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章　我聽你的

　　打掉了紫水母，清蟲子的工作方便多了。

　　也不知道紫水母在炸開之前，有沒有呼叫援兵，趁著暫時安全，機甲隊立刻回到城裡繼續清蟲子。

　　赤字和鷹隼與大部隊匯合，一起動手清場。

　　在幾十台裝配了重型武器的機甲面前，蟲海不算什麼，曙光初現時，幾乎消滅了城裡所有的蟲子。

　　暫時還沒有新一批的蟲潮過來，趁著這個空檔，機甲隊火速動手，搬開廢墟救人。

　　廢墟下埋著的人不少，很多還都活著，大家盡可能把能找到的人都救出來，又去附近叫出藏匿在小城周圍的人，全部送到武器庫。

　　武器庫最上一層有辦公室，附帶衛生間，本來就通水，管道運作正常，日常使用和飲用都沒有問題。

　　城中還有沒被燒毀的日用品、藥品和食物，機甲們也盡量搬進武器庫裡。

　　在治安局的人的引領下，他們還找到了一間存放大批營養液的倉庫。

　　營養液在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了極大的優越性，簡單、高效，不佔地方，還好儲存，量足夠了，基本能解決這些天吃東西的問題。

　　他們甚至還從廢墟裡挖出了幾台醫療艙，修一修還可以用。

　　幾名機甲師一起動手改造，給兩台民用機甲都裝上了重型激光槍和激光炮。

　　民用機甲駕駛員一樣是機甲學院畢業的學員，只不過有一段時間沒用過武器了，有點手生，適應一下，應該就能重新撿起來。

　　武器庫的運作上了軌道，變成一個小型基地，倖存者要在這裡堅持到聯盟軍隊到來。

　　可是從第一隻白色大泡出現開始，到現在，已經足足一天多了，星際聯盟軍的戰艦仍然沒有出現。

　　今天一整天，無論是烤蟲子的時候，還是搬開建築的廢墟的時候，每個人都時不時地，下意識地往天上看。

　　空中始終沒有動靜。

　　這說明，九區的聯盟戰艦數量不夠，仍然被蟲族擋在博伊星帶以外，還沒能打進來，而其他區域過來增援的戰艦也都還沒有到。

　　手頭的事忙完，大家坐下來討論機甲隊下面的去向。

　　幾支小隊的意見不能統一。

　　DBQ316隊的元賢他們幾個都覺得，難得有這樣一個安全的武器庫，隊伍可以留下，以這裡為據點，把周圍的倖存者全都集中到武器庫裡來，反正以這個避難所的容量，繼續接受倖存者，完全沒問題。

　　彌雷他們卻都覺得，這一片地帶，人煙少，蟲子也相對比較少，機甲留在這裡，作用不大，應該往北繼續前進。

　　北邊有幾座主要城市，是人口相對密集的區域，那邊的地面戰一定打得更慘烈。

　　讓幾十台配備著這麼有用的重型武器的機甲藏在這裡，大家不甘心。

　　彌雷問元賢：「非要躲在這裡幹什麼？害怕上戰場？」

　　黎央心直口快，接口道：「上戰場有什麼好怕的？我們本來畢業以後，不就是要上戰場殺蟲子的嗎？」

　　他倆這次的意見倒是很一致。

　　DBQ316隊死了一名隊員，心態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主控元賢冷冷地說：「打仗靠的是腦子，不是衝動，隨便送死誰不會？」

　　他們一副要吵起來的樣子，宮危忽然開口。

　　他說：「去北邊，如果行動謹慎一點，也不一定就是送死。」

　　林紙原以為他們星光隊會願意留在武器庫，這倒是很出人意料。

　　林紙看向秦獵。

　　根本不用問，她就知道他的想法。

　　他不可能會帶著這麼多配備重型武器的機甲，悄悄地躲在安全的武器庫裡，等待星際聯盟軍的到來。他一定會想要出去參加地面戰。

　　至於林紙自己，她其實並不能決定。

　　她和秦獵，和彌雷，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太一樣。

　　這個世界和她之間，像是隔著一層膜，她的親人沒有死在蟲族的利爪下，她的家也沒有被蟲族燒光，她並沒有他們那麼多國仇家恨。

　　林紙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她努力想留在機甲學院，就是簡單地為了有飯吃，有地方住而已。

　　她一直想的是努力攢錢，以後買一間小房子，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林紙說：「先睡覺吧。休息好了，明天再說。」

　　從下飛船到現在，先是長途奔襲到這裡，又打了一場仗，緊接著就挖廢墟救人，收集物資，大家已經三十多個小時連眼都沒合過了，累的時候脾氣不好，容易吵架。

　　有人把武器庫裡的燈光調暗了，大家都累極了，很快都睡了。

　　鷹隼就在她對面，安靜地坐著。

　　林紙坐在駕駛座裡，支著頭，凝神盯了它一會兒。

　　鷹隼的手忽然動了動，比了手指舞的第一個動作。

　　她成功地讓它動了。

　　秦獵說得沒錯，她的耦合能力一直在悄悄提升。

　　林紙有點驚喜，正想再試試，一低頭，忽然看到私聊正在閃，是邊伽。

　　邊伽向來有事就在隊聊裡直接說，很少會發私聊。

　　林紙知道為什麼他會發私聊過來。指揮部現在在用直播頻道跟他們聯繫，公共頻道和隊聊的信號都會送入直播頻道，他們能聽到，只有私聊沒人監聽。

　　林紙接了。

　　邊伽說：「也不知道MQ187怎麼樣了。」

　　林紙忽然意識到，MQ187號行星也在九區的博伊星帶以內，那裡是邊伽的故鄉，也是林紙原身的故鄉。

　　按首府星現在的情況看，只怕凶多吉少。

　　林紙安慰他：「首府星是九區人口最集中的行星，肯定是蟲族重點攻擊的對象，MQ187很小，說不定蟲族還沒發現它呢。」

　　邊伽說：「但願。」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在MQ187還有什麼親人嗎？」

　　他知道林紙已經沒有父母了。

　　「沒有了。」林紙答。原身確實沒有親人了。

　　邊伽說：「我爸媽最近都在MQ187。」

　　他說完這句，好半天都沒聲音。

　　從飛船在首府星迫降以來，他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讓林紙幾乎忘了他家也在九區。

　　過了好久，他才又出聲，語氣輕快了一點，「只要能讓我媽找到一台機甲，把我爸往駕駛艙裡一塞，兩個人就跑了，這些蟲子對我媽連菜都算不上，應該沒事。」

　　林紙語氣堅定：「肯定沒事。」

　　邊伽說：「說不定睡一覺，聯盟的戰艦就已經到九區來了。」

　　那當然再好不過。

　　邊伽問：「林紙，我們明天要北上參加地面戰，對不對？」

　　他惦記著自己的爸爸媽媽，以己推人，必然也不會把其他人的爸爸媽媽扔在外面不管。

　　林紙的心柔軟成一片，她回答：「對。不管別人怎樣，我們明天北上參加地面戰。睡吧。」

　　兩個人斷掉私聊，林紙就看見秦獵從鷹隼裡出來。

　　他走過來，踩著赤字的腿輕巧地爬上來，林紙不等他敲門，就把他放進駕駛艙。

　　他不怕被人看見，林紙也不太在乎。

　　他們現在是在首府星上孤軍奮戰，明天又要離開這裡，殺進蟲子堆裡，這次能不能活著回去還是個問題。

　　秦獵一來，就收起座椅扶手，在林紙旁邊坐下，伸手順了順她的頭髮。

　　林紙挪了挪，給他騰出點地方，靠在他身上，「我剛想穿過去找你。」

　　在腦中說話更方便。

　　秦獵調了調姿勢，把她攬在懷裡，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要到我身上來睡麼？」

　　林紙搖搖頭，「就這樣睡吧。」

　　她伸手把座椅展開，放平，抱住他的腰，把頭枕在他的肩窩裡。

　　林紙沒有關掉駕駛艙周圍艙壁的全息屏，兩個人面前，幽暗的光線下，除了各自坐著不動的機甲，還有無數打著地鋪睡在地上的人。

　　傷員們在低聲呻吟，醫療艙太少，得從重到輕依次來，輪流排隊。

　　一個四五歲的小不點離開那邊的地鋪，獨自走到這邊的機甲前。

　　這孩子福大命大，從蟲口底下活下來了，還太小了，遠遠沒到分化期，不知道以後會是Alpha、Beta，還是Omega。

　　赤字坐在地上，兩腿一曲一伸，小不點扶著它平放的那條腿，努力搆著，去摸它膝蓋上的那道黃色的小閃電。

　　一個治安局的隊員路過，順手把孩子抱起來，「大機甲累了，要睡覺覺了，我們不吵它。」

　　兩個人回到那邊的地鋪。

　　秦獵望著他們的背影不動。

　　出乎林紙意料，他並沒有問她明天的打算，只一下一下地拍著她，好像在哄小朋友睡覺一樣。

　　林紙窩在他懷裡，閉上眼睛，含糊地問：「你明天打算怎麼辦？」

　　秦獵安然答：「你是主控，我聽你的。你願意留下，就跟你留下，願意走，我就跟你走。」

　　這一覺沒能睡得太長。

　　才睡了三四個小時，沉默了很久的裁判組頻道忽然響了。

　　是指揮部。

　　他們也在忙著，急匆匆地把外面的情況說了說。

　　目前的戰況比大家設想得還要糟糕。

　　星際聯盟軍遲遲不來，是因為從七區到八區和九區的超空間跳躍點不知為什麼，一直在發生未知波動，估計是受到了蟲族的干擾，在這種情況下，通過跳躍點非常危險，戰艦過不來。

　　九區倒是有一個備用的超空間跳躍點，只不過現在是關閉的。

　　它的啟動裝置就在首府星上。

　　啟動裝置放在這裡，並不奇怪，九區原本是大後方，備用超空間跳躍點本來是預備從後方往前線輸送軍隊用的。

　　沒想到現在大後方突然倒過來，變成了前線，要想把啟動裝置打開，就得先進蟲子堆。

　　指揮部說：「九區首府星的其他信號都被屏蔽了，你們是我們在這裡唯一能聯繫得上的武裝力量——很可能也是裝備最好的武裝力量，我們需要你們去打開備用的超空間跳躍點，這樣聯盟的戰艦才能到九區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正常發揮

　　備用超空間跳躍點不打開，聯盟軍的戰艦只能慢慢飛過來，可如果能打開，戰艦可以立刻跳到九區，來得就會快得太多了。

　　九區每分每秒都在死人，沒什麼好說的，刀山火海也必須去。

　　指揮部把資料全部發過來了。

　　啟動裝置的放置地點就在這裡往北，離得不近，首府星上最大最繁華的蘇爾倫城。

　　在這種時候，繁華不是好事，意味著現在肯定是蟲山蟲海，說不定還是高智蟲族重點關照的對象。

　　元賢他們有點遲疑，「可是武器庫這邊還有這麼多人，我們全都要走嗎？」

　　邊伽在隊聊裡說：「他們好像不太想走。」

　　安珀有點納悶：「他們DBQ316隊不是九區的隊伍嗎？我還以為他們會最著急，想要打開超空間跳躍點。」

　　殺淺答：「我沒記錯的話，DBQ316行星應該是在博伊星帶以外，指揮部說，博伊星帶外現在還在九區的聯盟駐軍手裡，他們行星應該沒被蟲族佔領。」

　　秦獵也說：「他們想留就讓他們留下，勉強帶走，反而容易出事。」

　　元賢正在公共頻道繼續說：「……我們總得留點人手，保護這裡的倖存者，對吧？」

　　武器庫其實很安全，只要門不開，就和外面沒什麼關係。

　　林紙答：「沒錯。不然我們留一支小隊吧？」

　　其他隊伍都想走，最後當然是DBQ316隊的四台機甲留下來了。

　　剩下的三十台機甲立刻出發。

　　這一次，人人都很振奮，如果能順利打開九區的超空間跳躍點，聯盟軍隊很快就要到了。

　　隊伍一路向北。

　　沿途會路過不少城鎮，這一次，就連彌雷都沒再提進城救人的事，機甲隊盡可能遠遠地繞開人類聚居區域，躲開蟲子，以最快的速度往蘇爾倫城的方向進發。

　　現在是地面戰開始後十幾個小時，蟲子還沒有徹底鋪開，大部分都集中在大小城市，荒野裡遇到的蟲族很少，也完全沒看到高智蟲族和戰艦。

　　一路都很順暢，大家沒有休息，從白天到晚上，天快亮時，才終於到了蘇爾倫城的外圍區域。

　　可是前面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蟲海。

　　不止有普通的兵蟲，借著天際的一線曙光，還能清晰地看到，就在蟲海上方，懸浮著一顆顆黑色的圓球球——高智蟲族駕駛的MURIV型半生物裝甲懸浮車。

　　戈飛在公共頻道裡感慨：「它們到底運了多少蟲子過來？」

　　戈蘭說：「每個大白泡裡都裝著那麼多，這一天過去，估計又生了不少。」

　　蟲族發動進攻時，戰艦裡向來都是帶著蟲卵和幼蟲的，它們佔的空間小，可以隨時孵化，補充戰力，讓人頭疼。

　　問題是現在要怎麼辦。

　　蟲海正被高智蟲族驅策著，朝蘇爾倫城的方向緩緩推進，和他們要去的方向一樣。

　　宮危在隊聊裡出聲：「只能繞路。你們該不會是想打吧？」

　　宮危從出發到現在，極少在公共頻道裡說話。不說話挺好，他們一說話，就很容易和信諾隊吵起來。

　　月海隊的主控是個Beta，叫庫爾蘭，他們隊一直跟著大家，幾乎從不發表任何意見，現在忽然開口：「我們也覺得繞路比較好，蟲子太多了。」

　　林紙看了看地圖。

　　繞路的問題是很耽誤時間，時間很寶貴，蘇爾倫城不遠了，這時候兜個大圈子，讓人不甘心。

　　林紙望著蟲海，「我覺得……可能是可以打穿的。」

　　孿生子立刻說：「那我們就試試？」

　　只有月海隊支持宮危繞路的提議，雙胞胎帶領的比鄰星隊、黎央的榮耀隊和彌雷的信諾隊都同意林紙的意見，一共六支小隊，四比二。

　　宮危冷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既然真的準備打，林紙想了想，分配，「那麼每支小隊還是一個作戰小組，互相照應，帝國機甲和榮耀在前面突擊，星光和月海在左翼，比鄰星和信諾在右翼輔助，我們集中火力，不戀戰，目標就是快速穿插過去。」

　　不過在這之前，先要清掉那些驅策兵蟲的高智蟲族。

　　高智蟲族的裝甲車星星點點地分佈在蟲海中，林紙放大屏幕數了數，一共有八輛。

　　彌雷說：「距離好像有點遠。」

　　黎央說：「不是有點遠，是相當遠，而且它們一直在移動，這種距離，比較難打。」

　　這裡離蘇爾倫城很近了，機甲隊最好不打草驚蛇，和上次在武器庫附近對付高智蟲族的裝甲車一樣，需要在它們反應過來之前，一起解決掉，讓它們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問題是距離太遠，想一擊而中，有點難度。

　　戈飛問：「我們分一下吧？挑出槍法最好的八個人，一人負責打一輛。」

　　林紙已經想好了，說：「我來。」

　　戈蘭沒聽懂：「你負責敲掉最遠的那個？」

　　「不是，」林紙說，「都是我來，我盡可能一起打掉。」

　　這句話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公共頻道裡沒人出聲。

　　林紙知道，這好像有點像在逞能。可是打掉這些高智蟲族非常重要，顧不上那麼多。這麼遠的距離，林紙只對自己有把握。

　　她抬起胳膊上的臂掛式重型激光槍。

　　彌雷忍不住問：「距離這麼遠，你不用激光炮嗎？」

　　這差不多是在激光槍的極限射程邊緣。

　　林紙搖搖頭，解釋：「激光的速度雖然沒法再快了，但是武器本身在發射的時候是有硬件的速度差異的，這把重型激光槍比激光炮更快。」

　　「更快？」彌雷不能理解，「我覺得都很快啊？」

　　彌雷他們察覺不到這些武器對耦合信號微小的反應速度差異，但是林紙能清晰地感覺到。

　　她這兩天已經發現了，胳膊上的重型激光槍對耦合信號的反應速度，比肩上的激光炮快得多。

　　她集中精神。

　　必須非常準，非常快，萬一驚擾到高智蟲族，讓它們發現他們的位置，估計前面漫無邊際的蟲群都會衝過來圍剿他們。

　　月海的主控庫爾蘭還在公共頻道嘀咕：「就一個人，能行嗎？」

　　他的輔助也說：「我也覺得，是不是太託大了？」

　　他們隊今天一反常態，竟然說話了。

　　宮危星光隊的偵查機甲涼涼道：「太危險了，這麼自以為是，當心害了大家。」

　　黎央立刻懟他：「人家在瞄準，能不能麻煩你閉上嘴？」

　　林紙心無旁騖，覺得自己準備好了。

　　一片明亮的光閃過。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奇景：遙遙地，分佈在蟲海中不同位置的八輛蟲族裝甲車同時炸裂。

　　這麼多雙眼睛，誰都沒看清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就連星光隊那台偵查機甲也不出聲了。

　　邊伽忍不住補刀，「你覺得危險，對她就是正常發揮而已。」

　　高智蟲族打掉了，林紙說：「我們現在穿插過去。」

　　黎央隊自動上前，和帝國機甲組成隊伍的頭部，其他隊伍找好各自的位置，跟著他們衝進蟲子裡。

　　就像林紙說的，集中火力，絕不戀戰。

　　他們像支楔子，釘入洶湧如潮的蟲海中，突進的速度比林紙預料的還要快。

　　帝國機甲一如既往，黎央的榮耀隊作風強悍，雙子隊配合默契，彌雷隊猛得嚇人，月海隊不作聲，卻也沒掉鏈子，宮危隊的五個人更是個個都是強手。

　　這支隊伍集齊了星環九區機甲學院最優秀的學員，是未來星際聯盟軍最頂尖的一批機甲駕駛員，他們也許不團結，會內訌，不是一支真正的隊伍，但是技術層面絕對過關，非常好用。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信他個鬼

　　他們就這樣，竟然真的從一望無際的蟲海中穿插過去了。

　　絕大多數蟲子都還沒反應過來，機甲隊已經過了蟲海，把蟲群甩在了身後。

　　所有人信心大增，就連宮危隊那個話癆偵查機甲的廢話都少多了。

　　大家開始熟悉這個戰鬥隊形，前進的時候也基本保持現在的狀態，不止小隊成員本身互相照應，小隊與小隊之間也方便相互支援。

　　林紙心想：這群機甲總算有點隊伍的樣子了。

　　離蘇爾倫城越近，遇到的蟲族就越多，感覺不太像是要去人類的城市，倒像是在往蟲族的老巢進發。

　　隊伍就這樣穿過大大小小好幾撥蟲子，終於到達了蘇爾倫城。

　　這座大城就像機甲隊這一路見過的每一座城市一樣，無論原本有多繁華，現在都變成了大片廢墟。

　　他們要去的坐標，幾乎在這一片廢墟的中心。

　　進城後，情況竟然比預期的好。

　　從空襲到現在過去一天多了，第一批清剿蘇爾倫市中心的蟲子已經完成了任務，開始向周邊擴散，機甲隊在城裡遇到的蟲子反而並不像外圍那麼多。

　　值得慶幸的是，蘇爾倫城現在天上也沒有蟲族戰艦，大概都到其他地方轟炸去了。

　　只有零星的蟲子在廢墟裡亂竄，大家隨手清掉，觀察著周圍，在殘垣斷壁間小心地向裡突進。

　　大家都有點振奮。

　　有人在公共頻道小聲說：「這樣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到啟動跳躍點的地方吧？」

　　林紙低頭瞥了屏幕一眼，心想：看看這個沒事瞎立flag的是誰。

　　在低頭的一瞬間，她用餘光看見，一道無比明亮的光束忽然朝這邊射過來。

　　赤字就地一滾，將將躲開，看到那道光切上了聯盟首富的一條胳膊。

　　還好殺淺反應也不慢，飛快地向旁邊撲了過去，滾到了一堆瓦礫後，不過機甲的左臂差一點就被切斷了，已經開了個口子，露出裡面的線路。

　　林紙看清了，光束的來處，是不遠處廢墟上，站著的一個士兵。

　　它直立著，全副武裝，打扮得奇形怪狀，身上像是也穿著一層外殼，個頭大概是機甲的一大半高，黑色金屬外殼上，卻有很多部分都是紅褐色的生物結構，正在緩緩翕動。

　　這形象林紙在各種資料上見過一萬次，這是頭一回親眼看到。

　　這是一個高智蟲族的步兵。

　　不等他們看清，又一道明亮的光束掃了過來。

　　這並不是以前見過的蟲族武器，這次入侵九區，從那種白色巨泡一樣的飛船，到蟲族士兵的手裡拿的武器，都沒在資料裡見過。

　　好在這裡全是廢墟，有的是地方躲，所有機甲立刻躲到各種倒塌的房屋後，正準備還擊，對方就不見了。

　　這不是好事，它肯定看到這支機甲的隊伍了。

　　「我們先撤，繞路過去。」林紙火速在公共頻道說，帶領隊伍後撤，然而還是晚了。

　　遙遙地能看見，一隊和剛剛那個步兵打扮一樣的高智蟲族士兵正在越過廢墟，朝這邊過來。

　　它們手裡的武器太猛，林紙他們火速後撤。

　　退了一段距離，忽然遙遙地看見，遠處又有一隊高智蟲族步兵。

　　不知為什麼，蘇爾倫城裡竟然有這麼多高智蟲族步兵，它們比普通兵蟲難對付得多。

　　宮危在公共頻道裡說：「實在太多了，好像越往北靠近市中心越多，過不去。」

　　他也有點緊張，連慣常的慢悠悠的語調都沒了。

　　彌雷說：「過不去，難道我們就不過了？？」

　　宮危至少沒說錯，到處都是蟲族步兵，林紙看到，又有另一隊好像已經發現他們了，從左邊側翼包抄過來。

　　身後追著的那隊蟲族步兵開火了，一道又一道光束掃過來，打在周圍的廢墟上，騰起煙塵。

　　林紙他們努力在光束的間隙中還擊。

　　蟲族步兵穿著半生物裝甲，比兵蟲的殼硬多了，不過重型激光槍還是有用的，裝甲上有些脆弱部位，準確打上去，就能把它們幹掉，只不過它們的光束太猛，就連林紙在光束的間隙能打掉的步兵也有限，多數時間都在狼狽地滿地亂滾。

　　機甲隊邊打邊找路撤退。

　　然而沒多久，身後又被一隊蟲族步兵攔住去路。

　　這次退無可退。

　　腹背同時受敵，光束齊飛，轟得隊伍無處可躲，不停地有機甲中招，一束光直切到信諾隊一台機甲的頭上，削掉了半邊腦袋。

　　幸好是機甲的腦袋，中控系統不在上面，只有為了看遠處方便的攝像頭，就算少半個也沒什麼大事。

　　林紙一眼看見，旁邊有個通往地下的入口，一左一右，中間隔著一段距離，不知道是什麼，如果在林紙原來的世界，看著就像地下車庫的出入口。

　　林紙指揮大家：「我們暫時退進去。」

　　有點倚仗，總比現在這樣好。

　　機甲群且戰且退，進了地下入口。

　　兩個入口前全是旁邊樓宇倒下來的建築碎塊，是天然的防禦工事，隊伍分散到兩邊，各自守住。

　　入口都不大，蟲族步兵的進攻面小，光束沒有那麼兇猛，林紙他們來得及一個接一個地不停把進來的蟲族步兵秒掉。

　　高智蟲兵比普通蟲族精明多了，發現死傷太多，很快就不再進攻，只守在外面。

　　它們進不來，也不讓他們出去。

　　不過這樣一來，就被外面的高智蟲兵完全包圍了。

　　總算有了喘息的機會，林紙重新分配了一下，讓帝國機甲、黎央隊和信諾隊守住左邊入口，宮危的星光隊、月海隊和孿生子隊守住右邊的入口，又叫秦獵和邊伽往裡走，看看裡面是什麼地方，最好能有第三個出口，就可以開溜。

　　沒多久，他倆就回來了。

　　秦獵說：「是個懸浮車的地下停車場，面積不小，但是我們找了一遍，沒有其他可以出去的地方。」

　　邊伽遺憾地說：「外面都是蟲子，咱們現在變成了甕中之鱉。」

　　和他代言人的身份很搭。

　　林紙他們把能搬的建築碎塊全都搬過來，在門口加固工事，隊伍裡的機甲師都忙著修理剛剛受傷的機甲。

　　一時半會是沒什麼事，可是這樣不是辦法。

　　一旦它們調來殺傷力更強的武器，對著裡面狂轟一通，大家就一起變燒烤。

　　黎央一邊守著入口，一邊在隊聊裡說：「我們離目標不算太遠了。可惜看得見，過不去。」

　　她說得對，林紙也打開地圖看了看。

　　指揮部標出來的地點就在這裡往北一段距離，可他們卻被一群高智蟲兵困在這裡。

　　各隊的機甲師都很給力，剛剛在戰鬥中受損的機甲基本都重新恢復了正常運作。

　　隊伍修整好，秦獵看著外面，「如果強行突圍，衝出去呢？」

　　反正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在車庫裡待一輩子，林紙說：「可以試試看。」

　　宮危悠悠道：「你們那邊先衝一下試試，如果可以，我們再跟著你們衝。」

　　他們大概覺得不行，不肯跟著冒險。

　　戈飛戈蘭和宮危隊守在同一邊，受不了，問林紙：「我們小隊過去和你們一起衝吧？人多成功率高點。」

　　孿生子隊的五台機甲也到林紙他們這邊來了。

　　月海的庫爾蘭訕笑一聲：「那我們就和星光隊一起守著這邊，免得它們趁亂衝進來。」

　　行吧。

　　月海隊表態那麼快，想必隊伍內部也全都打算跟著星光隊，沒有異議。

　　林紙不再管他們，重新分配了一下工作。

　　大家準備好，四支隊伍一起往外突圍。

　　然而還是不行。

　　外面蟲兵的火力實在太猛，一冒頭，光束就一排排掃過來，又有機甲受損，他們出不去，又重新退回來了。

　　不過這一出去，讓林紙發現了一件事：它們剛剛發現機甲隊，包圍他們的蟲族步兵並不算太多，在他們突圍的時候，另一個出口的蟲兵也會往這邊移動，那邊看起來就薄弱多了。

　　林紙有了個主意。

　　她把情況在公共頻道上說了。

　　宮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如果你們假裝突圍，吸引火力，我們這邊很有可能可以衝出去？」

　　「沒錯。」林紙說，「你們可以趁亂先出去。」

　　宮危接著說：「等我們出去之後，就從背後襲擊圍住你們的蟲兵，我們前後夾擊，你們這邊也就可以趁機突圍。」

　　這也正是林紙的意思。

　　林紙的私聊瞬間閃了起來，她的控制屏幕上，頭一次有了同時收到幾乎所有熟人私聊的壯觀景象，一大串的名字都在閃。

　　林紙先接了黎央的。

　　她直言不諱：「林紙，你信他個鬼。」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算計

　　其他人的意見也很一致。

　　邊伽說：「林紙，你腦抽了？這裡隨便哪個小隊都比宮危靠譜吧？」

　　彌雷說：「他要是跑出去以後，還記得回來救我們，我就從這裡倒立著爬出去。」

　　戈飛提議：「林紙，我們隊和星光隊交換位置吧，我們到那邊去突圍。」

　　林紙一個個地安撫過去，「相信我，我知道可以。」

　　只有秦獵沒發私聊，什麼都沒說。

　　沒有人相信宮危，但是從飛船迫降起一路這樣走過來，大家都已經很相信林紙，她堅定地說可以，雖然有不同意見，幾支隊伍還是都勉強同意了。

　　那邊的星光隊和月海隊也終於動起來了，檢查武器，做好準備。

　　林紙一聲令下，左邊的四支小隊和剛才一樣，開始佯裝往外突圍。

　　外面的蟲族步兵以為他們休整之後，又一次打算衝出去，全都動了，一排排的光束傾瀉過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林紙一邊努力吸引他們的火力，抽空還擊，盡可能多射殺外面的蟲族步兵，一邊在公共頻道對宮危他們說：「就是現在！衝！」

　　星光隊和月海隊毫不含糊，立刻往外衝。

　　這真的是一個機會絕佳的空檔。

　　原本守在右邊入口的蟲兵看到左邊壓力非常大，和剛剛一樣，在往這邊移動和開火。

　　林紙是真心想讓宮危他們突圍出去，努力幫他們壓制住蟲兵的火力。

　　宮危隊的五個人，其他不論，技術超好，尤其是宮危花錢雇來的四個「榮譽學員」，林紙查過他們的履歷，全都在前線戰場服過役，論實戰經驗，比這群學員要豐富得多。

　　他們找準空檔，真的成功地衝出去了。

　　蟲兵發現好幾台機甲跑了，一部分立刻追上去，不過大多數還留在林紙他們的入口處沒動。

　　鷹隼一轉頭，看見不出意料，赤字閃到一片工事後，凝固不動了。

　　秦獵：「……」

　　林紙的視野已經換了。

　　就像上場比賽在沼澤旁抓水蠶時一樣，又一次，她穿到了月海隊的那台偵查機甲的駕駛員身上。

　　他們隊和宮危的星光隊一起，果然和大家預料的一樣，絲毫沒有回頭前後夾擊蟲族步兵的意思。

　　林紙並不意外。

　　前一天晚上在武器庫裡，睡著前，枕著秦獵的肩膀時，林紙就穿到過月海隊的偵查機甲身上過。

　　她當時沒想做什麼，只是想再試試。

　　難得有空，周圍又有那麼多人，林紙想看看還能不能穿到其他人身上而已。

　　試了一圈，沒一個能成功的，還是只有月海隊的偵查機甲可以上身。

　　結果一穿過去，就聽到了他們正在發的私聊。

　　那時候還沒接到指揮部開啟超空間跳躍點的任務，宮危就一反常態，力主北上參加地面戰，果然是有特殊原因的。

　　他想往北，是想來蘇爾倫城。

　　因為他知道，蘇爾倫城裡星圖分公司地下安全的地方，放著一艘新開發的人工智能控制的小型飛船。

　　雖然小，但是配置和功能都是頂尖的，不僅可以在蟲族雷達下隱身，而且船體堅固，堪比戰艦，飛行速度還非常快，本來就是想賣給聯盟的富裕階層，在緊急情況下逃生用的。

　　飛船剛造好，系統的人工智能只服從星圖高層的飛行指令，首府星上沒人能開走它，現在肯定還在。

　　蟲族戰艦都在博伊星帶和星際聯盟軍的戰艦作戰，首府星上空空虛，能趁機溜走的可能性很大。

　　宮危很想離開首府星。

　　首府星是九區最繁華的行星，是蟲族重點進攻的對象，也最危險，而九區內，還有很多荒涼無人的星球，隨便找一個，都比待在首府星上安全得多。

　　這是個逃跑的機會，更是個把秦獵扔在蟲子堆裡的好時機。

　　只有星光隊自己的五台機甲，人手未必夠，其他小隊都和星光隊不合，只有月海的主控庫爾蘭，他爸就是星圖七區分公司的員工，從聯賽開始後就一直在巴結宮危，可以拉攏。

　　宮危允諾，只要能成功逃出首府星，安全後，會付給月海隊每個隊員一筆可觀的報酬。

　　林紙當時安靜地待在月海隊的偵查機甲駕駛員身上，從頭到尾，認真地聽了個牆角。

　　沒想到，第二天指揮部發來開啟超時空跳躍點的任務，機甲隊要去蘇爾倫城。

　　林紙知道，這正合宮危的意。

　　一路上，他都非常配合，林紙估計，他心中是做了兩手準備。

　　如果一切順利，他就會跟著大家一起去打開超時空跳躍點，聯盟的戰艦開過來了，首府星可能很快就安全了。如果不順利，他就帶著兩隊人馬，脫離大部隊，去取星圖的小飛船。

　　沒想到蘇爾倫城裡有這麼多高智蟲族步兵。

　　林紙昨晚看到過他們在地圖上標出的地點，星圖的分公司就在這裡往西一點，沒有幾個街區，已經非常近了。

　　看來宮危覺得，繼續向北開啟超空間跳躍點的難度太大，要冒很大的風險，決定放棄，轉而向西去星圖的分公司取飛船。

　　星光隊和月海隊衝出蟲兵的包圍後，毫不猶豫，扔下地庫裡的其他小隊，根本沒想回頭。

　　林紙一上月海隊偵查機甲的身，就立刻調動機甲，轉身舉槍。

　　林紙用機甲手臂上的重型激光槍掃掉跟過來的兵蟲，又馬上向圍在地庫入口的蟲兵堆射過去，掃射不過癮，又繼續一發連一發地發射激光炮。

　　與此同時，周圍幾台月海隊的機甲，從主控到輔助，也全部開始對著地庫那邊開槍。

　　這是林紙生平第一次同時控制這麼多台機甲。

　　剛剛她人在地庫入口那邊時，就已經試過，距離太遠，好像控制不了，現在上了月海隊偵查機甲的身，果然可以操控周圍的幾台月海隊的機甲。

　　雖然能控制，準頭卻完全不行，只能讓他們的機甲舉起槍，沒頭沒腦一通亂掃。

　　不過亂掃就已經足夠了。

　　宮危意識到月海隊在幹什麼，徹底愣住了。

　　隊聊和公共頻道不能用，都可能有指揮部監控，宮危急了，一個個發私聊過來。

　　月海隊的偵查機甲也收到了，他一邊努力想控制住不聽使喚的機甲，一邊手忙腳亂地點開私聊，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指自動自覺地也碰開了公共頻道的麥。

　　他開著外放，宮危的音量過大，震得人耳朵生疼。

　　宮危吼：「你們幾個打什麼呢？管他們幹什麼？還不趕緊走？？」

　　「我也不知道啊！」月海隊的偵查機甲又驚慌又委屈，在屏幕上手忙腳亂一通亂找，「我沒想打蟲子，我的機甲好像程序出錯了，根本不聽我指揮！它自己在自動開槍！是我不小心啟動了自動攻擊模式嗎？？」

　　公共頻道的大家全聽見了：「……」

　　地庫門口的蟲子這次是真的被兩面夾擊，立刻有不少都調轉槍口，回擊宮危隊和月海隊。

　　就是這個時候。

　　林紙瞬間穿回去了。

　　她發現大家十分機靈，已經開始真的準備往外突圍。

　　鷹隼就守在赤字身邊，向外點射著蟲兵，很明顯知道她走了，正等著她穿回來。

　　林紙操縱赤字呼地站起來，「差不多了，我們衝！！」

　　這次突圍容易得太多了，幾乎沒費什麼勁，四支小隊就一鼓作氣，衝出了地庫。

　　大家毫不戀戰，一出去拔腿就跑，火速撤退，漸漸甩掉了身後追著的蟲族步兵。

　　應該有不少蟲兵都去找宮危他們了，他們那邊只有兩支小隊，估計有點慘。

　　林紙的私聊忽然閃了，竟然是宮危。

　　林紙挑挑眉，接了。

　　是宮危的聲音：「陰我？」

　　他正在被一大群蟲族步兵追殺，竟然還有心情跟她聊天。

　　他問：「你和秦獵在月海隊的機甲裡動了手腳吧？」

　　機甲都是天諭生產的，殺淺帶人裝武器的時候又動過所有機甲，這是個合理推測。

　　林紙沒回答他的話，而是說：「你現在繞路往北，就能重新跟我們匯合，我們可以幫你打掉蟲兵，既往不咎，六支小隊一起去打開九區的超空間跳躍點，救九區所有的人。」

　　宮危沉默了一秒，冷冷地回答：「區區一個九區算什麼。」

　　他直接切斷了私聊。

　　他自視甚高，大概在他心中，整個九區的諸多行星和上面的千千萬萬個人如同螻蟻，所有人的命都抵不上他自己一個人的命。

　　星光隊和月海隊在公共頻道的名字全灰了。

　　他們退出了公共頻道，應該是一路往西，和這邊的四支小隊分道揚鑣，去了他們自己想去的地方。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宿命

　　黎央奇怪，「他們怎麼都退了，要去哪？」

　　戈飛笑道：「我就在奇怪，宮危一路上怎麼會那麼配合。可能是想跟我們一起來蘇爾倫城，說不準蘇爾倫城裡就有星圖的避難所之類的，或者是……」

　　戈蘭補充：「……飛船吧，能讓他們離開首府星，星圖好像正在開發人工智能自動駕駛的小型飛船，是可以訂製的，配置非常高，就像迷你戰艦一樣，我們家收到過他們星圖送過來的廣告資料。」

　　雙胞胎很機靈，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秦獵接口：「是。星圖的『銀刃III型』迷你飛船，已經要開放訂購了。」

　　沒有追兵，四支小隊這次前進得無比謹慎，幾台偵查機甲在周圍探路，只要發現任何蟲族步兵的跡象，就立刻繞路。

　　城市裡到處都是炸得一塌糊塗的廢墟，機甲又帶著偽裝層，自動擬色，只要不動，就和環境融為一體，並沒被發覺，只是前進速度慢得多了。

　　這樣一點點往前，終於快到目標坐標了。

　　在指揮部發過來的資料裡，這裡應該有一片屬於星際聯盟軍的建築，其中一座的一樓靠裡有個通往地下的入口，進去後，在地下一層，會有一扇可以用多維碼打開的門，啟動傳送點的裝置就在裡面。

　　地圖裡的建築已經在轟炸中完全夷平了，只剩入口的大門孤零零地立著，周圍沒有牆，像哪個藝術家在街頭留下的作品。

　　林紙放大圖像，看過去。

　　現在倒是不用操心地下入口被埋在廢墟下，因為它剛巧就在那扇大門後不遠處，什麼遮擋都沒了，黑洞洞地擺在那裡。

　　然而讓人頭大的是，孤零零的大門前，是一片廣場上，廣場上停著別的東西。

　　是十幾隻熟悉的球形白泡泡，只不過這次是新的尺寸。

　　林紙他們見過它的尺寸龐大的祖輩和小不點的孫輩了，這群白泡大概是中間一代，正當壯年。

　　它們的尺寸和路上打掉的MURIV型半生物裝甲車差不多，也像裝甲車一樣，沒有飛得太高，懸浮在離開地面一點的地方，有高智蟲族正在進進出出。

　　邊伽問：「它們這是在開會嗎？」

　　安珀答：「什麼開會，估計這片廣場是它們的一個集合地點。」

　　偏偏選在這裡，運氣真好。

　　白泡們不知道在幹什麼，完全沒有移動的意思。

　　公共頻道有人問：「能打得掉嗎？」

　　誰也不知道。

　　如果它們像孫輩的小白泡一樣，就能用激光槍打掉，如果像紫水母那樣有層保護罩，就很麻煩，機甲隊手裡最強的武器就是激光炮，根本轟不掉保護罩。

　　它們還不如紫水母，連炮管都沒有，圓滾滾的無從下手。

　　可是不打沒辦法進去。

　　四支隊伍正在研究，一團光球突然打到他們這個方向，轟隆一聲響。

　　對面的廢墟頂上，出現一隻巡邏的蟲族步兵。

　　它發現了機甲群。

　　這一團光球過後，廣場上的十幾隻白球球忽然全部動起來了。

　　它們一起轉了個方向，一道又一道的光束朝林紙他們這邊掃了過來。

　　光束的威力驚人，在地上炸出巨大的坑，只要沾到邊，就好不了。

　　所有人各自滾開，找機會開始還擊，林紙看見，秦獵動作最快，已經抬起肩上的激光炮口發射過去。

　　他打的是白球球發射光束的地方。

　　然而激光炮毫無用處，打到白泡上，一點用處都沒有。

　　十幾隻白泡朝這邊飄了過來。

　　林紙在就地翻滾，躲開光束的時候，滾到了一排矮牆後，和其他機甲拉開了一段距離。

　　白泡們沒有發現她，直奔秦獵他們那邊過去。

　　秦獵火速在公共頻道裡說：「林紙，它們沒看見你，我們引開它們，你衝過去，快！」

　　戈飛和戈蘭也說：「林紙，快一點！廣場那邊空了！」

　　黎央顧不上說話，用肩上的激光炮朝白泡發射，引得好幾隻白泡一起對著她攻擊。

　　白泡的光束太可怕，大家被打得連滾帶爬。

　　黎央一炮轟完，才說：「林紙，快去！榮耀隊，看隊聊排序，輪流射擊，每人打一次，打完立刻滾開，不要停！」

　　這是他們好不容易才搶出來的空檔，事不宜遲，林紙沒再廢話，只說：「你們小心。」

　　她一個人悄悄地躲在矮牆後，在炮火中往廣場那邊匍匐過去。

　　現在廣場上沒有白泡了，林紙兜過廢墟，抓緊這點寶貴的時間，站起來往那扇孤零零的大門裡衝。

　　然而就在這時，廣場的另一個方向又飄過來三隻白泡。

　　這裡真的是它們的集結點。

　　林紙心想：完蛋了。

　　打是絕對打不過的，只能跑。可是大家冒著生命危險製造的機會，難道就這麼錯過了？

　　正在這時，一大團耀眼的強光突然從斜向裡射過來，噴向一隻白泡，把它炸開了花。

　　林紙轉過頭，看見一台開著偽裝層的高級機甲，右肩上配著一架像是重型等離子炮的武器，從廢墟頂上冒出來。

　　它跳下廢墟，朝這邊衝過來，翻滾著躲開白泡光束的攻擊，很快就來到赤字身邊。

　　它對林紙說：「我等你好久了。快走。」

　　不用它說，林紙就繼續衝向地道的大門，那台神秘的機甲斷後，不停地用等離子炮轟向追過來的白泡。

　　它的武器十分給力，很快就又轟掉了第二隻白泡。

　　林紙已經到了大門口。

　　她回過頭。

　　那台幫忙的高級機甲忽然不開火了，而是伸手動了一下肩上的等離子炮。

　　它的武器好像出問題了。

　　對面的白泡也發現了，趁機對準他射出光束。

　　林紙沒有進門，轉身飛快地撲了過去，一把把它撲倒在地上。

　　明亮的光束將將地擦著他們過去，把門前轟出一個大坑。

　　赤字沒等爬起來，就扳動那台高級機甲肩上的等離子炮的炮口，對準對面的蟲族白泡。

　　剛剛壞掉的等離子炮忽然又工作了，一大團高溫電漿噴向對面的白泡，破掉了它的保護殼，把它炸開了花。

　　那台高級機甲像是怔住了，還倒在原地，沒有動。

　　林紙看見，遙遙地，又有好幾隻白泡正在往這邊過來，這裡是它們的集結點，一隻又一隻，源源不絕。

　　等離子炮不知道真的好了沒有，白泡太多了打不過，再說也沒有時間了，林紙吼：「秦梵，傻躺著幹什麼？進去啊！」

　　駕駛艙裡的秦梵：「……」

　　他沒料到她這麼快就猜到他是誰，停頓了一下，忽然說：「就在剛才，衝過來的時候，我忽然看見一個畫面，在這扇門前，一束光射過來，我死了。」

　　他明明親眼預見到自己死去的場景，還是衝過來了。

　　就像是衝向他的宿命。

　　林紙一把把他拽起來，「你沒死。再廢話可就真死了。」

　　兩個人趁著新過來的白泡們還沒發現，一起衝進地下入口。

　　沿著通往地下的階梯，林紙奔向地下一層，找到裡面緊閉的大門，火速用指揮部傳過來的生成器生成多維碼，掃描，大門果然開啟了。

　　在開門的那一瞬間，裡面所有的虛擬顯示屏一起點亮。

　　指揮部發來的資料，林紙在路上就已經看了無數遍，打開空間跳躍點的流程熟記於心，她來到控制台前，飛快地按照資料裡的操作流程一步步來。

　　終於，人工智能的聲音響起：

　　【星際聯盟軍九區緊急超空間跳躍點已開啟。】

　　耳麥裡立刻傳來指揮部的聲音，他們肯定一直都在看著，因為幫不上忙，沒有出聲。

　　現在終於鬆了口氣：「謝謝你們。你們不知道，你們做的事對九區有多重大的意義。」

　　林紙沒管這些，一打開超空間跳躍點，把該做的事做完，馬上就往外跑。

　　秦獵他們全都正在外面被十幾隻可怕的白泡追。

　　林紙邊跑邊伸手，「把炮給我。」

　　秦梵二話不說，立刻卸下肩上的等離子炮，遞給林紙。

　　林紙飛快地卸下肩上的激光炮，扔給秦梵，赤字肩上的接口已經被殺淺改造過，可以用高級機甲的武器，林紙把等離子炮裝上，心中默念：快點修好吧，快點好吧。

　　也不知道到底有用沒有。

　　門外果然停著新來的五隻白泡，它們剛過來，根本沒看見林紙他們，毫無防備。

　　林紙抬起炮口，秦梵根本沒看清，五隻白泡就一起炸了。

　　等離子炮就像從來沒有壞過一樣，在她肩上運作正常。

　　林紙沿著來路狂奔，很快就看見秦獵他們了。

　　他們正在白泡們的攻擊下東躲西藏，滿地亂滾，不過還是時不時還擊，努力拖住了它們。

　　距離還非常遠，沒等衝到地方，林紙就抬起等離子炮的炮口。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一一命中，十幾隻白泡，全部瞬間炸開。

　　鋪天蓋地的可怕光束終於沒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秦獵在公共頻道問林紙：「跳躍點打開了？」

　　林紙回答：「已經打開了。」

　　公共頻道裡一片歡呼。

　　連邊伽都忍不住說：「謝天謝地。」

　　林紙忽然發現，公共頻道裡灰掉了一台機甲的名字——是戈蘭的左旋。

　　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轉過頭，看到了躺在廢墟間的左旋。

　　左旋並沒有化成灰，只是受到重創，機甲的半邊身體全沒了，線路裸露出來，駕駛艙的門也被削掉了一半。

　　戈飛已經從機甲裡出來了，爬進左旋破碎的駕駛艙裡，把戈蘭抱了出來。

　　他還沒死，林紙看見，他身上全是傷，白色的短髮染紅了一片，一塊破損的機甲殘片紮到了腹部，鮮血把訓練服全浸透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　雙生子

　　林紙火速從赤字裡出來，不少人也出來了，大家一起七手八腳地幫忙把戈蘭搬出來，從機甲裡拿出急救箱。

　　每個人都在機甲學院裡學過急救，急救箱裡配備了小型醫療儀，暫時把血止住了。

　　戈蘭現在需要醫療艙，然而這裡沒有。

　　林紙回頭去找秦梵，他能安全地潛伏在蘇爾倫城裡，手裡還有高級機甲和等離子炮，說不定知道哪裡能找到醫療艙。

　　然而四周都不見秦梵的影子。

　　秦獵沒有從鷹隼裡出來，在他們救治戈蘭的時候，一直在觀察周圍，防備突然又出現蟲族。

　　他當然知道她在找誰，說：「他已經走了。」

　　秦梵就那麼走了，但願他沒事。

　　現在顧不上他，林紙說：「蘇爾倫肯定有醫院，我們查查地圖……」

　　秦獵忽然插口道：「林紙，指揮部說，超空間跳躍點打開了，集結等待的聯盟軍艦已經開始進入九區，他們知道戈蘭的情況，給了我們一個集合坐標，只要戰艦一突破蟲族的防線，就會有救援飛船專程帶著醫療艙過來，我們也可以走了。」

　　星際聯盟軍的戰艦終於到了九區，他們也可以離開首府星回家，卻沒人能高興得起來。

　　左旋已經完全報廢，不能用了，大家把戈蘭小心地放進戈飛右旋的駕駛艙裡。

　　戈蘭傷得這麼重，得迅速殺出蘇爾倫城，去集合點。

　　小隊往東出城。

　　一路上仍然時不時遇到蟲族步兵。

　　但是這次，林紙手裡多了個大殺器——秦梵帶來的等離子炮，這東西威力奇大，一大團電漿射出去，一片蟲兵全滅。

　　出城的速度比剛剛進城時快得多。

　　邊伽在隊聊裡說：「不知道宮危他們怎麼樣了。」

　　安珀答：「管他們呢，趕緊把戈蘭送出去才是當務之急。」

　　他說得對。

　　戈蘭受傷，戈飛的臉色比他還蒼白，兩個人沒有通感，也像有通感一樣，他從剛剛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只駕駛右旋，緊跟著赤字。

　　林紙帶著等離子炮在最前面開路，火力全開，每次瞄準和發射都快到不可思議，其他人都還沒看清蟲子，蟲子就已經化成了灰。

　　赤字腳下完全不停，以最快的速度帶著隊伍往前。

　　雙生子從出生就在一起，如果真死了一個，讓另一個還怎麼活。

　　戈飛手指上的細紋笑起來很可愛，戈蘭手指上的細紋笑起來有點歪，他們是兩個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靈魂，誰也不能替代誰。

　　他們都必須得活著。

　　終於把冒著滾滾黑煙的蘇爾倫城拋在身後，隊伍向東邊集合點的方向狂奔。

　　一直跑到天擦黑時，終於到了集合地點，是一片大湖旁邊。

　　這裡是曠野，沒有蟲子，來接人的飛船還沒到，大家長途奔襲，又打了一整天仗，坐下來邊休息邊等飛船。

　　邊伽在隊聊裡問林紙：「剛才你帶回來的那台高級機甲是什麼人啊，等離子炮也是它的吧？是聯盟軍的人嗎？」

　　除了軍人，別人也不太可能會有這種重型武器。

　　秦梵幫完忙就立刻走了，一秒都沒多留，林紙知道，他並不想暴露身份。

　　林紙回答：「不清楚。大概是轟炸時剛好留在蘇爾倫城的機甲吧，看見我們遇到危險，過來幫忙。」

　　秦獵發私聊過來：「是秦梵？」

　　他猜得相當準。

　　秦梵一直藏在機甲裡，也沒跟秦獵他們說過話，林紙好奇：「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秦獵答：「亂猜的。」

　　能準確地在她最需要幫忙的時間和地點出現，除了能看到未來的先知，大概也沒別人了。

　　一名隊員忽然指著遠處的天際，喊：「你們快看！」

　　只見天際線上，最後一抹橘紅色的霞光中，出現一架人類戰艦的剪影，它前面是個熟悉的白色巨泡，已經著火了，正在飄飄搖搖地往前逃跑。

　　戰艦中傾瀉出明亮的炮火，一聲悶雷般的巨響，白色巨泡呼地騰起大片火光，像一隻燃燒的巨型氣球一樣，搖搖晃晃地往地面跌落下去。

　　星際聯盟軍的戰艦已經進來了。

　　林紙從赤字裡出來，爬上右旋的腿，去看戈蘭。

　　駕駛艙的門半開著，戈飛正把一瓶水湊在戈蘭嘴邊，一點點地餵進去。

　　林紙說：「我們看見聯盟軍的軍艦了，接人的飛船也應該馬上就來了。」

　　戈飛點點頭。

　　戈蘭渾身受傷，全身上下被繃帶包得像隻粽子，看見林紙，只有眼珠動了動，又張了張嘴。

　　戈飛很明白他的意思，不用他費勁出聲，就對林紙說：「他想讓你再猜一次，誰是戈飛，誰是戈蘭。」

　　林紙點頭答應。

　　戈飛說：「你先出去一會兒，我們要化一下妝。」

　　雙胞胎就算在這種時候，還樂此不疲。

　　林紙回到赤字裡，等了一會兒，收到了右旋的私聊，「我們好了。」

　　林紙重新進了右旋的駕駛艙，看見他倆的樣子，哭笑不得。

　　孿生子並排半躺在駕駛艙裡，身上一起蓋著一條毯子，拉得非常高，兩個人的腦袋上都一式一樣地打著繃帶，到處都遮得嚴嚴實實，四隻眼睛一起看著林紙。

　　這真不比八百里外露出一根頭髮絲好多少。

　　戈蘭受傷了，發不太出聲音，為了不露餡，戈飛也不能出聲，所以他們把手環放在毯子上，虛擬屏幕對著林紙，上面打著一行大字：【猜一猜，誰是戈飛，誰是戈蘭？】

　　林紙仔細看了他倆半天，最終搖搖頭：「我不知道。」

　　兩個人的四隻眼睛一起彎出好看的弧度。

　　林紙伸手幫他們拉了拉毯子，理了理繃帶，就出去了。

　　所有人都望著天上，翹首以盼。

　　夜色漸濃，耳麥裡終於傳來指揮部的聲音：「聯賽學員，救援飛船估計應該到了。」

　　與此同時，空中終於有了隆隆的輕響，一架制式熟悉的小型軍用貨運飛船出現在空中，緩緩降落。

　　飛船一停穩，艙門就開了，裡面明亮的燈光照出來，好幾個穿聯盟作戰服的軍人出來，幫忙把戈蘭運上飛船。

　　林紙問他們：「你們帶醫療艙過來了嗎？」

　　其中一個說：「放心，就在飛船上，是聯盟軍最好的醫療艙。」

　　戈飛跟著戈蘭上飛船去了。

　　飛船船員看見所有人都站在下面，絲毫沒有上船的意思，有點奇怪，「指揮部說也要帶你們一起走，你們不上船嗎？」

　　秦獵說：「我們不走了。」

　　林紙正在裁判頻道跟指揮部說：「我們剛才商量過了，都想留下來幫忙。」

　　首府星上有很多蟲族步兵，還有蟲族戰艦釋放的各種蟲子，廢墟裡應該還藏著倖存者，時刻都可能被四處亂竄的蟲子找到，身處危險中，沒人想現在回去。

　　指揮部安靜了一會兒，回復：「我們同意你們的要求。」

　　飛船起飛了。

　　一上船，戈蘭就被放進醫療艙裡。

　　他忍不出籲出一口氣。軍用醫療艙功能強勁，迅速修復傷口，躺進去就舒服多了。

　　隨船的醫療官一直坐在旁邊調校醫療艙的各種參數，一邊隨時觀察戈蘭的情況。

　　戈飛仍然很緊張，問醫療官：「他沒事吧？」

　　「不用擔心，」醫療官說，「雖然傷得很重，但是治療得很及時，應該很快就會恢復了。」

　　他伸手解開戈蘭頭上的繃帶，「不用這個了，綁著它反而妨礙傷口癒合。」

　　一張小小的紙片從戈蘭的繃帶裡飄出來，落在地上。

　　醫療官撿起來，掃了一眼沒看懂，「這是什麼？」

　　戈飛接過來，看了看，遞給戈蘭。

　　只見紙片上寫著：「這個是戈蘭，轉賬一千塊。」

　　戈飛和戈蘭：「……」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　鬼斧神工

　　接下來的幾天，時不時地，就能看到天上聯盟的大小戰艦和蟲族的戰艦飛過。

　　林紙帶著這支機甲隊伍繼續清剿地面上的蟲族。

　　武器庫裡帶出來的能量塊足夠，他們馬不停蹄，清掉一個又一個城鎮裡的蟲子，餓了就喝一支濃縮營養液，晚上就原地休息幾個小時。

　　一路上，經常會遇到躲在密林中、山谷裡的倖存人類，只要遇到，隊伍就告訴他們，聯盟的戰艦已經到九區來了，只要再堅持一陣就行了。

　　那些無處不在，經常會突然冒出來的蟲子，對躲起來的倖存者是嚴重的威脅，但是在機甲們面前，就全無反抗之力。

　　蟲族戰艦自顧不暇，沒再釋放新的蟲子到地面上，清掉一隻少一隻。

　　第三天，大家正坐在一起休息時，屏蔽已久的通訊信號終於恢復正常。

　　這說明蟲族已經無力維持九區行星的信號屏蔽，正在節節敗退中。

　　外面的各種消息，潮水般一股腦湧進手環。

　　好消息是，邊伽的爸媽都沒事，正在MQ187號行星的一個倖存者基地裡，邊伽收到他們的消息後，立刻爬進機甲，駕駛青青瘋跑了一圈，差點一頭栽進蟲子堆。

　　然後是戈蘭的消息：【一千塊已轉。】

　　林紙彎彎嘴角。

　　秦獵跟秦修報了平安，告訴林紙，秦梵也沒事，還難得地跟他爸通了次話，通話時，秦修和秦以森他們正在天諭開會，雖然秦梵只有簡單的兩句，他爸激動得斷掉視頻後，連正在跟秦修吵什麼都忘了。

　　林紙還收到了千里遙從前些天到現在的一大串消息，林紙立刻發消息給她，告訴她沒事。

　　千里遙回復：【我知道你沒事！我看到你們的紀錄片了！】

　　林紙：？？？

　　秦獵也碰碰林紙，「林紙，聯賽主辦方剪輯了一個紀錄片。」

　　林紙查了一下。

　　參賽的每台機甲上都有直播設備，機甲外的攝像頭、公共頻道和隊聊的信號全部傳送出去了，全程記錄了從飛船迫降到突進蘇爾倫城成功打開超空間跳躍點的全過程。

　　聯賽主辦方徵求聯盟軍事委員會同意後，把機甲的影像剪輯出來，去掉了一些需要保密的內容和過於血腥直白的鏡頭，發在了官網上。

　　剪輯不算長，只有一個多小時，卻在網上爆火。

　　這是聯賽歷史上最特殊的一次決賽。

　　比賽變成了實戰，幾支聯賽學員組成的隊伍，殺進被蟲族佔領的城市中心，打開超空間跳躍點，拯救了整個九區。

　　剪輯一放出來，官網就癱瘓了。

　　相關話題在每個社交媒體上洗屏。

　　林紙把視頻拉了一遍，發現宮危的星光隊和月海隊的部分被剪掉了，只用文字寫了一句：兩支隊伍和其他隊伍失散，乘飛船離開首府星，在一顆無人星球上被聯盟軍救走，回到母星了。

　　宮危在突圍前，一直在小心地讓所有人用私聊聯繫，避開指揮部的監控，估計他打的算盤是，突圍後推脫沒法回頭救援，一走了之。

　　戰場上情況復雜，機甲攝像頭能拍到的有限，未必會露出馬腳。

　　可惜他們和月海隊逃跑時，林紙上了月海隊偵查機甲駕駛員的身，特地操控他的手指，點開了公共頻道。

　　宮危當時的怒吼和月海隊員的解釋全部傳出去了，不止大家都聽見了，指揮部也絕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林紙正在看消息，安珀過來了，在他倆旁邊坐下，「要不要聽宮危家的八卦？」

　　他自稱是宮家的八卦專家，果然名不虛傳，通訊一恢復，就如同重新長回了千里眼和順風耳。

　　他說：「宮家這兩天可熱鬧了。」

　　宮危一回到母星，就被他爸宮元罵得狗血淋頭，父子兩個大吵了一架。

　　宮元覺得宮危沒有堅持到底，跟著隊伍去打開跳躍點，白白丟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宮危只用一句話就把他爸堵回去了：「當時那種情況，要是你的話，你會冒險跟著他們去開跳躍點？」

　　據說吵完，宮元氣急敗壞地去了一趟聯盟大廈，隔天就傳出消息，星圖和聯盟簽了一系列合同，價格優惠到像白送。

　　星圖花了巨款撈人。

　　安珀說：「人算是撈出來了，不過宮元還是把他的另一個私生子接回宮家大宅，宮危的繼承人身份可能不保了。」

　　兩支隊伍中途「失散」的事，就算視頻中含糊帶過，還是有不少人看出了問題。

　　評論裡有座高樓，就在討論星光隊。

　　【怎麼可能會失散呢？他們明明就知道目標坐標，直接過去和大部隊匯合不就行了？】

　　【林紙他們能過去，他們兩隊就過不去了？】

　　【失散了，還那麼巧，找到了飛船，這「運氣」也沒誰了吧？】

　　【據說是星圖新開發的小飛船，專門逃生用的。】

　　【他們這是當了逃兵吧？】

　　【非要把逃跑說得那麼委婉。】

　　林紙還注意到，視頻裡也徹底剪掉了秦梵的鏡頭，看起來就像機甲隊引開白泡後，林紙就直接進到地下，一個人打開了跳躍點一樣。

　　林紙忍不住跟秦獵感慨：「這剪輯技術，真是鬼斧神工。」

　　秦獵笑了，「沒錯，這麼短一段視頻的剪輯，不知道受過多少各方勢力的影響。」

　　最後還能成功發出來，聯賽主辦方也很不容易。

　　秦獵說：「不過這樣剪，也不錯。」

　　林紙明白他的意思，這種剪法，就去掉了那些可能讓她暴露能力，引人懷疑的部分。

　　片尾打出字幕，留在武器庫裡的DBQ316小隊和倖存者全部存活，還放出了戈蘭的鏡頭，他和戈飛都在醫療站裡，給了鏡頭一個一式一樣的笑容。

　　視頻最後，停在這幾天隊伍在首府星清掉剩餘蟲族的鏡頭上。

　　至此，參加聯賽的七支小隊，除了第一天被蟲族戰艦擊中的那台輔助機甲，全部在這場意外中活下來了。

　　外面的紛紛擾擾和隊伍無關，大家繼續在首府星上專心滅蟲。

　　直到有天下午，大家正在一座城鎮裡燒烤兵蟲時，頭一次看到了聯盟的地面部隊。

　　部隊主要由步兵組成，人人都穿著林紙熟悉的步兵甲，帶領步兵的是幾台高出不少的高級機甲，他們從城鎮對面過來，和林紙他們做的事情一樣，就是清掉剩餘的蟲子。

　　兩方人馬在城鎮中心匯合。

　　第一次和人類會師，大家都有點小激動。

　　他們帶來了好消息。

　　九區的蟲族戰艦已經基本都被消滅了，現在各行星都在清理地面戰場，主要城市已經地毯式搜索過，進入收尾期。

　　唯一的問題是直到現在，還是沒人知道，為什麼九區會突然出現蟲族戰艦，但是不管怎麼說，九區重新回到了人類手裡。

　　聯盟肯定會有新的佈防措施。

　　傍晚時，耳麥裡也傳來指揮部的聲音：「聯賽學員，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次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一艘軍用貨運飛船來接他們。

　　這回是長途飛船。

　　剩下來的四支隊伍，帝國機甲和榮耀隊都是母星的隊伍，信諾隊來自四區，比鄰星第一機甲隊戈飛和戈蘭不在，還有三名隊友在隊伍裡，要回六區，不過船長說，會先送大家一起去母星首都。

　　飛船離開首府星時，林紙從舷窗往下看，想起那天迫降的時候，恍若隔世。

　　這些天幾乎沒怎麼好好睡覺，大家一上飛船，放好機甲，就都倒在床上睡著了。

　　邊伽睡著前，還嘟囔了一句：「希望這回飛船上沒有扁翼蛞。」

　　林紙只答了句：「隨便吧。」就昏睡過去。

　　這回飛船上沒有扁翼蛞，也沒有其他蟲子，大家睡得昏天黑地，連中間跨越超空間跳躍點的震動都不知道。

　　醒來時，已經到母星了。

　　飛船緩緩下降，母星聯盟首都的高樓大廈出現在視野裡。

　　高聳的樓宇間，穿梭著無數懸浮車，從貴得要命的豪車，到很便宜的小車車，匯成車流，匆匆來去。

　　剛從九區首府星的滿地廢墟中回來，大家的心情十分復雜。

　　就在幾天前，蘇爾倫城和九區的其他城市，也還和這裡一樣，人們上班下班，早出晚歸，操心著各種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

　　然後天空中忽然出現了奇怪的戰艦，一切都變了，家沒了，親人沒了，所有財產付之一炬，活下去變成了最大的奢望。

　　邊伽嘀咕：「怪不得都說，上過戰場的人回歸正常生活後，感覺會不太一樣。」

　　飛船沒有去航棧，而是直奔聯盟首都北邊。

　　船長過來說：「我們收到聯盟軍事委員會的指示，在送大家回家之前，要先去聯盟大廈，那裡有一個簡短的歡迎儀式。」

　　首都北面是聯盟一系列行政機構的辦公地點，其中最著名的就是聯盟大廈，是一座古老的灰色建築，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

　　聯盟大廈前的停機坪上，有一群人正在等著他們。

　　林紙一眼就看到了帝國機甲學院的院長，費維上將。

　　飛船停穩，等林紙他們一出來，他就迎上來，臉上深深的形狀嚴肅的皺紋裡，都藏不住笑意。

　　他站在踏板旁，「你們是我最出色的學員。」

　　林紙第一個下飛船，正小心地低著頭，沿著挺陡的踏板往下走，被他熱情洋溢地一巴掌拍在背上，小身板被拍得往前踉蹌了幾步，差點當場表演平沙落雁式。

　　林紙：「……」

　　帝國機甲隊的每個人都挨了一下他的摧心掌。

　　秦獵跟他很熟，問：「是什麼歡迎儀式？」

　　費維上將眼中含笑，「就在聯盟大廈的禮堂裡，去看看就知道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搭檔

　　邊伽嘀咕：「就穿這樣？」

　　大家剛從戰場回來，訓練服穿了好多天了，連澡都沒洗過，訓練服的氣味和顏色都很可疑，蹭得五花六花的，說不定還沾著各種蟲子的不明液體。

　　旁邊另一個穿軍裝佩中將軍銜的人說：「沒關係，就這樣就很好——特別好。」

　　林紙他們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個「簡短的歡迎儀式」並沒有那麼「簡短」，陣仗有點大。

　　星環九區各種熟悉的不熟悉的媒體全來了，比聯賽時還熱鬧。

　　戈飛和戈蘭也已經到了，正在座位裡等著他們，戈蘭看上去一切正常，和戈飛一模一樣，已經沒什麼事了。

　　這不止是一個簡單的歡迎儀式。

　　四支小隊的隊員們臨危受命，拯救了整個九區，聯盟軍事委員會決定，要給他們頒發星際聯盟軍的最高榮譽，星環勳章。

　　林紙拿到了一級星環勳章，其他十九名隊員也都拿到了二級星環勳章。

　　林紙心想，其實還有一個理應拿到星環勳章的人，沒有出現在這裡。

　　要是他真的站在這兒，說不定他爸能激動得暈過去，不會再說他到處游蕩，不務正業。

　　機甲學院的學員雖然是軍隊編制，但是畢業後，要在軍隊中經過兩年的實習訓練期，才會成為真正的軍人，這是聯盟有史以來，破天荒第一次，給還在機甲學院讀書的學員頒發星環勳章。

　　頒發勳章的是星際聯盟的現任主席，米拉元帥。

　　米拉元帥一頭銀髮盤在腦後，給二十名學員一個接一個地在髒到可怕的訓練服上別上勳章，第一個就是林紙。

　　「我其實一直都在看你的比賽直播，」她低聲說，「你是我們Omega的驕傲。」

　　態度很慈祥，動作也很溫柔，至少沒給林紙來一巴掌。

　　輪到戈飛，林紙聽見她問，「你是戈飛？我……」

　　戈飛認真地回答：「不是，元帥，我是戈蘭。」

　　米拉元帥一臉抱歉，勳章上都有名字，她趕緊換掉，把戈蘭的星環勳章發給了他。

　　林紙：「……」

　　大家戴著勳章回到座位，邊伽低頭看著胸前，嘀咕：「還挺漂亮的。」

　　林紙低聲答：「勳章是不錯，可惜咱們的決賽沒了，獎金全都泡湯了。」

　　秦獵看她一眼，「你不知道星環勳章是有獎金的？」

　　林紙立刻轉過頭。

　　秦獵偏頭過來，靠近她的腦袋，「這可是聯盟的星環勳章，當然有獎金，你拿到一級勳章，軍事委員會這些天就會發五百萬的獎金到你的賬戶裡，我們的二級勳章，每人也都有兩百萬。」

　　林紙：！！！

　　比小隊拿到聯賽第一名能分到的獎金還多。

　　星際聯盟太實在了。

　　殺淺搭茬：「我聽說，星環勳章如果真的拿出去拍賣的話，賣價應該會到千萬以上，不過這是聯盟的最高榮譽，當然不會有人賣。」

　　林紙：「……」

　　林紙暗暗琢磨，一定得花錢給這個價值連城的小金章租個保險櫃，鎖起來。

　　頒授儀式結束後，有個簡單的記者招待會，大家回答了記者們的提問。

　　提問應該是事先溝通過，並沒有任何刁鑽的問題，都是關於這次在首府星的經歷的，不少人指名林紙回答問題，有些問題是問秦獵的，秦獵也全都拋給林紙。

　　林紙能看得出來，他是有意讓她在全聯盟面前刷臉。

　　秦獵從聯賽前開始，就一直在努力幫她提升知名度，林紙甚至覺得，他完全不管賽前他倆的緋聞，讓粉紅泡泡滿天飛，其實也是這個目的。

　　她現拿到了聯盟的星環勳章，名字應該已經在星環九區家喻戶曉，他還在繼續努力，不知道是想幹什麼。

　　不過很快就知道了。

　　結束後，信諾隊和比鄰星隊都乘飛船走了，榮耀隊和邊伽和殺淺他們也都有專車送回各自的學院，有人卻把林紙和秦獵單獨留了下來，讓他們上了一輛懸浮車。

　　藏青色的懸浮車明顯是星際聯盟軍的，開了半天，飛到了首都以西的一片基地。

　　基地裡有人正在等著他們，是個一頭灰髮的中年人，穿軍裝，看肩章是中將。

　　秦獵跟他很熟的樣子，幫林紙介紹，這人是星際聯盟軍負責這個基地的文森中將。

　　秦獵問他：「通過了？」

　　文森中將回答：「對，評估委員會考察了幾十對搭檔，經過資質篩選，最終留下了六對，不過把你們兩個排在了第一位。」

　　林紙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文森中將看出林紙沒聽懂，問她：「你肯定知道神之信條吧？」

　　神之信條，林紙確實聽過很多次。

　　當初補考步兵甲，腳踝受傷，躺在醫療艙裡時，曾經聽到醫生說起秦獵，那是他們就說過，秦獵是摸過神之信條的人。

　　還聽到有人說過，全聯盟的機甲學院，白色的機甲都叫神之信條，黑色的都叫暗夜遊蕩者。

　　感覺神之信條應該是一台很著名很厲害的機甲，其他就不知道了。

　　林紙點頭，「知道。」

　　她在撒謊，沒能逃過秦獵的眼睛，秦獵稍微挑了一點點眉毛。

　　文森中將卻看不出來，他接著說：「大家都知道，星際聯盟軍有一個超級機甲計劃，是和天諭合作，開發和製造比當前這些機甲更好的超級機甲，讓它們搭載最好的武器，參加地面作戰，或者執行特殊的任務，神之信條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台。」

　　「我們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建造了神之信條，造好後，雖然也請人試駕過，但是覺得還是不太理想，神之信條搭載的耦合系統對單個駕駛員負擔太大，很多操縱不能完成，所以我們現在把它升級了。」

　　他說：「我們把它改成了雙人機甲，由兩名駕駛員分擔負擔，最近剛剛通過測試。從它進入測試階段起，我們就一直在全聯盟的機甲駕駛員中尋找合適的雙人駕駛員。」

　　秦獵幫忙補充，對林紙說：「我和安珀也來試過，不太行。」

　　文森中將繼續說：「前一段時間，秦獵忽然推薦了你。他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出色的駕駛員，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我們本來一直在猶豫，但是看過你最近無論是在聯賽裡還是在九區的表現，覺得他可能是對的。他說還沒和你商量過，還不知道你願不願來試試看。」

　　秦獵望著林紙，「我是想在聯賽結束後，先帶你來看看機甲，再讓你做決定。」

　　原來如此。

　　這就是秦獵邀她參加聯賽，主動讓出他的主控位置，努力提升她的曝光量和知名度的原因。

　　他一直很明白她的能力，可是別人不懂。

　　帝國機甲學院籍籍無名、門門成績墊底甚至要補考的林紙，很難通過評估委員會的審核，駕駛神之信條。

　　但是院際聯賽第一名的主控指揮就完全不一樣了。

　　沒想到陰錯陽差，決賽沒有了，她卻拿到了聯盟的一級星環勳章。

　　她現在完全有資格競爭神之信條駕駛員的位置，名正言順。

　　幾個人一起往基地裡走。

　　基地很大，能看到各式奇奇怪怪的機甲，有的已經歡蹦亂跳了，有的好像還沒完工。

　　文森中將帶著他們通過一層層關卡，來到基地最裡面的一間大廳。

　　大廳高而空曠，足夠機甲活動，一側安置著一排排虛擬屏幕，有不少工作人員正在忙碌著。

　　林紙終於看到了神之信條。

　　它就站在大廳中間，比基礎機甲和林紙見過的高級機甲都高，也漂亮得多。

　　它通體純白色，稍微低著頭，安靜地站在那裡，像在等著她的到來。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八章　神之信條

　　林紙走過去，仰頭看著它，問：「我能摸摸嗎？」

　　文森中將被她逗笑了，「你當然能。」

　　林紙摸了摸它的小腿，心想，所以她也算是摸過神之信條的人了。

　　文森中將問：「你們現在就想試試麼？不過你們剛從前線戰場回來，要不要先去休息，下午再說？」

　　林紙已經在長途飛船上足足地補過覺了，現在看著這麼大這麼好又這麼誘人的一台機甲，根本不想走，躍躍欲試。

　　秦獵一眼就懂她的表情，不用她開口，對文森中將說：「我們現在試試吧。」

　　文森中將問旁邊虛擬屏前的工作人員：「神之信條重置過了沒有？」

　　他們回答：「剛才已經重置過了。」

　　看來還有別人也剛來試駕過神之信條，他們又按流程，把它重新恢復成了初始狀態。

　　林紙和秦獵兩個人乘自動升降梯，升到駕駛艙。

　　神之信條的駕駛艙比基礎機甲的從容多了，有兩個並排的駕駛位。

　　秦獵去右邊的座位坐下，林紙就坐在了左邊。

　　駕駛艙的門還沒關，下面的文森中將一直在仰頭看著他們，看見他倆坐的位置，怔了怔，問：「秦獵，你坐副駕駛位？」

　　秦獵答：「對，林紙主駕駛。」

　　下面虛擬屏幕前監控神之信條狀態的工作人員們，也全都忍不住抬頭往上看。

　　有人低聲說：「秦獵竟然坐副駕駛位？那可是秦獵。他上次和安珀一起過來的時候，是坐主駕駛位吧？」

　　旁邊的人回答：「坐左邊的那個是林紙。你不認識林紙？沒看最近九區蟲族入侵的報導？」

　　「看了啊，這個就是林紙？」

　　那人的眼睛都大了一圈，忍不住又抬頭仔細看。

　　「我只看見她的機甲上有條大尾巴，沒注意人是長什麼樣的。林紙原來那麼又瘦又小？我還以為機甲學院的學生都長得很高很壯。」

　　一點都不高也不壯的林紙在主駕駛位坐好，戴上頭盔。

　　秦獵點了點控制屏，關上艙門，也戴上頭盔，「我們走流程建立耦合。」

　　駕駛一台機甲的第一步，就是讓機甲認主。

　　兩個人一起點了一下控制屏上提示建立耦合的標誌。

　　大廳裡有一面巨大的虛擬顯示屏，同步顯示機甲的狀態，現在上面和機甲內的控制屏一樣，出現了進度條。

　　上面是主駕駛的，下面是副駕駛的。

　　秦獵建立耦合的進度條刷地一下，從頭走到尾，瞬間完成了，而林紙的進度條乾脆只是閃現了一下而已。

　　兩個人的耦合流程已經走完了。

　　大屏幕上顯示一行字：【已成功建立100%深度耦合。】

　　所有人都懵了。

　　在林紙他們之前，已經有好幾對駕駛員來試駕過神之信條，每一個都是聯盟機甲駕駛員中的佼佼者，就沒見過哪對能用這種速度建立耦合。

　　神之信條的耦合系統比基礎機甲復雜得多，和它建立耦合，不是鬧著玩的，有不少人的耦合過程沒走到一半，就暈到受不了。

　　結果這兩個，已經直接建立耦合了，還是百分百深度耦合。

　　人人都知道，秦獵的血統特殊，比別人快算正常，可是林紙竟然比秦獵還快。

　　剛剛那個工作人員喃喃自語，「看來她坐主駕駛位，還真的是有原因的。」

　　林紙並不知道下面的人都在小聲議論，翻了一遍控制屏，發現和赤字的控制系統很像，並不難用。

　　座艙也是全周天的，林紙點開周圍的虛擬屏幕，駕駛艙壁和神之信條的身體變成了一層虛影，兩個人就像並排坐在懸浮在空中的座位裡一樣。

　　林紙問秦獵：「雙人機甲是怎麼駕駛的？」

　　秦獵答：「因為負擔太重，所以一般來說，兩個駕駛員會做功能上的切分，比如一個人控制機甲的某些行動，像奔跑跳躍這些，另一個人控制手部動作和炮火射擊。」

　　林紙懂了，「就像我們上次一起控制鷹隼那樣。」

　　上次兩個人在同一個身體裡時，一個控制鷹隼的上半身，一個控制下半身，動作極其不協調，和邊伽打架，摔得不亦樂乎，十分好玩。

　　秦獵繼續說：「如果這樣配合不好的話，也可以輪流，一個人只控制一小段時間，等受不了的時候，就立刻換另一個人操控。」

　　秦獵坐在駕駛位，偏頭看她，繼續說：「可是我現在深深懷疑——說不定你一個人就足夠了，根本用不上我。」

　　他鼓勵她：「你先自己試試看。」

　　林紙答了聲「好」。

　　神之信條立刻動了。

　　它一動，林紙就體會到了它和赤字的不同。

　　它比赤字更像人的身體。

　　和基礎機甲相比，它的動作更精確，更自由，更沒有限制，另一方面，通過耦合感應的反應速度也快得多了，能靈敏地感受到林紙發出的指令，連林紙駕駛基礎機甲時，有時會感覺到的小延時都沒有了。

　　這裡是室內，空間有限，又有那麼多工作人員，林紙不太敢做大動作，只往前走了幾步，立刻覺得，動力給的又足又穩。

　　它就像一個嶄新的、靈活的、完美的，又強壯無比的新身體。

　　林紙立刻喜歡了。

　　神之信條一邁步，下面虛擬屏前的工作人員手裡的活就全停了，所有人一起驚訝地抬頭看向神之信條。

　　林紙發現他們全都在盯著她看，禮貌地跟他們揮了揮手。

　　工作人員：「……」

　　不理不太合適，工作人員們只得也抬起手，一起對她揮了揮。

　　「你們看數據。是林紙那邊發出的信號。她居然能動。」一個人臉上掛著尷尬的笑容，搖晃著手小聲說。

　　「我頭一次看到有人在第一次試駕神之信條的時候就能動，一般人這時候不是應該吐了嗎？」

　　「就算不吐，也應該暈得不行了。」

　　「秦獵上次也動了。」

　　「秦獵不是人，不算。」

　　「問題是一個不是人的人，到哪去挖來了第二個不是人的人？而且好像比他還不是人。」

　　林紙行動自如，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駕駛神之信條，繞場溜達了一圈。

　　秦獵無所事事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讓她帶著他到處逛。

　　「我坐在這裡也還是有意義的。」秦獵正色說，「可以陪你聊天，幫你遞水，幫忙看個地圖什麼的，還能在你戰鬥的時候給你加油。」

　　林紙：「……」

　　他以為他是啦啦隊。

　　林紙專心體會著這台新機甲，不過很快就發現，情況並沒有秦獵預料的那麼樂觀。

　　她沒有暈也沒有吐，但是感覺到了另一種不對勁——頭疼。

　　腦袋深處，像是有一條神經一跳一跳的，開始隱隱作痛。

　　秦獵當然立刻感覺到了，馬上接手機甲，「我來操控。你稍微緩一下。」

　　秦獵心中十分後悔。

　　他很知道她的能力，有點太託大了，她生平從沒上過這麼復雜的機甲，應該讓她先適應一會兒，再獨立操控。

　　林紙坐著緩了緩，感覺好了一點。

　　神之信條很好玩，林紙看著還想再試試，又動了動神之信條的手臂。

　　才一動，眼前就忽然一陣發白，看不清東西，頭也在疼，疼得比剛才還厲害，一下又一下，像尖銳的針尖在裡面紮。

　　秦獵立刻摘掉頭盔，過來扶住她的肩膀。

　　林紙的視野慢慢恢復了，逐漸清晰起來，秦獵那雙漂亮的眼睛正在很近的地方擔心地看著她。

　　他說：「這是第一次，我們稍微試一下就可以了，結束吧？」

　　林紙也怕不小心把自己弄瞎，摘掉頭盔。

　　摘掉頭盔後，頭疼的感覺就消失了。

　　秦獵說：「和機甲耦合的時候，可能會有點不舒服，頭暈噁心都是正常的。」

　　當初第一次和赤字建立耦合時，杜教官也這麼說過。

　　看來神之信條不像赤字那麼乖，就像匹烈馬，得馴服才行。

　　兩個人從駕駛艙裡出來。

　　林紙不覺得怎樣，文森中將卻迎上來，神情很激動，「你們兩個太棒了！我第一次看到剛和神之信條建立耦合，就適應得這麼好，可以做這麼復雜的動作的人！」

　　林紙心想：不就是邁了幾步，隨便晃了晃胳膊嗎？

　　文森中將問他倆：「駕駛的時候，有什麼不舒服嗎？」

　　林紙實話實說：「我剛才覺得有點頭疼。」

　　文森中將想了想，「頭疼啊？其他人都會說頭暈噁心，倒是沒聽人說過頭疼。會不會是你……呃……」

　　他把後半句嚥回去了，飛快地上下掃視林紙一眼。

　　林紙懂他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大概其他過來試駕的機甲駕駛員都很強壯，長得像她這麼弱的人很少。

官不聊生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說我短？

　　文森中將說：「最近評估組和其他幾組駕駛員都住在基地，我們本來是打算今天開始正式評估，可能會持續一兩天。」

　　他有點歉意，「你們兩個這些天在九區前線，我們原打算等你們回來之後，單獨給你們評估一次，你們今天剛回母星，會不會太累……」

　　林紙遇到神之信條這麼一個大玩具，捨不得走，馬上回答：「沒關係，我們和他們一起評估。」

　　「那當然好，」文森中將說，「神之信條要維護，評估要到下午才開始，基地裡有宿舍，你們要不要先去洗澡換衣服？」

　　秦獵立刻答應了。

　　林紙知道，他髒了這麼多天了，在盡量忍著，再不洗大概又需要送花圈了。

　　文森中將找來基地的士兵，給兩人安排了這兩天住的地方。

　　就在基地的裡面。

　　那個士兵一路熱情洋溢地介紹基地的各種設施，一直帶他們走到最裡面接待訪客的宿舍區。

　　分給他倆的是單人單間的宿舍，配色是藏青和白色，一看就是星際聯盟軍的風格，一桌一床一排靠牆的櫃子，外加衛生間，全無雜物，極簡主義者一定喜歡。

　　林紙和秦獵看了看秦獵的房間，又跟著士兵，一起去隔壁林紙的房間參觀。

　　剛要進門，外面回來了兩個人，穿過走廊，去開對面的房門。

　　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幾乎一樣高，都穿著藏青色的連身訓練服，男人的手搭在女生肩上，姿態親密。

　　林紙看見了，眼睛就有點挪不開。

　　這兩個人長得非常出眾。

　　尤其是其中的女生，比林紙高了一頭多，訓練服的腰間收緊，腳下蹬著高幫軍靴，長長的頭髮髮梢半彎不彎，漫不經心地披著，眼睛明亮，五官讓人一看就覺得很舒適。

　　男的和她有幾分相似，身材挺拔，長得漂亮，甚至好像更陰柔一點。

　　他們也看到秦獵和林紙了。

　　男人興味盎然地望著他們，女生也偏頭看著林紙，眼睛彎了彎，像是用眼神跟她打了個招呼。

　　進了房間後，林紙才問帶他們參觀的士兵：「住對面的那兩個人是誰啊？」

　　士兵笑道：「和你們兩位一樣，也是過來試駕的機甲駕駛員，這幾天這邊住著的全都是來試駕神之信條的駕駛員，有好幾組呢。」

　　他說：「兩位稍等，我馬上回來。」

　　等他走了，林紙才說：「原來都是我們的競爭對手。對手還不少。」

　　她把對方叫做「競爭對手」，秦獵立刻懂了，「你很喜歡神之信條？」

　　「對。」林紙直言不諱，「我喜歡。我想把它搞到手。」

　　秦獵：「……」

　　秦獵不自然地轉過身，拉開櫃門，好像在查看裡面有什麼，口中說：「你就不能換個含蓄點的詞？」

　　「你是說『搞到手』嗎？」林紙又說了一遍，跟著他過來，探頭湊近了看看他的表情，「不管我用什麼詞，你害羞個什麼？」

　　秦獵關好櫃門，表情相當淡定，「我哪有？」

　　林紙不客氣地指出：「你耳朵紅了。」

　　剛剛的士兵很快就回來了，文森中將想得很周到，知道他們沒有衣服換，讓他送來了印著基地標誌的整套訓練服，每人兩套，從內到外，尺寸合適，還是全新的。

　　兩個人各自去洗澡換衣服。

　　房間的衣櫃上有簡單的全身鏡，林紙洗完澡，穿上那套藏青色的收腰連身訓練服，在鏡子前看來看去，轉了一圈又一圈。

　　林紙琢磨：別人頂多頭暈噁心，都不會頭疼，只有她會頭疼，難道真的是因為她的身體體質不好，神之信條的耦合系統對她的負擔太重了？

　　杜教官以前也說過，越是高級的機甲，對體質的要求就越高，她一直覺得身體素質不是太大的問題，看來是想錯了。

　　門虛掩著，秦獵敲了敲，直接進來了。

　　神侍大人也洗過澡，換上了訓練服，頭髮還微微有點濕，眼眸清亮得也像剛洗過一樣。

　　他看見林紙在幹什麼，忍不住走過來，扶住她的肩膀，把她撥得又轉了兩圈。

　　林紙莫名其妙：「你在幹嘛？」

　　「幫你轉圈。」秦獵回答，「你轉來轉去的又在幹什麼？」

　　林紙望著鏡子，「我在想，為什麼一樣的衣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能差這麼多呢？我比大家都短了好多。」

　　今天已經有四個人穿這套一式一樣的訓練服了，其他三個都人高腿長，只有她的尺碼驟然縮小了不少，尤其現在和秦獵一起站在鏡子前，她的這根藏青色的條條，就比秦獵那根藏青色的條條短了一大截。

　　秦獵認真地看了看鏡子裡的她，忽然俯身伸手在她膝彎裡一抄，就把她打橫抱起來了。

　　林紙：「你幹什麼？」

　　秦獵說：「確實很短，隨便一抱，就能抱起來。」

　　林紙默了默。

　　州官可以放火，百姓絕不能點燈，很短的藏青色條條非常不滿意，在他懷裡又扭又掙，使勁想下來，「你說我短？你敢說我短？？？」

　　這種力氣在秦獵這裡根本不算回事，他說：「我敢啊。」

　　他連人都不用放下，就直接低頭，吻住她的嘴唇。

　　兩個人這些天在九區忙著，已經很久都沒親過了。

　　他現在經驗豐富，親得無比熟練，林紙整個人都有點不對。

　　頸後的腺體突然冒出強烈的存在感，在飛快地升溫，燒得發疼。

　　林紙納悶：這是什麼原理？

　　兩個人前些天做了幾次臨時標記，現在稍一親近，從身體到腦子，都一起本能地往標記這件事上跑。

　　她的感覺他立刻就能知道，想瞞都瞞不住。

　　他還在繼續吻著她，林紙卻能覺得，他原本托在她背上的那隻手在向上探，手指滑進她頸後的頭髮裡，指腹若有若無地輕輕擦過她後頸上存在感異常強烈的地方。

　　林紙：「……」

　　他乾脆殺了她算了。

　　和他通感是一件可怕的事。

　　秦獵卻忽然把她豎過來，重新放回地上。

　　他鬆開她，甚至還退後了一步，臉上的表情很正經，「這裡是星際聯盟軍的基地。而且門也沒關好。」

　　林紙：？？？

　　林紙：知道是基地，你還親？

　　她頸後的腺體還在繼續火燒火燎，緩不過來。

　　林紙現在對他實在太熟悉了，一眼就能從他一本正經的眼神中看出一點捉弄人的光。

　　突然開始親她，又半途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把她撂在那裡，這人就是故意的。

　　林紙二話不說，往前幾步，按住秦獵厚實的胸膛。

　　秦獵像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一樣，被她的一隻手就推得連連後退，跌坐在身後的床上。

　　林紙跟著上去，毫不客氣地跨坐在他身上，像平時赤字和鷹隼打架鬥毆時一樣，把他死死地壓住。

　　坐的位置稍微有點尷尬，林紙想了想，又往前挪了挪，坐在他勁瘦的腰上。

　　再想了想，又往前挪了挪。

　　她一路挪著，把他壓得往後倒了下去，秦獵在喉嚨深處低低地笑了一聲，把手撐在身後，仰起頭看著她，「你要去哪？」

　　「不去哪。」林紙俯身吻住他。

　　他的唇齒都很放鬆，絲毫沒有抵抗的意思，林紙卻只星星點點地碰著他的嘴唇。

　　神侍大人超好親。

　　秦獵有點不滿，騰出一隻手，搭上她的腰，把她往下帶，「紙紙……」

　　林紙拍掉他的手，解開他胸前的一顆扣子，把手探進他訓練服的衣襟裡。

　　粗糙硬挺的藏藍色訓練服裡，是柔軟的白色貼身內衣。

　　秦獵悶悶地哼了一聲。

　　門那邊似乎有動靜，有人在敲門。

　　秦獵完全沒管，仍然半閉著眼睛。林紙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