬萊掌使臉上的神情有些復雜，那雙滿是白翳的眼睛看過來時，像是徹底將葉素看穿，他低聲道：「葉道友從何而來，心中有數，我只想提醒道友幾句話。」

　　葉素一怔，隨後反應過來，蓬萊掌使大概推衍出關於自己的一些事情，她道：「掌使請說。」

　　「不可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蓬萊掌使好言勸道，「他命中劫數，化不開繞不過。」

　　一些事情掌使隱隱窺見，卻又無法說出來。

　　葉素沉默良久，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陰陽盤陣內傳來一聲嘆息，有些無奈：「葉道友，他乃上界天道孕育之神，終究要回去。」

　　葉素聞言，垂放在膝蓋前的雙手一緊，上界天道孕育的神，所以小師弟是……御神？

　　菩提殿中陰陽盤忽然停了下來，原本說話的蓬萊掌使緩緩低下頭。

　　待葉素察覺不對時，迅速起身靠近喊了一句：「掌使？」

　　——已經晚了。

　　蓬萊掌使失去了生息。

　　葉素單膝跪在蓬萊掌使面前，久久望著這張蒼老布滿溝壑的臉，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掌使真正的樣子。

　　這時門外走進來十二位蓬萊聖使，跪坐在周圍，低聲吟誦，彷彿早早知曉掌使的結局。

　　隨著他們不斷吟誦，蓬萊掌使漸漸化為光點，一路飄散往外，最終落在菩提神樹葉之上，成了滋養它的力量。

　　葉素怔忪望著殿中消失的身影，蓬萊掌使早已經算好了自己今日的結局？

　　殿內那個紙人無聲無息走近，站在她身邊，做出一個請的姿態。

　　葉素閉了閉眼，掩去所有情緒，緩緩站起身，跟著紙人走出殿外，一路往下走。

　　紙人帶著他走到蓬萊菩提樹最下方，卻沒有停，而是繼續往下走。

　　葉素望著紙人的背影，想了想跟上去，一紙一人繞著菩提樹幹走了三圈。她眼前忽然一暗，前方出現新的階梯。

　　她跟著紙人繼續往下走去，一直走到地下深處中央，整個下方都是菩提神樹的根。

　　紙人帶葉素走向中間，指著最底部中間的樹根道：「可取它帶走。」

　　葉素沒有看中間，反而轉頭看向紙人，這道聲音是……蓬萊掌使。

　　過了一會，她才上前，望著菩提神樹的根皮，古銀色泛著如同金屬般的光澤。

　　……正是萬年以後泣血劍的劍鞘。

　　有那麼一瞬間，葉素想要掉頭離開，但最終她什麼也未說，只是安靜割下那條樹根。

　　直到葉素將樹根割下來時，紙人才再度上前，捧著一個盒子遞給她。

　　葉素愣了愣，接過漆木盒，將其打開，頓時愕然抬頭看向紙人。

　　這木盒中裡面分明是輪轉塔的塔靈。

　　「此物乃菩提神樹唯一的種子，還請葉道友暫為代管，日後再還於蓬萊。」紙人張口道，「算是取菩提樹根的要求。」

　　葉素低頭看著漆木盒中隱隱散發清香味的種子，一會想起萬年之後倒塌枯萎的菩提神樹，一會又想起被封印在歸宗城的塔靈。

　　許久之後，她才將盒子蓋上，收了起來，答應道：「好。」

　　……

　　與此同時，另一邊，游伏時一個人在房間內寫字，藏六又混進了千機門，這回他到了大乘期，不過還是靠著裝死龜殼混進來的，在材料堆裡待了一個多月才翻了出來。

　　藏六悄悄摸摸走到游伏時房間窗外：「噗呲噗呲——」

　　游伏時正趴在桌上認認真真寫大字，過了好半天才扭頭看向窗戶，他放下筆，推開窗戶，果不其然見到藏六躲在外面。

　　「妖主，我們去喝酒！」藏六小聲喊道。

　　游伏時猶豫了片刻，拒絕這個提議：「我的字還沒有練完。」

　　不過藏六死纏爛打，最後還是成功將游伏時誘惑出來了。

　　「去哪喝酒？」游伏時問他。

　　藏六賊兮兮道：「酒窖，我聽千機門弟子說要把酒全部倒掉，太可惜了！妖主我們先去喝一點。」

　　千機門內最愛酒的便是刑長老，他殞落後，其他人不願意再去酒窖拿酒，私下便商議著不如倒在長老碑前。

　　這些都是藏六混在材料堆中聽來的。

　　「不問自取是為偷。」游伏時念了一句，他前不久才學的。

　　藏六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堆八九階妖丹：「把這些放在酒窖內，算是付過了錢，就不是偷。」

　　游伏時看向藏六：「真的？」

　　「真的！」藏六篤定道。

　　於是兩人朝酒窖那大搖大擺走去，途中泣血劍見到游伏時，嗅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沉醉，待他們走遠，便開始瘋狂掙扎。

　　不得不說葉素陣法夠強，泣血靈體圍著自己劍身本體，用嘴瘋狂咬了半天，才終於扯出來一道口，掙脫出來。

　　泣血劍飛向游伏時去的方位，一路嗅著那股氣息，跟到了酒窖內。

　　游伏時的血對他有巨大的誘惑力，不過當他衝過去時，耳邊又響起葉素說的話，她不允許自己傷害千機門的人。

　　泣血縮在劍身內，眼中邪氣越來越盛，去他的不允許，他就想吸游伏時的血！

　　泣血劍嗖地一聲，朝游伏時後背極速飛去，眼看著就要一劍刺到他，突然一個背著龜殼的人躥到了游伏時背後。

　　「妖主，喝這個……」藏六才說了一句，便感覺自己龜殼被戳了，「誰敢戳龜？」

　　半途冒出個千年烏龜妖，泣血大怒，直接從劍身飄了出來，一把按住藏六，將他壓在地上，張口就咬住藏六的龜殼。

　　「哢嚓、哢嚓……」泣血吃得嘎嘣脆。

　　「啊——」藏六一扭頭就見到一個通體全紅的人在咬自己龜殼，心中頓時破防，嚎啕大叫，「妖主！救龜命！！！」

　　游伏時轉身，抓住泣血，才將一靈一龜扯開，泣血掉頭就咬住他手腕喝血。

　　不過有些血不能隨便亂喝，才剛剛喝了一口，泣血便察覺到不對，這血的力量他無法承受，喝多了反而會被控制，立刻鬆口。

　　只是游伏時能做到妖主，必要條件之一，就是他能打。

　　泣血雖鬆了口，但已經將游伏時惹怒。

　　游伏時討厭別人傷自己，那些妖王被他揍服，最初原因便是對他先出手。

　　游伏時抓住泣血的頭就往酒壇內泡，泡一次便拎起來一次，再狠狠砸在地上，砰砰作響。

　　於是，一時間酒窖內響起兩種聲音。

　　「嗚嗚嗚，龜的殼壞掉了！！！」

　　「我不喝你……咕嚕咕嚕……別砸了……」

　　藏六扭頭看著自己缺了一道口的龜殼，滿臉死灰，人生失去了希望，過了會對游伏時道：「妖主，您送龜回去吧，龜的殼說不定還能補一補。」

　　游伏時一手拎著泣血，一手劃開空間，藏六立刻抹著眼淚躥回平海。

　　雖然藏六走了，但游伏時還在生氣，他抓著泣血往旁邊地窖上撞，一邊撞一邊道：「醜東西。」

　　泣血生無可戀，雙手雙腳徹底垂下，他想抵抗卻沒有辦法，不過是碰到了那點血，他就被反控制了：「……」

　　等葉素回千機門時，游伏時已經抄著安分守己的泣血劍出來，正好撞上了她。

　　「你去了酒窖？」葉素聞著他身上的酒味問，又見到游伏時手上握著泣血劍，「你破了陣？」

　　游伏時搖頭，目光純稚，看著手中的泣血劍道：「他跑到酒窖去，我追過去，他還咬我。」

　　葉素視線落在他手腕上，果然見到有血漬：「他碰了你的血？」

　　游伏時點頭，有些驕傲道：「只有一點點，就被我抓住了。」

　　葉素皺眉上前撫過他手腕傷處，靈力修復好後，才接過泣血劍道：「我以為你和藏六一起去了酒窖。」

　　第一次騙人的游伏時瞬間心虛，眼神遊移，不打自招道：「沒有偷酒，放了妖丹做報酬。」

　　葉素不由笑出了聲：「我知道了。」

　　實際上，藏六混進來的第二次，早已經被發現，只不過被葉素按下了，所有人當作不知道而已。

　　「你不高興。」游伏時悄悄看了葉素一眼，從剛才見面起，她雖然臉上帶著笑，但他就是知道她不高興。

　　「沒有。」葉素頓了頓補充，「只是在想一些事。」

　　她望著游伏時，御神麼？

　　上界施展的御神禁言術和他有什麼關係？

　　葉素為了不讓小師弟看出異樣，轉而拿著泣血劍，準備為它做劍鞘。

　　……

　　菩提神樹的樹皮輕薄，表面又猶如古銀金屬，光是煉化這樹皮，葉素便花了兩個月才完成，最後將煉化好的樹皮覆蓋在泣血劍身之上，任誰都無法看出來這是劍鞘，更像是泣血劍換了一種顏色。

　　無論如何，泣血劍隨時隨地散發的邪氣被抑制了大半。

　　這期間她還發現泣血劍在畏懼游伏時，不像她靠的是各種手段鎮壓，泣血劍更像是在天然害怕他。

　　千機門在葉素和剩下的兩位長老帶領下，逐漸重新走向了正軌，一批新的弟子冒頭，假以時日定能成為千機門的支柱。

　　在一年之期即將到來前，三位上神終於完成了鎮壓神髓之事，重明神放心不下千機門，最後回來見了他們一面，另外兩位上神也陪在身邊。

　　葉素帶著重明神他們走了一圈，她說不出來萬年以後的事，便沒有再嘗試告知他們。

　　「我們已經立好石碑，將他們鎮壓在小秘境中，至少要數萬年之久，他們才可能出來。」佛魔神道，「那時候，上界通道應該能開放，屆時我們再請御神親手消除他們。」

　　「若是石碑提前斷裂，該如何補救？」葉素問他。

　　佛魔神一怔：「小秘境內靈氣稀少，石碑斷裂前，我們便能下來。」

　　「萬年變數太大。」葉素再度問道，「若石碑斷裂，可有補救之法？」

　　「有。」佛魔神想了想道，「你去尋最好的寒晶泥，若石碑斷裂，便可塗抹黏合，支撐一段時間。」

　　寒晶泥，一個熟悉的名字。

　　葉素垂眸說知道了，待三位上神即將離開前，她終未忍住，追上去問：「若是飛升雷消失，意味著什麼？」

　　重明神回頭：「飛升雷不可能消失，除非執掌雷劫的御神出事。」

　　這句話傳到葉素耳中時，三位上神已經消失，回歸上界，而同一時間上界去往下界的通道也被關閉了，三界內不會再有神降臨。

　　執掌雷劫的御神……出事？

　　葉素仰頭望著上空，萬年之後，上界通道沒有打開，相反飛升雷消失，無人可以再度飛升，便意味著下界通往上界的通道，其實也關閉了。

　　……

　　三位上神離開，上界通道關閉，似乎對三界並未產生太大的影響，所有還活著的人繼續往前走。

　　蓬萊新換了掌使，依舊是普通至極，一眼能忘記的長相，誰也不知道訊息給蓬萊弟子。

　　葉素也再度進階，一躍成為渡劫後期巔峰大能，在三界基本沒有了對手，但她止步於此，近一年也未再有成神飛升的跡象。

　　反倒是丹宗聖手幾經波折，在回宗兩年後，竟真的練出了九轉回魂丹。

　　結丹那一日，丹宗整片天空紫霞遍佈，所有宗門都被驚動了，紛紛遠望過去。

　　丹氣繚繞，飛升雷降臨，丹宗聖手要飛升了。

　　葉素站在九玄峰頂，遠眺而去，神識輕而易舉見到丹宗內外的盛況，所有人都仰頭望著那片天。

　　這是葉素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飛升雷，威力滔天，烏雲密佈，那紫色巨雷挾卷一切的恐怖姿態，令人望而生畏。

　　不過，丹宗聖手已煉製出神丹，此次飛升並不難，那雷看似恐怖，真正劈在他身上，卻少了幾分殺意。

　　飛升雷接連降了第十七天，丹宗聖手終於成功飛升，帶著自己的爐鼎離開下界，趕赴上界。

　　一時間丹宗門庭絡繹不絕，葉素派人送去賀禮，便繼續修煉。

　　等到這次丹宗聖手飛升成神的熱鬧過去後，已經是三個月後，葉素依舊絲毫未有突破跡象。

　　而丹宗卻忽然來人，直言要找葉素。

　　葉素放下修煉，趕赴議事堂，來的是丹宗宗主。

　　「宗主找我？」葉素進來之後，便問道。

　　丹宗宗主也不顧而言他，拿出一枚丹盒：「聖手飛升前讓我將這個交給你，他能飛升，借了葉道友的力。」

　　千機門雖還是葉素掌管，但她始終未當宗主，甚至連長老也不是，所以外人只稱她一聲道友。

　　「聖手一爐出了五枚廢丹，兩枚九轉回魂丹，其中一枚他帶走了。」丹宗宗主道，「這一枚是葉道友的。」

　　葉素盯著丹宗宗主手中的丹盒，那種逃不過的宿命感又浮上來，良久她問：「以後丹宗可還有人能煉製出九轉回魂丹？」

　　「不能。」丹宗宗主搖頭道，「九轉回魂丹有樣材料已經用淨，三界再無那材料，況且最後的殘卷也被聖手毀去。」

　　葉素皺眉：「何故毀去殘卷？」

　　既然已經練出九轉回魂丹，殘卷應該補全了，把它寫下交給丹宗才對，即便材料用完，將來或許有其他的材料替代。

　　丹宗宗主似是看出葉素的想法，笑了笑道：「聖手擔心有人用邪法製藥材，便將其毀了，等日後通道開放，他自會帶材料和全卷下界。」

　　葉素望著丹宗宗主帶著希冀的臉，無法戳破萬年之後的事。

　　「九轉回魂丹便交給葉道友了。」丹宗宗主朝她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葉素低頭怔怔望著手中的丹盒，緩緩打開，果然聞到熟悉的丹藥氣味。

　　一件又一件事，都在推著她往前走。

　　……

　　第二日，葉素獨自去了三界交匯處，倒塌的大殿被清理乾淨，大概是因為上界通道關閉，不再舉辦三界大會，所以沒有再新建大殿，只餘下輪轉塔屹立在三界交匯處。

　　她仰頭望著輪轉塔，從第一層數到最高層，一共八層。

　　葉素也曾經打探過，輪轉塔從來只有八層，並無第九層，也沒有塔靈一說，只是一座提供三界弟子試煉的普通塔而已。

　　如今輪轉塔的陣法無法再對葉素起作用，她輕易便能走進去。

　　從第一層走到第八層，葉素仰頭望著再普通不過的塔頂，終於想明白一件事。

　　所謂的第九層、塔靈不過是有人放出去的假消息。

　　輪轉塔分明是被人改造過了，在塔頂設下陣法，再加入菩提神樹的種子，借由裡面蘊含的神力，才能讓她來到萬年之前的神殞期。

　　至於這個人是誰……

　　葉素低頭拿出散發著紫色光芒的種子，苦笑一聲，這個人是她自己。

　　或者說，即將是她自己。

　　葉素在輪轉塔內待了整整一個月，直到游伏時不停傳訊給她，才從塔內出來。

　　……

　　一回到千機門，游伏時便跑過來找她，問葉素去哪了，為什麼不帶他一起出去。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只想騙我和你雙修？」游伏時神情嚴肅問道。

　　葉素一愣，眼中泛起笑意：「從哪裡學來的話？沒有不喜歡你。」

　　游伏時最近看了不少書，而且還和藏六說了關於葉素的事，但是藏六說她把自己丟在宗門內不管不顧，很有可能只是看中了他的臉，騙他雙修而已。

　　「不信。」游伏時偏開頭，故意不去看葉素。

　　「以後出去都帶著你。」葉素望著游伏時，語調輕鬆，眼底卻深處沉深得看不透。

　　游伏時很好哄，聽到這話，又將藏六苦口婆心勸他回妖界，不要被騙了身心的勸誡忘得一乾二淨，彎眼看著葉素：「你答應好的。」

　　「嗯。」葉素忽然又對游伏時道，「我教你練劍怎麼樣？」

　　「好啊。」游伏時沒有猶豫，便答應下來，他喜歡葉素教自己東西。

　　從這日開始，他便跟著葉素練劍，從下午到晚上，偶爾太累就不願意下山，時常化成小黑蛇掛在葉素手腕上，賴在她房間內不走。

　　游伏時學起東西來，不比葉素慢，他天生能學會一切對普通人而言，十分困難的東西。

　　春去秋來，兩人將所有搜羅來的劍譜練了一遍。

　　葉素悟了她的劍意，游伏時也有屬於他自己的劍意。

　　期間葉素帶著游伏時去了數次傳承之地，將裡面的天材地寶全部搜羅起來，給了游伏時，讓他放在界內。

　　到了她這個境界，煉器信手拈來，隨便都能賣出高價，又有千機門做支撐，財力自不用說。

　　葉素總喜歡帶著游伏時去挑最好看的衣服，最珍貴的丹藥，全部都放在他界內收著。

　　有一日，葉素問游伏時，為什麼他從來沒有雷階，結果第二天，他頭頂便出現了雷劫。

　　「大乘中期的雷劫？」葉素看著游伏時渡完劫，心中好笑，「看見誰渡劫學來的？」

　　他根本沒有雷劫，但和玲瓏骨不同，游伏時顯然是更高的存在。

　　「……藏六。」游伏時心虛道。

　　「回去吧。」葉素沒有深究這件事，帶著他回了千機門。

　　有時候，葉素也會找藉口說要處理千機門的事務，將游伏時落在宗門內，自己一個人離開。

　　每每這個時候，她要麼身上少了些東西，要麼會帶回來一點東西，這些游伏時都不知道。

　　葉素也有意讓他和其他人接觸，見識修真界各種事，識人通事才能快速成熟。

　　不過無論是千機門長老弟子，還是外宗的人，似乎從來沒有小看過游伏時，也不敢在他面前有什麼小動作。

　　這一點，葉素並不是很清楚，更多的時候，游伏時在她面前，還是原來的模樣。

　　天真，稚氣。

　　……

　　九玄峰上院落空蕩，葉素從房間內出來時，游伏時正站在院落樹下的石桌前，聽見開門聲，轉頭便沖她笑。

　　葉素怔忪望著樹下的人，這一幕她曾經在蓬萊見過，萬年之後掌使拿出那幅畫，還以為小師弟曾是掌使，所以毫不猶豫救下了玄陰之體。

　　游伏時快步朝葉素走過來，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葉素！」

　　葉素回神伸手握住他的手：「怎麼又不喊大師姐？」

　　只有在最初那段時間，游伏時才會安安份份喊大師姐，後來不知為何，就不再喊她了。

　　「不喊。」游伏時堅決拒絕。

　　藏六說了，他們以後要雙修，不能喊大師姐，錯了輩份。

　　葉素也習慣他不喊自己『大師姐』，拉著小師弟坐下：「我有事要出去一段時間，你留在宗門內。」

　　「哦。」游伏時忽然問道，「葉素，你什麼時候飛升？他們說你快要飛升去上界了。」

　　那他也要成神，才能和她在一起。

　　葉素不著痕跡地鬆開游伏時的手：「……暫時還沒有飛升的跡象。」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四章　飛升

　　游伏時從來不會懷疑葉素的話，她說她有事要出去，留他在宗門內。

　　游伏時便依言在宗門內。

　　只不過稍微和葉素想像中的一派平和場景不同，她不在時，他總是獨來獨往，即便長老等人搭話，臉上也沒有多少笑容，更不用提眼底那些天真稚氣，早已消融得一乾二淨。

　　這時候的游伏時更像名副其實的妖主——強大、冷漠。

　　葉素從來沒有見過他這一面，或者說游伏時有意無意在她面前避免出現這副模樣。

　　比起簡單只靠實力稱霸的妖界，修真界更像是一個大染爐，尤其身處大宗內，只要不蠢，待段時間便能學到七八分。

　　更何況……神殞日那天，游伏時在見到倒地不醒的葉素後，原本單純的心態便已經逐漸發生了變化，他不再只專注於自己本身，會分出一些注意力在周圍的人和事上。

　　游伏時向來聰明，連葉素有時都會誇他學起東西很快，他本能地飛快吸收學習周圍一切，早不再是初入修真界的那個單純妖主。

　　當然，也只是對其他人，在葉素面前，游伏時又恢復成那個一派天真的小黑蛇，會偷懶、撒嬌，偶爾還會表現出妖的任性。

　　……

　　這一次葉素離開宗門的時間過久，整整四個月，只給游伏時發了兩條傳訊，還是文字。

　　游伏時每一天掐著指頭算，一遍又一遍，覺得她去的時間太長，他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了。

　　她難道都不會想他？

　　某位妖主趴在九玄峰院落內的石桌上，頗為苦惱，可是他都這麼想她了。

　　最終游伏時霍然起身，準備去找長老問問葉素去做什麼了，他也想去。

　　游伏時悄然往九玄峰主殿走去，葉素不在時，千機門有一位長老專門執掌事務，聽說將來這個長老她會替代葉素，成為千機門掌門。

　　游伏時剛走到大殿外，便察覺到殿內不止一人，他隨手一動，便隱去自己的身影，走到大殿外側門，偏頭看去，才發現裡面坐著不少外宗人。

　　看著眼熟，好像都是外宗大能。

　　他們似乎在談論什麼事，游伏時轉身正準備回去，突然依稀聽見『葉素』兩個字。

　　他靠在大殿門外，垂下長睫，側耳聽去。

　　「神殞日那天，上神不是說她的雷劫中已經隱帶神意？怎麼如今步入渡劫巔峰，卻遲遲未有動靜。」

　　「此事，我們也不知。」這道女聲正是千機門的長老。

　　「六件，葉素煉製出了六件堪稱神器的法寶。」合歡宗宗主搖頭，「以過往修真界飛升成神的規律看，早在煉製出第一件神器時，她就能飛升了。」

　　偏偏葉素煉製完六件神器後都沒有飛升成神的跡象。

　　「葉素是不是在擔心天生識海的事？」吾劍派宗主問道，「但六件護身神器，應該足夠抵擋飛升雷了。」

　　裡面的人不知道的是葉素煉製出的神器全部給了游伏時，放在他界內。

　　今日幾位大能匯聚一堂，是為了商議一些事，葉素的事純粹是事畢之後的議論，但誰也沒有發現游伏時站在大殿之外，聽見了他們所有的話。

　　「或許是她還有什麼人和事放不下？」合歡宗宗主忽然開口道，她目光特意看向殿內千機門長老身上，意思很清晰，葉素放不下千機門的人和事，畢竟當初千機門掌門和那些長老弟子，全部擋在了她身前，以至於形神俱滅。

　　之後的話，游伏時沒有再聽下去，他悄無聲息離開峰頂，慢慢往下走。

　　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葉素飛升成神之後，自己要怎麼辦，他是不是也要飛升？

　　可是游伏時完全不知道如何飛升，因為他從來沒有雷劫，他的力量從來不是增長得來的，而是與生俱來。

　　也許是思慮過重，沒過幾天，游伏時進一步成熟，他開始蛻皮了。

　　蛻皮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即便有千機門的靈脈支撐，他也覺得不太夠，一旦化成人形，身上的皮膚便變得皴裂。

　　第一次蛻皮，他也完全不懂，總之到最後結束，精疲力盡，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力量得到進一步純化。

　　這時候葉素依舊沒有回來，游伏時拿著傳訊玉碟聯絡她，卻得不到回應，最多是等了幾天後，收到葉素的幾條安慰傳訊，沒有影像，沒有聲音，只有冰冷的文字。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游伏時迎來了第二次蛻皮，他不知道自己蛻皮的速度太快，只是在生氣葉素太久沒有回來。

　　「你再不回來，我就忘了你。」游伏時捏著傳訊玉碟道。

　　「忘了誰？」

　　院外一道聲音傳過來，游伏時瞬間回頭，才發現葉素站在外面，看著他笑問。

　　她離開快一年了，對修士而言不算太長的時間，但游伏時卻覺得太久沒有見到葉素。

　　他將傳訊玉碟丟在院內石桌上：「這破東西沒有用，聯繫不上人。」

　　葉素走了進來，拿起傳訊玉碟道歉：「前段時間在忙，所以不好和你聯繫。」為了尋靈潭，她廢了太多心力，期間時常受傷嚴重，所以一直只傳訊回他。

　　游伏時仰頭看她：「你是不是要飛升了？」

　　葉素搖頭笑：「還沒有，飛升沒那麼簡單。」

　　她目光落在游伏時身上，忽然一凝，伸手拉開他的衣領，望著若隱若現的黑鱗，皺眉問道：「又要蛻皮了？」間隔太短了。

　　「大概。」游伏時對自己身體狀況瞭解不比其他人多。

　　葉素將他衣領理好：「先忍幾天，我帶了東西回來，以後你能用上。」

　　她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在自己房間設陣，連接上自己的界。

　　和游伏時的界不同，葉素的界內裝著一彎靈潭，這是她尋了許久，才在修真界某一處殘骸遺跡中尋到的。

　　陣法只對需要靈氣滋養的游伏時開放，他一進來便能啟動，送他進入葉素的界內。

　　設好陣法好，葉素便牽著游伏時進來，教他以後蛻皮時，可以進來。

　　游伏時下半身泡在靈譚中，那些不適感果然逐漸消失，他仰頭望著葉素：「下次你去哪，帶我一起去，這裡太無聊了。」尤其是他一個人。

　　「以後……」葉素伸手替他將散落的碎髮別在耳後，游伏時下意識朝她手心蹭了蹭，她眼中帶著微微笑意，「以後我們會一起，我去哪，你去哪。」

　　游伏時沒有察覺背後的深意，他覺得這次蛻皮雖然不舒服，但好在有葉素陪著，精神大好。

　　「這個收著。」葉素拿出一樣東西交給游伏時，「不要掉了。」

　　游伏時接過來，低頭翻看了一會道：「我知道這個。」

　　他仰頭看著葉素：「是千機令。」

　　以前游伏時翻過千機門宗訓。

　　「嗯。」

　　「為什麼給我？」游伏時不太能理解。

　　葉素若無其事笑了笑道：「以後……可以用它找我。」

　　游伏時聽千機門弟子私下議論過，知道葉素當初是靠著千機令進來的，也知道千機令對千機門人意味著什麼，他仔細收了起來，仰頭眼睛清亮：「那我以後可以命令你一件事。」

　　葉素抬手碰了碰他的臉，只是笑，並未回答。

　　……

　　游伏時沉入譚底時，葉素則退回房內，坐在桌前畫畫，這一幅畫在他蛻皮結束前，被她送往蓬萊書閣中，混在歷任掌使畫像中。

　　待他出來後，葉素又說教他畫符籙法陣。

　　游伏時學得很好，尤其是其中一個最為復雜的符籙法陣，葉素時常抽查。

　　「這個法陣好難。」游伏時趴在桌上，懶洋洋道。

　　「文盲才會覺得難。」葉素嘲他。

　　游伏時皺眉：「我不是文盲！」

　　他隨手抽過桌上的古文詞典，翻開後頁隨手畫上這個法陣圖，有些得意地給葉素看：「我早學會了。」

　　葉素怔忪望著那頁圖……該做的都做了。

　　……

　　此後每隔半年，游伏時便蛻一次皮，他的力量在變化，只是自己不清楚，他不說，其他人連葉素也不清楚。

　　直到第四次蛻皮，游伏時還泡在靈譚之內，葉素突然踉踉蹌蹌離開院落，她壓制不住了。

　　葉素神識在三界大會之前便已經往神級靠近，前兩年更是到了渡劫後期巔峰，她一直在壓著境界，才不至於當場飛升成神。

　　到今日，葉素再不飛升，只會爆體而亡。

　　葉素躍向後山時，朝九玄峰半腰看了一眼，他這個時候應該還泡在潭底，等出來也許她已經飛升成神了。

　　她不知道這裡的游伏時後面會如何發展，但自己必須要飛升，才能回去救萬年之後的人。

　　飛升雷來得很快，彷彿等了許久，也積壓了很長時間，迫不及待劈向葉素。

　　整個千機門的人都被驚動了，除了九玄峰那間被設了陣法的房間。

　　所有人望著前所未有的龐大飛升雷劫，別說是千機門，整個修真界都被紫光映著，日夜不歇。

　　每一道紫色飛升雷降下時，葉素從不抵抗，順著它劈下來，同時不忘放出集雷瓶中的雷，讓它也一起『享受』這飛升雷。

　　密密麻麻的飛升雷，如同不要錢一般，不斷劈向這一片後山，連帶著千機門靈脈都吸收了不少紫色神力，藏在靈脈當中。

　　太多飛升雷，葉素很快便徹底煉製好集雷瓶，但那道一直跟著她的雷，還在進階。

　　葉素開始用集雷瓶收集降下來的飛升雷，一道、兩道……收到集雷瓶快滿之時，那道原本只是低階的玄天雷，竟然也跟著不斷煉化進階，與飛升雷相差無幾。

　　葉素將瓶蓋合上，仰頭望著頭頂那片紫空，苦笑一聲：屬於她的飛升雷劫，還只是剛剛開始。

　　夜色變得濃黑，那些紫色玄天雷不再降下，反而在葉素頭頂盤旋虯結，過多的紫色飛升雷聚集在一起，顏色逐漸便深，紫黑粗壯的飛升雷每降下一道，三界都為之震動。

　　更不用提雷劫中心的葉素，無數次的破碎重組，在每一次飛升雷降下時，都要演繹一次。

　　她意識其實已經變得模糊，只希望早點結束，至少在游伏時出來前結束。

　　葉素目光往下，落在遠處九玄峰之上，她猶豫了很久，始終沒有告訴他，自己要離開。

　　看著游伏時的眼睛，她說不出口。

　　飛升雷劫中心不斷匯聚，紫黑雷電閃爍，無人發現，上空飛快出現一道人影，輕揮衣袖便迅速消失，彷彿從來不存在。

　　但原本已經恐怖到極致的最後一道雷劫，竟然再度翻番，朝葉素劈來。

　　而此刻，本該在譚底沉睡休眠的游伏時卻忽然睜開了眼睛，驟然出水，光著腳邁出房間，一抬眼便見到遠處位於雷劫中心的葉素。

　　游伏時面上清冷，眼中一片清醒，她要走了。

　　騙子！

　　饒是心中百般情緒，這一刻，游伏時還是不顧一切衝進了雷劫中心。

　　他能感受到那最後一道雷劫不對，那不是她的雷劫。

　　葉素被游伏時攬住，瞬間回神，意識從一片荒蕪清醒過來：「回去！」

　　她緊緊握著游伏時的手，甚至在顫抖。

　　這時候，她在意的不是自己飛升雷劫會不會被干擾，而是游伏時的安危。

　　游伏時不理會她，反而埋頭伏在她肩上，低聲道：「騙子。」

　　葉素面無表情要推開他：「游伏時，回去。」

　　「這不是你的雷劫。」游伏時忽然抬頭看向降下來的濃黑色雷道。

　　雷雲已經將兩人籠罩住，隔絕了下方所有的目光，誰也見不到兩人。

　　葉素遭受雷劫太久，根本控制不了游伏時，雷劫來之前，他將她推了上去，自己接住那道濃黑雷劫。

　　葉素與這道雷擦肩而過，能清晰感受到裡面蘊含的力量氣息，隱隱和神殞日當初的御神禁言術相似。

　　——上界有人動了她最後一道飛升雷。

　　葉素緊緊盯著下方，眼中只剩下被這道雷擊中的游伏時，他體內同時爆出一道光，兩兩相碰，讓她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而游伏時已經被雷流席捲漂浮，落入了數千年後。

　　半空重新恢復平靜，誰也不曾知道游伏時曾經闖進葉素的雷劫中。

　　……

　　葉素再一清醒過來，已然不在下界。她跪在玉白地磚上，不停咳出血，她雙手緊握成拳，腦海中不停回顧著游伏時推開自己的模樣。

　　飛升成神了，然後呢……

　　她的小師弟不見了。

　　在她跪在地上不久，周圍很快有人，不，如今該稱神了，那些上神圍了過來。

　　無數聲音在耳邊環繞，有祝賀，有驚奇……只是沒有那個說自己是騙子的聲音。

　　葉素垂眸沉沉望著亮堂的玉磚，既然御神要對三界下手，那便將御神除盡好了。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五章　三重天

　　葉素有動過利用菩提種回到萬年在之後的念頭，但後面她意識到不太可能。

　　飛升成神這件事上不是她能掌握的，從來沒有人像她一樣飛升雷劫來的又快又多，幾乎沒有任何回轉餘地。

　　葉素更沒有想到游伏時會提前醒過來，還替自己擋去了雷劫。

　　明明……她在茶水中下了令人昏睡的藥。

　　葉素特地尋了這個特殊節點，放開所有的壓制，飛升雷如約而至，一切都如她所料發生，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害了他。

　　葉素跪在玉磚之上，怔然出神，耳邊不斷有陌生的聲音傳出來。

　　「稀罕，才過多久，浮世大陸又有人飛升啦！」

　　「看起來像是千機門的人。」

　　「千機門很厲害？」

　　「嘖，浮世大陸上來的神，十有三四是千機門來的。」

　　「哎呀，想起來了，中重天那群成天賣神器的是不是他們？」

　　「是了，就是他們。」

　　「站起來了！」

　　葉素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她一站起來，便瞬間察覺到自己體內力量早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識海內金浪翻騰，同時又有紫霧升騰，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霧，偏偏又給人生出無窮無盡之感。

　　——神力。

　　葉素能感受到體內力量今非昔比。

　　不光她自己，周圍的人……不，該稱上神了，紛紛下意識往後推開，像是在忌憚她。

　　葉素終於抬眸看向周圍，往常她即便眼中不帶笑，嘴角也要往上提兩分，一副很好說話，很可靠的樣子。

　　然而此時，葉素眉眼無端生戾，看著就不像好相處的人，周圍眾神頓時又是往後一退。

　　這下界來的人忒凶了！

　　這時葉素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圓台之中，周圍的上神雖神力縈繞，但她依舊能看出這些人比不上當初下界的神。

　　再望向左右，竟然不止一個圓台，而是一排望不盡的大小不一的圓台，有些圓台有人，有些則空蕩蕩的。

　　圓台外也圍著各種各樣的人，葉素這種還不算什麼，往右看去七八個圓台，有一圓台最大，且周圍站著比她這還要多數倍人。

　　這還不算，圓台對面還有九架馬車，其中最為耀眼的當數中間那架，玉車白馬，車前九匹毫無雜質的白色神馬，兩邊還生有白色飛翼，只有四蹄為純黑，馬鬢流光溢彩。

　　顯然是來接站在圓台上的人，那人一身蒼青衣袍，手持劍而立，即便在眾神之間，也毫不遜色。

　　「嘖嘖，上重天的御神果然不一般！」

　　葉素對面人群中也有人望過去，還感嘆了一番。

　　中重天、上重天……大概還有個下重天，看來這上界也有三六九等。

　　「御神怎麼從升仙台上來？他們不都是上界的原神？」

　　「噓！小聲點，據說是上重天以前新定的規則，新生御神要在各下界走一遭，才可歸位。」

　　「看他一身打扮，像是靈境大陸的劍宗。」

　　「正是！那御神下界，乃轉投為靈境大陸的劍宗大弟子，如今也不過二十八歲，就能憑劍飛升。到底不愧是御神，這一回來，也不知道上重天又起多少風雲了。」

　　大概察覺到這邊的視線，那人轉眸掃來，卻未見到什麼，葉素已經提前從圓台上走了下來。

　　這望不盡的一排圓台上空都懸浮著字，像葉素這一個圓台上便寫著浮世大陸。

　　原來有那麼多個下界麼？

　　葉素垂眸若有所思。

　　圓台周圍群眾被那邊吸引，葉素又走下圓台，有人便順口搭話：「小友，你多少歲才飛升上來的？」

　　「二十五。」葉素自顧自把身上的髒污祛了，不然等小師弟見了，又要不管不顧，往自己身上砸清潔術。

　　想起游伏時，她唇邊又帶起了微微弧度，但思及之前那一幕，那點弧度最後又消失了。

　　旁邊的人點頭：「二十五也不錯……二十五？！」

　　葉素周圍的人忽然齊刷刷扭過頭看她，像是見了鬼。

　　「小友，這牛皮吹一點就行，別吹破了。」旁邊一人搖頭道。

　　葉素沒有回話，因為她見到了熟人。

　　——重明神匆匆朝這走了過來。

　　「你怎麼回事？」重明神一走過來就劈頭蓋臉問葉素，「丹宗聖手居然比你還先上來？」

　　竹神竟然也在，搖著頭道：「我們一直在升仙台等著你上來。」

　　當日他們回到上界，一直以為接下來葉素就要飛升，畢竟她進階又快，雷劫還隱含神力，分明飛升在即，結果等到的是丹宗聖手。

　　葉素不知道他們在等自己，壓下心中所有情緒，淡聲道：「麻煩師祖等了。」

　　她這麼一說，重明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也沒多久。」

　　畢竟上界一日，下界十年。

　　「先上路再說吧。」竹神提醒道。

　　兩位上神帶著葉素離開升仙台，上了一輛飛馬車，比起剛才那人的陣仗，要遜色不少，但葉素之前已經見到有更小圓台下來的人，茫然站在人群中，偶爾主動搭理的上神，更像個宰人的掮客。

　　顯然這上界並非下界想像的那麼輕鬆高潔。

　　進了飛馬車，葉素才從重明神口中得知了上界的基本訊息。

　　原來上界分為上中下三重天，其中上重天乃御神之地，分別由鐘離、游兩家執掌，至於中下兩重天都是他們這樣從下界飛升來的散神。

　　神也有高有低，越往上，神力越強，誰不想往上爬？

　　因此不論在下界有什麼仇怨，若是到了上界，只要是同一片大陸的人，那就是一家人。

　　浮世大陸因為千機門飛升的人多，又有一手別的大陸趕不上的煉器本事，所以混上了中重天，不過也僅此而已。

　　所有散神的目標都是上重天，到了那，才是真正的神！

　　「游家？」葉素一愣，不免想起了小師弟。

　　「近些年上重天不太平，游家接連出事。」重明神臉色不太好看，「我們和上重天那家有點關係，所以才被連累通道關閉。」

　　「游家有新生御神送到了下界？」葉素突然冒出一句。

　　重明神和竹神對視一眼後，嘆氣道：「是有，鐘離家和游家的新御神被隨機送了下去，不過據說游家那位完全沒有飛升跡象，反倒是鐘離家的那位已然回來了，就剛剛那些白羽馬來接的人。」

　　竹神倒了三杯茶放在茶几上，也心神重重道：「游家式微看來要成定局了，聽說那鐘離卿在靈境大陸便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

　　這兩位並不知道游伏時的名字，只是以為他有點實力。

　　「是麼？」葉素撩起馬車簾子，目光落在高遠處掩蓋在雲霧中的高殿，「游家新御神暫時沒上來，我上來也行。」

　　「啊？」重明神聽見葉素這話不由愣住，「關你何事？」

　　「……可能因為我是游家新御神的道侶吧。」葉素緩緩道。

　　馬車內頓時傳來一陣噴水聲。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六章　祖宗

　　竹神噴出一口茶水，被葉素升起結界擋了回去，此刻她也顧不得自己滿臉的茶水：「你哪裡來的……道侶？」

　　當初下去的時候，葉素看著和孤家寡人沒什麼區別。

　　哦，不對，有的。

　　竹神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面容極矜貴的漂亮青年，那位和葉素關係遠超其他人。

　　「是那妖主？」重明神比竹神更快問出口，但他問得更深，且含蓄，「你的意思是……妖主和游家新御神有關係？」

　　之前就是妖主把他們從通道途中拉下去，後來他們忙著鎮壓一事，倒是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叫游伏時。」葉素轉頭對車內兩人道。

　　「游……」竹神說了一個字便瞪大眼睛，隨後便摀住了自己的嘴。

　　鐘離家和游家兩位新生御神下放之事原只有上重天幾家知道，後來隨著鐘離家收到信號，那位快飛升回歸，此時才傳得沸沸揚揚。

　　自然兩位新御神的名字早已經傳遍了三重天。

　　不過，雖然鐘離家那位飛升年紀才二十八，但他們下界的時間遠不止如此，畢竟上界一日，下界得十年，距離新御神下放其實在上界已經過了十年之久。

　　御神不同於千辛萬苦飛升上來的散神，他們生在上重天，要想下去一趟，不是那麼簡單，通道承受不住御神的力量，容易坍塌。

　　所以新御神被傳下界需要時間才可聚集所有的力量，化形清醒過來，這期間花了不少時間。

　　「難怪……」重明神喃喃道，難怪那次他可以在通道中將他們帶下來，御神的力量自然要強過散神。

　　這時候，葉素已經準備將簾子放下，附近卻衝過一架又一架白色飛馬車，她目光一轉，便對上中間那架馬車上的人。

　　裡面坐著好幾個人，其中撩起簾子的人是一個年輕貌美女子，正和坐在對面新飛升上來的御神交談，看樣子是在介紹上界。

　　馬車內鐘離卿察覺到一道目光，霍然抬眼朝葉素這邊看來，他一張臉疏朗英俊，長眉冷眼掃過來時，即便是馬車內的重明神也被他看的忽然停了一瞬呼吸。

　　偏偏葉素一手握著半張簾子，眼底深處只有漠然。

　　直到鐘離家的九架馬車消失在前方，重明神終於從那一眼恢復過來，低聲道：「不愧是新御神。」

　　葉素卻是望著鐘離家馬車消失的殘影問：「三重天內有沒有全黑的神馬？」她也想要弄這麼大陣勢將小師弟接上來。

　　「……有，就是難得。」重明神和竹神對視一眼，才道。

　　有就行。

　　葉素放下簾子，便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這讓兩位原本打算再問問游伏時的上神安靜了下來。

　　……

　　飛馬車一路飛馳到了中重天，這裡應該是三重天最熱鬧的地方，各種勢力混雜。

　　葉素下來時，便到了一座大院中，上方寫著『浮世』二字，顯然代表了浮世大陸。

　　雖不比遠遠望著的上重天那些殿宇氣派，但這大院比下有餘，還算不錯。

　　「這是我們大陸的地盤，千機門的煉器術即便在三重天也有點名氣。」竹神帶著葉素進去，一邊解釋。

　　「也有浮世其他人相助，我們才走到這一步。」重明神跟在後面道。

　　葉素跟他們進去之後，被帶到大堂中，裡面一張長桌，坐滿力量人，他們顯然已經收到消息，一早便等在這。

　　裡面除了丹宗聖手和佛魔神外，她一個都不認識。

　　不，還是認識幾位的樣子，他們的畫像曾經掛在千機門藏書閣中。

　　「你終於來了。」丹宗聖手站在大堂，轉頭悄聲對葉素道，「這裡好像都是我們三界飛升上來的神。」

　　葉素微微點頭，朝眸朝最上方的人看去，對方是三十出頭的女子，面容清秀，左手上還轉著兩顆火珠。

　　「你便是千機門葉素？」對方也沒有什麼架子，直言道，「我是你老祖宗。」

　　葉素：「……」

　　重明神連忙咳了一聲，上前介紹道：「她乃千機神，是千機門的開山祖師。」

　　葉素也已經反應過來，便拱手彎腰喊了一句：「祖宗好。」

　　千機神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還站著的幾人道：「坐，你比重明出息，他當初從頭呆到尾。」

　　坐下交談後，葉素發現這其實只是個簡單的接風會，但凡下界有飛升的神，便會有專人帶著回來。

　　不過這次，因為下界出了點問題，加上重明三神覺得葉素很快就能飛升，所以便在下重天的飛升台前等著。

　　「下界通道何時能開放？」見他們說得差不多後，葉素直截了當問道。

　　眾人一愣，隨後千機神道：「鐘離、游兩家爭端戰火引在我們幾個大陸上，至少也得等一段時間才會開放。」

　　葉素心漸漸沉了下來，這裡一日，下界十年，她要回到萬年後，還要等個兩年多才行。

　　只是不知道萬年前的小師弟去了哪裡。

　　……

　　自游伏時替葉素擋了那雷劫後，便漂浮在時空中，期間他曾經睜開過一次眼睛，或許是那古怪雷劫中蘊含的力量，導致他有一瞬間清醒過來，瞳色全然的紫意，且淡漠異常。

　　他想起來自己是誰了。

　　但也只有那麼一瞬間。

　　然而僅僅是那一瞬間，游伏時不光知道自己是誰，還知道了三界的走向，且浮世大陸被動過了手腳，和上界輪回盤連在了一起。

　　若要打破這種循環，還需要自己飛升上去，將輪回盤上的浮世大陸擦去。

　　他到底是御神。

　　游伏時抬手指尖分化成一縷神識，遁入了某個時間節點，這縷神識會替他去關閉妖界大門，防止那四位被鎮壓的上神侵入妖界，獲取妖氣。

　　無論是妖、魔、靈氣，都可以被神吸收，成為滋養神體的力量。

　　做完這件事後，游伏時才緩緩閉上眼睛，失去意識跌入另外一個時間節點。

　　那個即將發現並囚禁玄陰之體的節點。

　　至少……將來他還能和葉素再次遇上。

　　……

　　葉素在中重天待了下來，她在飛速瞭解三重天，並試圖尋找機會下界。

　　下重天除了立滿飛升台外，其餘皆是凶險之地，神息還貧瘠。

　　那些大陸用了手段或者各種方式飛升上來的散神，其實最後的歸宿就是下重天，有的願意當隨從也能往上面兩重天走。

　　一般而言，大部分有點本事的人都聚集在中重天，這裡神息還算豐富，足夠這些散神修煉。

　　至於上重天，則是各御神之地，當然也有幾家強悍的散神住在上面。

　　御神自然也有三六九等，十年前，鐘離家和游家爭鋒對決，同一時間又有新生御神出現，且兩位新生御神據說力量超乎所有御神，將會成為上重天最強的存在。

　　不過，最強……只能有一位。

　　據說兩家那一年鬥得你死我活，後來又因各種緣由，兩家決定將新生御神一起隨機下放到下界，等待他們飛升。

　　飛升時間就是兩家賭約。

　　如今鐘離卿率先回歸，賭約的一半便已經實現，游家失去了一座神山。

　　至於賭約的另外一半，便是三年後上重天的新御神回歸之戰。

　　不是單人戰，新御神可以挑選一批散神，再進行回歸之戰。

　　只是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戰，鐘離家必勝。

　　先不說鐘離卿率先回歸，這十年間，游家吃了不少虧，鐘離家又將中重天大部分厲害的散神招走了。

　　游家必輸！

　　除非這三年，下界飛升了不少厲害的人物，還全部站在游家那面。

　　顯然不可能。

　　飛升台的面積越大，就代表哪片大陸成神數目多，而站在鐘離家的靈境大陸便是飛升成神最多的地方，且靈境大陸還通另外五片大陸，那五片大陸又是靈境的附屬。

　　只要不傻，都知道鐘離家佔盡優勢。

　　更不用提，前段時間游家對鐘離家敗陣，導致和游家關係較近的那些大陸下界通道被關。

　　這意味著上界無法支援下界，成神的概率再一步降低。

　　葉素立在街頭陰影處，聽著周圍的散神八卦閒聊，大概明白了那四位虛影神的來路，恐怕是有神授意他們下去毀了浮世大陸。

　　至於為什麼……

　　自然是游家新御神下界的地標被暴露了。

　　有人知道他在浮世大陸。

　　葉素整張臉藏在陰影中，目光冰冷，游家到現在還未反應過來，八成是當初隨機下界就洩露了位置，而他們自己卻不知道。

　　沒關係，上界三年還來得及。

　　首先她要做的便是下去將虛影神解決，帶著小師弟上來。

　　不，不止小師弟……浮世大陸的那些人都得上來才行。

　　葉素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在伺機尋找機會下界時，她開始回到浮世大院中煉製神器。

　　即便是神，也需要武器，她對這一行再懂不過，更何況大院內還有千機門一溜祖宗，她隨手抓一個都能抓到討教。

　　於是浮世大院的舊神們從這一天開始，過上了被迫日夜交流研討的生活。

　　累了？不可能，神怎麼會累？

　　睏了？那更不可能，神打個盹就行，不能浪費時間。

　　葉素還時常在這個祖宗誇那個祖宗厲害，但凡煉器師都聽不得別人煉器技術壓過自己，就算是自己祖宗也不行。

　　最後葉素在大門口立了一塊碑，美曰其名記錄各祖宗每月煉製神器的數量。

　　千機門各祖宗心底暗罵，但誰也抹不開面子，總不能讓一個年輕弟子超過自己，只能埋頭就衝。

　　在葉素帶動下，浮世大院原本平靜的生活自此欣欣向榮，煉器師們日日夜夜煉器探討，爭取煉製出更好、更多的神器。

　　大師姐，從萬年後捲到萬年前，再從下界捲到上界，當屬內捲第一人！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七章　御令

　　上重天的神可以在三重天暢通無阻，但中下兩重天的神要去上重天需要令牌。

　　這種令牌只有各家御神才有。

　　上重天一共十八家御神，中下重天的散神拿哪家的令牌就歸屬哪家。

　　令牌又分三鐘，一種是最常見也是最讓人看不上的僕令，即當御神的奴僕，第二種則是客令，屬於御神請上去的，有時間限制，三到十天不等。

　　最後一種則是最少也最受人尊敬的御令，下中重天的散神憑借著自己的實力獲得的，每年數量有限。

　　有了御令之後，便可以和御神一般，在三重天來去自由，立功者，還能從御神手裡分地自立。

　　所以一般散神想要上去，大概會找普通一點的御家，實力強勁的上神則盯著那兩個大家，不過如今最搶手的當數鐘離世家。

　　原來上重天發放御令，五十年一次，但有了回歸之戰的約定後，從新御神下界那年便開始每年各家可以下來選十名散神。

　　因為三年後有回歸之戰，鐘離、游這兩家招攬的目標皆偏向能打的散神。

　　葉素理所當然要去游家，不過在此之前，她依舊還是幹上了老本行，煉製神器，然後拿出去賣。

　　到底是上界，絕大多數都是下界來的精英，即便是煉器師也個個有絕技。

　　饒是如此，葉素依舊在中重天突然殺出了一條道，不到一年便出了名。

　　因為有浮世院做靠山，她只負責煉器，後面造勢便交給了千機門的祖宗們。

　　出了名，煉製出來的神器便能賣錢換各種材料。

　　是的，即便飛升成神，到了上界來，也還是需要賺錢，只不過代表錢的東西換了而已。

　　葉素基本沒有怎麼用過，全部攢了起來。

　　「葉素！」重明神在外面敲門喊道，「上重天的御令選拔開始了。」

　　葉素從房間內出來：「游家來人了？」

　　「來了。」重明神點頭，「你快去吧。」

　　快一年的時間，葉素想要進游家的事瞞不住浮世院的人，而且千機神就有游家的御令，不過千機神最後還是回到中重天建了浮世院，就此駐紮了下來。

　　葉素謝過重明神後便往中重天中心走去。

　　遠遠望去便見到紮堆的散神們，年年都有人來碰運氣，當然更多的是看熱鬧的散神。

　　葉素從人群中擠進去，便見到露天白玉廣場上擺了十八張桌子，不過鐘離家的桌子空無一人。

　　許是見她盯著那邊盯久了，旁邊有好事的散神多嘴道：「別想了，這才第一天，鐘離家已經把中重天最厲害的十個人選過去了。」

　　比都不用比，雙方直接看對眼了，帶著御令就能去上重天。

　　葉素目光偏移，落在旁邊的游家桌前，排了一條長隊，時不時有人搖頭嘆氣從隊伍前離開。

　　她跟在那條隊伍後，慢慢排著往前走。

　　過了一段時間，終於輪到她，桌前的應該也是散神，腰間別著一塊令牌。

　　「名字，出身大陸，修什麼道的？」對方抬頭問道。

　　「葉素，浮世大陸，煉器師。」葉素一一回答。

　　桌前的人眉心不著痕跡皺了皺，無聲嘆氣，放下手中的牌子道：「抱歉，我們暫時不需要煉器師。」

　　葉素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空白木牌上：「會打架的煉器師要不要？」

　　「啊？」對方果然一愣，上下打量完葉素，忽然想起什麼，「你剛剛說自己叫……你是浮世大陸來的那個葉素？」

　　雖然不到一年，但葉素的名字對三重天的人並不陌生，因為她煉製的神器出的又多又好，加上又是剛飛升上來的散神，名氣不算小。

　　葉素點了點頭，隨後指著被他放下的空白木牌：「我打架還可以，能不能報個名？」

　　「呃，可以是可以……不過比試容易受傷。」對方試圖勸道，雖然有煉器師的神器確實厲害，但他們需要的是能參加回歸之戰的散神。

　　「寫吧。」葉素敲了敲桌子道。

　　「好、好的。」桌前那人愣愣地將葉素名字寫下來。

　　等他看著葉素拿著木牌離開後，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人身上的氣息威壓怎麼這麼重？

　　但幾天後，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因為葉素確實是一個會打架的煉器師，而且十分能打！

　　那些報名參加的沒有一個人能在她手中走過一招。

　　當然也有人說是最厲害的散神，被鐘離家提前預定走了。

　　不過這已經是游家近些年來，招到最好，最亮眼的一個人了。

　　葉素拿到御令，要走的那一天，千機神過來找她。

　　「你要去參加回歸之戰？」千機神問葉素。

　　「對。」葉素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自己是從萬年之後來的，更沒有說萬年之後的事情。

　　她自從飛升後，神力暴漲，御神的禁言術，對她已經沒有了太大作用。

　　只是一旦說出去，或許就讓浮世大陸陷入新的困境中。

　　葉素要自己解決這件事。

　　「上重天不只有回歸之戰，他們為了神山，時常有糾紛。」千機神囑咐道，「你自己小心。」

　　神山是御神獨有的資源。

　　上重天每隔萬年，便會孕育出數座神山，因為十多年前孕育出來的神山極其龐大，剛好坐落在鐘離、游兩家的分界線上，這才引發了大爭端，由此牽扯到新生御神，最終導致了回歸之戰的約定。

　　葉素一一記下，便準備走了。

　　「等等。」千機神拉住葉素，猶豫了一會，忍不住小聲八卦問道，「聽說下界有個和游家新御神同名的妖主是你道侶？」

　　「嗯。」葉素毫不猶豫承認。

　　因為沒有證據證明，重明神他們也沒有宣揚，只是在浮世院八卦了一下。

　　千機神鬆開葉素，酸不溜秋地嘖了一聲：「二十來歲居然就找到了道侶。」

　　她都好幾萬年了，還是單身祖宗。

　　難道是太過沉迷煉器了？

　　也不對，葉素比她還瘋，哪來的時間找道侶，怪哉。

　　等葉素終於走出浮世院後，游家的飛馬車已經在等著，不過只有一輛。

　　她走進去後，才發現這馬車內是一個小型的房子，另外兩名選拔上來的人也坐在裡面。

　　「等到了上重天後，你們就能住下來了，之後每日要跟著訓練，」那日負責登記的散神對他們道，「你們應該知道這些年拿御令牌子的散神都必須參加回歸之戰。」

　　其他散神都應了一聲，對他們而言，游家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他們依次走出來，站在一個乳白玉鋪成的街道上。

　　葉素垂眸望著腳下的玉磚，到底不愧是上重天，這一塊玉轉放到中重天都是好東西。

　　其他散神更不用提，眼睛都看花了。

　　游家的人像是已經習慣了，等十人看的差不多後，才帶著他們往游府走。

　　游府便是他們在中下重天抬頭能望見的神殿之一。

　　已經不能用輝煌來形容，每一處都透著仙氣，他們一進去便能感受自己體內神力運轉充盈。

　　「御首，他們便是此次獲得御令的散神。」負責此次選拔的散神快步朝前走去，對走來的兩人介紹，「她就是葉素，也是這次的頭名，實力相當不錯。」

　　葉素抬眸朝前看去，這一看便愣住了。

　　對面站著的兩位御神，一男一女，他們身穿玄色長袍，袖口以金封邊，領口卻是暗紅，他們並非走過來的，而是飄來的，衣袂翩翩。

　　讓葉素愣住的不是他們的裝扮，而是兩人的臉。

　　太像了。

　　小師弟像是集中了兩人最好看的地方。

　　原來確認的七分，在見到這兩位御神後，已經變成了十分。

　　小師弟一定是那位下界的新御神。

　　那兩位御神也在打量葉素，他們一早收到消息，說這次中重天收到一個不錯的散神，很能打。

　　這對游府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要知道能打的散神十有八九被鐘離家帶走了。

　　而且自從鐘離卿飛升回來後，鐘離府在神境中取得不少寶物。

　　這位才回歸不到一年的新御神，被稱為上重天實力最強的御神，無人能敵。

　　「諸位可以先住下，花幾日瞭解瞭解上重天。」被喊做御首的女人走過來，對十人道。

　　過後，兩人單獨留下了葉素。

　　「千機神之前傳訊說她門下的弟子飛升了。」游離絳望著葉素道，「只是沒想到你不光會煉器。」

　　「生活需要。」葉素冷靜道，但偶爾目光會飄到旁邊男人眼睛上去。

　　她有些走神想著：若是擋住這個人的臉，只看那雙眼睛，和小師弟有九成像。

　　容崖注意到了，不由皺眉，這新招來的散神似乎不太規矩。

　　「葉小友。」御首游離絳臉上帶笑，聲音卻帶著警告之意。

　　葉素驀然回神，解釋道：「他很像我……」

　　對面兩人盯著她，等著葉素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爹。」

　　最後葉素蹦出一個字道。

　　小師弟的爹，應該也是她的爹，只不過時間早晚問題。

　　葉素心中推斷著，她應該沒喊錯。

　　游離絳和容崖：「……」

　　不僅如此，葉素又看了一眼游離絳的下半張臉道：「和您也挺像的。」

　　游離絳冷靜了一會才接道：「……你爹？」

　　「不。」葉素緩緩道，「娘。」

　　「……」

　　沉默在三人之間蔓延。

　　容崖上下打量葉素，按理應該化成男身才對，難道下界時出了什麼差錯？

　　兒子變成了女兒？

　　思及此，容崖猶豫問道：「你應該不叫游伏時吧？」

　　「……」游離絳轉頭看著自己道侶，「伏時是我們的血脈，站在面前會有感應。」

　　容崖這才恍悟過來：「你說的對。」

官不聊生

卷五　神殞期　第二百十八章　重啟

　　上重天十八御家，每一家都佔據一方神地，其中又以鐘離、游兩家掌管神地最廣。

　　這些年鐘離家斷斷續續搶了游家不少神地，但也沒有傷及游家根本。

　　不過一旦贏了回歸之戰，擁有新的神山，鐘離家便能一躍成為上重天第一家。

　　這個勢頭從鐘離卿飛升上來快一年時間，便愈演愈烈。

　　無他，這位新御神一上來便以極快的速度適應了上重天，隨後率領鐘離府一次又一次入神境，游家的御神碰見他都要吃虧。

　　但也僅僅過了一年，第二年這個勢頭陡然發生逆轉。

　　據傳游家在中重天招了個了不得的散神，不但會煉器，還會各種陣法、符籙，於是游家開始頻繁得到好消息，次次入神境的收獲比鐘離家還豐富。

　　最關鍵的是有一次那個散神和鐘離卿正面對上了。

　　一個散神，一個御神。

　　腦子正常點的都知道誰會贏。

　　「肯定是鐘離卿贏了。」中重天最熱鬧的地方，新飛升上來沒多久的散神聽著周圍前輩閒聊的話後，篤定道。

　　「錯了！」對面的散神搖頭晃腦，得意道，「這兩位居然打了個平手！」

　　「當真？」

　　「當真！那位新御神回去後，整片鐘離府上空的天都暗了下來，三重天的神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見他心情如何。」

　　新散神還沉浸在竟然有散神和御神對抗成平手的震撼中時，旁邊另一位散神示意所有人靠近：「你們知不知道為什麼？」

　　桌前的人紛紛探頭靠近他。

　　這位散神悄聲道：「其實那散神就是游家的新御神。」

　　此話一出，桌前的頭紛紛散開，顯然不信他的話。

　　「不可能。」

　　「當初那散神飛升上來的時候，我還見過，女的！誰不知道游家新御神是男身。」

　　「好好的，為什麼放著御神不當，要當散神？」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位說葉素是游伏時的散神臉上露出一絲神秘又瞭然的笑，「我好友的叔叔的弟弟就在游府當僕神，他親耳聽見那散神喊游家御首為娘！」

　　最後一句話，成功又吸引了所有人，紛紛朝他靠去，企圖聽更多的八卦。

　　不過也就這點證據了，再多沒有。

　　此時上重天游府，那位和新御神打平手的新晉傳奇散神正靠在椅子上，任由容崖拉住自己一隻手療傷。

　　「御神之力不是你們散神可以輕易承受的。」容崖手在葉素鮮血淋漓的小臂上虛虛覆過，淡青紫色的光芒緩緩祛除傷口中蘊含的御劍意。

　　這一過程雖不至於錐心之痛，但也絕不好受。

　　偏偏當事人除了臉色蒼白，額間布滿虛汗外，眉目毫無波瀾，甚至另一隻手還拿著上重天的輿圖在看。

　　容崖曾是十八家之一的容家人，他們生來便擁有治癒力量，後歸附了游家。

　　他處理完葉素的傷口後道：「你應該休息一段時間。」

　　葉素只當未聽到，她將輿圖放在自己腿上，另一隻沒受傷的手在圖上畫了一個小圈：「這裡，歸鐘離家了？」

　　容崖轉眸看去：「去年全部歸屬過去了。」

　　葉素指的那塊是十八家之一的雷家，即負責下界雷劫的御神。

　　十八御家，實力強弱不等，會有御家因為各種緣由，最後選擇歸順，但可以保留自己的姓。

　　「這樣……」葉素斂眸沉思，難怪萬年之後浮世大陸沒了飛升雷，負責雷劫的御家被鐘離家掌握了，自然能控制飛升雷，不讓人上來。

　　還有七個月。

　　「那個……」容崖替她治療完手臂上的傷，又四處張望，以防自己道侶突然出現，他吞吞吐吐問，「你真不是我……兒子？」

　　葉素：「……」

　　一年多過去了，為什麼這個梗還沒有過去？

　　她緩緩抬眼，對上了容崖隱隱帶著慈愛又痛心的目光。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言之隱，所以才會隱藏身份？」容崖低聲問道。

　　「您……為何會這麼問？」葉素不解。

　　她沒有和兩人說游伏時的事，已經接觸到了鐘離卿，接下來就是要趕在萬年之後，將去浮世大陸的通道打開。這一點，葉素已經在著手做了，鐘離卿答應了自己的挑戰，他們將會去五次神境，誰先取得目標物，誰便贏了。

　　至於輸贏之約，便是關閉飛升台的通道。

　　這一年來，葉素一直在對付鐘離家，而且每一次都有針對性，全是鐘離家做過的事。

　　鐘離卿沒有懷疑，便答應了下來。

　　「你體內……我總感覺有癒血的存在。」容崖眉目間掠過一絲茫然，他想要仔細探查，卻沒發現什麼，但剛才葉素受傷，他聞著，又好像感受了一股極淡的癒血。

　　癒血是容家御神特有的血脈，他兒子集合了他和游離絳的力量，不光身負癒血，還有無上力量。

　　葉素一愣，想起來小師弟曾經餵了自己一滴血。

　　「在說什麼？」游離絳匆匆走進來，問兩人。

　　容崖頓時閉嘴，還用眼神示意葉素不要亂講話。

　　「在說和鐘離卿的約定。」葉素淡定轉換話題。

　　游離絳皺眉：「你太過膽大，之前一年沒有碰上鐘離卿，第一回打了平手，不代表後面還能贏。」

　　御神力量深不可測，尤其當年兩位新生御神，更是有天道預言，將會產生上重天第一御神。

　　「不過，既然已經定好了，也沒有辦法改變。」游離絳銳利的目光望向葉素，「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

　　鐘離家擅長劍道，游家則神力滔天，論實力，兩家御神都要強過其他十六家。

　　「好。」葉素答應下來。

　　自此，葉素跟著游離絳學習神之力，到了時間便去神境。

　　只有她一人。

　　當日約定，兩人獨自進入獲取目標物。

　　每一座神山上都有神境，神境內千變萬化，時有神獸出沒，要拿到目標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葉素飛速從雜叢中踏步而去，耳邊俱是風刃擦過的聲音，她背後是追過來的風獸。

　　這是最後一場，她要進入神境中拿到薔薇露。

　　前四局，她和鐘離卿再度打成平手，這一局定勝負。

　　只不過她才進來沒多久，運氣差碰上了風獸。

　　一人一獸的速度快的幾乎只留下殘影，饒是如此，葉素也快被風獸追上了。

　　這一局她必須贏。

　　葉素驟然轉身，雙手結陣，升起紫金色陣法，擋住衝過來的所有風刃。

　　後方風獸如同一陣青煙般落下，碩大的眼睛落在葉素身上，口鼻中的呼吸皆化作風刃，朝她奔去。

　　麻煩。

　　葉素心中難得急躁，五次入境已經耗去了大半年時間，她必須及時趕下界才行。

　　葉素忽然收了陣法，對面風獸大概沒有料到這一幕，碩大獸眼中極快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它便明白了。

　　她雙手釋放神識，化成圓刃刀，直直朝風獸奔去。

　　這期間，風刃不斷朝她飛來，但葉素雙手轉短刀，直擊風刃，將它們一一破開，竟是從風刃中硬生生開出了一條路，直逼風獸。

　　葉素人已然到了風獸面前，她沒有再前進，而是抬刀望著對面的風獸，緊盯它的眼睛，殺意凜然。

　　風刃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只有神境中微微涼風撫過，安靜又充滿著無聲的硝煙。

　　最終，風獸抬起蹄子，逐漸後退，緩緩消失在葉素面前。

　　在風獸消失後退的那瞬間，葉素立刻衝向神境深處，她要搶在鐘離卿之前，找到一株月光薔薇，再取薔薇花心中的一滴蜜露，才算贏了這局。

　　一路上，葉素碰見的神獸，要麼主動退開，要麼試圖攻擊，但死在她手下。

　　越往神境中走，她身上的殺意越重。

　　直到葉素終於找到那一株剛剛盛開的月光薔薇，此時天已經逐漸黑了下來。

　　她身上的殺意再度暴漲。

　　因為月光薔薇前站了一個人。

　　那人手握劍回頭看向一身狼狽的葉素，眉目英挺，臉上似笑非笑：「你確實很強，能贏我兩次。」

　　在靈境大陸，還從未有人勝過他。

　　月光薔薇還未開放，鐘離卿先來，卻沒有辦法得到薔薇露。

　　葉素根本沒有搭理他，神識化劍，直接動手。

　　鐘離卿微微皺眉，其實兩人間的次數不多，除去下重天那一次，兩人真正接觸的次數只有六次。

　　這六次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鐘離卿倒是有意與葉素交流，但對方卻從來不多說一句。

　　他垂眸，腕骨一轉，抬手橫擋住葉素的劍。

　　鐘離卿神色未變，腳步卻不著痕跡換了一次，葉素這一劍的力量太過凶狠。

　　「不如來我鐘離家，待回歸之戰結束，我將成為最強御神。」鐘離卿雙臂後撤入肩，上半身往下一轉，避開葉素的劍，手中的劍朝葉素的腰狠狠斬去。

　　葉素雖心中躁意和殺意交織，但雙目卻越發冷靜下來，她一隻手快速垂下，指尖挑出符籙在腰間擋了一下。

　　符籙破碎，但也給了她撤離的機會。

　　鐘離卿不由嘖了一聲，他在靈境大陸時，最看不上手段繁出的修士，這種人往往學於多門，卻無一精擅。

　　偏偏，這個散神每一門都做到了精通的境界。

　　葉素……

　　鐘離卿眼中閃過冷意，既然不能為他所用，便也不能留在游家。

　　今日，他便要讓葉素和游家知道，螢火再亮，也無法自比太陽。

　　兩人不斷切換站位，時而葉素離月光薔薇近，時而鐘離卿更近。

　　葉素餘光見到月光薔薇的花苞開始綻放，身形一掠，就要伸手去奪薔薇花心滴下來的蜜露。

　　鐘離卿似乎追不上，但當葉素伸手要接住薔薇露時，突然橫出一劍，徑直斬向葉素那隻手。

　　——斷手落地。

　　鐘離卿臉上掠過一絲嘲意，再強也不過散神而已。

　　然而……

　　下一刻，眼前的葉素陡然消失，待他定睛一看，她已然站在了月光薔薇旁邊。

　　鐘離卿向來冷俊鎮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裂紋，他低頭朝地上的斷手看去：消失了。

　　葉素攤開手掌，露出那滴乳黃色的蜜露：「忘了和你說，我還學了點幻術。」在浮世院學的。

官不聊生

卷六　大結局　第二百十九章　清除虛影

　　葉素來到上界，幾乎見到了浮世大陸所有聞名的天才，這裡資源豐富，只要不太差就能過上好日子。

　　然而她腦中的那根弦從未鬆懈過。

　　葉素一直都明白自己是孤身一人，下界的掌門、師弟師妹還有那些認識的朋友，他們都在等著。

　　上界以大陸出身區分，因此從浮世大陸飛升的各種天才人物，除了去上重天外，一旦入了浮世院便是一體，如同宗門。

　　所以，來到上界後，葉素不放過任何機會，煉器、劍道、幻術……只要她能學的，都在學。

　　幻術不過是她學的其中一種，只是從未暴露過。

　　即便是神也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三重天的諸神自然而然以為葉素不擅長幻術，否則幾次差點命喪神獸之手，又輸給鐘離卿兩局，為何都不使出幻術？

　　鐘離卿也不例外，他從未想過葉素會用幻術，他甚至不知道假葉素從什麼時候出現的。

　　「我贏了，五局三勝。」葉素將薔薇露收了起來，抬眸看向臉色鐵青的鐘離卿，「該你們鐘離家履行約定了。」

　　神境中霧氣漸漸微散，才盛開的月光薔薇在初日還未升起時便徹底凋零枯萎。

　　兩人對峙許久，鐘離卿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說不清是嘲弄還是冷意。

　　他望著葉素，意味不明道：「你很強。」

　　不用想也知道後面未盡之言絕不是什麼欣賞之意。

　　「約定。」葉素只道。

　　鐘離卿漸漸恢復冷靜，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御神：「從今日起，之前那些飛升台關閉的通道將會被解除。」

　　葉素面上沒有什麼變化，彷彿只在乎鐘離卿輸給她這件事。

　　鐘離卿轉身離開神境，心中早已經對葉素充滿了殺意，待回歸之戰，葉素身為游家最得力的散神，一定會參加，屆時便能光明正大殺了她。

　　當然，游家那個廢物新御神還不知道能不能上來。

　　不過，即便他上不來，回歸之戰依舊要如約進行。

　　……

　　葉素贏了鐘離卿一事，很快在三重天傳開了，畢竟通道封印解除之事瞞不過眾神。

　　不過伴隨的還有『葉素雖然贏了，但卻不是勝在實力，只是算計贏了』類似的傳言。

　　這些葉素絲毫不在乎。

　　她回游府後便聲稱自己受傷，需要閉關修整。

　　無人懷疑，畢竟葉素對上的是鐘離卿，最強新御神。

　　連鐘離卿自己聽到這個消息後都絲毫未懷疑，他甚至覺得那晚，葉素在他面前強撐著才沒有露出狼狽一面，其實早已經耗盡實力。

　　居然被她騙過去了。

　　不過如此。

　　鐘離卿很快便將葉素拋之腦後，開始挑選參加回歸之戰的散神。

　　……

　　而已經閉關修整的葉素，此刻已經掩蓋自己所有神息，從上重天悄然來到了下重天。

　　下重天時刻有人巡守，或許是鐘離家心虛，葉素明顯發現那幾隊巡視的散神中，總有那麼幾個時常朝浮世大陸看去。

　　倒也難不住葉素，她乾脆在浮世大陸飛升台附近設下幻術陣法，在周圍所有散神眼中，這裡平靜無波瀾。

　　葉素卻當著所有散神的面朝飛升台走去，甚至有一隊巡邏就從她面前走去。

　　她停下腳步，不再動，直到這隊散神走過。

　　葉素這才緩步踏上浮世大陸的飛升台。

　　兩年零七個月，自從她飛升成神之後，浮世大陸這座飛升台只在前期出現過零星幾人，這幾人便是她在萬年之後時常聽見的那幾位神。

　　如今徹底沒有人飛升上來過。

　　葉素知道為什麼。

　　十八家之一的御雷家，徹底歸順鐘離家後，便沒有再派發過飛升雷。

　　葉素站在飛升台之上，低頭以血畫陣，率先護浮世大陸飛升台不再受上界影響，隨後指尖抽出一縷純紫神識，飛入通道。

　　這縷神識是她的化身，將代表葉素下界。

　　飛升台上的葉素屹立不動，從腰間拿出集雷瓶，打開瓶蓋，隨手翻轉，將裡面的飛升雷倒入通道之中。

　　其中一道特別的飛升雷被葉素探手抓住：「你先等等。」

　　那道從低階雷進化到如今的飛升雷被捉住的瞬間，頭部瞬間變化成嘴，張口咬住葉素的手腕。

　　葉素垂眼，任由它咬，過了一會確認血進了它口中，另一隻手陡然結契。

　　這道雷忽然一僵，大呼不妙，此人成了散神更加狡猾！

　　「喝了我的血，自此就是我的雷。」葉素隨意將這道飛升雷丟下去，「我要你留在浮世大陸。」

　　被結了契約的飛升雷暈暈乎乎掉下通道，耳邊若有若無傳來那個不要臉強行做它主人的聲音：記得劈人。

　　它不劈！

　　就不劈！

　　……

　　萬年後，以輪轉塔蔓延到三界的時光凝固才剛剛結束沒多久，在上界通道破開後，又開始緩慢解凍，森原深處樹枝上的水珠將落未落，隨著時光解凍到這處，那滴水珠終於跌落樹枝，砸在地面上。

　　這彷彿是一個信號，浮世大陸忽然又開始運轉起來，似乎只有一剎那，所有人從凝固中恢復過來。

　　所有人皆未察覺之前發生了什麼，戰鬥的繼續戰鬥，撤退的撤退。

　　只有西方位的游伏時忽然朝三界交匯處的輪轉塔方向看了一眼。

　　這三位虛影神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西方位的風劍神吸收了整個西方位的力量，已經變成了實體。

　　南方位的鏡神雖然被屠世壓制，但北方位的那道虛影也差不多實體化了。

　　兩位散神復原，足夠毀滅整片浮世大陸。

　　風劍神臉上的猖狂囂張已經到了無法遮掩的地步，他想到萬年之前的事，心中便生出要毀滅一切的憤怒！

　　若不是鏡神一滴血進了自己的本命神器中，又被那愚蠢的昆侖弟子修復好，他們還要被鎮壓數萬年。

　　好在經過萬年的籌劃，如今他們終於出來了！

　　另一邊，輪轉塔各層忽然升起陣法，整個輪轉塔亮了起來，所有力量匯聚於塔頂。

　　最底層打坐念訣的蓬萊眾人沒有看見一道紫光灌入塔頂，但隨後他們便見到有人緩緩從塔上走下來了。

　　在葉素走下最後一個台階時，蓬萊眾人停下了念訣的聲音，那位沒有青斗篷的蓬萊聖使抬眼見到她，似乎也不驚訝，只是和所有人一起起身，讓開了一條路。

　　無人開口，葉素也沒有問蓬萊掌使去了哪，徑直走出了輪轉塔。

　　三界傾覆，塔外風塵大起，然而在葉素踏出第一步時，風便停了下來，塵土不再飛揚。

　　葉素仰頭望向天空，她收集的飛升雷被丟下，自發地朝魔主殿而去。

　　那裡是玲瓏骨的位置。

　　飛升雷不比普通雷劫，原來困住渡劫大能的陣法，在飛升雷之下，徹底失效。

　　當下魔主殿所有渡劫大能從裡面飛奔遠離，只剩下玲瓏骨在其中承受飛升雷。

　　「不可能！」風劍神見到遠處空中飛升雷劫，慌了，他下來之前，對方明明說之後浮世大陸的飛升雷會徹底消失！

　　這些年通過昆侖那些人之口，他們已經發現飛升雷確實不見了。

　　他一失神，游伏時的劍便追了過來。

　　在上界通往下界的封印一開，游伏時體內最深處的力量便在緩緩甦醒。

　　「你！」風劍神疾速後退，肩膀還是被泣血劍挑傷。

　　萬年前，風劍神死在葉素手中，萬年後，對上游伏時，竟然還是被泣血劍所傷。

　　「豈有此理！」風劍神忽然大喊，一道帶著神力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浮世大陸。

　　離風劍神最近的人，耳朵應該會被震聾。

　　游伏時卻只是偏了偏頭，那張向來清貴矜俊的臉隱隱透著不耐煩，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

　　他……想她了。

　　「破了也好。」發洩之後，風劍神面上露出一絲猙獰，「神力也能徹底運轉。」

　　然而這份得意，也僅僅持續了片刻。

　　因為很快風劍神發現對面的人竟然比他還要快，力量還要強。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風劍神心中忽然升起未知的恐懼，這是萬年之前面對葉素都沒有的事。

　　為何他的力量也在上升？

　　明明只有神才可以溝通上界。

　　游伏時才懶得和不認識的醜東西說話，他握著泣血劍，手腕翻轉，便沖著這個醜東西而去。

　　在風劍神眼中，游伏時不過是和自己擦肩而過，但下一刻他卻見到一股血噴射而出。

　　奇怪，他的劍還沒有碰上對面的人，哪裡來的血？

　　風劍神大腦轉了一遍，緩緩低頭，這才發現是游伏時的劍擦過了自己的脖子，那血是……他的。

　　游伏時沒有停，他以劍封喉，隨後轉到了風劍神之後，再度用泣血劍刺進了風劍神的心臟處。

　　泣血劍在他手中發揮出了最大的實力——吞噬。

　　風劍神全身血被吸盡，花了萬年籌謀才形成的身體再度風化，徹底消失在塵世間。

　　而此時，葉素正在低頭清潔指間的殘血，她是一道神識所化，沒有任何法器，所以直接上手捏爆了北方位才剛剛化成實體的裂口神頭顱。

　　原本需要仰望的上神，如今……她一道神識便能輕易解決。

　　葉素朝西方位那邊遠遠望去，劇烈的波動已經消失，她低頭笑了一聲，小師弟贏了。

　　她朝南方位那邊看了一眼，屠世前輩應該還能撐一會。

　　葉素揚眉，身形瞬移，她要去見她的小師弟了。

　　……

　　游伏時落地，西方位幾乎沒有了什麼活物，他也不在乎，只是隨手將泣血劍扔下。

　　在泣血劍即將倒地時，泣血冒了出來抱住用完被扔的自己本體，安安靜靜跟在游伏時身後，他能清晰感受到此時的主人不好惹。

　　游伏時慢慢走著，皺眉伸出一隻手按在自己心口處。

　　這裡不舒服。

　　直到他察覺到什麼，倏地抬眼往前看去，那個人就站在不遠處。

　　——一眼萬年。

　　風撫過樹葉，發出沙沙聲，誰也未開口。

　　直到葉素朝游伏時走過來。

　　她望著對面的游伏時，眼中帶著幾分笑意道：「好久不見。」

　　游伏時沒有回她，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但下一刻便快步朝葉素走去，一把抱住了她。

　　葉素回抱著她的小師弟，收緊手臂，彷彿抱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游伏時下巴抵在葉素肩膀上，整張臉埋在她頸窩中，許久才開口道：「……騙子。」

　　「想起來了？」葉素微微側臉，輕聲問道。

　　「嗯。」

　　通道封印解除，游伏時體內神力開始運轉，所以的一切全部歸位，他想起來了。

　　「你是不是還欠我一壇酒？」游伏時身體放鬆下來，靠在葉素肩膀上突然質問。

　　葉素揚眉：「應該還了。」

　　「你沒有！」游伏時直起身篤定道。

　　「這樣……」葉素抬眼，忽然往前湊了湊，親了親小師弟的唇，「用這個抵消。」

　　某位小師弟漂亮的臉漸漸紅了，但片刻後堅定道：「不行。」

　　葉素視線落在他唇上，若有所思：「可是我已經親過了。」

　　「我不要，還你！」游伏時突然低頭親了回去。

　　葉素：「……」

　　這麼個還法，野還是小師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