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刺北] 不要亂碰瓷 (全文完)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章　月牙鏟

　　第八天。

　　又有二十多位煉器師棄權離開，基本上是鍛造材料出現差錯，再重來一遍時間不夠，只能放棄。

　　這期間，全嘉英早已經用靈火將刀鍛造成型，再進一步操控靈力雕刻完善刀的細節。

　　灰銀色刀柄雕刻出繁復凸線，如同扭動的枯枝條朝光亮刀身蔓延，只差紋路還未刻畫上去。

　　一把刀上的肌理紋路決定著將來修士用刀時發揮的極限，而稀有紋路復雜多變，因此全嘉英提前用顏青料筆小心翼翼在刀身上慢慢描摹下要刻的紋路。

　　三個月前受那兩個被修復好的風紋思路影響，全嘉英又重新撿起殘缺紋路書籍看了一遍，較之當年，他的水平進步不止一點，更能看懂紋路結構，因此他決定選擇繼續用自己修復好的紋路。

　　破冰紋、旋風紋分別畫在刀身正反兩面，兩個皆為殘缺紋路，是全嘉英花了一段時間才修補好的。畫完後，顏青料瞬間便乾了，隨後他指尖升起一股細靈力，順著痕跡慢慢刻出紋路。

　　做這一步時，饒是全嘉英，額間也冒出了細汗，他在緊張：最關鍵的一步，稍有不慎，整把刀便全毀了。

　　畢竟煉器師到最後一步失敗，又重頭來過的事情太常見了。

　　與此同時，另外一個煉器室也備受矚目。

　　「瘋了吧，顏青料筆都不用。」

　　「我看肯定要失敗。」

　　「浪費材料！」

　　破元門圍觀的弟子們議論紛紛，原來西玉也開始定型，卻根本不用顏青料筆。

　　顏青料畫在法器上，既不會影響材料屬性，又容易去除，是煉器師必備的東西。

　　而煉器室內，西玉正在聚精會神給刀身刻紋路，不知道壓根沒有這東西，摳慣了的人，根本不想多花一塊下品靈石。

　　大師姐把那本殘缺稀有紋路刻在玉簡上，讓他們自己推導，西玉每推出一個紋路，就天天在地上、樹上、手上畫，早已經熟極而流，壓根用不著提前拿顏青料筆描摹。

　　她一邊控制靈力在刀身上刻紋路，一邊心想築基期果然不同，靈火也濃厚了不少，可以煉製好一點的材料。

　　因為少了一道步驟，西玉比全嘉英還要先完成，等她停手的那瞬間，外面所有觀看的人都知道她成功了。

　　「……居然沒失敗。」

　　「沒想到還有點本事。」

　　「還不知道那法器拿出來什麼水平呢。」

　　站在周圍的破元門弟子們小聲嘀咕。

　　「她是築基前期的煉器師，比不上嘉英。」破元門掌門旁邊的一位長老道，「材料都不能完全煉化。」

　　全深手搭在膝蓋上，片刻緩緩道：「只看冷靜膽大，她確實比築基前期的嘉英要強。」

　　此時，已經第十一天了。

　　夏耳和明流沙也快煉製完自己的法器，至於葉素要落後於這幾個人的進度。

　　因為她一直在思索如何將所有材料運用在一種法器上，最後選定做月牙鏟，前端為彎月形的鏟，後端則是斧狀鏟柄，且左右掛有兩個圓環。

　　月牙鏟不難煉製，關鍵在於後端斧狀鏟上掛的兩個掌心大的圓環。

　　一般而言，這兩個東西可要可不要，只是為了造型和聲音好聽而已，但葉素改了，她掛上去那兩個圓環可以拆卸下來，當另外一種法器。

　　後面四天的時間，葉素全花在了煉製圓環上。

　　張長老視線落在被葉素立在一旁的月牙鏟半成品，眉心直跳，無論煉製什麼法器，煉器師都有自己的喜好風格，他以為能煉製出霧殺花這種飄渺又帶著漫天殺意法器的人，應該會煉製飄靈而又有殺傷力的法器，絕不是這種大開大合，還帶著一股粗糙味的……月牙鏟。

　　太醜！太鈍了！

　　和霧殺花相比，根本是天壤之別。

　　張長老伸出一隻手摀住眼睛，他感覺自己被傷害了。

　　葉素自然不會知道外面人的想法，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她全部心神皆在兩枚圓環上。

　　這兩個圓環甚至能戴在手上當暗器，她還在裡面加了音石，和月牙鏟相互撞擊時，發出的聲音會令對手不適。

　　……

　　十五天一到，所有人從煉器室內出來，只有完成煉製法器的人才算通過比試，隨後要將他們鍛造煉製好的法器上交，供長老們在試煉場上當眾測試，分出前十名。

　　全嘉英走出煉器室，他耗費太多心神，以至於對法器煉製成功的結果，並未有太大波動。

　　反觀西玉和明流沙、夏耳他們，雖掩蓋不住疲憊，但眉眼間都是興奮。

　　「大師姐，我們出來這一趟值了！」夏耳從人群中擠到葉素身邊，「那麼多好材料，我居然能煉製，還不要錢！」

　　「大師姐，你煉了什麼法器？」西玉在最後面的煉器室，過來時，葉素早上交了自己煉製的法器。

　　「月牙鏟。」葉素趕在最後一刻，才把圓環裝上去。

　　為了在規定時間內將所有材料堆上去，葉素煉製的這把月牙鏟十分粗糙，柱體原本需要刻紋路，她沒刻。

　　不過法器大體已經成型，可以使用，到時候能將煉製好的法器帶走，她再繼續刻也一樣。

　　「我用了六種材料。」西玉顯然對自己這次的煉製十分滿意，「剩下四種材料摸了一遍，煉化不了就算了。」

　　「三師姐，你才摸了一遍？我每種材料至少摸了兩遍。」夏耳想起那些沒煉化的材料，口水都快掉下來了。

　　明流沙伸出手指：「五、遍。」

　　他們三人才剛剛築基，靈火不穩，加上有時間限制，根本沒辦法將所有材料煉化，只能選需要的幾種材料煉製合適法器。

　　說話間，前面的人群開始移動，往破元門試煉場走。

　　這些人在煉器室內待了整整十五天，幾乎沒有怎麼闔眼，身心俱疲，本該去休息。不過此刻所有人都亢奮地等著結果，也不差這一會，所以到了試煉場，長老們直接下來開始檢驗煉製好的法器。

　　這一道步驟至關重要，有些看起來煉製不錯的法器，一拿上台，被長老灌入靈力還未使用，便當場碎開。

　　「怎麼會？我明明煉製好的！」

　　「不可能！」

　　望著台上碎裂的法器，有的煉器師難以置信，稍微承受力差些的人，直接暈倒了。

　　容初秋站在試煉場中間維持秩序，她抬手往下一壓，所有破元門弟子立刻噤聲，受他們影響，其他散修也紛紛安靜下來。

　　「煉器是一件繁復龐大的事情。」容初秋掃過台下所有人，肅聲道，「型只是煉器的第一步，真正的法器需要承受修士磅礡靈力，才能發揮到極致。」

　　原本在十五天煉製完一把法器的人便不多，再排出那些無法承受靈力碎裂的法器，真正能用的法器竟然只剩下不到五十件，其中破元門弟子又佔大頭。

　　「大師姐，我們能拿到獎勵嗎？」夏耳探著頭眼巴巴往上看。

　　「能進前十。」葉素篤定道，破元門弟子水平似乎一般，通過的那些法器，只一有把刀還不錯。

　　若是破元門的長老們知道葉素想法，恐怕會當場怒髮沖冠，除了比不過斬金宗，他們破元門弟子煉製的法器，拿出去賣，哪家法器行不搶著要。

　　容初秋手一掃，四十八件可用法器便飛了起來，懸空在試煉場上：「若有外來煉器師進入前十，可得到材料獎勵，同時能加入破元門，成為內門弟子。」

　　此話一出，底下一陣騷動。

　　至於千機門幾個人，耳中只聽得見『材料獎勵』四個字，來一躺破元門，不光能蹭靈氣，還能帶走煉製好的法器和一份材料獎勵。

　　葉素心想：以後怎麼也得讓師弟師妹們也來蹭一蹭這種好事。

　　台上長老們開始用四十八件法器依次斬向試煉石，觀察法器威力，記錄下來，再商議法器前十的排名。

　　「……接下來是房修煉製的梅劍。」台上張長老照例喊了一聲，揮劍砍向試煉石，才一劍便在上面產生了深痕。

　　這試煉石和最初投選的試煉石有所不同，堅硬程度更深，專供築基期的煉器師測試法器。

　　破元門弟子不由歡呼一聲，喊著房師兄。

　　房修頗為得意，他雖比不上師弟，但在破元門一干弟子中，也算上佼佼者了。

　　然而他的得意並沒有維持多久，明流沙的烏鞭、夏耳的月槍、以及西玉的不平刀，個個痕跡比他還要深。

　　其中又以不平刀造成的痕跡最深，幾乎要將試煉石砍斷。

　　這次大概是材料偏向原因，明流沙和夏耳皆選擇煉製自己不算擅長的法器，威力確實稍弱一點。

　　很快便輪到全嘉英的法器，幾位長老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由張長老來測試。

　　刀一揮，便帶著寒峭冰意，這不算完，等揮刀過去時，刀尖靈力如同旋風疾速轉動，才觸及試煉石，一整塊便直接裂開，最後緩緩滑落在地。

　　一片安靜後，所有破元門弟子都開始歡呼。

　　這時，全深忽然出聲：「換一塊試煉石。」

　　試煉場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因為這次搬來的是供金丹境界煉器師用的試煉石，平時只有破元門執事煉製的法器才能在上面留下痕跡。

　　張長老再一次握緊刀把，揮刀而去。

　　「……」

　　「師弟，厲害！」房修猛然轉頭，用力拍著全嘉英的肩膀。

　　此時，台上那塊新搬來的試煉石，被深深打出了一道痕跡，普通金丹中期的煉器師都不一定能留下這麼深的痕跡。

　　全嘉英心中鬆了一口氣，面色卻不顯：「後面還有幾件法器。」

　　「後面那幾件，一看就不行。」房修興高采烈，「師弟，這次百青榜的排名一定能升上去，指不定比斬金宗那兩個人還強。」

　　全嘉英搖頭，他和斬金宗弟子交過幾次手，那兩人水平極強。

　　此刻周圍破元門弟子還沉浸在全嘉英那把刀帶來的威力中，壓根沒心思看後面那幾件法器，反正肯定比不上全師兄。

　　「最後一把法器，葉素的月牙鏟。」台上長老喊道。

　　聞言，全嘉英視線落在月牙鏟上，神色怪異，這把法器煉製未免太過潦草，以至於他很難相信霧殺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偏頭遙遙看向人群中的葉素，她鍛造水平似乎降得太快了些。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一章　交流切磋

　　法器千變萬化，流派繁多，大宗門內煉製什麼法器的都有，月牙鏟並不算出格。

　　雖然它通體土銅黃色，除柱身有靈火燒製出來的波浪花紋外，沒有任何其他紋路。

　　簡而言之，這是一把粗製法器。

　　有些煉器師沒辦法在規定時間內將法器完善，顧不上外表也正常。

　　全嘉英壓在心上的那塊大石頭似乎輕了一些，那個千機門葉素大概只是靈光乍現，才煉製出霧殺花這種法器。

　　「大師姐，你這法器太糙了。」西玉覺得自己煉製的刀已經不夠精緻，沒想到這次大師姐更勝一籌。

　　「上面那兩個圓環也是法器？」明流沙一眼看出來不同，斧頭狀那端下掛著的圓環比普通月牙鏟的要大。

　　不愧是二師弟，對小法器最敏感。

　　葉素笑了聲：「可以拆下來。」

　　這時候，張長老已經揮起彎如月牙的那端戳向試煉石，毫不費力便將那塊將近兩米高的試煉石戳出一個深坑。

　　台下的人聽見圓環撞擊的聲音，不由呲牙，這聲音太刺耳了。

　　張長老沒有停下，手一轉，用另一端劈向試煉石，這塊石頭頓時從中間裂開。

　　「還行。」葉素仰頭看著自己煉製的法器，點評道。

　　破元門弟子們漸漸安靜下來，目前為止，只有全嘉英和葉素煉製的法器能完全破開試煉石。

　　這麼粗糙的法器不可能比得過全師兄煉製的法器吧？

　　一時間，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

　　為了分出兩人法器的優劣，張長老走向剛才搬來的另一種試煉石面前，再次劈、戳過去。

　　良久。

　　房修捂著胸口重重鬆了一口氣：「還以為多厲害，結果就是一道淺痕，撓癢癢都比這法器厲害。」

　　周圍破元門弟子徹底沸騰起來，毋庸置疑，這次第一是全嘉英！

　　「大師姐，那個圓環不用拆下來試？」西玉問道。

　　「用不著。」葉素搖頭，「威力比不上月牙鏟。」

　　……

　　台上容初秋和全深對視一眼，站了出來，放出一張卷軸，上面依次出現十個名字：「本次比試結束。前十名有材料獎勵，同時非破元門弟子，可選擇進入本宗門，成為內門弟子。」

　　「大師姐，我們是……」夏耳仰頭看著卷軸，激動道，「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

　　「那就有四件不要錢的材料和法器。」西玉光是想想，心中便十分高興。

　　這時候台上已經擺放好十種材料，每一種都價值不菲。

　　「大、師、姐，想、要、哪、些、材、料？」明流沙看著那些材料，慢吞吞問道。

　　「都是好材料，選貴的。」葉素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忘了說，我們多了個小師弟。」

　　三人頓時愣住，齊聲問道：「小師弟？」

　　「師父新收了個徒弟。」葉素道，「說是拿著牌子找上門的，應該有舊故。」

　　在修真界這種事情並不少見，門派內的人有時承了普通人的情，便會送塊牌子，到時候拿著牌子上門，便可尋宗門回報。

　　「那得給新小師弟準備見面禮。」夏耳道。

　　明流沙問：「要、不、要、告、訴、小、師、弟？」

　　「易玄？」葉素想了想對二師弟道，「你來說。」

　　如果她去說，以小師弟的性格，恐怕要多想，認為自己迫不及待讓他離開。

　　此時全嘉英已經上台去挑選材料了，他對這些材料的興趣不大，隨手挑了一種，轉身看向下面，見到葉素還在和她的師弟師妹說話，他不由皺了皺眉：葉素太平靜了，第二對她意味著什麼？

　　「葉素，可以上來了。」容初秋站在中間道。

　　西玉連忙喊她：「大師姐，輪到你了。」

　　葉素這才朝台上走去，剩下九種材料擺放在台上，她掃了一眼，比煉製的那些材料品質還要好一些，選了種最值錢的材料，轉身和全嘉英站成了一排。

　　「你的霧殺花很好。」全嘉英視線落在試煉場下，對葉素道。

　　葉素隨意點頭：「我知道。」

　　全嘉英聞言，扭頭看向她，將後半句未盡之言說了出來：「相比之下，這次的月牙鏟很差。」

　　「也不至於。」葉素揚眉，「能拿到第二，還是個合格的法器。」

　　「……」全嘉英移開視線，心中失望，他以為對方至少是個有氣性的煉器師，這種人居然也能煉製出霧殺花。

　　等到後面幾位也依次挑選完材料，容初秋又道：「前五名可以自行選擇在場長老為師父，後五名則由長老挑選。」

　　前十名有五人是破元門弟子，自然所有人都放在了另外五人身上，又有四人在前五名之內，一時間長老們正襟危坐，等著被選擇。

　　尤其張長老虎視眈眈盯著葉素，還特地往前坐了坐，讓自己更顯眼。

　　而這時，掌門全深忽然站起身，走到葉素對面：「此次，我也會收弟子。」

　　全嘉英驟然抬頭看向全深，父親他想收葉素為徒？

　　正翹首以盼的張長老：「……」這分明是明目張膽的搶弟子，偏偏搶人還是掌門，說不得！

　　被盯著的葉素忽然偏頭看向容初秋：「容長老，是不是也可以選擇不加入？」

　　在場所有人：「？？？」

　　容初秋被問愣了：「不加入……什麼？」

　　葉素道：「我有師父。」

　　上面的張長老徹底坐不住了，大步走下來：「什麼叫有師父？你們哪個小門派的？如今有機會加入破元門，不要猶豫，直接把師父換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小門派弟子為了加入破元門來比試。

　　葉素拒絕了：「我們門派也挺好的。」

　　破元門掌門全深面無表情問：「你為了什麼來破元門比試？」

　　「久聞破元門大名，過來交流切磋。」葉素真誠道。

　　全深緊緊盯著葉素，身上磅礡強大氣息對她產生鋪天蓋地的壓制。

　　葉素微低頭，面不改色。

　　良久，全深才收斂氣息，揮袍轉身走了回去。

　　「你要不要當我弟子？」第一個就出現了意外，容初秋乾脆借著最近的位置，率先下手，對明流沙道，「我對小法器有些研究。」

　　明流沙蹦字：「我、也、是、來、交、流、的。」

　　容初秋：「……」

　　沒等她說話，西玉和夏耳異口同聲：「我們也是來交流的。」

　　在場的人愣住了，現在什麼情況？接連四個人都不想加入破元門。

　　「我不是來交流的！」第九名的散修連忙舉手撇清，「長老們選我！」

　　此時此刻長老們壓根沒心思管第九名，只想勸說葉素這幾個人當他們弟子，張長老都正準備說禿嚕皮也要把他們留下。

　　全嘉英閉了閉眼，復又睜開：「長老，他們是千機門的弟子。」

　　這四人穿了同樣一身玄色道袍，但料子太普通太差，還沒有任何標識，整個破元門竟然無一人發現他們是千機門的弟子。

　　剛坐下的掌門全深和長老們：「……」

　　張長老臉色幾經變幻，露出恍然大悟、果然如此等等情緒，最後留下一句：「不愧是你們。」

　　容初秋也一臉復雜望著四人：「千機門居然還沒有廢宗？」

　　葉素謙虛道：「還能再撐一撐。」

　　站在中間的房修聞言，嘴巴抽了抽：「……」很得意嗎？

　　不知為何，原本不甘心，還想要游說他們的長老們，在聽見葉素幾人是千機門的弟子後，紛紛閉了嘴。

　　「你。」張長老指著剩下最後一位，「叫什麼，當我弟子。」

　　「師父，我叫劉民！」第九那位散修十分上道。

　　張長老瞪了一眼葉素幾人，從乾坤袋中掏出一根金陽骨給劉民：「師父的見面禮。」

　　「謝謝師父！」

　　……

　　人散了，全嘉英還站在試煉場，他垂眼看著場上的石板。

　　掌門從來不會輕易收徒，因為霧殺花，所以想要收葉素為弟子？

　　全嘉英潛意識認為不可能，一定有其他原因。

　　「嘉英？」容初秋處理完所有事，路過見到全嘉英還站在這，問道「還不走？」

　　「容長老。」全嘉英抬頭，「師父今日為何要收弟子？」

　　「這件事啊……」容初秋嘆了口氣，翻出溯洄玉盤，「這是葉素煉製月牙鏟的過程，你拿回去看看。」

　　全嘉英帶著溯洄玉盤，回到自己府邸，看了許久，才堪堪明白過來原因，他甚至氣笑了：葉素真不愧出身於傳說中的千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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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二章　非妖即狐

　　煉製好的法器一般不會再改動，因為大部分材料一旦混合在一起後，會失去原本的屬性。

　　所以在煉製月牙鏟時，葉素換了一種思路。

　　她無法將所有材料復原，但可以為以後加入其他材料留下餘地，即將來給月牙鏟提升境界。

　　溯洄影像中，葉素花了幾天思考如何配比材料與材料之間的平衡，才開始動手煉製月牙鏟。

　　她純粹是為了白蹭破元門的材料，卻誤打誤撞和現今高階煉器大師一個思路：煉製可進階的法器。

　　浮世大陸靈氣早沒有萬年前充足，能直接煉製出器靈的人已經少之又少，因此可進階法器是煉器師們如今唯一的希望。

　　築基境界的煉器師還沒有機會接觸到這種層面，他們的水平太低了，能煉製出來可用的法器便已經算了不起。

　　葉素竟然提前想到這一步，不怪父親那天想要收她為徒。

　　即便是他，也無法在短時間內精準找到所有材料之間的平衡。

　　這次比試，自己能拿到第一，只是因為排名僅按照破壞力為準，若是百青榜那種多方考量評選……

　　葉素才會是那個第一名。

　　全嘉英抬手拂去溯洄影像，坐在桌前怔忪片刻後，起身朝葉素居住的地方大步走去。

　　不過，等他到了門口，卻只見到院中灑掃弟子，裡面早已空無一人。

　　「全師兄。」灑掃弟子驚訝看著全嘉英，眼中帶著掩蓋不住的崇拜。

　　「住在這裡的人呢？」全嘉英抱著一絲說不清的希望問道。

　　灑掃弟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大開的房門，疑惑道：「師兄說的是千機門那幾個人？他們昨天一大早就走了。」

　　又不留下來當破元門弟子，當然要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全嘉英這才恍然回神，他看溯洄影像太久了。

　　「師兄，找他們有事？」灑掃弟子好奇問。

　　「無事。」全嘉英搖頭說完，便轉身離開。

　　……

　　此時，葉素四人正在回千機門的路上。

　　依舊是御劍，不過這次沒有了玄鐵鏈子，改成了一個大籮筐，將明流沙三個人裝在一起。

　　「等回去後，我也要學習御劍。」夏耳信誓旦旦道。

　　明流沙被擠得有點難受：「加、我、一、個。」

　　西玉手伸進乾坤袋，摸了摸自己煉製的不平刀，『御劍』只是一個說法，刀同樣也能用。

　　「御劍不難。」葉素站在劍身上，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操控著劍道，「撞個幾天就能學會。」

　　「大師姐，你不覺得你的見面禮寒酸了點？」明流沙幽幽道。

　　三個人屁股底下的大籮筐正是葉素即將送給新小師弟的見面禮，他們擠在裡面，不過是為了試試這玩意的平穩性。

　　「九玄峰太高，新小師弟上下不方便。」葉素自信道，「十次御劍搭乘的機會，他一定會很高興。」

　　大概因為他們被收進千機門時，都是小孩，葉素潛意識以為新小師弟也是個年幼的小孩。

　　居然連大籮筐的擁有權都沒有，只是十次使用權，西玉摸了摸髮鬢上的用邊角料煉成的粉色小刀，心想大師姐果然越來越摳了。

　　「你有沒有和易玄說新小師弟的事？」葉素問明流沙。

　　「傳、訊、了。」明流沙扒拉著大籮筐，穩住自己身體，「他、不、理、我。」

　　易玄從小就那副不理人的作風，幾個人也習慣了。

　　……

　　千機門今天十分熱鬧，弟子們全部跑了出來，探頭探腦等著什麼人，連掌門和另外一峰上的長老都不講課了，心思飄得老遠。

　　葉素他們要回來了。

　　只有一個人遊離在狀態外。

　　「伏時？」張峰峰正要下九玄峰等幾位徒弟回來，在院門口碰見新收的小徒弟，便道，「一起去見見你師兄師姐？他們這次還給你帶了見面禮。」

　　游伏時沒有穿千機門統一的玄色道袍，料子太粗糙，他不喜歡，穿了一件月影白外袍，隨著走動，料面隱隱流動著銀光。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外袍不簡單，但張峰峰壓根沒在意。

　　凡世富人手段多，有幾件珍稀衣物，不足為奇，否則哪那麼多修士會欠凡人的恩情。

　　「你師兄師姐對千機門最熟悉，等他們回來，你跟著一起到處走走。」張峰峰想幫新弟子盡快融入千機門，別一直只在九玄峰頂晃蕩。

　　……對千機門最熟悉？

　　他忘記自己東西放在哪，這些天在峰頂始終未找到，或許是當年被扔在其他地方。

　　游伏時跟著張峰峰一起下山，慢慢走在後面，這任掌門境界差得實在有些可憐。

　　千機門大陣入口。

　　葉素直接俯衝下來，大陣察覺到千機門弟子的氣息，並未發動攻擊，一行人成功進去千機門。

　　「是大師姐他們！」

　　「大師姐回來啦——」

　　一時間整個山門都沸騰起來，人群朝著這個方向聚集。

　　夏耳從大籮筐中跳出來，直接掏出靈石分給周圍的師弟師妹。

　　「四師兄，你們寄回來的靈石，我們還沒用完呢。」有人想拒絕。

　　「拿著吧。」葉素收了劍，還給夏耳，問周圍的師弟師妹，「最近有沒有去無音宗？」

　　「最近一個月去了兩次，無音宗那些弟子竟然沒有下絆子。」有活潑一些的師弟道。

　　葉素瞭然，應該是辛鑫和無音宗那些弟子打過招呼了。

　　「師父……」西玉遠遠見到掌門師父走過來，才喊完，見到他身後走出來的人，不由倒抽一口氣，連連後退，用手拍了拍葉素，「大師姐，快看！」

　　葉素先是轉頭詫異看了一眼旁邊的西玉，之後才順著她視線看去，這時候張峰峰也已經走近了。

　　「師父。」葉素喊了一聲，還未察覺異樣，只見到一片月影白，她微微偏頭朝掌門師父身後看去。

　　那人也沒有躲的意思，腳步一轉，便從張峰峰身後走了出來。

　　葉素清晰察覺周圍有瞬間安靜下來，夏耳手中捏著的一塊靈石掉落，骨碌碌滾向她腳下。

　　修真界少有醜人，千機門更是有易玄，別的不說，小師弟長得極好，一顆眉心紅痣隱豔如妖，硬生生拔高了眾弟子的審美。

　　而對面的人則代表了另外一種極致，烏髮黑瞳，眉目似冰雪淬過，著一身月影白袍，竟帶著淡淡仙意，聖潔不可攀。

　　在眾人還沉浸其中時，葉素忽然彎腰將腳下的那塊靈石撿了起來，她莫名想起一句話。

　　——人間無此殊麗，非妖即狐。

　　葉素輕輕笑了聲，分明易玄更適合這句話，這位……鸞姿鳳態，清疏如雪，像仙人才對。

　　也不知道剛剛為何無端冒出那麼一句話。

　　游伏時一眼便認出葉素，那個滿袋子垃圾的修士，還是千機門的弟子？

　　眼神不好，也能煉製法器？難怪千機門衰敗如此地步。

　　「這是新小師弟游伏時。」張峰峰介紹了一句，對葉素道，「你們回來有時間，可以帶著他到處逛逛。」

　　「小、師、弟，這、是、大、師、姐、送、你、的、見、面、禮。」明流沙特意抱起大籮筐放在新師弟面前道，如此『精心準備』的禮物，怎麼也不能讓大師姐心意白費。

　　葉素：「……」

　　「這個，做什麼？」游伏時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大籮筐問。

　　他聲音清冷，又隱隱帶著一種說不清楚的韻律，像是上好玉瓷泠泠碰撞，讓葉素下意識多看了他一眼。

　　「大師姐說，可以拿這個找她，帶你御劍十次。」夏耳積極解釋。

　　游伏時長睫微抬，微微偏頭看著那個凡人：「你御劍帶我？」

　　葉素不承認，上前幾步，把大籮筐收了：「二師兄聽錯了，這是送給你的見面禮。」

　　她手在乾坤袋中翻了翻，除了符紙、靈石，只剩下兩把法器和獎勵的材料。

　　月牙鏟不適合新師弟，霧殺花她不想給。

　　最後葉素將材料拿了出來，遞給新師弟：「以後煉器用得上。」

　　游伏時視線落在凡人手上的那塊材料，太差的東西不想收起來，況且他不煉器，若不是為了找到……

　　偏偏周圍人都在看著他們，等著自己收下見面禮。

　　游伏時勉強自己收下那塊材料，心中卻想下次要將垃圾全部扔進這個凡人乾坤袋中。

　　「其他人都散了。」掌門發話，又對明流沙幾人道，「你們剛剛回來，都去休息。」

　　……

　　「小師弟，那是大師姐的房間。」西玉看著一同上來的新師弟走進大師姐房間，不由提醒。

　　游伏時頭也不回，壓根不理會，徑直關上了門。

　　「長、得、好，脾、氣、差。」根據兩任小師弟的行為，明流沙總結。

　　夏耳立刻反駁：「大師姐脾氣不差。」

　　「待會大師姐睡哪？」西玉想了想，「我得去收拾收拾，等大師姐來我房間。」

　　大師姐去和掌門師父匯報一路發生的事情，不知道回來見到自己房間被佔是什麼感受。

　　九玄峰頂，院內。

　　「新師弟還未正式修道。」掌門背著手，仰頭看向院中高大的樹，頗為深沉道，「你多指導指導，讓他學會引氣入體。」

　　葉素無情戳穿：「師父只是又想偷懶而已。」

　　張峰峰惱羞成怒：「就你話多！伏時交給你帶，拒絕無用。」

　　葉素倒是無所謂：「他什麼來歷？看著不像普通人。」

　　「還能什麼來歷。」張峰峰道，「世家公子之類的。」

　　不然哪那麼多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東西。

　　「知道了，改天我教教他。」葉素也不過隨口一問，她只是想起原著的情節，又在腦中快速過了一遍情節。

　　在男二易玄脫宗後，一直到千機門覆滅，根本沒有新弟子加入。

　　游伏時像是莫名出現的人物，甚至原著中都未曾提及過。

　　－－－－－－－－－－－－－－－－－－－－－－－－－－－－－－－－

　　小蛇：如今眼神不好的人也可以當煉器師？

　　ps：人間無此殊麗，非妖即狐狸出自聊齋志異。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三章　紫梨癭木

　　葉素剛走進院子，西玉便從屋內出來。

　　「大師姐，晚上你住我這。」西玉指了指葉素的房間，壓低聲音，「新師弟在裡面。」

　　葉素早聽師父說過這件事，她偏頭看著緊閉的房門：「待會我要去後山修煉，晚上不一定回來。」

　　西玉扶了扶髮鬢，嘟囔：「知道了。」

　　後山清淨，大師姐常常去那邊，所以千機門大部分弟子沒事都不會過去，算是除了葉素外，其他人自己私下心照不宣的規矩。

　　「以、後、呢？」明流沙推開窗戶探頭出來問道。

　　「以後的事再說。」葉素心想，左右過不了多久，易玄就要脫宗，加入吾劍派。到時最裡面那間房間便空了出來，她再住進去。

　　剛才葉素被掌門師父喊過去，除了說新師弟的事，還問易玄去哪了，怎麼沒有一起回來。

　　好在易玄對煉器不擅長，又想當劍修，她說他單獨出去歷練，沒有和他們一起回來，掌門師父只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再問。

　　「明日一早我回來。」葉素道，「帶師弟師妹去無音宗。」

　　幾個人又說了幾句，便各自回房，葉素站在院內，轉身走到自己房前，抬手敲了敲門。

　　她過來一趟，是想把房間內零零碎碎的東西清出來。

　　雖然東西不多，但也是這十年的見證。

　　……

　　沒有人開門，正待葉素還想敲門時，裡面傳來一道清冷又隱含慵懶的聲音：「進。」

　　葉素眉尾輕挑，手往下移了移，裡面果然未鎖門。

　　一進去，葉素敏銳察覺什麼都被動了一遍。

　　新師弟已然換了一身黑色薄長褻衣，隱隱泛著光影，似乎繡有金線，他懶懶側靠坐在床邊，一頭烏髮散落在腰身，髮尾蜿蜒凌亂鋪在床上，透著無端旖旎。

　　世家弟子？

　　葉素再一次產生懷疑，氣質似乎不太像。

　　然而等她再一眨眼，對上新師弟的臉，心中疑惑便又散了些。

　　對方面容清疏如畫，眉眼似冰雪淬過，長了一副高不可攀又聖潔的相貌，確實有世家子弟的味道。

　　「小師弟，我過來收拾一下東西。」葉素扭頭快速掃視房間，卻沒見到自己東西的蹤影。

　　東西呢？

　　她放在桌上的一套茶具，桌腳墊的一本書，還有一套雕刻工具也不見了。

　　游伏時有些睏了，見那個凡人四處張望，便懶懶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門背後：「那裡。」

　　葉素回頭看去，門後牆角處放了一個箱子，沉默了：「……」

　　那居然是用一整塊紫梨癭木做的箱子。

　　紫梨樹本就稀有昂貴，其木質增生形成癭瘤，更是千年難遇，基本上有價無市。

　　按理千機門這種快要廢宗的門派弟子壓根沒機會見過，但葉素見過一次。

　　五年前，寧淺瑤曾跟著楊長老出去過一次，回來時脖子上便戴著小拇指蓋大的紫梨癭木刻的珠子。

　　當時連掌門師父眼睛都看直了，不停反復說著紫梨癭木可以用在哪些法器內，那顆指甲蓋大小的紫梨癭木有多珍貴。

　　為此葉素還專門翻過書籍手札，查過紫梨癭木，其木多節，斑斕奇紋。

　　她對此印象深刻，所以一眼便看出來牆角那箱子的材質。

　　葉素平復心情，走到門後牆角處，伸手摸了摸箱子，觸感細膩潤涼，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粗糙。

　　……確實是紫梨癭木。

　　她有些小心翼翼打開箱子，便見到自己那幾樣加起來不值一個中品靈石的東西堆在裡面。

　　葉素手抖了一下，腦中各種想法紛亂而過，最後只剩下一個詞：

　　暴殄天物！

　　飛快把自己的東西塞進乾坤袋，葉素抱起箱子，走到游伏時面前：「小師弟，箱子收好。」

　　游伏時微微仰頭，覺得這個凡人真的煩，不僅塞給他一個差東西，還要讓自己把箱子收回去。

　　他好不容易能把這個醜箱子扔出來。

　　「不要。」游伏時拒絕，並且乾脆躺在床上，背對著她，「裝了你的東西，就是你的。」

　　他要把醜箱子塞給這個凡人。

　　葉素：「？？？」

　　如今凡間世家弟子都這麼壕了？

　　「小師弟，這是紫梨癭木，價值連城。」葉素以為他不知道箱子珍貴，便解釋了一遍。

　　結果游伏時抬手摀住了自己耳朵，就是不聽，他衣袖滑落至手肘處，小臂修長白皙，又如薄胎瓷般光澤。

　　葉素有點不自在移開目光，她將箱子放在桌上，留下一句：「明日一早，我帶你去修煉。」

　　等人離開，游伏時起身見到醜箱子還在，對那個凡人越發不滿，她乾坤袋那麼多破東西，為什麼不能多裝一個？

　　……

　　葉素從房間內出來，慢慢往後山走去，路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剛剛摸了那麼大一塊紫梨癭木，現在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新來的小師弟未免太壕了，紫梨癭木做的箱子居然隨隨便便扔在牆角，還裝她一堆破銅爛鐵。

　　這樣的人實在不像凡間世家，況且即便是修真界也沒有哪家能奢侈到將紫梨癭木做成箱子。

　　葉素幾個躍步，進入山洞，眉心微蹙：這位小師弟有些古怪。

　　然而千機門向來不過問弟子以往來歷，連掌門師父也只是猜對方是個凡間有錢有勢的世家子弟。

　　葉素將自己的茶具拿出來，放在旁邊平坦岩石上，或許是剛從紫梨癭木箱中拿出來的緣故，她總覺得今日這杯子都隱隱散發著光芒。

　　——這道光芒叫有錢。

　　第二天一早，葉素便從後山回來，路過新來小師弟房門，不由腳步一滯，想起昨天的箱子。

　　「大師姐，我們準備走了嗎？」夏耳半個身子從窗戶外探出來，「等一會我。」

　　「不急。」葉素走上台階，敲門，「小師弟，今日去無音宗修煉。」

　　屋內，游伏時半趴在床上，濃密纖長的眼睫緩緩掀開，還帶著幾分懶意。

　　他才從幾百年的沉睡中醒來不久，因此時常會陷入睏頓中。

　　聽著外面那個凡人的聲音，游伏時才慢慢起身，他換了件星紫色長袍，才房間內走出來。

　　剛到院子內的明流沙幾人齊齊抽了聲氣，無他，衣服看著太貴了。

　　自從昨天見到紫梨癭木，葉素居然一時接受良好。

　　「小師弟，今天我們去無音宗，那裡有靈氣。」夏耳對游伏時道，「讓大師姐教你引氣入體。」

　　在他們看來，游伏時半點修為都沒有。

　　游伏時慢慢走到那個凡人面前，視線落在她腰間的乾坤袋，他手指微動，本能想要將醜箱子扔進去。

　　「你們自己御劍下去，我先走一步。」葉素忽然拿出一把劍，對西玉、夏耳三人道。

　　昨天晚上清點乾坤袋內的東西時，葉素發現之前在定海城材料行買的材料，還有些剩餘，剛好可以用來煉把普通的劍，她想著能當個駕駛工具，便花了一晚上將劍煉了出來。

　　葉素祭出劍，正要一個人飛下山，突然想起還有一個人，轉頭對上新來的小師弟眼睛：「要不要搭一趟？」

　　不用走路，也不用自己使用法力，游伏時覺得這個凡人提議不錯，便矜貴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葉素其實想把人裝進大籮筐，再掛在劍身上帶走，這樣方便你我他。不過新師弟長得太好，和大籮筐怎麼也不符合，她只能麻煩一點，一把抓住游伏時，跳上了劍身，瞬間便朝山下俯衝而去。

　　葉素側身站在前面，另一隻手揪著新來小師弟的衣領，心中感慨。

　　幸好技術多有提升，單手也能御劍，否則今日小師弟只能裝籮筐了。

　　她沒有察覺到，身後游伏時眼瞳漸深，由黑變紫，有瞬間瞳孔豎了起來，不過片刻又恢復了正常。

　　游伏時低頭看著自己衣領上的手，白皙乾淨，卻不算秀氣，指節附近有不少細小毛糙口子。

　　「大師姐！」九玄峰下已經有師弟師妹們在等著，見到有人影飛下來，定睛一看發現是葉素，立馬揮手喊道。

　　葉素帶著小師弟成功落地，才剛剛收起劍，便聽見周圍一片驚呼。

　　她仰頭一看，便見到西玉和明流沙從九玄峰上倒根蔥栽下來：「……」

　　葉素御劍而上，一把抓住西玉，劍身往右漂移，伸出另外一隻手拎住明流沙，帶著兩人飛下去。

　　「哐當——」

　　不平刀直接摔落在地，西玉也不管，起身就去抓明流沙。

　　「大師姐，他抓我髮簪！」西玉告狀。

　　「我只是緊張，不小心抓住了你頭髮。」明流沙飛快道，「誰讓你矮我那麼多。」

　　「明流沙！我好心載你，你恩將仇報！」

　　「叫二師兄！」

　　「明流沙！」

　　西玉和明流沙就此展開幾個回合爭鬥。

　　葉素站在中間，被兩人撕扯來撕扯去，生無可戀：「……別鬧了。」

　　兩人充耳不聞。

　　「讓開啊啊啊啊——」

　　葉素察覺頭頂有聲音，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還隨便把旁邊的小師弟拉走，一回頭見到夏耳摔在西玉和明流沙身上。

　　夏耳剛努力起身，遲來的劍啪嘰打在他頭上，三人再一次趴倒在地。

　　「多練練，以後就好了。」葉素語氣真摯，用一種過來人口吻道，如果能忽略她眼中的笑意，那就更真誠了。

　　明流沙三人：「……」

　　鬧過一陣後，葉素帶著師弟師妹們浩浩蕩蕩朝無音宗走去。

　　無音宗和千機門隔了一個小鎮，是名副其實的鄰宗，但無音宗靈脈依舊靈氣充足，不像千機門靈脈早已乾涸。

　　「幹什麼？」無音宗看門弟子見到千機門這麼多人過來，下意識阻攔，「寧淺瑤不在無音宗。」

　　「我們來找楊長老。」夏耳理直氣壯道，「有幾個煉器方面的問題要問。」

　　「千機門不是有掌門，為何非要找楊長老？」無音宗弟子雖然收到了辛師兄的告誡，但見到這麼多千機門弟子過來，還是心生阻撓之意。

　　「楊長老自然有他擅長的方面。」葉素盯著看門弟子，涼涼道，「你法器好像有點問題。」

　　看門弟子：「……」

　　他怕了葉素，這個人毅力極強，又是煉器師，以前沒少對無音宗弟子的法器做手腳。

　　無音宗雖然供弟子挑選樂聲法器，但除了內門弟子外，其他人法器壞了之後，並不會送給千機門維修。

　　等找其他小宗門的煉器師修過後，再拿到手總覺得有些不趁手。

　　劍是劍修的命，樂聲法器也是音修的第二條命，誰都不想自己的法器出問題。

　　看門弟子轉身背對著他們，只當沒見到人。

　　「我看錯了。」葉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隨即帶著師弟師妹們大搖大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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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蛇是條小懶蛇，能坐不走，能躺不坐。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四章　工具人

　　無音宗是音修門派，整個宗門無論走到哪都能見到可發聲的東西，尤以各種材質的鈴鐺居多。

　　風一吹，鈴鐺便會發出各種高高低低不同的聲音，據說這裡面蘊含殺陣，一旦起陣，將撲殺裡面任何一人。

　　葉素還沒有蠢到在別人門派內鬧事，進來之後，千機門弟子們安安靜靜跟在後面。

　　等走到楊長老居所後，葉素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楊長老還沒見過你們小師兄，我帶他過去打個招呼。」葉素回頭對其他人道，「你們在外面等著。」

　　「好的，大師姐，你快去快回。」夏耳大聲道，生怕周圍的人沒有聽見。

　　他們既然拿楊長老當由頭，自然還是要去拜訪。

　　葉素偏頭對游伏時道：「走吧。」

　　兩人跨步走上高高的台階，游伏時察覺什麼，轉頭往後看去，便見到千機門那些人全部就地打坐。

　　他不太理解這些人在做什麼。

　　葉素走了半天，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便見到新來的小師弟皺眉站在下方。

　　……不會又來了個易玄吧？

　　大師姐有點傷腦筋，千機門本來就處在廢宗的邊緣，根本沒有任何資源，好面子完全行不通。

　　「小師弟。」葉素喊了一聲，游伏時這才重新往上走。

　　楊長老住的這個地方，光是台階便有上千，還設了禁制，普通金丹期修士來了，都得一步一步走上去。

　　她還記得寧淺瑤以前曾經說過，楊長老這麼做是為了讓千機門弟子能更長時間待在無音宗。

　　葉素總覺得不是這個原因，楊長老看著他們這些千機門弟子，始終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完全不像掌門和胡長老，眼底成天藏著一抹愁。

　　上千台階對她而言不算什麼，畢竟九玄峰比這裡高多了，他們天天上上下下，壓根不帶喘氣的。

　　不過來找楊長老也是藉口，葉素走得很慢，但有一個人比她還慢。

　　走到半道，葉素再一次發現身後沒了聲音，回頭去看，新來的小師弟果然又停了下來。

　　她也停了下來，想著正好消磨一會時間。

　　小師弟俊美又疏離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忽然沖葉素抬起一隻手。

　　葉素：「？」

　　就在她還沒明白什麼意思時，小師弟掀起長睫，朝她淡淡瞥來一眼。

　　那瞬間，葉素福至心靈，她試探伸出手。

　　下一秒，小師弟將手搭了上來，下巴微揚，繼續走上台階，十分滿意的樣子。

　　這個凡人還算上道，游伏時心想。

　　葉素：「……」果然真是這個意思。

　　他手有些涼，指節上薄薄一層冷白皮，修長卻不突兀，指甲還透著淡淡粉。

　　十足好看，握起來也舒服。

　　葉素微微眯眼，她還沒見過如此理直氣壯的人，竟真的一路這麼牽著小師弟慢慢走上了去。

　　「小師弟，九玄峰比這裡還高，若不想走路，好好修煉，早日築基。」葉素鬆開他的手，好心提醒。

　　「你之前說過要帶我御劍。」新來的小師弟顯然沒有什麼上進的念頭，直接搪塞她一句。

　　葉素正色道：「當時說過只有十次搭乘的機會。」

　　游伏時偏頭看其他地方，假裝沒有聽見這個凡人說話。

　　「況且，見面禮也換成了材料。」葉素特意站在他對面，把事情說清楚。

　　游伏時轉回臉看著葉素：「還給你。」

　　他不光拿出了昨天葉素送的材料，還用紫梨癭木箱裝了起來，再扔給葉素。

　　一舉兩得。

　　葉素沒想到他在大庭廣眾下都能將紫梨癭木拿出來，不遠處門口便站著楊長老的人。

　　她側身擋住門口那兩個人的視線，低聲警告：「有些東西，別在外面拿出來。」

　　游伏時又假裝聽不見，雙手藏在身後。

　　葉素沒在他腰間找到乾坤袋，但她已經能察覺身後的那兩個人的視線，只能先暫時將紫梨癭木收起來。

　　「……去見見楊長老。」葉素抬手按了按額頭，帶著游伏時進去。

　　楊長老正在和無音宗掌門支月下棋，在葉素邁上台階那刻，便已經有人通報過了。

　　殿中兩個人聽見腳步聲，誰也沒有轉頭，專心下著棋。

　　「楊長老，師父近來新收了弟子，我帶他來見見您。」葉素主動開口。

　　楊談指尖夾著一枚白棋，他一派仙風道骨，相貌也打理得當，和無音宗掌門支月坐在一起，確實般配。

　　不像掌門師父，明明才兩百歲，在修真界還年輕的很，鬍子卻老長，眼底深處隱有老態。

　　殿中無人再出聲，楊談遲遲沒有下手中那步棋。

　　「他是聾子？」游伏時看了眼坐在上面的楊談，完全不掩蓋聲量問葉素。

　　「……」

　　葉素盯著小師弟的眼睛，她一時間也分不清他是陰陽怪氣還是認真的。

　　以前的小師弟喜歡自己氣自己，現在新來的小師弟看來更喜歡氣別人。

　　顯而易見，殿中所有人都聽見游伏時這句話，楊長老更不例外，連無音宗掌門支月都擰著眉看過來。

　　楊談重重將指間的白棋按在棋盤上，元嬰後期的氣息鋪天蓋地朝兩人壓來，他轉過頭正要說些什麼，視線落在游伏時身上，瞳孔縮了縮。

　　這名新弟子身上的衣服一看便是件極好的法器。

　　張峰峰居然能收這樣的人為弟子？

　　能穿上這樣的法器，勢必不會是簡單的人，或許背後還有什麼勢力。

　　思及此，楊談收斂氣息，彷彿什麼也未發生過：「你便是掌門新收的弟子？住在易玄那？。」

　　易玄？

　　游伏時聽著耳熟，片刻便想了起來，旁邊這個凡人把他錯認過。

　　「易玄是誰？」游伏時也不回楊談的話，徑直偏頭問葉素。

　　「以前的小師弟。」葉素解釋，「他單獨出去歷練了。」

　　這兩人自顧自交談，忽略了他的問題。

　　楊談眼底神色難看，但他很快恢復平日仙風道骨模樣，甚至還帶了和藹淺笑：「你叫什麼？原先家在何處？」

　　「游伏時。」他只說了個名字，不回答後一個問題，好像根本沒聽見。

　　短短半天，葉素已經明白這位小師弟的行事風格，永遠只聽自己想聽的，只說自己想說的。

　　——莽也是真的莽。

　　「既然見過了，若是沒什麼事，先退下。」楊談臉上的淺笑淡了下來，對兩人道。

　　饒他背景再大，也只是個普通人。

　　葉素拱手彎腰行禮，旁邊游伏時動也不動，等她要走，這才跟著離開。

　　殿內，楊談眼神變得陰鷙：「張峰峰倒是又收了個好徒弟。」

　　支月指尖夾起一枚黑棋：「我看那葉素境界又提升了。」

　　「不過好運突破築基中期罷了。」楊談想起自己的弟子，又變得舒心，「淺瑤回信說到了築基中期，她乃玄陰之體，將來不可估量。」

　　「也是。」

　　……

　　葉素從殿中出來，和游伏時一起走下階梯。

　　「下次別這麼直接。」葉素上下打量完這位小師弟後道，「楊長老見你穿著不菲，以為你有什麼背景，才沒有出手教訓。」

　　別的不說，新來的小師弟沒有任何修煉的基礎，連練氣期也不是。

　　要找他麻煩，太簡單了。

　　游伏時又開始假裝聽不見，這個凡人事多，眼神還不好。

　　等他們一上一下，雖過去好幾個時辰，但不少師弟師妹們還在入定。

　　「大師姐。」夏耳見葉素下來，便迎了過去。

　　葉素掃過所有打坐的人，問夏耳：「你師兄師姐呢？」

　　「剛才又幾個無音宗弟子過去，吹著笛子，說是修煉。」夏耳指了指斜側方的竹林，「二師兄和三師姐說那幾個人的法器聽起來有問題，過去替他們修了。」

　　唬人而已，但無音宗弟子就吃這套，生怕自己法器真有問題。

　　葉素皺眉，無音宗弟子不來干擾他們，在附近修煉，也不算違背契約。

　　若是千機門有靈脈，便不用這麼受制於人了。

　　可惜修真界能開發的靈脈早已被各宗派劃分佔有，千機門靈脈枯竭，只有廢宗的結局，不過是時間早晚。

　　當然，也不是不能靠大量靈石來維持修煉。

　　葉素若有所思，千機門似乎從未接到過任何宗門的煉器單子。

　　沒多久，明流沙和西玉從竹林中走出來。

　　「解決了？」葉素問。

　　「唬他們幾句，就嚇住了。」西玉掏出鏡子，理了理髮鬢，撇嘴，「這些人又想我們幫他們修法器，又不想我們在這裡蹭點靈氣。」

　　「這幾天先湊錢，我們上一上百青榜。」葉素對夏耳道，她要看一看，上了百青榜，會不會有人找他們煉器。

　　三個人向來聽葉素的話，都說好。

　　游伏時在旁邊百無聊賴，睏意上來想要睡覺，卻被葉素按住，要教他引氣入體。

　　「先坐下來。」葉素盤腿坐下，指著自己對面，示意游伏時照著自己做。

　　游伏時看了眼地面，轉到葉素身邊，伸出兩根手指，捏起她道袍下擺，鋪在地上，這才坐下去。

　　他也不好好打坐，歪著上半身，朝葉素靠過去。

　　葉素：「……」真是難為他了。

　　新的小師弟，是專門來剋她的？

　　葉素能打包票，這位小師弟純粹將她看成了能靠的工具人，就像之前扶著他上階梯的工具人一樣。

　　「坐好。」葉素將人推開，勉強讓他坐在自己下擺上，演示了一遍如何引氣入體。

　　她倒沒想著教一遍了事，初學者總是麻煩一點。

　　「這樣？」游伏時照葫蘆畫瓢，指尖飄出一小撮靈氣。

　　葉素沉默片刻，問：「以前學過？」

　　「記不清了。」游伏時懶懶道，「大概。」

　　他這麼一張臉，做出任何動作，用任何語氣，似乎都不違和。

　　明流沙、西玉和夏耳就在旁邊，對他所有舉動，甚至連一絲疑惑都沒有。

　　葉素轉頭盯著新來的小師弟幾近完美的側臉，心想：有些奇怪。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五章　押注

　　上百青榜要先花五百中品靈石評選法器，對有實力上百青榜的煉器師而言，這點靈石實在少得可憐。

　　畢竟評選也需要一定的人力和物力，光是每年的試煉石都耗費驚人。

　　同時也是為了防止一部分低境界的煉器師成天送一些亂七八糟的法器過來，企圖靠運氣進入百青榜。

　　區區五百中品靈石，對葉素幾人而言，依舊是一筆巨款。況且他們一共四人，法器都送去評選，需要兩千中品靈石。

　　葉素在定海城賺的靈石不止兩千，不過大部分送回了千機門，掌門師父又分給了其他師弟師妹，現在手裡頭只有一千多靈石，還差點。

　　「大師姐，先把你的法器送過去，我們不急。」夏耳道，「五百中品靈石夠了，破元門那個全嘉英也說你能上。」

　　葉素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不語。

　　這時候明流沙從外面走過來，手中還拿著一個乾坤袋，他坐在另一個石凳上，將袋子放在石桌上：「師弟師妹給的。」

　　他這麼正常說話，讓葉素不由多看了一眼。

　　「什麼東西？」西玉伸手拿了過去，打開一看，安靜了會才問，「他們哪來這麼多靈石？」

　　葉素擰眉：「給我。」

　　她接過來看了一眼，裡面果然全是中品靈石，大幾千。

　　「師父發給師弟師妹，被他們一聲不吭存了起來。」明流沙內心復雜，「原本打算留著給我們突破境界，前天聽你說要湊錢上百青榜，就全部拿了出來。」

　　「……送靈石回來是讓他們好好修煉的。」葉素按了按額頭，將乾坤袋扔給西玉，「把靈石拿走，這段時間盯著他們用完。」

　　「好。」西玉應下了。

　　「另外，這次送烏鞭和月槍過去。」葉素抬眼看著明流沙和夏耳道。

　　「可……」夏耳猶豫，「這兩件法器都不是我們擅長的。」

　　葉素起身：「要的就是你們送不擅長的法器過去，烏鞭和月槍在百青榜排名不會太高，但應該能上。」

　　這兩件法器不是明流沙和夏耳的風格，真有問題，也好另做打算。

　　「知、道、了。」明流沙又恢復原先慢吞吞的樣子。

　　葉素這才轉身去第一間房門口，伸手敲門：「小師弟，起來修煉。」

　　一天到晚睡懶覺。

　　裡面的人既不出來開門，也不說『進來』。

　　又是假裝聽不見。

　　葉素直接推門而入，果不其然新來的小師弟側靠在床上，分明醒著，在那玩自己頭髮。

　　游伏時聽見腳步聲，抬頭對上凡人的目光，然後閉上自己的眼睛，慢慢滑進薄被中，一副睡著的模樣。

　　葉素：「……」她合理懷疑掌門師父故意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自己。

　　「我看見了。」

　　床上的人無動於衷，安安靜靜躺著，烏髮散亂在被縟上，像是熟睡了。

　　邪了門了，這種賴皮的人，居然長了一副做什麼都是對的相貌。

　　葉素原本心情便不好，這時候她臉上反而帶上了笑，慢條斯理坐在桌前，從桌面下摸出一面鑼和一根槌，開始有節奏敲了起來。

　　「哐鏘、哐鏘、哐哐鏘——」

　　游伏時：「……」

　　他坐了起來，隨手抽了枕頭，朝坐在不遠處的那個凡人扔過去，一張俊美清疏的臉上只剩下惱怒。

　　葉素伸手撈住枕頭，將鑼和槌卡回桌面底下，微微笑道：「五六年沒敲過了，手感有些生疏。」

　　在教導師弟師妹這方面，她最拿手了。

　　因為葉素這招出其不意，游伏時起身都帶著不高興：「今天修煉什麼？」

　　他還有東西要找。

　　游伏時想了想，忽然又記不起來自己要找什麼。

　　「你引氣入體學的很快。」葉素又恢復大師姐認真指導的模樣，「今天學刻形。」

　　法器形狀多種，一個合格的煉器師必須要讓法器形正不散，不可妨礙使用者靈力運轉。

　　正常煉器師會在大量煉製法器中學會刻形，不過千機門弟子沒有這個條件，所以他們只能用木頭來學刻形，有時候甚至會去山下小鎮的鐵匠鋪打鐵，以尋找手感。

　　總之各種能對煉器有用的事情，葉素他們以前沒少做。

　　葉素帶著新來的小師弟，走到一堆木頭塊前坐下來：「先學著用木頭刻形。」

　　「不刻。」游伏時想也不想便拒絕。

　　葉素強硬將刻刀和一截木頭塞進他手裡：「跟著學，今天先刻出把刀，會不會畫畫？」

　　「不會。」游伏時嫌棄看著手中髒兮兮的木頭，這個凡人好煩人。

　　葉素讓他握好刻刀，伸手按了按他的手指：「試試，若是對煉器實在沒有天賦，我再去問問師父，你可以學其他的。」

　　「學什麼？」游伏時問她，顯然十分不想學煉器。

　　「學劍也可以。」葉素隨口道，「以前的小師弟，也是你五師兄，他不擅長煉器，以後應該是劍修。」

　　九玄峰上，游伏時只有一個人沒有見過，他問道：「易玄？」

　　「是他。」

　　葉素剛說完，似乎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冷笑，但扭頭看去，又不見異常。

　　「不當劍修。」游伏時拒絕，「又窮又醜。」

　　葉素：「……修真界厲害的劍修沒有一個窮的。」

　　游伏時不出聲，又在裝聽不見。

　　葉素並沒有在這件事糾纏太久，拿起一把刻刀道：「以後靈火就是煉器師的刻刀。」

　　她在木頭上輕輕畫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再慢慢削去多餘的部分。

　　游伏時對刻木頭這種事情沒有任何興趣，卻不由自主被葉素手上的動作吸引。

　　她握住刻刀的手十分靈活，看起來硬邦邦的木頭，在她手上彷彿是塊軟豆腐，不出半個時辰，一把粗略的刀形便被刻了出來。

　　游伏時手中的木頭和刻刀早被他扔了，坐在旁邊專心致志看著葉素刻形。

　　不過這個凡人突然停了下來，游伏時正要抬頭問她為什麼不繼續刻。

　　「你在看把戲？」葉素涼涼道，「把刻刀和木頭撿起來。」

　　和那天引氣入體一學就會不同，葉素花了一天時間教游伏時刻形，到最後他只學會了吹手指。

　　「學不會。」游伏時揉著自己指尖，隨意道，「你會就行。」

　　葉素皺眉：「我會關你什麼事？」

　　游伏時偏頭：「想要什麼法器，找你便行，我為什麼要學？」這個凡人不就是煉器師？

　　葉素陡然想起那個被小師弟硬塞過來的紫梨癭木，沉默了。

　　差點忘記小師弟有多壕。

　　這樣的人不用費勁修煉，花錢嗑丹藥，躺著都能升境界。

　　「為什麼要來千機門？」葉素忽然停下來，盯著游伏時，從他來後，那種奇怪的感覺便沒有消失過。

　　游伏時還在看自己的手指：「記不清了，以前答應過要來。」

　　這話太飄渺，偏偏葉素莫名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大師姐。」夏耳從遠處跑來，「兩件法器已經報名送過去了，下月十五是百青榜換榜日，到時候能看到有沒有上。」

　　「我知道了。」葉素回頭看了看游伏時，「紫梨癭木價值連城，隨便刮一層下來都能換不少好法器。」

　　「你碰了就是你的。」游伏時覺得這個凡人又想將那醜箱子還給自己，當即就要離開。

　　「等等。」葉素一把拉住他，「紫梨癭木我收下了，以後你想要什麼法器，都可以找我煉製。」

　　游伏時回頭看她，醜箱子終於要扔出去了？

　　「我個人認為自己在煉器方面有點天賦，或許以後能成為煉器大能。」葉素直白道，「紫梨癭木可以當你在我身上押的注。」

　　紫梨癭木這種天材地寶，葉素不可能不想要，只不過這不是她的東西而已。

　　剛才游伏時那句話點醒了她，若能拿一輩子煉器酬勞來換取紫梨癭木，算起來還是她賺了。

　　「不行。」游伏時拒絕。

　　葉素一愣，倒也沒出乎意料：「你不願意便算了。」

　　游伏時站在一棵樹下，半張臉隱在陰影下，他慢慢掀起眼簾，聲調慵懶又華麗：「我要能隨時加注。」

　　葉素眯眼：這是……還要給她東西的意思？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可以。」葉素答應了。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為了紫梨癭木冒再大的險都值得，修真界多的是想要而沒有這種機會的煉器師。

　　葉素一答應，游伏時便將她那個裝破爛的乾坤袋視為己有，已經開始想著要往裡面扔什麼東西。

　　「大、大師姐。」夏耳看了看走遠的小師弟，又回頭結結巴巴問葉素，「什麼紫、紫梨癭木？」

　　他一定是聽錯了。

　　「你知道的那個紫梨癭木。」葉素從乾坤袋中拿出那個箱子。

　　夏耳倒抽一口氣，甚至激動地開始打嗝，他吭吭哧哧不敢相信：「是不是假的啊？」

　　葉素遞過去：「仔細看看。」

　　夏耳沒敢接，瞪大眼睛看著這個箱子，良久才伸手摸了摸，果然和書中寫的特徵一模一樣。

　　「怎麼做成了箱子？」夏耳砸吧嘴，心疼道，「裡面那些都挖掉了？」

　　葉素點頭：「大概。」

　　夏耳戀戀不捨收回手：「我居然摸到了真的紫梨癭木。」

　　小師妹脖子上那粒紫梨癭木串，只拿出來讓他們看過一眼，誰也沒機會碰。

　　葉素抬眼道，「我們把它分了。」

　　「我、我也有嗎？」夏耳懵了。

　　「九玄峰的人都有。」葉素低頭看著箱子，用手指在中間虛虛畫了一道，「剩下一半，到時候放在千機門，憑貢獻點來兌。」

　　荒廢五百年的執事堂，該重新開放了。

　　夏耳盯著大師姐手中的紫梨癭木箱子，喃喃道：「我也有一份。」

　　他說完，居然就這麼暈了過去。

　　葉素：「……」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六章　千機令

　　這一日，九玄峰注定不平靜。

　　夏耳醒過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他睜開眼睛，半晌才幽幽道：「原來是夢。」

　　語氣中還帶著三分瞭然和七分自嘲。

　　「什麼夢？」葉素站在旁邊問。

　　「？！」

　　夏耳彷彿受到驚嚇，翻身而起，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剛才躺在議事堂地上，而且旁邊還整整齊齊躺著二師兄和三師姐，再一轉頭看見師父坐在議事桌前捂著自己胸口。

　　「行了。」葉素踢了踢地上的明流沙和西玉，「起來說事。」

　　她讓明流沙把夏耳背了過來，在議事堂門口和西玉匯合，結果一把紫梨癭木拿出來，說有他們一份，全激動地倒下了。

　　——浮誇。

　　見明流沙和西玉沒有反應，葉素準備繼續踢一腳。

　　這時候掌門師父突然大喊一聲：「葉素！」

　　「師父？」葉素回頭，悄無聲息收了腳，反省自己不應該當著掌門師父的面動手動腳。

　　「說話就說話。」張峰峰站起身嚴肅道，「動腳也沒事，先把它放下來，別摔著了。」

　　剛從地上起來的西玉和明流沙：「……」

　　葉素順著師父的目光，低頭看著手上托著的紫梨癭木箱，頓時瞭然了，立刻將其放在議事桌前：「師父，您先平復一下心情。」

　　張峰峰怎麼可能平復得下來，這可是紫、梨、癭、木！

　　他敢說連斬金宗都沒有這麼大一塊紫梨癭木！

　　「這是一整塊紫梨癭木掏空後做的箱子。」張峰峰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眼睛都捨不得挪開。

　　「小師弟真是大戶人家。」西玉小聲感嘆。

　　比起紫梨癭木，葉素此刻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師父，你怎麼收的小師弟？他拿了什麼牌子過來？」

　　張峰峰回神：「是我們宗門以前的牌子，那天他指著你房間要在那住下，我說是我徒弟的房間，然後……他就當了你們小師弟。」

　　葉素「……」

　　「大師姐房間有什麼特殊的？」明流沙慢吞吞問道，他們進去那麼多遍，也沒見到有什麼特別的。

　　張峰峰想了想道：「好像是以前的人住過還是什麼意思，你小師弟也沒說太多。」

　　「所以你們稀裡糊塗做了師徒？」葉素想都能想到當時的場景，一個懶得說，一個懶得問。

　　張峰峰摸了摸鬍子，有些心虛：「一間房和師徒關係，就能拿回玉牌，對千機門是好事。我已經打算在議事堂附近再建個屋子，到時候你能住這。」

　　「師父，什麼牌子啊？一定要拿回來。」夏耳走過來問道。

　　張峰峰從乾坤袋中拿出碎成兩塊的玉牌，推給葉素：「反正拿回來了也不要緊，這玉牌料子是好東西，你留著。」

　　葉素低頭看著桌子上碎玉牌，伸手將它們合攏。

　　這是一塊青色玉牌，觸手溫潤有暖意，正面寫有『千機門』三個字，字字透著刀光劍影，如此疏狂的標識，加上堪稱奢侈的離青玉，大概只有在千機門最鼎盛時才有。

　　她將暖青玉牌翻面，卻沒有見到任何姓氏，只有一個『令』字。

　　葉素一愣：「千機令？」

　　宗門的牌子有很多講究，一般人拿著帶姓氏的牌子找上門，可以方便鎖定是誰欠的人情，若那個人不在，就得由那人所在峰頭回報。

　　以前的千機門應該也差不多是這樣，但還有另一種的玉牌，只存在於掌門手裡，那便是千機令。

　　且自千機門開宗立派以來，僅有一枚。

　　「千機令可號令千機門任何煉器師做一件事。」張峰峰又恢復成掌門的樣子，正色道，「既然他已經提了要求，千機令收回後就交由掌門我處理。」

　　「師父，千機令只有一枚，你怎麼把它毀了？」夏耳湊過來看千機令，他記得宗訓最後一條還說過只要千機門在一天，凡持千機令者可令眾弟子，包括掌門長老。

　　張峰峰眼神亂飄：「不小心摔了。」

　　「師父，千機令是開宗祖師煉製的法器。」葉素戳穿他，「摔不壞。」

　　「……毀了它，將來你們不用受制於人。」張峰峰抬眼看著自己這幾個弟子，「當初師父也沒想到你們幾個在煉器方面都有點天賦。如今千機門在廢宗的邊緣，千機令毀了便毀了，若是千機門能復興，我也不想讓千機令成為你們的禁錮。」

　　千機令這東西是無主之物，任何人拿到手都能號令千機門一次。

　　張峰峰也未想到消失已久的東西會突然出現，他徒弟幾人，資質都不普通，尤其是葉素。

　　一旦那邊知道千機令出現了，葉素他們又冒頭……

　　因此從見到千機令的那一刻開始，張峰峰便想著要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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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師爺的法器？」西玉探頭過來看，「那不是很厲害？」

　　「在山下大門上撞了許久。」張峰峰摸了摸鬍子道，「到底不愧是我們千機門的大門，硬氣。」

　　葉素道：「師父，我們分一半紫梨癭木，剩下另一半放在執事堂，以後弟子憑貢獻點來兌換。」

　　「執事堂？」張峰峰神色一動，同意重開，他思忖片刻道，「不過，執事堂沒有人管理，而且你小師妹是玄陰之體，天賦也高，賺貢獻點應該會比其他師弟師妹快，到時候……」

　　「每人最多只能得兌換一次。」葉素不介意寧淺瑤能拿到紫梨癭木，既然在執事堂需要用貢獻點兌換，也就是說她必須為千機門做事才行。

　　「這個可以。」張峰峰摸了摸鬍子，「另外限制對象，兌換紫梨癭木只能弟子去。」

　　葉素揚眉，這是不打算給楊長老了。

　　「師父，紫梨癭木您先收著，重開執事堂的事不急，先挑中人再開。」葉素道。

　　張峰峰也不推拒：「正好，我需要找人把箱子分開。」

　　等他把紫梨癭木收好後，突然想起一件事，問葉素：「小師弟為什麼突然要把它給你？」

　　「這個我知道！」夏耳飛快道，「大師姐以後一輩子都是小師弟的！」

　　他聽得清清楚楚！

　　「葉素！」張峰峰此刻想把乾坤袋中的箱子扔在大徒弟臉上，「為了個材料，你搭上自己一輩子？」

　　「只是煉法器而已。」葉素笑了聲，「況且小師弟隨手拿出來的東西，足夠修真界的煉器師打破頭來搶，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活還是我來接比較好。」

　　張峰峰啞火了，好像是有那麼幾分道理，煉器師一生不就是為了追求好材料，用來煉器？

　　……

　　幾個人從議事堂出來，夏耳低頭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師父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們？」

　　明流沙瞥了一眼四師弟：「你、才、知、道？」

　　夏耳撓頭：「我是覺得師父有點杞人憂天的意思，居然把千機令都毀了。」

　　「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千機令只當沒見過。」葉素轉頭對師弟師妹道。

　　三人皆答應下來，夏耳伸手捂了捂嘴：「我什麼都沒聽見。」

　　回到後山洞穴中，葉素拿出斷裂成兩塊的千機令，也不知道師父在想什麼，會相信能拿得出千機令的人，只是凡間普通的世家子弟。

　　光是小師弟那張臉，便已經不像普通人了。

　　葉素想起回來時夏耳的話，手指微屈，指骨無意識敲了敲燭台。

　　與其說師父杞人憂天，倒不如說師父在怕千機令落入什麼人手中，不利於千機門弟子。

　　葉素手一拂，將蠟燭熄滅，安靜坐在黑暗中。

　　或許是他們當徒弟的還太弱小，所以師父才藏著一些事不說。

　　……

　　十二月十五日，百青榜換新。

　　一大早，明流沙、西玉和夏耳便起來了，坐在院內石桌前盯著傳訊玉碟上的公示區，時不時嘀咕討論幾聲。

　　「怎、麼、還、不、換？」

　　「上個月就是這個時辰換的。」

　　「每個月換的時辰都不固定。」

　　葉素不在院子裡，她正在游伏時屋內，教人怎麼寫字。

　　因為前不久，大師姐才發現他們的小師弟是個文盲。

　　葉素震驚過後，只能認命開始指導他認字。

　　半月之餘，成果……甚微。

　　「手腕抬高，直起腰。」葉素抄起一支筆點了點游伏時的腰、背、手臂，「小師弟，你沒有骨頭？」

　　游伏時直接把筆扔了：「不想寫。」

　　寫了半個時辰，一張大紙上只有歪歪扭扭的鬼畫符。

　　「將來你連功法都看不懂。」葉素頭疼，好好的人怎麼會是個文盲，白長了這麼一張矜貴清雋、明經擢秀的臉。

　　「你讀給我聽就行。」游伏時往椅子上靠去，偏頭抬眼看了看這個凡人，聲音勉勉強強能聽。

　　「我不會一直跟著你。」葉素微微一笑，「文盲就該好好識字。」

　　游伏時又開始有了睏意，他起身朝床上走去，不忘反駁葉素：「我識字。」只是……好像忘記了。

　　葉素微笑，早知今日，當初她一定義正言辭拒絕師父的要求。

　　「出來了！」

　　院子外突然傳來西玉的聲音，隨後夏耳也在喊：「大師姐，快來看！」

　　葉素走了出去：「換榜了？」

　　明流沙將百青榜放大：「換、了。」

　　幾個人從下往上看，沒多久便找到了兩個人的名字。

　　——第二百八十九名，烏鞭，出自明流沙（千機門）

　　——第二百八十八名，月槍，出自夏耳（千機門）

　　「排名怎麼這麼低？」西玉盯著百青榜那兩行道，「破元門那個全嘉英的刀也一般般，都進前兩百了。」

　　「他那把刀上用了自己復原的風紋，意義不同。」葉素差不多能明白百青榜評選的機制，「烏鞭和月槍太中規中矩。」

　　「全嘉英上去了！」夏耳眼尖，在上面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名，「第一百五十名，他擠掉了斬金宗一個人。」

　　「一百五十？」葉素回憶試煉場見到的那把刀，若有所思，「他應該是在後來又加了什麼。」

　　只當時那把刀，應該還不至於能到分水嶺線，頂多在一百五十好幾。

　　「好多斬金宗的人。」夏耳掃了一遍百青榜，有點豔羨，什麼時候千機門能重歸屠榜時代就好了。

　　「正、常。」明流沙把公示關了。

　　「大師姐，我們還要做什麼？」西玉問道。

　　「接下來，我們等著看。」葉素道，「有沒有人找。」

　　「大師姐，有人找你。」

　　院子內幾人：「？」

　　葉素低頭看去，才發現是傳訊玉碟發出的聲音。

　　她點開一看，是山下的師弟。

　　葉素問道：「誰找我？」

　　「說是叫全嘉英。」師弟明顯有些困惑的聲音傳來，「大師姐，要放他進來嗎？」

　　「不用，我下去。」葉素抬頭，拿出劍，看著三人，「一起？」

　　片刻，四個人前後飆劍下山。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七章　邀請單

　　全嘉英站在千機門山下，仰頭望著面前這道古樸厚重的大門，即便萬年過去，依舊能從中看出當年的輝煌磅礡。

　　整道門足高三丈，石脊正骨上是白玉瓦，兩側鴟吻張嘴咬住正脊龍口，身上插著劍，中間牌扁上刻有『千機門』三個大字，字字透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面失去靈氣滋潤，隱隱透著灰敗的氣息。

　　這是全嘉英第一次來千機門，以往只從其他人的笑談中聽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

　　半個月前，送去百青榜評選前一天，全嘉英臨時決定再在刀身上再加了一種修補好的紋路。

　　當時幾位長老皆勸阻他不可亂加，一旦出現差錯，整件法器便會報廢。若重新煉製法器，只會錯過這次百青榜評選。

　　「失敗了，下個月再送選便是。」全嘉英想起葉素幾個人對百青榜無所謂的態度，竟第一次未聽長老們的建議。

　　有幾個長老不讚同地搖頭：「這怎麼能一樣？」

　　「等到下個月，到時候斬金宗又要嘲笑我們破元門無人。」

　　全嘉英依舊堅持想要疊加紋路：「若是送去評選，排名還在他們兩人之後，只會更丟臉。」

　　長老們還想說什麼，被掌門攔住了：「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

　　全深只是同意讓全嘉英在刀身上疊刻新修補的紋路。

　　萬萬沒想到他兒子成功疊刻完紋路，又想起自己父親的話，感受到了濃濃的父愛之情，深刻思考幾天過後，大受鼓舞，直接來了個離宗出走。

　　至於破元門掌門如何發脾氣又是另外一回事，此刻全嘉英站在千機門山下，年輕俊秀的臉上，有幾分藏不住的新奇。

　　一個穿玄色道袍的小弟子見大門外有人晃悠，便從裡面走了出來，上下打量後道，「無音宗在隔壁小鎮，不在這。」

　　這些年總有想拜入無音宗的人認錯了路，跑到他們千機門山下來，回回看不見牌額上那麼大的三個字！

　　小弟子覺得大門前的這個人多半也是找無音宗的。

　　全嘉英見這個弟子穿著和葉素一樣的道袍，便知道自己沒有來錯地方：「我找葉素。」

　　「大師姐？」小弟子聞言轉過身，傳訊給九玄峰上的葉素，然後又回頭道，「你在這裡等會，大師姐馬上下來。」

　　「多謝。」全嘉英拱手，微微彎腰道。

　　站在大門前等了一會，全嘉英頭頂上方驟然掠過幾道影子，還帶著破空劍嘯聲。

　　全嘉英仰頭，甚至有種錯覺，他是在什麼劍宗門口，而不是煉器宗派。

　　半空中葉素打頭，速度太快，直接飆出了千機門，

　　夏耳追在葉素後面，拚命喊著：「大師姐！衝！」

　　只差雙手搖旗吶喊，但不清楚的人見了，多半以為他在追殺誰。

　　西玉速度慢一點，沒飆出去，正好低頭見到大門前的兩人，想要完美落地。

　　結果最後晃過來的明流沙方向控制不好，徑直撞上前面懸停的西玉，兩人在半空中撞得滿懷，瞬間靈力四散，砸在地上。

　　旁邊小弟子謔了一聲，全嘉英甚至隱隱約約聽見他說了句：「梅開二度。」

　　只是再轉頭看去，這小弟子臉上心痛之色溢於言表，快速上前扶起師兄師姐，關切問著有沒有事。

　　西玉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照鏡子，並對明流沙的技術表示十分唾棄：「到現在剎劍都不會剎！」

　　明流沙把地上的劍撈起來：「以後摔多了就會了，大師姐不也是這麼摔過來？」

　　「你怎麼不說大師姐還載了我們三個人呢？」西玉切了一聲，他御劍技術就是差！

　　全嘉英聽著他們對話，下意識想說煉器師一般不御劍，靠傳送陣或者飛騎便可。

　　還未說出口，便想起這幾個人連幾千靈石都湊不齊，更不用提買飛騎。

　　「全道友怎麼過來了？」葉素從山腳走了上來，隔著石階遠遠問道。

　　「你們之前說想要交流切磋。」等葉素走近，全嘉英看著她眼睛，認真道，「所以我過來了。」

　　葉素委婉提醒：「……我們這裡不太適合切磋。」沒有靈氣，沒有靈石，很難煉製法器。

　　「不切磋也可以交流。「全嘉英道，「我有些問題想請教幾位。」

　　全嘉英鐵了心要留下，葉素幾人也無法拒絕。

　　畢竟他們剛從破元門蹭完靈氣和材料回來，雖然是光明正大用實力贏的，但多少有份人情在。

　　「九玄峰上除了議事殿和掌門住所，只有五間弟子房。」葉素領著全嘉英往千機門內走，「你要想留在這，只能暫住山下。」

　　「我不介意。」全嘉英視線落在千機門周圍，煉器大宗該有的試煉場，這裡也有，甚至比破元門還要大幾倍，只不過宗門陳舊衰敗，沒有靈氣滋養，連野草都稀少的可憐。

　　他曾聽說過千機門最巔峰時期，將煉器師各大榜皆屠了個遍，百青榜一拉出來，全是千機門人的名字，月月換榜，月月是舊人。

　　那時候的百青榜幾乎成了千機門煉器師排行榜，如今……

　　「你們將法器送去評選了嗎？」全嘉英來到這，還未來得及看自己排名，反倒先問起了葉素他們。

　　「送了。」葉素走在他前面道。

　　全嘉英聽見她說送了，快速打開傳訊玉碟，從公示區找到百青榜，他心跳得極快，卻不是為了自己的排名，而是想看到霧殺花排在什麼位置。

　　結果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皆未找到葉素和霧殺花。

　　夏耳見全嘉英臉色有異，以為他不滿意自己的排名，便安慰道：「只是一件法器的排名，以後你可以再煉製更好的。」

　　「為什麼？」全嘉英抬頭問。

　　「啊？」夏耳愣住了。

　　全嘉英走快幾步追上前，緊緊盯著前面的葉素背影問：「為什麼不送霧殺花去評選？若靈石不夠，我可以借你。」

　　葉素低頭無聲笑了笑道：「自然有我們自己的考量。」

　　全嘉英緊握玉碟，他對超過斬金宗那兩人排名的在乎，甚至不如葉素的排名，偏偏她沒有將霧殺花送選。

　　「對了，全兄，有件事想打聽一下。」葉素回頭問他，「上了百青榜後，一般多久能接到煉製法器的邀請單？」

　　「每月百青榜換榜日都有修士盯著，榜單一出，便會有各種人發來邀請單，」全嘉英看了一眼千機門掛在末尾的兩個名字，「你們排名太低，邀請單不會太多。」

　　「能有便行。」這次葉素只是想蹚蹚水。

　　全嘉英始終想讓葉素將霧殺花送去評選，他特意當著幾個人面點開傳訊玉碟，讓他們見到自己收到了多少邀請單。

　　這才不到一個時辰，各類邀請單如雪花般飛來。

　　「排名高的煉器師才受歡迎。」全嘉英看著葉素道，「你將霧殺花送去評選，以後便不用愁煉器的事，還能賺到靈石。」

　　「這事不急。」葉素扯開了話題，「全兄的那把刀後面又改動了？」

　　「加了一道雷紋。」全嘉英想起西玉那把刀上的風紋，又開始對西玉推銷，「你那把刀上的風紋修復比我好，如果送去評選……」

　　「打住！」西玉立刻雙手交叉拒絕道，「你和百青榜背後有勾當？非要別人花錢去評選？」

　　全嘉英：「……」

　　「其實。」夏耳從後面趕上來，開始例行一吹，「真要論修復紋路，還得看我們大師姐，西玉也是大師姐教的，半年前都沒看過稀有紋路。」

　　「當真？」全嘉英有點懷疑，他沒見過葉素使用稀有紋路。

　　夏耳湊近壓低聲音道：「大師姐為人低調，煉器隨意，哪個都擅長。」

　　全嘉英眼中疑惑未散：「你們……有材料煉器？」不是他不信，而是葉素兩千中品靈石都沒辦法湊齊，哪裡來的材料？

　　夏耳直起身，覺得他不上道：「我是說理論，大師姐學得特別快。況且等以後我們千機門壯大，有了足夠的材料，賺到大量靈石，大師姐就能煉出各種法器，到時候拳踢破元門，腳踩斬金宗！」

　　全嘉英：「……」

　　「別吹了。」葉素的聲音遠遠傳來，「趕緊上來。」

　　夏耳立馬快步追了上去：「大師姐，要不要告訴師父，有客人來了千機門？」

　　「我待會去說一聲，你們帶著全道友四處逛逛。」葉素的聲音隨著風飄下來。

　　全嘉英垂眼將傳訊玉碟收了起來，忽略宗門傳來的各種訊息。

　　……

　　葉素去找掌門師父了，全嘉英則被帶著去了他們的住所參觀。

　　「原本第一間是大師姐住的地方，最近新來了小師弟，就讓他住了。」夏耳在旁邊介紹道。

　　「那葉素住哪？」全嘉英不解，在破元門不可能會讓師姐把住所都讓出來。

　　「後、山、洞、穴。」明流沙慢吞吞道。

　　全嘉英皺眉，無法理解：「新師弟派頭未免太大，你們師父……有失偏頗。」

　　「你不懂。」西玉丟出一句。

　　說到底是自家宗門的私事，全嘉英不便再多言，轉而道：「我前不久修復了一道雷紋，或許你們能給一些建議。」

　　「先看看。」西玉坐在院中石桌前，「等我們看完，待會可以讓大師姐改一改。」

　　全嘉英也跟著坐過去，拿出自己畫好的雷紋遞給他們三人。

　　紋路繁復，更不用說缺失的稀有紋，有時候盯久了，甚至會頭暈眼花。

　　四個人圍著桌子而坐，寫寫畫畫了半天，西玉才最先推完缺失的那塊紋路，等夏耳和明流沙畫完，他們又開始激烈爭吵。

　　全嘉英抬頭看著站起來爭得面紅耳赤的三人，內心復雜至極，千機門的人……怎麼這樣？

　　「大師姐回來了！」夏耳眼尖，指著院門口的葉素，「讓大師姐看看我們誰是對的。」

　　葉素對這種場景司空見慣，慢慢走過來問：「什麼東西？」

　　「四師弟非說他的雷紋推得最完整，分明好幾處不符合原紋路走向。」明流沙搶先道，這時候他語速快得很。

　　坐在石凳上的全嘉英甚至覺得明流沙可以去修快嘴禪，必定能名震修真界。

　　「拿來我看看。」葉素伸手要了他們桌上推衍出來的雷紋，順便接了全嘉英遞過來的紙。

　　她拿著幾張畫滿了紋路的紙，站在桌前，還未坐下。

　　這時候，最外間的房門忽然從裡面打開。

　　葉素下意識扭頭看去，小師弟換了件鴉青色長袍，有些凌亂的烏髮隨意披在身後，顯而易見被他們吵醒了。即便眉心微皺，一張臉也好看的驚心動魄。

　　他站在門內朝他們這邊望過來，目光掃過葉素，再掠過明流沙三人，最後落在院中唯一坐著的人身上，略帶幾分嫌意：「你是易玄？」

　　——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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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嬌嬌：醜東西，哪裡和我像了？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八章　狐狸精

　　此話一出，院子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全嘉英甚至不知道易玄是誰，他茫然看著門內那位氣質和整個千機門都格格不入的人，不知為何從對方眼中感受到一股嫌棄。

　　「他是破元門的親傳弟子全嘉英。」葉素抬頭看著不遠處台階上的游伏時，解釋道，「不是易玄。」

　　不是？那……醜得一般。

　　游伏時聞言失去興趣，目光從全嘉英身上移開，彷彿剛才什麼也沒有說。

　　「易玄是？」全嘉英看著他們，有些好奇問道。

　　「我們原來的小師弟。」夏耳解釋，「他外出歷練還沒有回來。」

　　全嘉英瞭然，又想起什麼問道：「易玄是不是之前在門口的那位？」他記得當時還有一個穿玄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在門口，那份長相很難讓人忽視。

　　夏耳點頭：「是小師弟。」

　　「若以後有機會，可以一起交流。」全嘉英想著既然是千機門的弟子，應該像葉素幾人一樣，在煉器上總有些本事。

　　明流沙嘴抽了抽：「算、了、吧。」

　　全嘉英不解。

　　「我們小師弟對煉器一竅不通。」西玉坐下來道，「連靈火都沒辦法控制。」

　　修真界靈氣中蘊含五行，一般修士直接將靈氣化作自身靈力，但煉器師和丹修等這類修道者，需要有剝離五行的天賦，才能繼續走下去。

　　九玄峰五個弟子，有四個人都會煉器，已經是極高的概率，畢竟他們全是掌門師父撿回來的，一開始壓根沒看有什麼天賦。

　　全嘉英一怔，勉強理解：「原來如此。」他們破元門收弟子要先看天賦，無法生出靈火的人根本不會收。

　　「葉素。」台階之上的游伏時忽然出聲。

　　「……叫大師姐。」葉素糾正他的稱呼。

　　怎麼小師弟都換人了，依舊不喜歡喊她大師姐？

　　游伏時全然當作聽不見，伸出修長漂亮的手指，指著房間內對葉素道：「裡面漏風。」

　　葉素詫異：「風？」

　　這幾天溫度驟降，山上風確實大了不少。

　　「大師姐，是不是之前的牆沒砌好？」西玉想起來道，「昨天晚上，我房間裡也涼颼颼的。」

　　「我過去看看。」葉素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拿起石桌上的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畫雷紋。

　　她筆落遊走，彷彿曾經畫了無數遍，一盞茶功夫，繁復的雷紋便出現在紙上。

　　「你們先看看，我待會再過來。」葉素說完，大步邁上台階，朝游伏時房內走去。

　　全嘉英被她輕鬆寫意的姿態震撼到久久無法回神：「……」

　　他一把將那張圖紙抓了過來，低頭看去。

　　這雷紋缺失了三分之二，基本上失去了主要的結構，只剩下起勢，這也是為什麼明流沙他們爭執的原因，剩下的紋路結構，各有各的畫法。

　　全嘉英不止看過稀有紋路的書籍，他還曾經請教過一些其他宗門擅長紋路刻畫的長老，斬金宗那兩人在這方面便比不過他。

　　起勢、正骨、收尾。

　　全嘉英從上到下，一點點仔細看去，心口開始不斷翻騰，涼意燥熱交織，直至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堪堪平靜下來，然而捏著紙的手背青筋卻泛了起來。

　　她……果然厲害。

　　他修復過後的雷紋，自認為最大程度發揮出了紋路功效，但美感多少有些不足。而葉素畫出來的雷紋，功效沒有任何區別，卻飄逸威厲。

　　最關鍵葉素在收尾改動了一筆，一開始全嘉英以為自己終於找到她失誤之處，但下一刻反應過來，她是考慮到了他刀上那兩道紋路。

　　三種紋路硬生生放在一起，容易有堆砌感，她只這麼一筆改動，竟然讓後加上去的雷紋突兀感頓消。

　　全嘉英盯著手中的雷紋，只想將自己送去的那把刀拿回來再改一改。

　　……

　　這時候葉素已經走進房內，站在之前修補過的牆面前，等了一會，果然察覺到一陣細微的風掃進來。

　　「牆縫可能沒糊好，你……」葉素轉身正想要和游伏時說清楚，結果見到他靠在柱子旁，如綢緞般的烏髮散在身後，長睫微闔，蓋住黑眸，一副要睡著的樣子。

　　——至少小師弟不會是狐狸精。

　　大師姐若有所思，她記得狐狸沒有冬眠。

　　這個時候，山下小鎮也沒有糊牆的泥，葉素便出去尋了點木料過來，削成板子，釘在牆面上。

　　「好了，晚上應該不會漏風。」大師姐自認為十分完美。

　　游伏時抬眼，視線落在那塊斑駁彷彿打了補丁的大木板上：「……醜。」

　　這個凡人不覺得眼睛會被醜瞎？

　　「醜？」葉素回頭看了一眼，確實不好看，她隨手在整面牆上施了障目術，「這樣就看不見了。」

　　游伏時皺眉盯著牆，雖然還有些嫌棄，但最後竟然不再說什麼，起身又去床上睡覺了，十分懶散肆意。

　　除了強制，葉素從未見過他打坐修煉，不過……新小師弟比舊小師弟好哄。

　　……

　　自從全嘉英來後，九玄峰上沒有了安寧的日子。

　　他看著也是名門大派的親傳弟子，半點面子不要，成天上山堵人，要和葉素交流修補紋路。

　　「多畫就行。」葉素打發他，「找本稀有紋路的書看看，每天畫個幾十張，幾年下來就差不多能明白個七七八八。」

　　「你是這麼學的？」全嘉英盯著葉素問道。

　　葉素點頭：「對。」

　　在千機門最多的就是書，絕大部分又是煉器有關，但他們沒有材料練手，葉素閒來無事，有兩年天天推衍那本稀有紋路，所有缺失的紋路，各種推衍可能皆畫過。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葉素第一次畫符，能那麼順利的緣故。

　　觸類旁通，符和紋路有些相像。

　　「我還有一本講紋路的書……」全嘉英還想繼續交流。

　　「全兄，我還有點事。」葉素頭疼，全嘉英像打了雞血一樣，之前拉著她幾天幾夜不睡覺，硬推完了一整本殘缺紋路書。

　　「你去哪？」全嘉英還想跟著一起去。

　　葉素不堪其擾，向他透露明流沙對煉製小法器頗有心得，然後道：「全兄，煉器師得全面發展，你別對不起自己的姓。」

　　全嘉英先是若有所思、再似撥雲見日，最後豁然開朗：「你說的對。」隨即轉身去找明流沙。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葉素終於鬆了口氣。

　　於是全嘉英開啟輾轉圍堵明流沙、西玉和夏耳之路，用行動實踐葉素當初隨口說的交流切磋，將九玄峰上幾人磋磨得一滴不剩。

　　千機門的弟子看待煉器角度新穎，讓全嘉英受益頗豐。

　　他甚至還想去堵游伏時，不過，聽說小師弟什麼都不會，便放棄了，心中卻想：千機門的小師弟都是用來充數的？長得倒是一個比一個好。

　　……

　　「有沒有邀請單？」葉素問明流沙和夏玉。

　　這個問題，幾乎每天一早她都要問一次。

　　明流沙搖頭：「沒、有。」

　　夏耳有點急：「大師姐，是不是我們排名太低，所以沒有人找。」

　　「不是。」葉素以前在材料行買材料時，聽過別人討論，「有些散修想要好點的法器，喜歡找百青榜末尾的煉器師。」

　　「可這麼久過去，還是沒有人發邀請單。」夏耳天天盯著傳訊玉碟，始終沒有見到邀請單的蹤影。

　　「再、等、等？」明流沙慢吞吞問道。

　　「不用等了。」葉素朝掌門師父住所那邊看了一眼，「恐怕等不到誰發邀請單。」

　　百青榜出來那天，因為全嘉英過來，她特地去找了師父，『不經意』提起他們兩人排名的事。

　　這回掌門茶杯倒是拿得穩，只不過桌子下的腳抖得和什麼似的。

　　每次張峰峰糾結的時候，就愛抖腿。

　　葉素便沒有再多問，問也問不出來，除非師父他自己願意說。

　　原著對千機門一筆帶過，葉素只能靠著自己的眼睛觀察，從她來到這後，千機門多數表現出來的只是個氣運將盡，衰敗的大宗。

　　但下山後，葉素能明顯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掌門實力不算特別差，卻從來沒有接過其他宗門的單子，沒有任何宗門和千機門有交易往來。

　　這更像是……一種秘而不宣的共識。

　　明流沙和夏耳這麼久接不到單，只能有一個原因，他們是千機門人。

　　幾個人沉默，顯然都猜到了什麼，最後葉素帶著他們去找了全嘉英。

　　……

　　「他們一張邀請單都未接到？」全嘉英皺眉，「不可能，原先百青榜最後一名是我們破元門弟子，她當天便收到了十多張邀請單。」

　　百青榜只有三百位，修真界又太大，修士數不勝數，任何一名上百青榜的煉器師都是香餑餑。

　　「全兄可曾聽過關於千機門的一些消息。」葉素試探問道。

　　「我只聽過千機門到處打秋風……」全嘉英說出來有幾分愧意。

　　他在千機門這段時間，真切感受到千機門的弟子有多困難，偏偏所有人都那麼努力修煉，況且九玄峰上這幾個人天賦根本不低於任何大宗門弟子：「若是你們能有靈氣，一定會重現千機門的輝煌。」

　　「原本我們想著上百青榜後，能接單子賺靈石，還可以煉器。」葉素道，「如今看來，似乎有人不讓千機門活下去。」

　　「有一點。」全嘉英忽然想起什麼，「那日你們挑完材料後，我父、掌門在殿中曾提醒所有弟子，不要將你們千機門的身份說出去。」

　　全嘉英當時以為是父親覺得丟人，所以才讓他們閉口不談千機門，現在想來，或許是另有緣故。

　　「破元門對外只稱你們是散修。」

　　葉素和旁邊明流沙對視一眼，明白了些什麼。

　　不談千機門，卻也同意他們比試、將材料帶走，破元門的掌門和長老應當知道些什麼。

官不聊生

卷一　定海城　第二十九章　吾劍派

　　百青榜除了評選煉器師實力外，還是修士和煉器師之間的樞紐，傳送邀請單，為雙方提供渠道交流。

　　接不到邀請單，可以說目前百青榜對葉素他們無用了。

　　葉素並不意外，或者說從送法器過去評選的那刻開始，她已經有了預料，只是不知道這個『共識』壓制有多深。

　　「除了百青榜外，全兄可知還有什麼渠道提供煉器師煉器？」她向全嘉英打聽，「能提供材料和靈石。」

　　「一些宗門會招攬煉器師，提供材料和靈石。」全嘉英看了看葉素幾人，「若你們想要去，除非……先脫離千機門。」

　　「不可能。」西玉率先拒絕道。

　　「或者一些大型材料行會定期請宗門煉器師去幫他們煉製、修復法器。」全嘉英猶豫道，「全典行是修真界最大的買賣行，丹藥、符籙、法器應有盡有。我們破元門便是他們交易宗門之一，還有斬金宗也常年和他們交易。」

　　全典行？

　　在定海城，葉素曾去過幾次買材料，確實富麗堂皇，材料齊全。

　　「那……」

　　「不能去全典行。」

　　離院門最近的夏耳聽見聲音回頭，驚訝道：「師父？」

　　張峰峰從外面走進來，目光沉鬱：「葉素，百青榜你不要再沾。」

　　全嘉英左右看了看，起身主動走出院子，往九玄峰山下住處走。

　　院子內只有師徒幾人，一時間安靜異常，誰也沒有先出聲。

　　「伏時呢？」良久，張峰峰問道，「他也是千機門弟子，該一起聽聽。」

　　這是準備告訴他們了？

　　「還在睡。」葉素站了起來，「我去叫他。」

　　張峰峰點頭，坐在院中石凳上，明流沙三人互相看了看，站著沒有動。

　　過了會，葉素帶著小師弟從房間內走出來。

　　游伏時不會看人眼色，根本察覺不出來他們之間氛圍凝固，徑直往石凳坐，原本手放在桌上，大概覺得石桌太涼，便扯了葉素下擺墊在上面，最後才將手肘放上去。

　　這一套流程做的自然無比，葉素甚至開始習慣了，反倒是張峰峰多看了兩眼他們。

　　「之前我沒想到你們會去破元門。」張峰峰想起這件事就頭疼，葉素下山前，他透露過幾個小宗門，想讓幾個徒弟去『拜訪』，結果葉素直奔定海城，如今更是有兩個弟子上了百青榜。

　　「你們幾個以後的法器，不要再送去百青榜評選。」張峰峰肅聲道，「只要一日是千機門的弟子，便一日不會有人找你們煉器。」

　　果然。

　　葉素垂眸，目光無意識落在小師弟修長漂亮的手指上，思緒飄向其他地方。

　　千機門自五百年前靈脈徹底乾涸，最後一位聞名修真界的煉器天才消失後，幾乎是瞬間衰落，到如今五百年後，已經瀕臨廢宗。

　　以往她侷限於千機門內，又被原著定性，從未懷疑過異樣，直到下山後才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千機門衰落的速度太快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根本沒有應驗在一個屹立近乎萬年的龐大宗門上。

　　「師父，為什麼？」夏耳最先忍不住問道。

　　「千機門不倒，斬金宗永遠屈居第二。」張峰峰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他沒想到要這麼快將真相告訴弟子，至少……再等等。

　　偏偏葉素幾人這半年境界提升，甚至還去了破元門。

　　「所以是斬金宗在背後做手腳？」西玉怒意升起，「煉器憑的是實力，他們這算什麼？」

　　「師父。」葉素冷靜問道，「要讓千機門接不到任何邀請單，只憑斬金宗做不到，還有誰插手？全典行？」

　　「……是。」張峰峰聲音有點沉，「修真界第一煉器宗門和第一行鋪聯手，沒有修士願意得罪他們。」

　　若有人向千機門發出邀請單，意味著將來會遭到斬金宗所有煉器師的拒絕，更嚴重的是全典行不再對其有任何交易。

　　這意味著，無論是拿著什麼去賣還是買，全典行一律不接待。

　　靈脈枯竭，天才隕落消失，再被聯手打壓。

　　不出百年，千機門便衰敗的厲害。

　　等張峰峰接任掌門時，其實千機門已經被打壓到近乎廢宗，偏偏他不願，胡長老不願。

　　自上任掌門也是張峰峰師父，逝去後，真正千機門的人早沒了幾個。楊談想要當掌門，然後宣佈廢宗，脫離千機門。他輩份又比張峰峰高，最後還是張峰峰找到于封海投出了關鍵一票，才當上了掌門。

　　到處收弟子，也是他不想千機門就此廢宗而做出的努力。

　　即便最後只是一個小宗派，也好過廢宗，至少在他手裡，千機門不能消失。

　　這是張峰峰的目標。

　　然而如今他在幾位弟子身上看到了千機門再度崛起的希望。

　　不能讓還未完全成長起來的葉素貿然出現在他們視線中，幸而明流沙和夏耳這次送去評選的法器，實力一般，這種排名那邊看不上。

　　「為什麼全典行要和斬金宗聯手？」明流沙問道。

　　「如今全典行遍佈修真界，丹藥、符籙、法器等交易都做得風生水起。」張峰峰解釋，「但在千機門巔峰時期，不和全典行做交易，而是和另外一家材料行來往，所以那時候的全典行在材料法器方面，始終沒有太大建樹。」

　　葉素若有所思：「另外一家材料行現今狀況如何？」

　　「也不行了。」張峰峰無奈，「原本文東在材料法器方面遠超全典行，各城都有他們的行鋪，現在只剩下定海城一個鋪子了。」

　　文東材料行……葉素記得自己去過。

　　霧殺花其中一種材料，翅砂便是在那家材料行才買到的。

　　「師父無能，沒辦法帶千機門脫離困境，又將你們拉下水。」張峰峰有時候也會後悔，認為他耽誤了葉素幾人，「以後出門在外，不要說自己是千機門弟子，至少先提升你們境界，等到、等到……」

　　張峰峰說不下去了，起身走出去幾步，背對著弟子：「胡長老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當年消失的傅師祖，也許過不了多久，傅師祖就能回來。」

　　葉素忽然喊了一聲：「師父。」

　　張峰峰收拾好情緒，才轉身看著自己的大徒弟。

　　「我們不需要別人提供材料，也不需要賺靈石修煉。」葉素笑了聲，「秘境裡什麼都有。」

　　張峰峰愣住，隨後皺眉：「胡鬧，你們又不是劍修，更沒有護身法寶。秘境中太危險，上次你沒出事，已經是萬幸。」

　　「富貴險中求。」葉素從乾坤袋中摸出來一顆東西，「師父，全典行有無極丹嗎？」

　　張峰峰憋了一會，忍不住道：「怎麼可能有！」

　　全典行上哪去找無極丹，先不說這丹藥材料多珍稀，即便湊齊了材料，也沒有幾個丹修能煉出來。

　　關鍵是當初通過影像，張峰峰以為這最多是顆中品無極丹，如今近距離見到這枚無極丹，拿在手裡像是顆品相極佳的珠玉，瑩潤剔透，中間甚至有丹意在飄著。

　　——這顆無極丹起碼是上品丹。

　　整個修真界，沒幾個丹修能煉製出來上品丹藥，更別提還帶有丹意的丹藥。

　　葉素沒有錯過張峰峰眼中的波瀾：「師父，你說這丹藥能不能買吾劍派劍修護路？」

　　張峰峰愣了愣，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怎麼不是昆侖？」

　　「不認識昆侖的人。」葉素簡而言之，「我們還欠吾劍派弟子一個人情。」

　　再者算算時間，易玄也該碰見吾劍派的長老，被收為弟子了。

　　張峰峰還在猶豫，秘境總是危險的，煉器師們很少會進去。

　　「凡修仙者，多九死一生。」葉素道，「秘境我們必須要去。」

　　張峰峰有點惱火，他本來想和徒弟說清楚，然後一起徐徐圖之，結果大徒弟上來就搞個大的。

　　「師父，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千機門弟子。」葉素緩而堅定道。

　　「你……」張峰峰對上大徒弟的眼睛，最後只能偃旗息鼓，偏偏心中又升起一小股掩不住的激蕩。

　　「師父，就這麼說定了。」夏耳接到大師姐的眼神，頓時推著張峰峰走，「你在千機門等我們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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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師、姐，你、哪、來、的、無、極、丹？」師父一走，明流沙就坐下來慢吞吞問。

　　「不知道，從秘境裡出來，乾坤袋就多了它。」葉素懷疑過寧淺瑤，但她當時早已經出來了。

　　游伏時偏頭看了一眼葉素手上那顆無極丹，沒有出聲，墊著她的衣擺，在桌子上打瞌睡。

　　「不日我們下山去吾劍派。」葉素道，「在此之前，找人改一改我們的道袍。」

　　「那全嘉英？」西玉問。

　　「明日和他說一聲，讓他回破元門。」葉素收回無極丹，又繼續和幾個人談了點其他的事。

　　游伏時單手托著臉，餘光見到葉素的乾坤袋還在輕輕晃動，下意識伸出手指勾住。

　　葉素察覺到他碰自己的乾坤袋，以為小師弟想看看無極丹，也沒在意，甚至解下來遞給他。

　　游伏時掃了一眼便失去興趣，這個凡人什麼破東西都收著，他百無聊賴伸手撥弄了一下，醜箱子不見了。

　　游伏時正要收回目光，突然見到一件黑色手鐲，莫名眼熟。

　　他將那東西拿了出來，盯著看了半晌，終於知道為什麼熟悉了。

　　這東西和他長得一樣。

　　「……你聯絡一下呂九，問她願不願意一起去。」葉素對西玉道。

　　「好。」

　　他們還在說話，游伏時出聲：「葉素。」

　　「叫大師姐。」葉素不厭其煩糾正。

　　游伏時一如既往當作聽不見，舉起霧殺花：「這個，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