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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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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 完美耦合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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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1 01:23:43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十四) 卡庫達觀察報告

  預言中的每個字都應驗了。

  人類當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電磁風暴,因為電磁風暴從爆發到抵達母星有一段時間,也有相應的應對措施,可問題是,這一次的電磁風暴來得太強烈,堪稱史上之最。

  母星上的電網都受到了影響,迎來大規模停電,不少電子設備也倒了大黴,不再工作,最可怕的是,通訊信號收到干擾,很多地方的網都斷了。

  母星的經濟活動足足癱瘓了好幾個小時,損失無法估量。

  一片混亂中,人人都想起了那個預言。

  來自太陽的風輕輕吹拂大地。

  這陣風吹得夠狠。

  有人憤怒了:「如果早就有人提醒過會有電磁風暴,為什麼不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當然是因為誰都不會把來自遙遠的未開化部落的預言當真。

  厄爾提的預言在社交平台上變成熱點,不少人都在說:「下次他們厄什麼提的神再預言地震火山爆發之類的,我絕對第一時間先跑了再說。」

  可沙拉並沒打算當個人形地震儀。

  她正在忙著和部落裡的人一起過節。

  冬季捕獵不易,也沒法採集和種植,是厄爾提人難得的閒暇時光,因此有個一年一度最隆重盛大的節日——冬節。

  城中早就把過冬的糧食準備好了,經過這兩年的開墾,梯田運作良好,今年的糧食特別充裕。

  入秋前,秦烈他們端掉了古里獸的老巢,沒有古里獸的騷擾,出城打獵特別方便,是以今年城中家家戶戶有糧有肉,一派過冬節的歡樂氣氛。

  秦烈和安倫也來到雷諾這邊過節。

  嘉珞也還沒有回北方,依舊賴在厄爾提城裡。

  他就住在雷諾這邊的後院,平時經常能見到沙拉。

  開始的時候,偶遇這個「卡庫達」時,多少還有點拘謹,後來就越來越沒正形。

  他堅決不肯回家,沙拉有點納悶,問了他好幾次:「都要過冬節了,你不回家和家裡人一起過嗎?」

  嘉珞每次都回答:「是我母親讓我暫時留在這邊,看看人類基地的情況。」

  後來被逼急了,才說:「你不知道,在我們部落,就算過冬節那天,都得先練完騎射,不練完不許回去吃節飯。在這兒過節多好玩,有酒有肉還沒人管,我才不回去呢,我又沒瘋。」

  雷諾這裡確實有酒,是野果釀的果子酒。

  冬節這天,天黑後吃節飯時,雷諾讓人從窖裡選了最好的一壇酒搬上來。

  雷諾在大廳裡擺上桌子,幾個人等上好菜,就團團地圍著坐了一桌。

  桌上好吃的不少,除了雷諾讓人預備的,還有秦烈和安倫從戰艦上帶過來的人類食物。

  沙拉最喜歡的,是種燉得很爛的肉骨頭,她沒個神樣,只用袍子遮著尾巴,埋頭抱著一根肉骨頭啃,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她的小老虎崽。

  花邊今天也被秦烈帶過來了,就在她房裡。

  她舉著骨頭,秦烈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麼,「我去把花邊帶過來?」

  沙拉索性擦擦手,站起來,「我們一起去。」

  花邊又長高了,已經高到沙拉的膝頭,被秦烈訓練得相當有規矩,乖乖地臥在火盆前,兩人帶上它,重新往雷諾的大廳走。

  大廳的門開著,能聽到雷諾他們在聊天,幾個人酒喝多了,話比平時多。

  兩個人走到門外時,聽到他們剛好在說神和神侍。

  嘉珞向來心直口快,怎麼想就怎麼出口,對雷諾說:「預言裡說了,卡庫達會統一大陸,管理大陸的人是卡庫達的侍從,說實話,我們一直以為神侍會是你。」

  雷諾抿一口酒,神情從容,「神侍是卡庫達親手選的,當然是卡庫達選誰就是誰。」

  但是他再理性,酒也有點上頭,忍不住又補了一句:「不過如果當初卡庫達真的選我的話,我當然也可以。」

  嘉珞逗他,「做神侍可是要立誓終身不娶的噢。」

  「那有什麼問題。」雷諾淡淡答,「就算我不是神侍,我都可以立誓。我願意向卡庫達獻上我的身體,我的靈魂……」

  安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哪有亂發誓的。別鬧了。」

  秦烈向前快走兩步,把門吱呀一聲推開。

  兩個人重新落座,大家早就忘了剛才的話題,漫無邊際地繼續瞎聊。

  花邊臥在沙拉和秦烈中間,沙拉把剛才啃過的骨頭遞給它,眼睛掃過雷諾他們。

  她的身體忽然一歪。

  秦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才沒讓她栽到地上。

  其他幾個人都嚇了一跳,「怎麼了?」

  沙拉已經睜開眼睛,坐直了,「沒事,就是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只有秦烈知道,並不是。

  她剛才的表現,完全是穿到他的身體裡時的狀態。問題是他立刻在腦中叫過她,她並沒有過來。

  秦烈冒出一個念頭。

  他的目光掃過雷諾,再看看沙拉,發現沙拉也同樣正在若有所思地看著雷諾。

  該不會是雷諾剛才發的誓起作用了吧?

  沙拉轉過頭,和秦烈對視了一眼,雖然沒有說話,秦烈還是讀懂了她的眼神。

  她剛剛是真的穿到雷諾身上去了。

  秦烈心想:原來向神立誓,奉獻自己的身體,沙拉就可以上身。怪不得那天他立誓後,當天晚上沙拉就跑進了他的身體裡。

  他正在想著,面前的盤子裡忽然多出點東西。

  是沙拉,正默默地把剛從骨頭上剔下來的肉放在了他的盤子上。

  她忽然這麼好,明顯是在哄他,怕他因為她能上別人的身不高興。

  等吃過節飯,秦烈送沙拉回房,只剩兩個人的時候,他才說:「用那麼一點肉骨頭就想打發我?得親一下才能好。」

  這個容易。

  沙拉人沒有動,尾巴動了,勾住神侍大人的脖子,把他拉低,扶住他的胸膛,踮腳吻了上去。

  她不知是在啃還是在咬,沒頭沒腦一通亂親,親得秦烈虛火上沖,反手扣住她的腰,親自給她示範,到底應該怎麼親人。

  他低聲炫耀,「我比你親得好。」

  沙拉不服,「你能感覺到我的感覺,我又不能感覺到你的,這麼比不公平吧?」

  門外傳來人聲,是雷諾的侍從,說安倫還在大門口等著,問秦烈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讓他滾到……」秦烈嘆了口氣,「……讓他等一會兒,我馬上出來。」

  沙拉已經放開了秦烈,跑回裡間,片刻之後,秦烈腦中就傳來她的聲音,「好了,我們走吧。」

  她常常跟著他晚上一起回戰艦,已經在他身上睡得很習慣了。

  這樣什麼都好,就是不能親近,秦烈邊幫她帶上門,邊想,如果親自己的手背一下,是不是也算是親到她了?

  冬節過後,嚴冬過去,積雪消融,天氣逐漸回暖,乾巴巴了一個冬天的灌木叢,冒出了黃綠色的嫩尖。

  厄爾提人開始給梯田翻地,著手準備春耕的時候,沙拉給出了母星人翹首以盼的第二個預言。

  這次的預言不是預告地震,也不是火山爆發,而是件大好事。

  沙拉告訴秦烈,「一週以後,你們的一架叫『翠鳥』的無人探測器,會發現一顆新的行星,雖然不是人類宜居行星,但是地下有很豐富的礦產,特別是一種製造飛船核心能源的原材料,立刻降低了聯盟飛船建造的成本。」

  這很明顯是重要的商業資訊,秦烈馬上把消息告訴秦修,然後才給聯盟發了他的神棍版——

  綠色的鳥落在寶藏上,從此你們的雄鷹都能展開翅膀。

  沙拉看完秦烈的這兩句,默了默,「寫成這樣,能看懂的都是天才。」

  事實證明,天才不少。

  這一次,她這句打啞謎一樣的話一傳回聯盟,所有人都很重視,即使聯盟高層再三要求保密,還是不知從什麼渠道傳出來了。

  幸好聽起來不是壞事,並沒有引起恐慌,只是每個人都在猜,這個預言到底是什麼意思。

  預言的連鎖反應奇奇怪怪。

  尋寶用的金屬探測器突然脫銷了。

  有精明的探測器商家,立刻搶注了「綠鳥」商標,緊跟著,什麼「綠之鳥」、「翠鳥」、「碧鳥」,等等等等,被一搶而空。

  和鳥類相關的幾支股票也跟著莫名其妙一通瘋漲,最奇怪的一家賣醬菜的公司,因為名字裡也帶著一個「鳥」字,股票也跟著漲停了。

  就在這個鬧哄哄的時候,好消息傳來,翠鳥探測器在一顆偶然路過的行星上發現了新礦。

  探測還在進行中,但是按現有的情況估計,今後飛船的能源核心會便宜非常多。

  有了便宜的能源,聯盟可以建造更多的飛船,聯盟的「雄鷹」們能飛得更遠,加快探索開發宇宙的進程,是件天大的好事。

  沙拉的第二個預言,又一次應驗了。

  這一回,厄爾提人的「神」和她的預言席捲聯盟的所有社交媒體。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預言這種東西?】

  【我覺得整個世界觀都要崩塌了。】

  【這種預言全都是假的,只要你多說幾句模棱兩可的話,總有能碰上的時候,反正說得那麼含糊,怎麼解釋都行。】

  【可她明顯只說了兩次啊。】

  有人說:【其實預言這件事,未必是和科學相悖的,假如宇宙裡有一種生物,時間對它們來說,就像空間一樣,是展開鋪平在眼前的,預言就是小菜一碟。】

  【能預言,就代表未來是固定的,這不是宿命論嗎?】

  【也不一定,要是它其實能在另一個維度上改變因果關係呢?】

  這種討論當然討論不出結果。

  聯盟倒是很快給秦獵發來了指令,如果厄爾提的神又有了新的預言,立刻第一時間發回母星。

  秦烈坦然回復:「卡庫達說暫時沒有。要過很久才會突然有一次預言的靈感。」

  他順便問:「行星改名的事還沒有批下來?」

  GHF38764號行星正式改名為使徒星的文件很快發過來了。和它一起到的,是聯盟研究院擬出來的一份材料,主要內容是觀察和研究卡庫達神奇的預言能力。

  聯盟和厄爾提人簽訂的協議條款,幾乎完全杜絕了其他人接近卡庫達的可能性。

  於是觀察卡庫達的重任,就落到了秦烈身上。

  秦烈瀏覽了一遍材料,低聲自言自語:「特殊?當然沒有。」

  不考慮她的大尾巴,不考慮她能穿到別人身上,也不考慮她的預言能力,她就是個生活在厄爾提部落裡的少女,每天吃吃睡睡玩玩。

  她最特殊的,就是她是他的寶貝。

  秦烈十分鐘不到就把那份「卡庫達觀察報告」填完了。

  他腦中忽然冒出沙拉的聲音:「你剛才在填什麼?」

  沙拉穿過來了。

  她點開報告,瀏覽了一遍,不滿:「你竟然說我這個月每天都在吃,睡,玩?還預計我下個月也要每天吃,睡,玩?」

  顯得她很不學無術的樣子。

  她不用他,自己動手,把他填好的刪掉,吭哧吭哧地用正在學的人類文字改成新內容。

  秦烈跟著看了一眼。

  今天起床後就在學習人類語言。這是真的,她非常用功,進步也很快,現在用人類語日常交流幾乎沒什麼障礙,已經開始讀和寫了。

  秦烈:「早飯後和雷諾討論政務?」

  沙拉理直氣壯,「定了兩個新的建城計劃呢。」

  秦烈點頭,指著下一欄問:「午飯後訓練坐騎?」

  花邊明明都是他在訓練。

  沙拉多少有點心虛,馬上刪掉,改成「午飯後餵養坐騎」。

  「你中午又給花邊餵肉乾了?」秦烈語重心長,「花邊必須得控制飲食,再這麼餵下去,以後要胖得馱不動你了。」

  「那有什麼關係?」沙拉說。

  又小聲補充,「反正大部分時間我都用別的坐騎。」

  正在被她上身的秦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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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1 01:24:00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十五) 凜冬將至

  這年春末夏初,人類建造基地的飛船降落在使徒星上。

  一路飛過來非常順利,飛船比預計的提前到了。

  人類的第一個基地就此開始正式動工。

  建築材料一小部分由飛船運來,主要是金屬和一些輕質保暖材料,但大部分都是就地取材,用了使徒星上的石頭和木材,最終就是混搭,風格奇異。

  秦烈早就讓人勘察好了採石料和木材的地方,有飛船帶來的大型機械輔助,基地建造得非常迅速。

  秦烈是總督,幾乎每天都在基地那邊,沙拉也就待在他的身體裡,跟著他一起監工,天天都能看到各種新鮮東西,看什麼都覺得有趣。

  基地很快就建好了。

  這個人類基地的面積和厄爾提城差不多,裡面目前住著的,除了這次過來的一大批技術人員和建築工人,還有第一批墾荒的新移民。

  聯盟給了新移民各種優惠和補貼,不少人拖家帶口,來到這顆新行星紮根。

  他們全都住在新修的整齊劃一的房屋裡,使徒星上忽然熱鬧起來。

  秦烈首先要解決的是所有人吃飯的問題。

  在宇宙拓荒時代,還沒有營養液,星際旅行靠的是飛船上儲存的食物和船上的種植艙。

  基地裡人很多,只靠飛船帶來的食物撐不了多久,得盡快自給自足。

  和擁擠的母星不同,使徒星上有大片可以耕種的土地,基地裡火速搭起種植大棚,準備搶著播種第一批母星帶過來的糧食和蔬菜。

  養殖場也陸續完工了,這次從母星帶過來一批雞鴨牛羊,也全部到位。

  養殖場一建好,負責養殖場的主管就請秦烈過來參觀驗收。

  沙拉跟著湊熱鬧,見到了不少從沒見過的有趣動物。

  雞蛋和牛奶她都在戰艦上嘗過,也看見秦烈穿過羊毛大衣,卻並不知道它們是這麼來的。

  主管和養殖場的一群人一路陪著秦烈參觀,一直都在提心吊膽。

  報批養殖場的方案時,主管就見識過秦烈的做事風格,他要求嚴格,心思縝密,絕不是隨便就能糊弄過去。

  他時不時偷偷瞄一眼總督大人的表情,唯恐哪裡還有紕漏。

  秦烈卻一直都只是到處看看而已,一個字都沒說,他的沉默讓主管這群人更加忐忑了。

  其實秦烈是沒空說話,他正在腦子裡忙著。

  沙拉正把成堆的問題珠連炮一樣朝他砸過來。

  「這就是雞?雞蛋是它生的?那你們這種雞長到多大才能生蛋?一天能生幾顆蛋?」

  「奶牛都是母的嗎?為什麼奶牛會一直產奶?奶牛是因為生小牛才會有奶的吧?那小牛們都去哪了?」

  「羊毛剃掉以後,多長時間才能再長出一層新的來?冬天你們也給它們剃毛嗎?這麼髒的毛,你們是怎麼漂洗染色的?」

  秦烈耐心地一一回答她千奇百怪的問題。

  主管介紹完這邊的自動投餵系統和清潔流程,正在不安中,忽然看見,這個冷冰冰不苟言笑的總督大人上前幾步,把手伸進柵欄,擼了擼一隻小羊羔的腦袋。

  總督大人終於開口了,他回過頭,問了個奇怪的問題:「這樣圈在一起養的小羊羔,還認識羊媽媽麼?」

  主管:哈?

  基地運轉正常,一切都開始漸漸上了軌道。

  這天,沙拉跟著秦烈參觀完他們新在湖邊建起的魚塘,才說:「秦烈,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她的口氣鄭重,秦烈忽然意識到,「你是要告訴我你的第三個預言?」

  沙拉肯定地說:「對。」

  她挑這種時候給出第三個預言,秦烈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沙拉說:「這次是個壞消息。」

  她說:「兩個月以後,會有一顆大概十個厄爾提城那麼大的小行星,從你們母星的方向來,撞上使徒星,如果我們不去管它,撞擊的時候,就會像一場超級大爆炸一樣,引起大地震、海嘯,陽光全都被騰起來的煙塵遮住,這裡會變得非常冷,地面上的動物和植物都開始死亡。」

  秦烈:「……」

  使徒星剛剛開始建立第一個人類基地,各種事情千頭萬緒,根本沒有設備去監測外太空的異動。

  再說這種體積的小行星撞上來這種事,發生的幾率非常低,幾十上百萬年也未必有一次,比中彩票還難,誰也不會想到這個。

  如果沒有沙拉的預警,不止人類基地和厄爾提人一起完蛋,小行星撞擊的影響會持續非常久,這顆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宜居行星的環境就徹底毀了。

  秦烈忽然意識到,沙拉每天優哉游哉地到處閒逛,其實早就全都想好了。

  如果人類來到這顆行星,殺光厄爾提人,小行星就會從天而降,自動替厄爾提人復仇,載他們過來的飛船已經返程了,想跑都跑不了。

  不過如果人類善待厄爾提人,沙拉就會給出預言,提醒人類小行星的到來。

  人類最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沙拉也回饋給人類她真正的禮物。

  這是一件雙贏的事。

  厄爾提人自己並沒有足夠的科技水平來對付這顆會毀滅世界的小行星,他們需要科技發達的人類幫忙。

  保住這個地方,厄爾提人和人類都可以在使徒星上繼續安居樂業。

  她前一段時間,接連說出了兩個預言,明顯也並不是興之所至,是早就籌劃好的。

  如果沒有前兩次預言的準確應驗,就算她說出小行星的事,聯盟也根本不會相信她的話。

  秦烈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沙拉坦白:「就在當初你們的戰艦降落的時候,我突然看到了這顆小行星撞上來的畫面。」

  她早就知道了。

  「不過這一段時間,預言畫面一直都在變。」沙拉好奇,「秦烈,你這回打算把預言改成什麼樣?」

  這件事非同小可,秦烈這次一改他以往的神棍風格,沒再打什麼啞謎,保留了所有重要的信息,只重新把沙拉的話修飾了一遍。

  這就是厄爾提第三大預言:

  兩個月後,十個厄爾提城大的星星從天空中你們的世界的方向來,呼嘯著從天而降,如果不阻止它,使徒星就會天崩地裂,寒冬來臨。

  這次的預言非常清晰明了。

  一傳回聯盟,人人都能看得懂,是一顆小行星將要撞擊使徒星。

  沙拉的預言一次又一次地成真,沒人再敢不把她的話當回事。

  使徒星上並沒有監測外太空的設備,母星又離得實在太遠,好在新發現的那顆有礦藏的行星,離使徒星算比較近,聯盟臨時調動上面的翠鳥號探測器,緊急飛往使徒星的方向。

  翠鳥飛過去,就用了將近一個月。

  沙拉的預言清晰明確,小行星的體積雖然在太空尺度上非常小,翠鳥號探測器經過仔細排查過後,還真的鎖定了這樣一顆小行星。

  消息傳回母星,雖然這次有思想準備,所有人還是相當震驚。

  一切都和沙拉預言的一模一樣。

  小行星的直徑,基本和十個厄爾提城相當,如果在使徒星上觀測,確實來自天空中母星的這個方向。

  按它目前的軌道計算,未來非常有可能撞上使徒星。

  沙拉一次又一次地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社交平台上,把沙拉叫做「原始部落的巫婆」的聲音完全沒了。

  她徹底變成了「他們厄爾提的神」,簡稱「神」。

  聯盟顧不上「神」的事,在緊鑼密鼓地忙著研究怎麼對付小行星。

  以人類的科技,處理掉這顆小行星並不難,如果是在母星,可以直接通過撞擊改變它的軌道,問題是使徒星上除了一艘戰艦,並沒有其他可用的東西。

  聯盟的專家在一起討論,最終還是把主意打到那顆正在開礦的行星上。

  那邊有足夠的炸藥,聯盟計劃把小行星徹底炸碎。

  爆炸也能同時改變小行星碎塊的軌道,再說就算其中有小塊落到使徒星上,影響也會小得多。

  路程太遠,時間緊迫,說做就做。

  礦藏的開採暫緩,所有炸藥都由工程飛船帶著,飛往小行星。

  沙拉給出預言後的第二個月的月底,在使徒星上,夜晚只要抬起頭,就能看見天空中的小行星。

  翠鳥已經計算出,如果不干涉,它毫無疑問會端端正正地撞在使徒星上。

  其實不用翠鳥也能看得出來,它像顆星星一樣,在空中越來越顯眼,正在飛快地靠近。

  工程飛船經過一個月的飛行,終於趕在小行星撞擊前到位了。

  經過仔細測算,小行星上被定點安裝了高能炸彈。

  當天晚上,沙拉和秦烈在戰艦的指揮室裡,用星際巡遊者一號上配備的望遠鏡遙望夜空。

  距離很近,已經能清晰地看到小行星的輪廓。

  兩個人共用一雙眼睛,一起屏息靜氣,安靜地等著。

  望遠鏡頭的畫面投放在光腦屏幕上,沙拉看見,小行星的表面突然有了異動,一連串的爆炸發生了。

  高能炸藥十分給力,和計劃的一樣,整顆小行星很快分崩離析,變成了無數細碎的小塊。

  這個來自太空的大殺器消失了,爆破非常成功。

  沙拉在秦烈腦中長長地舒了口氣,「太好了。」

  她語氣有點痛苦:「怎麼辦,我現在特別想抱抱你,可惜不能。我發現,兩個人在一個身體裡方便是方便,也還是有壞處的。」

  秦烈:「……」

  秦烈一字一頓地說:「你,到,現,在,才發現?」

  他站了起來,穿上外套往外走。

  沙拉問他:「我們不去睡覺嗎?你要去哪?」

  秦烈答:「帶你出去看好看的東西。」

  他說得沒錯,小行星有一部分小碎塊進入了使徒星的大氣層,閃著光劃過夜空,使徒星上下了一場沙拉從沒見過的最漂亮的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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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1 01:24:16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十六) 你冷?

  卡庫達的預言拯救了大家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使徒星。

  秦烈本來就沒打算隱瞞,小行星又在天上掛了那麼久,還下了一場壯觀的流星雨,這下人人都知道了。

  人類基地的新移民對這個從不露面的「神」本來就很好奇,現在更是震驚。

  厄爾提人卻並沒有那麼驚訝。

  卡庫達早就不止救了他們一次,他們毫不懷疑,他們的神還會在今後的日子裡,繼續護佑他們平安。

  人類新移民和厄爾提人也開始有了一點控制中的有限接觸,他們需要彼此適應。

  基地給所有移民免費提供厄爾提語的課程,厄爾提城裡,雷諾更是早早就安排孩子們學習人類語言,還有人類的各種新知識。

  授課的都是星際巡遊者一號戰艦上的軍人和研究員,他們已經在使徒星上生活了一年多,學得快的已經掌握了基本的厄爾提語,又有安倫不斷完善的翻譯器的輔助,交流沒有太大的問題。

  使徒星上,各項工作都上了軌道,秦烈也開始著手忙別的事。

  預言裡說,神侍會建造神殿,親手塑造神像。

  秦烈把準備建造神殿的事報備給了聯盟,不過也只是報備而已。

  他並不需要聯盟的資金,打算自己私人出錢,這樣就可以想怎麼建就怎麼建,不受任何人的轄制。

  建設基地的不少工人和設備還在,可以雇他們來造神殿,石料開採也很方便,一切都是現成的。

  秦烈唯一在躊躇的,就是神殿應該建成什麼樣的。

  他收集了不少石製古建築的圖樣,怎麼設計都覺得不太滿意。

  這天中午,忙完基地的各種事務,秦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匆匆吃過午飯,又開始在光腦屏幕上畫草圖。

  他現在已經基本不住在戰艦上,和其他軍官一樣,搬到基地新造的方方正正的房子裡。

  秦烈拉出收集的各種圖樣,端詳了半天,畫了個長方體形的建築,又在屋簷下勾了一圈雕花。

  勤務兵忽然過來敲門,說是外面有人找。

  午休時間還有人來,秦烈有點納悶,起身到門口看了看,發現竟然是沙拉。

  她站在門口,照例戴著她的大兜帽,用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她手裡有基地最高級別的出入證,一路到這裡,暢通無阻。

  秦烈趕緊讓她進來,有點緊張,關好門就問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她這些天想來找他的時候,都是直接穿到他身上,從沒有這樣親自來過。

  沙拉看見他一臉緊張,有點想笑,「沒事。就是忽然想出來走走。」

  她不用坐騎,願意自己動腿,十分難得。

  沙拉摘掉兜帽,脫掉披風。委屈了半天的尾巴從長袍的開口裡鑽出來,舒展開,在頭頂上抖了抖。

  秦烈的房間樸素整潔,乾淨到桌面和地面都在反光。

  沙拉走到書桌旁,往屏幕上看,好奇:「你在畫什麼?」

  秦烈這兩天畫草圖,都盡量避開她會穿過來的時間,本打算畫好幾張設計圖,仔細渲染過後再給她看,想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還是被她先看到了。

  沙拉仔細研究屏幕上的草圖,「這是個……棺材嗎?」

  秦烈默了默。

  這設計看來是不行。秦烈在心中給它默默地打了個叉。

  沙拉反應很快,「不對,這是房子吧?你是不是在設計我的神殿?」

  秦烈只得承認:「對,我想先畫幾張樣子給你挑。」

  「不用挑,」沙拉立刻開始比劃,「我的神殿應該是純白色石頭的,是圓形,有個特別高特別漂亮的大圓拱頂,前面還有一排很粗的圓柱子,柱子上有豎著的條紋……」

  秦烈立刻在光腦前坐下,按照她說的,只用了一小會兒功夫,就飛快地勾出一張草圖,「這樣?」

  沙拉滿意地點頭,「沒錯,就是這樣的。」

  秦烈懂了,「原來你喜歡這種。」

  沙拉答:「我當然喜歡。不過最重要的是,我看見了,我的神殿就是長這樣的。」

  秦烈:「……」

  秦烈有了草稿,開始著手一點點細化。

  沙拉拽過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她看了一小會兒,就靠過去,挨著秦烈左邊的胳膊,和他一起看光腦屏幕上的畫。

  秦烈認真地在圓柱子上描繪縱向的陰影,「這種柱子的式樣,我們叫薩爾特倫風格,幾千年以前就是用在神殿上……」

  沙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外面是夏末秋初了,房間裡溫度適宜,秦烈脫了外套,身上只穿著件薄襯衣,溫暖的體溫透過布料傳出來,烘著她的胳膊。

  沙拉這些天想要找他時,向來都是直接穿過來,然後賴在他身上,讓他帶著到處走,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兩個人更是很長時間都沒有親近過。

  秦烈神情專注,下筆極快,漂亮的白色神殿很快就有了初步的模樣。

  沙拉又看了一會兒,把一隻手穿過他的肘彎,偏頭倚在他的肩膀上。

  秦烈的目光終於從屏幕上挪開了,歪頭看了看他。

  「你冷?」他問。

  他鬆開她,探身拿過她剛才脫掉的披風,想了想又覺得太薄,把自己的外套拉過來,幫沙拉披在身上,然後繼續畫畫。

  沙拉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用尾巴一勾,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低,探頭嗅了嗅。

  「你為什麼香噴噴的?我好像聞到了花香?」

  尾巴一拉之下,沙拉又仰著頭,兩個人只差一絲距離,就幾乎貼在一起。

  「嗯?沒有啊。」秦烈想了想,「哦,可能是我早晨開了一瓶新的沐浴露。」

  他對沙拉微笑了一下,伸手揉揉她的腦袋,拉下她的大尾巴,把它安放在他膝上,轉過頭繼續畫畫。

  邊畫邊問:「沙拉,你想把神殿建在哪裡?要不要在厄爾提城和基地中間?還是建在湖邊?湖邊的風景比較好。」

  沙拉只得回答:「我想建在古里獸的老巢那邊。」

  那邊離厄爾提城和基地很遠,過去不太方便,但是勝在地下有她可以穿來穿去的黑礦石,感覺很親切。

  秦烈點頭,「好。我記得那邊有一片坡地,地勢比較高,可以俯瞰周圍。」

  他三兩下就在神殿下畫出坡地,點了幾叢灌木叢。

  「石頭建造的建築很結實,應該可以保存很多年。」秦烈說。

  他腦子裡裝的好像全是正經事,正襟危坐,注意力全在屏幕上。

  沙拉動了動尾巴,重新靠在他的胳膊上,隨口答:「是,要是沒人故意搞破壞的話。」

  她的眼前忽然冒出一個場景。

  是建好的神殿裡。

  只是神殿漂亮的圓形拱頂像被人炸過一樣,少了一半,天上懸著兩顆月亮,月光從破損的地方透進來,映上神殿潔白的牆壁。

  她自己正坐在一個造型奇特的座位裡,戴著頭盔。

  座位很特殊,如同懸浮在離地面幾米的半空中一樣,能看到四周的情景,不過周圍看起來只是投影而已,這是個封閉的小空間。

  旁邊還有另外一個座位,不過空著。

  秦烈本人就站在她旁邊。

  他身上穿著件沙拉從沒見過的藏藍色制服襯衣,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頭盔。

  他溫柔地說:「不急,慢慢來。」

  沙拉聽見自己說:「如果我真是神的話,你這算不算是以下犯上?」

  「不算,」他說,「我本來就把從身體到靈魂都獻祭給你了,我們做什麼都很正常。」

  沙拉:「……」

  所以他為她建造的神殿並非萬年不倒,就算造得再結實,在未來的某一天,也還是坍塌了一半。

  不過好在不管神殿變成什麼樣,他仍然在她身邊。

  預言場景裡,他的年紀看起來和現在差不多,但是那個封閉的會投影的小空間和座椅看起來都很奇怪,不太像是現在人類基地這邊會有的東西。

  不知道這個預言畫面是發生在未來什麼時候。

  沙拉正在出神,秦烈的通訊器忽然叫了,他收到一條消息。

  秦烈看了看,站起來,「你的石頭到了。」

  沙拉沒懂:「我的石頭?」

  還真的就是她的石頭。

  一塊巨大的黑礦石,被運進了秦烈房子的後院。

  等人都走了,沙拉才過去研究,看了看石頭的形狀就一眼認出來,「這是上次你被古里獸堵在牆上,你旁邊的那塊大石頭?」

  她當時穿過,沒想到這塊石頭徹底挖出來,竟然有這麼大。

  「對,」秦烈說,「我想用它來做你的神像。」

  沙拉:「就算要做神像,也用不著這麼大個兒吧……」

  石頭足有兩三個沙拉高,一兩個沙拉的身長那麼寬。

  秦烈回答:「你的神殿很大,神像也不能太小,會不協調。」

  沙拉圍著石頭轉了一圈,「看起來工程量很大的樣子。」

  秦烈說:「你覺不覺得,其實它本身的形狀其實就已經很像你了。」他指給沙拉看,「這裡是頭,這裡是尾巴。」

  還真的是。

  沙拉發現,如果把它立起來,確實有點像。

  「我打算保留這塊石頭本來的樣子,不再加工,只把這裡鑿開。」他點了點石頭。

  他想把石頭尾巴的部分鑿開,和身體分開,這樣看起來更像沙拉。

  「不是我偷懶,」秦烈解釋,「還是不把你的樣子暴露出來,比較安全。」

  沙拉完全同意。

  她嘀咕,「可真夠大的,光是尾巴就足夠我穿進去了。」

  下午秦烈還有事,先把沙拉送回了厄爾提城,才去忙自己的事。

  沙拉今天親自去秦烈那邊走了一圈,正經事做了不少,敲定了神殿的樣式,參觀了自己的神像,卻連一個簡單的親親抱抱都沒撈到,十分不甘心。

  沙拉當然明白,秦烈那麼聰明,不會看不出她滿腦子的不良企圖,這是他無聲的抗議,抗議她天天只肯穿他,把他當成一塊大石頭。

  這天傍晚,秦烈才忙完,回到住處,就有厄爾提人來找他,說是他們的卡庫達叫他過去。

  秦烈熟門熟路地來到厄爾提城沙拉的住處。

  又是一年夏末秋初了,迴廊的花架下落滿一地藍色的細碎花瓣,沙拉的門關著,秦烈敲了敲,「沙拉?」

  裡面傳來沙拉的聲音,「進來吧。」

  秦烈推開門,凝固在原地。

  她站在房間中間,穿著一條潔白的裙子,大擺鋪開,拖在身後,胸口開得很低,綴滿了使徒星上一種有彩色炫光的白色寶石,衣料不知是什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沙拉晃了晃身後的大尾巴,「看,我找人把你那條『夏天的裙子』做出來了,還在胸前加了……」她用手比了一下波浪的形狀,「……你最喜歡的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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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1 01:24:33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十七) 總督大人的八卦

  她只在他的光腦上看過一次,就牢牢記住了式樣,除了多了花邊,做得分毫不差。

  沙拉問他:「怎麼樣?」

  秦烈快步向她走過去,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又停住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喉頭有點發緊。

  她是厄爾提人至高無上的神,地位擺在那裡,想都知道,是永遠都不可能真的跟他結婚的。

  他早就立誓終身不娶,只想長長久久地留在這顆行星上,陪在她身邊,至於婚紗什麼的,只能私下想想——也僅限想想而已。

  沒想到竟然能親眼看到她穿上的樣子。

  沙拉說:「這是北方部落的大酋長,你知道,就是嘉珞的媽媽,供奉給我的衣料,說是她的一個朋友送給她的,是用一種蟲子吐的絲織成的,要好久才能攢出這麼一點衣料,我覺得拿來做你的裙子正合適。」

  她拉起裙擺。

  「夏天就要過去了,再不穿就穿不到了。好不好看?」

  秦烈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說不出話,凝視著她,點了下頭。

  他停在那裡不動,沙拉就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他面前。

  離得近了,秦烈聞到一點隱約的酒味,她的臉頰也和平時不太一樣,白皙的底子裡泛出薄薄的嫣粉色。

  秦烈低頭握住她的手,問:「你喝酒了?」

  「對。」沙拉答。

  她今晚要幹一件大事,剛剛喝了幾口酒,給自己壯膽。

  說做就做。

  她長長的大尾巴無聲無息地繞過他的後背,像條手臂一樣攬住他軍裝大衣的肩膀,往前一帶。

  她是用了真力。

  秦烈毫無防備,向前衝了半步,面前就是沙拉,他穩住腳步,本能地用手護住她,把她抱在懷裡,扣住她的腰。

  她腰上的布料柔軟細滑,沙拉仰著頭,大概因為那點酒的關係,眼眸比平時還要亮。

  秦烈從喉嚨深處低聲問:「沙拉,你想幹什麼?」

  神侍大人這話問得很廢。

  沙拉沒有回答,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尾巴往下滑,牢牢地纏住他的腰,把兩個人固定在一起,又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

  在將貼未貼,呼吸相聞之際,沙拉停住了。

  她觀察了他一會兒,才客觀地說:「秦烈,你的臉紅了。」

  不止是他的臉,紅暈已經蔓延到他的耳根,燒透了整個耳朵。

  秦烈的眼睫低垂著,目光定在她的唇瓣上,沒出聲,偏了一下頭,想直接去貼她的嘴唇。

  沙拉反而向後閃遠了一點,繼續跟他討論:「你們Alpha,在這種時候,是會釋放信息素的嗎?」

  秦烈給沙拉科普過ABO的常識。

  秦烈啞聲答:「對。」

  房間裡這會兒已經全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沙拉問:「秦烈,你的信息素是什麼味道的?」

  「你聞不到?」秦烈問。

  沙拉:「……」

  這又是句廢話。她既不是Alpha,也不是Omega,聞不到。

  秦烈低聲說:「你近一點,說不定能聞得出來。」

  沙拉不再遠遠地閃著,貼近過來,嗅了嗅他的衣領,又聞了聞他的脖子和喉結。

  他身上的氣息平時就很清新好聞,沙拉實在分辨不出,到底什麼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聞不到他的信息素,讓人十分遺憾。

  她柔軟的髮絲蹭著他的下巴,秦烈低下頭,讓她能搆得著他,「再近一點。」

  沙拉抬起頭,直接嗅了嗅他的嘴唇,遺憾:「還是聞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味道的?」

  她離得那麼近,秦烈張開嘴,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你猜。」

  這誰能猜得出來。

  她剛剛喝過厄爾提的果酒,齒間還有淡淡的酒香,秦烈低聲說:「不管我的是什麼味道,如果你也有信息素的話,我猜一定是酒味的。」

  沙拉想了想,「這種酒太淡了,要是能選的話,我想要烈一點的酒……」

  她的後半句話被他吃掉了,消失在兩個人唇舌之間的眷戀糾纏裡。

  這麼久沒有好好在一起,想親近的絕對不止她一個人,秦烈一會兒就撐不住,推著她往前,把她抵在桌子上。

  他好像怎樣都不夠,欺身向前,把她死死壓在桌面上,火燙熱烈的吻一連串地落了下來。

  旁邊忽然有什麼輕輕地「嗚」了一聲。

  沙拉轉過頭,是花邊。

  它正趴在窗前鋪著的毯子上,曬著最後一縷夕陽,好奇地看著他倆。

  秦烈只看了那邊一眼,就繼續低下頭。

  他的吻沿著她的脖子向下,落在她衣服的花邊上,沿著那層花邊一點點印過去。

  花邊又叫了一聲:「嗚?」

  秦烈頓了頓,乾脆俯身抄起沙拉的膝彎,抱著她,連同她拖著長長大擺的裙子,一起走進裡間沙拉的臥室。

  門關上了。

  花邊的耳朵動了動,搜索著臥室裡悉悉索索的聲音。

  是經常偷偷餵牠肉乾的最親親的一號主人,她那條白色的大裙子好像落了地。

  然後是「嗒」的一聲,這是常常讓它學這學那的不那麼親親的二號主人,他軍裝外套的扣子敲在了地磚上,發出輕響。

  各種花邊弄不懂的聲響之後,又過了一陣,花邊清晰地聽見二號主人在說話,他聽起來很不對勁,正在反復地低聲呢喃:「沙拉,寶貝……」

  花邊聽了一會兒,沒聽出個所以然來,有點犯瞌睡,重新把下巴擱在前爪上,閉上眼睛。

  使徒星上四季輪換,花架上的花落了滿地,藤蔓沉沉地睡過冬季,又迸出新的花苞,周而復始。

  轉眼間,已經是第三艘人類的移民飛船抵達使徒星了。

  這艘飛船帶來的移民比前面兩批還要多得多。

  飛船落地,艙門打開,大家排著隊,沿著艙門的坡道往下走。

  經過長途飛行,人們好不容易才離開飛船,重新踏上實地,都在大口地呼吸著使徒星上新鮮的空氣。

  這是一塊好地方,與母星大不相同,天空湛藍,毫無污染,地平線上能隱約看到大片基地的建築。

  人群中有對雙胞胎,叫戈羽和戈夜。

  他倆天生愛玩,知道使徒星在招募新移民,當然不會錯過這種有意思的事。

  這次過來,兩個人乘的是飛船的甲等艙,房間很寬敞,不過娛樂活動有限,路上還是悶得快長毛了。

  新移民們從飛船裡出來,有基地的工作人員安排大家坐上接駁車,好去基地。

  戈羽馬上找到一個工作人員,跟他打聽:「到哪才能見到他們厄爾提的神?她也住在基地裡嗎?」

  工作人員正在幫大家清點行李,忙得焦頭爛額,聽見這麼二百五的問題,剛皺起眉,一抬頭,就看到戈羽的一頭白毛和英俊討喜的笑臉。

  他的口氣下意識地和緩了不少,「『神』當然不在基地,人家住在厄爾提城,再說哪有那麼容易見到?我都在這邊待了一年多了,也從來沒見過。」

  他看見戈羽一臉失望,有點不忍心,又補充:「不過這裡往東南的方向走,有一座神殿,就是供奉神的,你要是想許願什麼的,可以去那邊,就是距離有點遠,得坐車。」

  雙胞胎謝過工作人員,上了接駁車。

  厄爾提的「神」的名號,還有她的三大預言,早就傳遍了整個聯盟。

  可惜自從第三大預言成真後,她就消失在聯盟公眾的視野裡,就像預言能力突然消失了一樣,沒有再給出過任何新的預言。

  戈羽跟戈夜小聲嘀咕,「也不知道他們的那個神,是不是真的長著條尾巴。」

  傳說裡都是這麼說的。

  後排座位有人搭茬:「厄爾提人和咱們長得一樣,哪有人長尾巴?估計是故意裝了個假的尾巴,好看著比較特殊。樹立威信嘛。」

  也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誰都沒見過,誰也不知道。在這個科技發達的時代,這個長尾巴的「神」被保護得很好,硬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影像資料,大家只能憑空揣測她的樣子。

  前排座位的人也加入八卦的行列,神秘兮兮地回頭。

  「據說這邊的總督就是那個神的神侍。」

  人類總督當眾立誓,改換信仰,這當然人人都知道,這八卦沒什麼新鮮的,戈羽有點失望。

  那人繼續說:「神侍是終身不娶的,不過總督大人好像有孩子了,還是兩個。」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雙胞胎只對那個會預言的神有興趣,對神侍興趣寥寥,戈羽隨口問:「是私生子嗎?」

  戈夜也說:「說終身不娶,估計就是做個姿態而已。」

  隔壁座位的人搭茬:「我聽說,總督的孩子其實不是他的,是他哥秦修的私生子,在母星不太方便,放在他這裡養。」

  「好像不是,」前座的人壓低聲音,「我叔叔是最早一批移民,開飯館的,跟原住民混得很熟,據他說,原住民全都說,那兩個孩子其實是神的孩子。」

  孿生子立刻來精神了,戈羽問:「神的孩子?真的?孩子長尾巴嗎?有腺體嗎?」

  戈夜補充:「不知道以後是不是也會分化,是分化成Alpha,Beta還是Omega?」

  前座的人說:「那誰能知道。」

  接駁車很快就到了基地。

  基地擴建過好幾次,現在已經是一大片城市,厄爾提城的規模也大了不少,原本的石頭城牆裡變成了內城,住宅和商鋪蔓延到城牆外,和基地的房屋混雜在一起,邊界模糊得不太分得出來了。

  新移民們拖家帶口地下了接駁車,連同行李,被直接送進了基地裡。

  每家每戶的房子都是現成的,拎包入住,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別人放好行李,都去參觀基地了,戈羽和戈夜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神殿那邊看看。

  兩個人一路打聽著,找到了基地東南去神殿的車,車票不貴,來回聯盟幣十塊錢,一天只發兩班。

  但是如果肯出到五十塊錢,車站旁邊就有牽著黑老虎的厄爾提人,可以用老虎把人送過去。

  厄爾提人高大俊美,穿著他們戰士的傳統服飾,裸著胳膊,露出手臂和肩膀上發達的肌肉,牽著的老虎更是膘肥氣壯,威風凜凜。

  最關鍵的是,還很願意配合拍照。

  沒人能拒絕這種誘惑,有老虎騎,誰還去等那破車,戈羽和戈夜立刻一人雇了一隻黑老虎,由厄爾提人牽著,往曠野裡走。

  讓他們熟悉了一會兒虎背,厄爾提人就也騎上來,坐在他們身後,駕著老虎往神殿的方向奔去。

  出乎雙胞胎的預料,兩個厄爾提人都會說人類語,而且說得很不錯。

  戈羽趁機跟他們打聽神和神的孩子的事。

  「你說卡庫達?」一個厄爾提人問,把手撫在心臟的位置,就算是騎在虎背上,說著話,也還是稍微躬身,做了個行禮的動作,「卡庫達自有她的安排。」

  說完這句,就再也不肯多說了。

  黑色的老虎在曠野上狂奔,終於看到黃褐色土地上雪白的神殿了。

  神殿建在坡地上,在藍天下俯瞰著周圍,美輪美奐,十分顯眼。

  神殿門口聚著一群人,搭著金屬架子,好像正在施工。

  站在架子高處的是個男人,手中攥著一把鑿子,正在神殿門口的石頭牆壁上,認真地一點一點地刻著什麼東西。

  他的襯衣袖子挽著,露出一截小臂,肩寬腿長,看身形就像個Alpha。

  一個厄爾提人看了看那邊,就對戈羽說:「是我們的總督大人。」

  雙胞胎有點納悶:「總督在自己動手裝修?」

  「這座神殿就是總督大人為卡庫達建的,」厄爾提人理所當然地說,「建的時候總督大人每天都過來,經常跟著一起動手。」

  厄爾提人驅策著老虎,走得更近了,雙胞胎能看清,總督正在刻的是一種不認識的彎彎曲曲的特殊文字。

  戈羽問:「刻的是什麼?」

  厄爾提人說:「那是厄爾提語的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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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6-21 01:24:55 |只看該作者
番外‧聯盟往事(十八) 男媽媽

  戈羽問:「來到這個神殿許願,還有專門的禱文?」

  「不是,」厄爾提人說,「我們厄爾提人許願的時候,一般都很簡單,先向神奉獻一點東西,再許下自己的願望……」

  戈夜插口問:「是給神奉獻錢嗎,還是好吃的?」

  「什麼都行,可以是任何你覺得特別喜歡,特別好,很想獻給神的東西,哪怕是一朵好看的野花,路邊撿到的一片漂亮的葉子,全都可以,神不在乎禮物的輕重,只會感受到你的心意。」

  另一個人補充,「可是許下的願望不能太貪心,也不能想著害人,如果心思不正,就算獻上厄爾提城的全部財寶都沒有用。許完願以後,如果神接受了,就會實現你的願望。」

  戈羽再看一眼門口那邊,「那總督正在刻的禱文又是什麼?」

  厄爾提人也往那邊看,努力分辨著牆上的字,看出來了。

  「那段禱文好像是總督大人立誓做神侍的時候說過的話,『卡庫達,我將向您獻上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一切,永遠侍奉您,永遠對您忠誠……』」

  不遠處,秦烈站在架子上,專心致志,已經把那段話刻好了一大半,他停下鑿子,活動了一下手腕。

  沙拉當然不會不湊這種熱鬧,此時也正在他的身體裡。

  她跟著看他刻下的禱文,多少有點心虛。

  沙拉在他腦中說:「秦烈,你把這段話刻在神殿門口,我懷疑以後很多人都會誤以為,來神殿許願的時候,必須得發誓,獻上身體什麼的……」

  如果有人許願獻上自己的身體,沙拉就可以自由地在那人的身體裡出入,控制他的行為。

  沙拉覺得自己好像個圖謀人家身體的詐騙犯。

  秦烈不動聲色,重新握好鑿子,繼續進攻下一個字,「我只不過是在神殿刻下我發過的誓而已,願意以訛傳訛,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可是沙拉很瞭解他,深深地懷疑,他就是故意想讓人誤會的。

  果然,秦烈繼續說:「不過用身體許願的人多了,你就可以在更多的人身上穿來穿去。」

  他刻完了一個字,端詳了一下,「沙拉,你能控制的人越多,你就越安全。」

  聯盟內部勢力復雜,她的地位又太特殊,秦烈還是不太放心。

  他一邊認真地刻字,一邊在腦中對沙拉說:「小希和小念跟嘉珞他們在一起,不知道能弄出什麼事來。」

  小希和小念就是兩個人的寶寶。

  明明有保姆,嘉珞和安倫還非要自告奮勇帶寶寶玩,還拍胸脯保證沒問題。

  他倆帶寶寶,加起來都不如花邊一隻老虎靠譜,有他倆在,比沒他倆還讓人不放心。

  這兩個寶寶的到來,對沙拉和秦烈,完全是個意外。

  沙拉穿「夏天的裙子」的那天,秦烈完全沒有任何準備,也以為應該沒事,畢竟兩個人看起來連物種都不一樣。

  結果很快沙拉就感覺不太對勁,叫了厄爾提城的大夫來,大夫給沙拉檢查過,結論是,沙拉好像有寶寶了。

  秦烈和沙拉都有點懵。

  這就像黑白花的邊牧讓黑白花的奶牛貓懷孕了,他們兩個之間竟然沒有生殖隔離。

  秦烈立刻帶沙拉回到基地,找到和他關係最好的戰艦的醫生,給沙拉做徹底的檢查,等親眼看到屏幕上掃描出來的兩個勉強能分辨出形狀的小不點時,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這一回,秦烈讓沙拉拔了根頭髮,取了基因樣本,檢測後傳回母星,讓秦修秘密找人比對。

  報告很快就傳回來了。

  比對發現,沙拉的基因和人類的基因幾乎沒有差異,不同的只是一小段基因片段,像是混入了一點蟲子的基因,大概就是她那條大尾巴的來源。

  沙拉對這個結果也有點納悶:難道在遙遠宇宙另一邊的蟲族,其實和人類是同源同宗?

  浩瀚的宇宙中,不知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辛。

  不管蟲族和人類當年有什麼淵源,眼下要考慮的是肚子裡的小不點要怎麼辦。

  秦烈當然全聽沙拉的,沙拉認真地想了一整天。

  左右為難,一直糾結到晚上,剛閉上眼睛,沙拉就看到了一個新的畫面。

  是在她的房間裡,陽光明亮,地上鋪著彩虹色的厚毯子,花邊臥在上面,還有兩個小不點,小女孩像她一樣皮膚雪白,眼睛圓溜溜,小男孩長著秦烈那樣的漂亮眼睛,正咯咯笑著,跟它滾成一團。

  沙拉立刻決定把寶寶們生下來。

  懷孕不是件容易的事,沙拉很快就迎來了第一次孕吐。

  這天早晨,沙拉和往常一樣,只不過喝了半杯基地送過來的牛奶,就突然開始噁心。

  一發而不可收拾,吐得昏天黑地,上氣不接下氣,難受極了。

  秦烈和她通感,也跟著不好受,卻又幫不上忙,只能抱著她,用手慢慢地順著她的背。

  他跟她商量:「不然你先到我身上來?」

  沙拉搖頭,「緩一緩,還得再吃點東西,總不能不吃飯。」

  秦烈滿心難受,只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心想,要是能替她就好了。

  結果神奇的事發生了。

  頭一次,他穿進了沙拉的身體裡。

  與此同時,沙拉也進到他的身體裡,兩個人成功地互換了。

  從這天以後,整個孕期,沙拉幾乎都沒怎麼在自己身體裡待過。

  待在秦烈的身體裡,雖然也不太舒服,但是畢竟隔著一層,他的體質又好,比在她自己的身體裡好得多了。

  既然兩人可以互換,沙拉的計劃是,寶寶是兩個人的,兩個人可以輪流過去值班。

  但是秦烈不那麼想。

  很多個早晨,秦烈不等她起床,就一個人不聲不響地悄悄過去了,幫她吃飯、運動、洗澡清潔,等她從他身體裡睡醒的時候,他早就把所有該做的事全都做完了。

  沒有哪個爸爸比秦烈更懂懷孕的感覺——就像生了一場長達幾個月的大病。

  好不容易才到了孕晚期,秦烈每天堅持帶著沙拉的身體走一圈,裝著兩個寶寶的肚子變得沉甸甸的,腿腳都是腫的,稍微走幾步就喘,心臟砰砰亂跳。

  兩個人通感,都覺得辛苦,一天天地數著日子艱難地熬下去,總算熬到了預產期。

  秦烈原本下定決心,打算他自己生,如果他生的話,大概就是史上唯一一個親自生寶寶的爸爸。

  不過沙拉覺得,兩個人都沒必要受那份罪,直接把寶寶剖出來就完了。

  醫生是秦修特地送到使徒星來的,技術非常可靠,保密方面也毫無問題,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做好手術後,一直到寶寶一週歲前,秦烈仍然盡可能地多待在沙拉的身體裡。

  兩個人同心協力,沙拉的身體恢復得不錯,小不點們也被照顧得很好,長得非常健康。

  就像沙拉在預言畫面裡看到的,小希和小念和人類完全一樣,都沒有尾巴,秦烈還特地把他倆的基因樣本送去檢測,只查出了一點點不明基因片段。

  他倆基本就是人類,能毫無痕跡地混入人類中,沙拉放下心。

  可是很快,秦烈和沙拉就發現,小希和小念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正常。

  有一天,沙拉和小希在裡間睡午覺,小念和花邊一起在外間,圍在秦烈腳邊玩。

  花邊帶寶寶很有一套,用大尾巴逗著小念往前爬,小念剛學會爬沒多久,正在興奮的時候,心又急,追花邊時一個不小心一頭撞在桌子腿上。

  小念抱著腦袋,哇地一聲哭出來,嚇得秦烈丟下光腦,趕緊去揉他的腦袋。

  幾乎是同時,原本睡得很香的小希猛地坐起來,舉起手,找到她的小腦袋上同一個位置,也開始放聲嚎啕。

  這種事不止發生了一次,沙拉意識到,他倆竟然可以互相通感。

  秦烈並不太奇怪,處之泰然:神的血脈,當然會有點不一樣。

  不過最神奇的是,隨著他倆一天天長大,沙拉發現,大概是因為血緣的關係,就算兩個寶寶不會許什麼願,她也可以和他們兩個通感。

  就像此時此刻,沙拉不再看秦烈正在鑿的字,集中精神。

  眼前很快變成了小希的視野。

  嘉珞和安倫正舉著一把頂著糖球的小木棍,分了一根給小念,又分了一根給小希。

  嘉珞嘴裡還在說:「快吃,甜甜的可好吃了,可別告訴你們爸媽啊。」

  沙拉:「……」

  沙拉收回心神,跟秦烈告狀:「他倆又偷偷給小不點們吃糖,屢教不改。牙不要了,晚飯估計也不好好吃了。」

  秦烈冷哼一聲,「等我回去敲安倫的頭。」

  他刻完最後一個字,從架子上下來,抬頭端詳自己的成果,彷彿不太滿意。

  沙拉跟著看了看,「已經夠好的了。」

  秦烈點頭,「我們進去看看神像,就回去找安倫他們算賬。」

  神殿裡,白色的石頭地面打掃得一塵不染,巨大恢弘的拱頂上是放射狀的精緻花紋,神殿盡頭,高台上,立著那塊人形的黑色大石頭。

  秦烈早就親手給那塊大黑石頭雕出了條高高舉著的尾巴,最近又給它加了個新的基座。

  他一點點地給神殿添置著各種東西。

  沙拉跟著他繞著神像看了一圈,黑色的石頭還保持著它原始的形態,沒有打磨過,無數截面閃爍著一點又一點晶瑩的微光。

  沙拉說:「不知道穿到裡面,由上往下看是種什麼感覺,我進去試試。」

  她說走就走,眨眼間已經到了石頭裡。

  和以前一樣,她仍然能看清周圍。

  待在這麼高的地方,感覺還不錯,午後的神殿日光充沛,一片靜謐,神侍大人姿態挺拔,英俊無匹,站在下面,正抬頭看著她。

  石頭裡十分舒適,又很親切,好像她的家,沙拉本能地有點犯睏。

  恍惚的一瞬間,一連串的畫面忽然湧進她的腦海。

  好像塵封的記憶被喚醒了,一幀幀地清晰起來,時間在她面前如同畫卷一樣舒展開,上面寫著過去,也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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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聯盟往事(十九) 重逢

  過了好久,沙拉才重新回到秦烈的身體裡。

  秦烈一直在耐心地等著,知道她回來了,笑道:「你走了好久。」

  沙拉還在興奮中,「秦烈,我剛才忽然看到了好多東西,我看見我們兩個以後還會在一起,還看到,我們以前也曾經在一起過。」

  這不是兩個人在一起的第一次,也絕不是最後一次。

  秦烈並不太驚訝,「過去有,今後也有,就像輪回?」

  沙拉同意:「對。我看見這個世界的生命就像輪回,花開花落,周而復始,轉了一圈又一圈。」

  沙拉接著說:「秦烈,你猜,厄爾提人很多年以前那個預言,『神會坐在火球中降臨,用雷電保護我們,統一整個大陸』,還有什麼神侍獻祭,建神殿造神像,這片土地迎來黃金時代之類的,是誰說的?」

  秦烈猜測:「我猜,是你說的,我改的。」

  沒錯,把好好的一句話說得玄玄乎乎,就是他這個神棍當年的傑作。

  兩個人一起望著神像,都沒有出聲。

  半晌,沙拉才說:「但是我不在輪回中,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要在這種石頭裡睡長長的一覺,等新的契機來了,才能再醒過來。」

  她有點痛苦,「睡得時間實在太長,好多事都忘了,得慢慢才能想起來。」

  秦烈望著他親手塑的神像,問:「沙拉,你下次想睡的時候,能不能就在這塊石頭裡?可以離我近一點。」

  「好,」沙拉答應,又安慰他,「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後的事了,我們兩個都老了的時候。」

  她看見了未來,兩個人在這顆行星上白首偕老。

  秦烈微微笑了一下,「等你真的要進去的時候,我發誓,無論你要睡多久,我都會在輪回裡一直等著你,等著你醒過來。」

  沙拉嗯了一聲,「我也發誓,就算睡的時間再長,什麼都忘掉了,也一定會聽到你的召喚。」

  時間像水一樣向前流淌。

  城市興建又荒廢,人們出生又死亡,使徒星經歷了人口暴漲,迅猛發展的黃金時代,又因為宇宙航行和行星環境改造技術突飛猛進,新的宜居行星不斷出現,逐漸沒落了。

  物是人非,只有那座白色的石頭神殿始終屹立在曠野裡。

  不知又過了多少年,仍然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家四口走進神殿裡。

  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小男孩,大的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小的最多也就兩歲。

  小的那個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精緻的機甲玩具,一直在專心鼓搗,默默地扳動機甲的手腳關節,假裝在開槍打架,頭都不抬。

  夫妻兩個相貌出眾,衣飾雅緻,兩個孩子小小年紀,五官也已經能看出未來英俊的模子。

  大人們按照家族傳統,把手撫在胸前,先對著黑色的神像行了禮。

  大一點的男孩也像模像樣地對著神像行過禮,然後把弟弟的機甲玩具交在他的左手裡,拉起他的右手,擺在胸前心臟的位置。

  「小獵,你的手得先擺在這裡,然後對著那邊,彎一下腰。」

  小一點的男孩終於抬起頭,看了看面前的雕像,被哥哥擺弄著,懵懵懂懂地行了個禮。

  男人說:「難得來使徒星一次,爸爸媽媽要去酒窖那邊看看,小修,你先帶著小獵在神殿裡玩,不要到處亂跑。」

  小修像小大人一樣點頭答應。

  父母都走了,神殿裡空蕩蕩的,再沒別人,小獵行完禮之後,不再看玩具,站在神像前,仰起頭,研究這個黑乎乎的大東西。

  他問哥哥:「這是什麼?」

  小修對弟弟說:「這是神像,」怕他聽不懂,又解釋,「是我們家族的人給神立的像。」

  小獵望著神像,「神又是什麼?」

  小修想了想,「神……大概就是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吧。」

  小獵繼續問:「神住在這塊大黑石頭裡面嗎?」

  「……可能吧。」小修回答得沒什麼把握,多少有點心虛,往側邊的休息室走,「小獵,快來看,這邊還有一個房間。」

  小獵沒有動,仍然站在原地,仰著頭,清澈的目光定在神像上。

  他對著這塊大石頭,舉了舉手裡的玩具,忽然問:「你想要出來跟我玩嗎?我們一起開機甲,去打大蟲子。」

  神像安靜地立在那裡,沒有回應。

  哥哥在另一邊揚聲叫:「小獵?」

  小獵轉過身。

  剛邁出幾步,整個神殿的地面忽然猛然搖晃了幾下,感覺像是地震。

  小修火速從旁邊衝出來,幾步就奔到弟弟身邊,一把把他護在懷裡,抱住他的腦袋。

  兩人身後,轟然一聲巨響。

  是神像,它大概被地震鬆動了基座,直接倒了下來,砸在地上。

  它脆得像玻璃一樣,一砸之下,碎得十分徹底,偌大一塊石頭,只剩下根部的一截尾巴還算完整。

  兩個孩子都被嚇到了。

  哥哥愣了愣神,雙手穿過弟弟腋下,費勁地拎起弟弟,小心地踩著滿地碎渣,走出神殿,去找爸爸媽媽。

  在他們身後,神殿中,沉睡了多年的靈魂悄悄甦醒。

  睡覺的好地方沒了,她迷迷糊糊地飛了起來,越升越高,進入這片宇宙的最深處。

  記憶是一片完全的空白,她懵懵懂懂,並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去向何處,一不小心,飄飄搖搖地跌入另一個世界裡。

  這回再睜開眼睛,就看到四周有好幾個穿淺藍色衣服,戴著帽子和口罩的人。

  有人說:「太好了,寶寶沒事了,看,臍帶繞頸,憋得小臉都紫了,真是個小可憐兒。」

  新鮮清涼的空氣湧進來,她的喉嚨很不舒服,還冷得要命,她剛想張開嘴巴哭一嗓子,就被抱了起來,放進一個女人懷裡。

  一隻溫柔的手摸著她的腦袋,「我們小紙紙福大命大。」

  她什麼都不懂,只是本能地覺得這懷抱安全又溫暖,安心地重新閉上眼睛。

  這是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人們並不分化,性別只有男女,她有了個新名字,一點點長大,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那些前塵往事沒有真的被遺忘,只是埋藏在記憶的最深處,蟄伏著,安靜地等待著重新被喚起的時候。

  約定還在,有人正在茫茫宇宙中的另一個世界等著她。

  在時間與生命的無盡輪回中,所有分離的,思念的,守護的,愛過的,都注定再次相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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