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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暮蘭舟] 回到老公自宮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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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4 01:45:4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章 「大放異彩」

  汪大夏和景王有一樣想法,景王肖想的是四十八個秀女,汪大夏想的只是魏采薇一人。

  他很想見她,但他也曉得如果擅自跑到後宮,會有多麼嚴重的後果,現在的汪大夏已經不是過去肆無忌憚的汪衙內了。

  陸纓毫無保留的教他武功,簽字報銷還如此爽快;陸大人為他兜住給白蓮教聖女金鶯贖身一事,這麼好的上官去那裡找去?

  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連累陸統領。如今的汪大夏懂得克制自己了。

  但是瓊華島屬於西苑的範圍,陸纓在此伴駕,汪大夏就在這附近巡邏,秀女們來參加島上的盛宴,魏采薇一定跟著,到時候我就可以和她見面啦。

  汪大夏心急火燎的向陸纓請示,要求後天在瓊華島巡邏,陸纓說道:「你要是能夠把俞師父《劍經》上棍法完整的演練一套,我就答應你。」

  汪大夏有了動力,一改平日心不在焉,半天就練熟了。

  練完之後,陸纓拿著棍子,還要和他對打,見招拆招,汪大夏提起棍子,全力應戰,兩人就在一座座祭壇之間打起來了。

  在塔中登高的嘉靖帝看到這一幕,指著汪大夏說道:「他是誰?和陸纓對打,居然不落下風。」

  一旁伴駕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說道:「他就是那個汪大夏,陸大人身邊的紅人,深得器重,這次大破白蓮教,他立下大功,連升三級,封了百戶。」

  嘉靖帝一聽,還以為是陸炳為陸纓挑的女婿人選,立刻有了興趣,「他多大,什麼出身?可曾婚配?」

  黃錦還兼任東廠廠公之職,消息靈通,曉得汪大夏底細,說道:「年十四,尚未婚配,家族從永樂朝得了世襲千戶的爵位,算是勳貴之家,家世清白,只不過名聲不太好,外號北城四害,人稱汪衙內,因協助破獲陳千戶父子被殺案而入了陸大人的眼,將他召到錦衣衛,連向來嚴格的四小姐對他也破天荒的欣賞,無論去那裡都帶著他,是錦衣衛的大紅人。」

  陸纓今年十八歲,依然未嫁,嘉靖帝有時候對陸炳提起指婚一事,都被陸炳婉言謝絕,說她要自己挑夫婿。

  陸纓持才傲物,任憑什麼青年才俊她都瞧不上,一直沒聽說有人入她的眼,現在看來,這個汪大夏好像有點意思?

  嘉靖帝端起一個西洋望遠鏡,仔細看汪大夏,「長的不錯,比櫻花小四歲,不過只要櫻花看得上,年齡不成問題。她的婚事是奶兄的一塊心病,看來這個心病要不治而癒了。」

  鏡頭裡,陸纓一個挑棍,把汪大夏絆倒了,汪大夏捂著腰,賴著不肯起來,嘴裡不知在說些什麼,陸纓說了一句話,把棍子伸過去,汪大夏抓住棍子,站了起來,然後兩人並肩回去了。

  嘉靖帝放下望遠鏡,笑了,「年輕就是好啊,生龍活虎的。」

  值房裡,汪大夏說道:「……陸統領就放心好了,標下去瓊華島不會瞎跑、影響盧靖妃選秀,標下只求見魏大夫一面。」

  這下連遲鈍的陸纓都覺察到不對勁,「你為什麼對魏大夫如此上心?」

  魏采薇叮囑婚書之事不可聲張,汪大夏含含糊糊,「我們是生死與共的鄰居嘛,互相照應。魏大夫對我也很上心,那次在積水潭紅袖招,她為了找我,差點淹死了。」

  陸纓說道:「我從未見過你們這種如此友好的鄰居。」

  汪大夏攤了攤手,「現在陸統領不就見到了嗎?」

  陸纓單純,但是不傻,說道:「你若對魏大夫有賊心,我不會放過你的。我答應過丁巫,會好好罩著魏大夫。」

  丁巫臨走前對她發誓,「不破白蓮終不還」,還將魏采薇的安全託付於她,明明汪大夏對魏采薇更關心體貼,但丁巫就是覺得汪大夏不太靠譜,寧可托給陸纓。

  汪大夏心想: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是魏采薇先對我起賊心的!一步一步的讓我陷入情網。她搬到甜水巷的第一晚,就收留離家出走的我過了一夜。

  汪大夏說道:「陸統領是瞭解標下的,標下絕對不是那種始亂終棄之人。」我一定會明媒正娶的!

  陸纓便不再說什麼了,只是對著汪大夏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以示警告。

  九月初五,菊花滿地,秀女們紛紛換上重陽景菊花補子蟒衣,就連魏采薇也得了一件,尚青嵐穿上胸口有菊花補子的蟒衣,愛不釋手的摸著衣服上的金蟒,「都是金線繡的呢。等我回家去,拆了這菊花補子,把蟒衣改大一些,留著給我爹做壽的時候穿,多威風啊,鄉親們要羨慕哭了。」

  到現在,尚青嵐堅信自己一定過不了最後一關,撈夠了就走。

  穿上蟒衣,裹上黑色網巾,網巾插戴著絹花或者新鮮的菊花,莊重又不失活潑。

  眾人先坐上青帷小轎,然後在太液池邊停轎,上了一艘大船,在瓊華島上岸,太液池煙波浩渺,西苑風光若畫,宛若仙境,把這些出身寒門的秀女們震懾住了,原本逃避選秀的人都被眼前的富貴榮華迷了眼,生出了青雲之志,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留下。

  當然,除了尚青嵐,她已經打算今天在賞菊宴上「大放異彩」,一定要盧靖妃把她淘汰掉,反正她已經撈夠了。

  而且,她也無需刻意裝蠢,保持本色,即可順俐落選。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把這些天積攢的寶貝們一件件在父親面前顯擺了!

  想想就很興奮呢。

  魏采薇曉得她們兩個都會選中,因而一點都不擔心,她四處張望,尋找著汪大夏的影子。

  她也想他了。

  魏采薇背著藥袋,跟在秀女們的後面,秀女們下船之後,步行出了碼頭,在菊花園外人等候盧靖妃。

  儲秀宮的掌事公公說道:「今日靖妃娘娘要駕幸菊花園,與諸位秀女一起賞花,你們都在這裡等候,不准擅自離開。」

  秀女們足足等了快半個時辰,尚青嵐喝了兩杯茶,吃了半盤子點心,盧靖妃才姍姍來遲。

  一個小火者甩著拂塵快步跑過來,「快起來準備接駕,靖妃娘娘已經下船了。」

  掌事公公立刻要秀女們站起來,分為兩排,站在夾道兩邊迎接。

  在旁邊隨侍的小宦官們則全部跪伏在道路兩邊,頭都不敢抬一下。

  先是引駕太監走在前面,身後跟著一對對扛著儀仗的宦官,儀仗中間夾著一對對樂人,奏樂吹打著太平曲目,然後是一對對女官,女官們分列兩旁,中間簇擁著一頂八人抬的鳳轎。

  僅僅禮儀隨從就有一百多人。

  鳳轎是金銅珠頂,四角皆有一個金銅飛鳳,轎身揮著翟紋,披著紅銷金羅轎衣,皆用金羅緣邊。

  尚青嵐看到轎子,低聲對李九寶說道:「我以為在衣服上堆著金子珍珠寶石就是奢侈了,現在才知道咱們穿的衣服還沒有鳳轎穿的轎衣華麗。」

  尚青嵐恨不得把鳳轎上的金子刮出來、珍珠摳出來帶走!

  盧靖妃下了鳳轎,眾秀女按照排演好的禮儀,齊齊行禮,「恭迎靖妃娘娘!」

  盧靖妃掃了一眼秀女們,穿著一模一樣的菊花補子蟒袍,戴著網巾,只是插戴的花朵各有不同。

  其中有一個圓臉大眼睛、皮膚白皙的秀女,低頭行禮的時候,簪在網巾上的一朵綠菊花掉在地上了。

  這秀女不僅不尷尬,還朝著盧靖妃歉意的憨憨一笑。

  正是一心想要落選的尚青嵐,這朵綠菊花是她自己簪上去的,沒有插穩當,坐船來瓊華島時候,她好奇的趴在欄桿上看風景,湖上風大,把綠菊花吹鬆了,故彎腰低頭行禮的時候掉下來,並不是她故意為之。

  盧靖妃說道:「平身。」對身邊的太監低聲說道:「把她名字記下來,此次一定選中,預備送到裕王府去。」

  反正要湊數,以表現她的賢德,這種愚笨之人就塞給裕王吧,即使懷孕,八成會生出個什麼傻子來。

  尚青嵐渾然不覺,還以為自己要被淘汰了呢,高興的不得了,把綠菊花撿起來——這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李九寶以為她是故意為之,還低聲說道:「看來你要如願了。」

  尚青嵐呵呵道:「我出宮後會想你的。」今天真是太順了,順利出局。

  盧靖妃先踏入菊花園,身邊的女官大聲道:「起去!」(注1)

  眾秀女分列兩班,跟在盧靖妃身後,魚貫而入,菊花宴要開始了。

  魏采薇背著醫袋,故意落在最後,待所有人都進去菊花園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假山後面走出來,正是汪大夏。

  魏采薇:大半個月不見,他好像長高了許多,氣質也沉穩了。

  汪大夏:魏大夫穿蟒袍的樣子真是又威風又漂亮!

  兩人相視一笑,汪大夏伸手,「很重吧,我幫你背著。」

  婚書都寫過了,魏采薇沒必要再和他客氣,將醫袋交給他背著,兩人並肩走進菊花園。

  與此同時,嘉靖帝在清一齋裡打坐清修,見陸纓今日獨自一個人,就問她:「那個汪大夏呢?」

  陸纓沒想到皇帝會問起汪大夏這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連忙回道:「今日微臣安排他去巡西苑瓊華島了。」

  在嘉靖帝眼裡,陸纓對汪大夏的確有所不同,兩人看起來有戲,陸纓就像他的侄女一樣,希望能夠早日把她嫁出去,以了結奶兄陸炳的一塊大心病,於是對汪大夏有了濃厚的興趣。

  「朕已經許久沒去瓊華島逛過了,那裡有個菊花園,全是各種菊花,別無雜花,此時入秋,應該是最美的時候,你陪朕去賞菊。」順便試試那小子有什麼本事,怎麼把高傲冷峻的櫻花兒打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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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這一套宮廷禮儀出自明朝話本《明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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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4 01:46: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一章 誤傷

  盧靖妃帶著四十個八個秀女逛了一圈,在園中坐定,宮人端上美酒美食,大明後宮每個月的衣食都按照季節來,比如正月,穿上有葫蘆景補子的蟒衣,吃扁食(也就是餃子),到了立春要咬春。

  到了五月,要穿五毒艾虎補子的蟒衣,吃粽子,喝雄黃酒。

  現在是九月,穿菊花補子的蟒衣,喝菊花酒,吃重陽糕,以及迎霜麻辣兔、和糟茄子、醃黃瓜等小菜。

  尚青嵐本著吃一頓少一頓的打算,無心在盧靖妃面前表演什麼,心思全在一道道宮廷美食上,放開了肚皮吃。

  宴會開始。

  先玩擊鼓傳花,菊花一捧,在秀女們手中傳動,鼓聲停歇,落在誰手裡,就表演才藝,無論現在寫詩詞還是作畫,或者歌舞助興都可以。

  宴會正酣,秀女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唯有尚青嵐抱著一個迎霜麻辣兔的兔頭狂啃,宮裡的兔子肉都比外面的好吃。

  兔肉辛辣,尚青嵐就以菊花酒解辣味,三口兔肉配一口酒,越吃越多,越喝越多,菊花落在她懷裡,她手上拿著啃了一半的兔頭,鼓聲停歇。

  尚青嵐不慌不忙,放下兔頭,擦乾淨手指,端起酒杯說道:「我沒有什麼特殊的才藝,不曉得酒量算不算優點,我就罰酒三杯吧。」

  尚青嵐舉著金爵杯,頓頓頓一連乾了三杯,亮出杯底。

  一旁宋嬤嬤都沒眼看,這沒心眼的秀女一定會被淘汰,目前看來,就李九寶表現的四平八穩,她畫了一幅墨菊圖。

  李九寶畫畫的功底是以前繡花時描花樣子學會的,鄰居陳經紀送給她一本畫譜,她視若珍寶,經常拿出來臨摹描畫,照著繡在手帕上,送到繡莊裡賣錢,貼補家用。

  沒想到這個謀生的手藝在選秀的時候用上了。

  李九寶捧著墨菊圖,呈給了坐在主位的盧靖妃。

  盧靖妃先看人,好個小家碧玉!身姿如柳,卻凹凸有致,該瘦的地方瘦,該肥的地方的肥,額頭飽滿,一看就是個好生養的,雖然按照盧靖妃的審美,覺得她臉盤子不夠大,一張精細小巧的杏仁臉,但是眉若含翠之山,眼若太液池的湖水,波光粼粼,讓人一看就挪不開眼去。

  李九寶的相貌讓盧靖妃想起被燒死的方皇后,方皇后是江南應天府江寧人氏,典型的江南美人,李九寶明明是個京城本地人,卻北人南相,身子骨卻不似江南美人般柔弱,站姿如松。

  李九寶都能夠上房揭瓦,身體當然比普通閨閣女子康健。

  李九寶有江南美人的長相,北方美人的體態,簡直完美。

  盧靖妃頓時有了興趣,「過來讓本宮仔細瞧瞧。」

  盧靖妃的主要目的是給親兒子景王選侍妾,而不是給皇帝選秀女,她看李九寶的目光,不是看未來的宮中妹妹們,而是看兒媳婦。

  李九寶捧著墨菊圖,放在盧靖妃面前的桌子上。

  盧靖妃一把抓住她的手,美人看手,李九寶的雙手從手背看上去還行,但是仔細在手心一摸,就有些粗糙了,手指指腹還隱隱有些薄繭。

  看來這個小家碧玉經常做家務,乃是寒門中的寒門了。

  這樣也好,以後比較方便拿捏,即使生了兒子,也會乖乖聽話。

  盧靖妃對李九寶很滿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九寶說道:「回靖妃娘娘的話,民女李九寶。」

  盧靖妃頓首道:「九寶,好吉利的名字。」低頭看墨菊圖,靖妃閱畫無數,覺得李九寶的畫作一股匠氣,毫無特色,不過,對於一個需要幹家務的寒門女子而言,能夠畫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看來不只是長的漂亮,她還是個極其聰慧的女子,這樣的女人才配給我生孫子。

  盧靖妃現在對李九寶是十足的滿意了,恨不得今晚就送到景王府去,給兒子享用,早點生個皇孫。

  盧靖妃賞了她一支金步搖,並親手插戴在她的髮髻上。

  且說另一邊,汪大夏拉著魏采薇去了菊花園的蓬萊閣,在一個半山腰,可以俯瞰整個菊花園,很是幽靜。

  登山的時候汪大夏以陡峭為由,時不時拉著她的手上去。魏采薇看破不說破,任由他牽著手,上一世的汪公公和這一世的汪大夏又重合了,汪公公也是這樣牽著她的手登山。

  魏采薇一時有些恍惚,把根留住的汪大夏和揮刀自宮的汪公公肯定不是同一個人,可是都喜歡上她,她也被眼神清澈又熱情似火的汪大夏撩動了心弦,寫下了婚書。

  難道上一世的遺憾,真的能夠在這輩子彌補?

  汪大夏邀功,「這裡美吧,我昨天來島上踩過點的,這地方離菊花園近,秀女們若有需要,你可以隨時回去,還能清清靜靜的賞景……還有跟我說話。」

  魏采薇心裡美滋滋的,嘴上卻說道:「選秀馬上就結束了,我就可以回家去,在庭院裡說個夠,何必急於一時,在這裡見縫插針、偷偷摸摸的說話。」

  汪大夏興奮的很,「我就喜歡偷偷摸摸的,昨天差點被陸纓看穿了心思。我答應過你,在三年之約之前不會對外嚷嚷出去,這只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老實說,這種心跳加快,時刻準備著菊花宴上叫人的感覺令魏采薇也倍感刺激,她幾乎忘記自己靈魂的年紀都夠當汪大夏的娘了,原來愛情才是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

  魏采薇故意撩他:「你叫我來,想對我說什麼?」

  汪大夏坐在她旁邊,屁股一寸寸的悄悄往她身邊挪動,就像漂移似的,最終肩並肩的坐下,侷促的摸著後腦勺,「就是……聊聊人生理想什麼的。」

  魏采薇問:「你的理想是什麼?」

  汪大夏脫口而出:「陞官發財,然後三年之約娶你。你呢?」

  魏采薇說道:「我的理想也是陞官發財,好好效力宮廷,混個女官做做,名義上的就行,不需要什麼實權。有了官身,有了錢,外頭那些人就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我了。」

  汪大夏用胳膊蹭了蹭她的衣袖,「你是不是還漏了什麼?還有三年之後嫁給我呢。」

  魏采薇說道:「這個不矛盾,陞官發財攢嫁妝,我不能以一個一無所有、只能依靠你才能存活的小寡婦的身份嫁給你。我要與你並肩而立,堂堂正正的嫁人。真正的門當戶對。我不想當一朵莬絲花,成為你的負擔。」

  為什麼一定要三年呢?三年是考驗汪大夏,也是考驗魏采薇自己。

  在饕餮樓受到的屈辱,魏采薇一直都記著,發誓以後不會讓此事再次發生。

  汪大夏往魏采薇這邊又擠了擠,以示安慰。

  兩人緊緊的靠在一起,默默的看風景,驀地,蓬萊閣階梯傳來腳步聲和踩斷樹枝的聲音。

  汪大夏立刻站起來,拉著魏采薇,指著左邊一條小路,低聲道:「你先下去。」

  被人看見女醫和錦衣衛在一起私會,終究不好,兩人必須分開。

  魏采薇從小路往菊花園方向而去,汪大夏則往上走,假裝巡邏。

  來者是個男子,穿著一身常服,辨不出身份,他走到蓬萊閣裡,坐下,取出一個西洋望遠鏡,看著鏡頭的方向,正是菊花宴的舉辦地。

  汪大夏停下腳步,此人穿著常服,看不出是大內侍衛。

  而且,此人鬼鬼祟祟的趴在欄桿上,藏頭露尾,舉著望遠鏡偷窺,引起了汪大夏的疑心,畢竟他剛剛和白蓮教交過手、被金鶯姑娘欺騙,此人很是可疑。

  難道是暗中保護菊花宴的便衣侍衛?

  畢竟瓊華島被太液池的湖水包圍,外頭還有一道道宮牆,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為了避免誤傷友軍,汪大夏走到蓬萊閣裡,朗聲道:「什麼人?」

  其實偷窺菊花宴的男人就是景王,他想從四十八個秀女中挑選幾個可心的人。但他一個成年的藩王,只能去承乾宮探望母妃盧靖妃,其餘的宮殿都不能進,包括住在秀女們的儲秀宮,所以一直有賊心沒賊膽。

  他從盧靖妃這裡打聽到今天會在瓊華島舉辦菊花宴,儲秀宮的秀女們都會到場,展現美貌和才藝,心想大好機會來了。

  裕王被嘉靖帝厭棄,禁止他進宮,但景王可以自由出入宮廷,他還藉口以給母妃請安的名義,來到了瓊華島。

  因要偷窺秀女,不好讓人知道,登島之後,他將隨從都打發走了,獨自一人登山來到蓬萊閣,他在宮廷長大,當然知道這裡可以俯瞰整個菊花園,是最好的偷窺地點。

  景王趴在欄桿上,舉著望遠鏡,正好看到了李九寶給盧靖妃獻圖,景王府裡看慣了大臉盤子大胸大屁股的女人,咋地看到李九寶這樣江南美人氣質的美女,頓時酥倒在地,恨不得立刻去求母妃,把江南美人弄到景王府裡去,好生憐愛。

  景王才二十三歲,正是陽氣正旺的時候,眼前的美女加上腦子裡的幻想,臍下的小景王抬頭了。

  景王正意淫到關鍵處,猛地背後有人說話,不僅嚇得渾身一哆嗦,手一抖,手裡的望遠鏡砸在地上,鏡片碎了一地。

  汪大夏首先要知道對方身份,一瞥此人腰間沒有腰牌等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而且目光朝下,此人腰下「奇峰突起」,且有擎天之勢。

  汪大夏也是男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當然曉得這是什麼狀況,心想宮裡的男人除了太監就是侍衛,這個侍衛居然敢偷窺秀女,還意圖猥褻,真是為了色不要命了。

  景王回頭,看見穿著飛魚服,知道是錦衣衛的人,此人還大膽的盯著他的龍根瞧,頓時惱羞成怒,撲過去就要打汪大夏。

  景王經常進宮,常年在宮裡巡邏的錦衣衛當然認識他,景王要打,肯定不會反抗,任由其毆打。

  但是汪大夏進宮才半個月,且只守在西苑,根本沒有見過景王,當然不知道他是王爺。以汪大夏的性格,別人要打他,他定會還以顏色!

  此人偷窺秀女,還要殺人滅口!汪大夏大驚,連忙閃身避過,還按照剛剛從《劍經》裡學的招數,提著景王的腰帶,順勢下腰,來了一個漂亮的抱摔,將景王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景王身體驀地騰空,後腦先著地,頓時摔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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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棠春睡

  這個人也太不經打了,一摔就暈,他是怎麼當上大內侍衛的?

  一定是走後門、送錢疏通關係塞進紫禁城的。

  嘖嘖,這世道,有錢基本上可以為所欲為,還能在紫禁城偷窺意淫皇帝的女人!

  幸好遇到了嫉惡如仇的我。我最討厭猥瑣男了!

  汪大夏搜了他的身,沒有任何一件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腰牌,文書都沒有,連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素面的,沒有什麼特殊的紋樣。

  「醒醒。」汪大夏拍了拍他的臉,依然沒有醒,幸好呼吸和脈搏是正常的,只是是摔暈了。

  這裡沒有人,全是台階,汪大夏不可能把他扛下山歸案,但是汪大夏下去找幾個幫手抬人,又怕他醒來之後跑了。

  汪大夏初次進宮,抓住猥瑣侍衛可是一件大功啊。

  汪大夏的目標是陞官發財娶老婆,立了功才能陞官,所以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立功的大好機會。

  怎麼辦呢?

  汪大夏靈機一動,乾脆解開此人的衣帶,把他的褲子和鞋子都脫了——這是在錦衣衛學的技巧,沒有鞋和褲子的人都跑不遠。

  汪大夏將衣帶一分為二,分別捆住他的手腳,然後把褲子撕成一條條的,綁住他的嘴巴,這樣他逃也逃不掉,也無法呼喚同伴救他,只能等著汪大夏找人將他抬下山去。

  當然,如果我帶人回來的時候你醒了最好,你就可以自己走路下山了。

  汪大夏簡直要為自己的機智鼓掌呢。

  又要陞官了。

  汪大夏把人捆成了粽子,然後下山找錦衣衛同伴。

  且說菊花宴上,尚青嵐乾完三杯菊花酒後,就有些不舒服了,胃裡的迎霜麻辣兔辛辣之味不停的往上湧,好像要頂翻她的天靈蓋。

  我好像又又吃吐了。

  尚青嵐心道不好,總不能吐在菊花宴上掃別人的興,遂對宋嬤嬤說道:「嬤嬤,我想出恭。」

  吐到馬桶裡得了。

  宋嬤嬤已經徹底放棄尚青嵐了,對正在把墨菊圖獻給盧靖妃的李九寶給予了厚望,她若陪尚青嵐出恭,李九寶在宴會就無人照應了。

  宋嬤嬤四處張望,魏采薇不在這裡,據說去了別處休息。

  宋嬤嬤就叫來一個小火者,賞他一把小銀餜子,要他帶著尚青嵐去廁所。

  此地雖然叫做菊花園,卻沒有廁所,宮人忍不住的話,一般就地解決——這個一點都不誇張,嘉靖帝搬到西苑二十多年,乾清宮一直空著,居然成了宮人們的天然廁所,屎尿味終年不絕。

  貴人們來賞花,自有侍從提著馬桶和帷帳,隨時隨地都可以建了臨時廁所。

  但是尚青嵐只是個秀女,沒這個待遇、也不可能就地解決,更不可能借用盧靖妃的馬桶,於是小火者把尚青嵐帶出菊花園,帶到了瓊華島的一處宮殿,找了個馬桶給尚青嵐用,說道:

  「咱家還要伺候菊花宴,公公們找不到人會挨罵的,你用完之後就按照來的路自行回去便是。」

  尚青嵐擺擺手,「勞煩你了,待會我自己回去,這點路我還是記得的。」

  小火者走了,尚青嵐俯下身嘔吐,吐得昏天黑地。

  尚青嵐深深惋惜:唉,菊花宴又白吃了。

  吐完之後,尚青嵐用清水漱口,整了整衣服,走出宮殿,這時秋風吹來,尚青嵐覺得這風太上頭了,吹得她頭暈眼花。

  其實不是秋風醉人,是人自醉,宮裡的菊花酒裡兌了花蜜,喝起來甜絲絲的,酒味清淡,就像喝果子露似的,其實十分醉人,因為甜蜜,不知不覺就喝了許多,幸虧剛才吐了些,否則此時的尚青嵐怕是要醉倒馬桶旁。

  所以尚青嵐並不覺得是酒的原因,她還以為是剛吐了被風吹的,暈的有些站不穩,剛好路邊有個荼蘼花架,架子是剛搭的,一根根青竹插在土裡。

  尚青嵐的父親是個鄉紳,她在鄉下長大,對農活並不陌生,也有些力氣。她雙手握住一根竹子,左右發力,先把竹子擰鬆了,脫離了泥土,然後身體半蹲,緊緊握住竹竿,全身發力,「嗨」的一聲往上猛地一提,把花架裡的竹竿拔出了。

  長短剛好可以當著枴杖,尚青嵐杵著竹竿走路,不至於摔倒,按照來時的記憶,跌跌撞撞的往記憶中的回路走。

  七拐八彎,走著走著,來到一個亭子下,涼亭上書《牡丹亭》三個大字,旁邊有個園子,掛著《牡丹園》的匾額。

  「錯了錯了,我要去的是菊花園。」尚青嵐杵著竹竿往回走,卻在路口看見三個分岔路,每一條路都是假山翠石,樹木成蔭,一樣的石板路,就像三胞胎似的,不曉得那一條是來時的路。

  四周又不見個人影,尚青嵐選了中間那條路,拿著竹竿一指,「就你了,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尚青嵐走在小路上,隨著台階一會上,一會下,就像個迷宮似的,醉眼迷離,路邊百合、木芙蓉等等鮮花盛開,她一路走,一路摘,往頭上插戴,簡直插滿頭,髮髻上群花爭豔,很是熱鬧。

  到後來實在走不動了,酒勁上頭,走路打飄,連竹竿都握不穩了,前方有一塊平滑的巨石,石頭被太陽曬得溫暖不燙手,尚青嵐臥倒在巨石上,心想我就閉閉眼,消息一會,等緩過神來再找路回去。

  心中如此想著,可是眼睛一閉,她就立刻醉過去了,不省人事。

  曉得盧靖妃在瓊華島東邊菊花園開宴會,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就命船伕停在西邊的碼頭,這裡清淨一些,因為嘉靖帝喜靜,加上壬寅之亂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他最不喜被一群女人圍著,因而刻意避開,從西邊碼頭上岸,也沒有告訴盧靖妃。

  盧靖妃喜歡講究排場,好面子,若知道嘉靖帝來,一定會嘩啦啦帶著百人儀仗還有四十九個秀女去拜見他。

  所以這次嘉靖帝悄無聲息的登島,類似在自家裡搞微服私訪。

  嘉靖帝並不是為了賞景,而是為了觀察陸纓和汪大夏的關係,考驗汪大夏是否配得上櫻花,所以他上岸之後,立刻命人把汪大夏叫來。然後拾級而上,去瓊華島最頂端的廣寒宮看風景。

  高處不勝寒,確是最最清淨之地。

  可是嘉靖帝剛走到山半腰,就聽見前方有微弱的鼾聲,就像冬天暖爐旁邊有一隻貓打呼嚕的聲音。

  瓊華島養著各種珍禽異獸,陸纓立刻警惕起來,怕動物衝撞了皇帝,她走到最前面護駕,卻看到一個鮮花插滿頭的少女趴在山石上睡覺,呼嚕聲由此而起。

  秋風將酒氣吹來,陸纓說道:「皇上,是個喝醉酒的宮女。」

  到了九月,宮裡人都會換上菊花補子的蟒袍應景,秀女們都在菊花宴上,所以陸纓以為尚青嵐是宮女。

  嘉靖帝一瞧,好一個海棠春睡的小佳人!

  尚青嵐以手臂為枕頭,側臥在石頭上,寬大的蟒袍緊緊貼在身上,少女柔美嬌俏的身段在蟒袍的遮掩下若影若現,令人無限遐想,三分姿色都成了十分。

  滿頭的鮮花,卻不顯得粗俗,充滿朝氣的白皙小圓臉就像一張白紙,可以任意塗抹顏色,就像花中的仙子,承托她的花容月貌。

  沉睡的小美人胸膛微微起伏,發出小貓般的鼾聲,讓「恐女」的嘉靖帝都卸下了戒備,慢慢靠近。

  一陣秋風吹來,髮髻上木芙蓉的花瓣吹在她的臉上,睡夢中,她覺得臉上有些癢,皺著眉頭,鼻子翕動著,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好像要醒了。

  鬼使神差般,嘉靖帝將她臉上的花瓣輕輕揭走了。

  臉上不癢了,呼吸又變得平緩起來,尚青嵐繼續沉睡,她好像有些冷,蜷了蜷身。

  山石後面就是懸崖,倘若睡夢中翻滾,摔下去就要粉身碎骨了。

  陸纓正要過去叫宮女起來,別摔下去了,隨行的司禮監黃錦說道:「這裡又冷又危險,不是睡覺的地方,你們幾個把這喝醉的宮女抬到廣寒宮去睡。」

  黃錦是嘉靖帝的大伴,陪著皇帝長大的,簡直是嘉靖帝肚子裡的蛔蟲,嘉靖帝抬抬眉頭,他就知道皇帝想要什麼。

  皇帝明顯對這個宮女有了興趣嘛,居然主動幫她揭開臉上的花瓣。

  但是有陸纓這個晚輩在場,嘉靖帝不好說把這個宮女送到龍床上伺候。

  這時候,需要黃公公開口,把準備工作做好。

  嘉靖帝繼續上山,往廣寒宮,幾個強壯的太監用外袍裹住沉睡的尚青嵐,抄近道先去廣寒宮。

  而山下,汪大夏找到了錦衣衛同伴,正要開口說山半腰抓到猥瑣侍衛的事情,錦衣衛吳小旗卻先開了口,「可算找到汪百戶了!汪百戶,皇上在廣寒宮秘密召見你,你趕緊去吧,我們找你找半天了!就怕誤事!」

  汪大夏和魏采薇在蓬萊閣私會,因而錦衣衛找不到他。

  汪大夏一聽說皇帝召見,立馬把猥瑣侍衛的事情給忘記了,「什麼?皇上來瓊華島了?還要召見我?何事?」

  汪大夏雖然在西苑巡邏半個月,但是從未見過龍顏。所以聽說皇帝要見他,他腦子嗡的一聲,一瞬間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往忘記了,那裡還記得猥瑣男。

  吳小旗噓聲道:「皇上秘密來此,不想聲張。皇上要見汪百戶,我們這些傳話的那裡知道緣由?標下猜測,皇上估摸是想問汪百戶白蓮教的事情。我們已經找汪百戶好一會了,汪百戶趕緊去覲見皇上,莫要拖延了,難道還要皇上等百戶不成。」

  汪大夏聽了,拔腿就往廣寒宮方向跑。跑到半路,神魂才附體,一拍腦袋,「喲,我怎麼把蓬萊閣的猥瑣侍衛忘了?要他們去抓也是一樣的。」

  汪大夏往回走了兩步,又停住,「不行,寧可讓猥瑣男多捆一會,也不能讓皇帝等我啊,我還是先去廣寒宮,把此事稟告給陸統領,要陸統領另行派人去蓬萊閣抓人。」

  汪大夏繼續往廣寒宮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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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尋人

  且說菊花宴上,擊鼓傳花已經結束了,開始行酒令,李九寶見鄰座的尚青嵐還沒有回來,不禁有些擔心,私下問宋嬤嬤,「嬤嬤,青嵐怎麼還沒有回來?我看她喝了不少酒、又吃了好多東西,會不會像上次那樣吃撐了?」

  李九寶得了盧靖妃的青睞,宋嬤嬤還指望她爭點氣,把尚青嵐丟的面子掙回來,一時不能離開李九寶,怕她人紅是非多,被那些嫉妒的秀女暗算,要貼身保護李九寶,但是又不能不管尚青嵐。

  剛好魏采薇回來了,宋嬤嬤就把尚青嵐的事情告訴她。

  上一次尚青嵐吃撐了,狂吐不止,魏采薇只給她針灸了五個穴位,立刻止吐。

  魏采薇剛剛和汪大夏私會回來,聽說尚青嵐久出未歸,就立刻背著藥袋去尋她。

  尚青嵐千萬不要出事啊!

  按照小火者的指引,魏采薇來到了紫霞殿,今天瓊華島的宮人都去伺候菊花宴了,紫霞殿空無一人,就連尚青嵐的嘔吐物都沒有人及時清理,魏采薇聞著味就找到了這裡。

  尚青嵐不在這裡,應該已經走了。

  可是她沒有回去菊花宴,想起宋嬤嬤說她暴飲暴食,還在擊鼓傳花中連喝三杯菊花酒的話語,魏采薇猜測尚青嵐是喝醉了,在這附近瞎轉悠,走了和菊花園相反的路。

  出了紫霞殿,魏采薇看見殿旁邊有個新搭的荼蘼花架,花架有個圓坑,應是有人把這裡的竹子的拔出來了。

  圓坑裡的泥土還是潮濕的,應該是剛拔不久。

  魏采薇和尚青嵐這一世相處不到一個月,但是在上一世,她們在宮廷裡相伴了足足十六年,從宮女到寵妃到太妃,魏采薇一直陪著尚青嵐。

  直到汪大夏舊毒頻發,身體不適,兩人有了退意,魏采薇才和尚青嵐告別,和汪大夏去了氣候溫和、適合養生的南都應天府,汪大夏成為南京的守備太監,相當於養老了,不再像京城那樣忙碌。

  十六年相伴,所以魏采薇很瞭解尚青嵐,這個圓坑一定是她喝醉了,走路不穩,就乾脆拔了荼蘼架的竹竿當枴杖用。

  尚青嵐說話做事不拘一格,幹得出這種事情。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魏采薇也抱住一根竹竿,左右扭動,以魯提轄倒拔垂楊柳之勢,用力一拔,獲得手杖一根。

  並不難拔嘛,我拔得出,她應該也能拔得出。

  荼蘼花架:兩位姑奶奶請住手!再拔我就像本書作者一樣禿了!

  魏采薇杵著竹竿往前走,前面有三條分岔路,尚青嵐一直沒有回去,肯定是完美的避開了正確路徑,選擇了錯誤的兩條。

  她走了那條路?

  都是石板路,看不出腳印,但是中間那條光潔的石板路上,有一個個圓形的圓筒印記,而且印記越來越淡,到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魏采薇用手中的竹竿往石板路上一戳,竹竿底部也形成一個圓形的泥土印記。

  一定是尚青嵐杵著竹竿行走留下來的印記,魏采薇就選擇了中間那條分岔路,一直往前走。

  花園的路徑蜿蜒如蛇,魏采薇走到盡頭,是個牡丹園,牡丹春天開花,現在是秋天,園子已經關門了,落了鎖,尚青嵐進不去,魏采薇去附近牡丹亭找了找,呼喚她的名字。

  「青嵐,尚青嵐!」

  不見人影,也沒有任何回應。

  這傢伙看到前方無路,應該走了回頭路。

  魏采薇原路返回,然後在道路旁邊的一棵樹下聞到帶著酒味的嘔吐物。

  還在吐啊,這是喝了多少?

  魏采薇用竹竿撥開樹下的雜草,查看嘔吐物,卻發現樹林的泥土裡有明顯的竹竿枴杖印記,一個個圓溜溜的窩窩,通往左邊山路的台階。

  原來她是吐糊塗了,誤入樹林,徹底走岔了,和正確道路完美錯過。

  魏采薇沿著竹竿的印記從岔路前行,前方是上下的山路台階,尚青嵐的竹竿捅到樹林的泥土裡,又沾了泥土,所以在路經的石階上也留下了一個個圓形的泥土印記。

  印記是拾階而上,魏采薇也就是跟著往上走。

  走著走著,印記越來越淡,變成沒有,然後看見一塊平滑的巨石,山石下有一根一模一樣的竹竿。

  「青嵐,尚青嵐!」

  應該就在這附近迷路了,魏采薇叫著尚青嵐的名字,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魏采薇看到巨石和前方台階上都有一片片脫落的花瓣,這是扔了枴杖,繼續向上爬?

  魏采薇沒得辦法,來都來了,繼續找吧。

  魏采薇拾級而上,來到一個山洞,剛剛踏進去,前方驀地出現兩把長刀攔住去路,原來是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

  錦衣衛喝道:「此乃禁地,速速退下!」

  魏采薇被刀鋒嚇得連連後退,「兩位軍爺,我是宮廷女醫,跟著盧靖妃和秀女們來到瓊華島,菊花宴上有個秀女迷路走失了,我在尋找她。」

  這兩個錦衣衛常年駐守紫禁城,所以不認識魏采薇,冷著臉說道:「前方就是廣寒宮,此地已經戒嚴,任何閒雜人等都過不來,我們沒見到秀女,她定在別處,速速離開!」

  嘉靖帝微服來到瓊華島,不准手下聲張,但是廣寒宮已經被層層保護起來了,錦衣衛守在這條山道。

  錦衣衛只知道有個喝醉的宮女被抬到廣寒宮,並不曉得那個少女其實是秀女。

  魏采薇說道:「可是我一路跟著她的蹤跡找過來的,除了這條路,就是懸崖峭壁,她無路可走,勞煩軍爺讓我進去問一問。」

  魏采薇並不知道嘉靖帝就在廣寒宮。

  兩個錦衣衛不耐煩了,用刀鋒把她逼出去,「禁地不能擅闖,你若要堅持過去,就得把腦袋留下來。」

  魏采薇沒得辦法,只得在山洞外頭大呼:「青嵐!尚青嵐!」

  山洞就像一個傳聲筒,把魏采薇的聲音從洞口傳到洞尾。

  說來也巧,守在洞尾的錦衣衛不是別人,正是陸纓的手下之一吳小旗——也就是殉職的面具吳之子。

  吳小旗平日和汪大夏關係不錯,當然認識魏采薇,他聽到山洞裡傳來的聲音,覺得耳熟:好像是魏大夫啊!

  魏大夫和陸統領和汪大夏的緋聞吳小旗瞭如指掌。

  吳小旗趕緊跑到洞口去瞧,正好看見被錦衣衛驅逐的魏采薇。

  「魏大夫?果然是你!」吳小旗連忙過去攔住錦衣衛,「別趕,都是自己人。魏大夫是陸統領和汪百戶的……好朋友(緋聞情人)。」

  作為一個局外人,吳小旗也不能看穿他們三人的真正關係,反正他也不敢問。

  陸統領的好朋友可得罪不起。

  兩個錦衣衛趕緊放行,立刻變了態度,「抱歉,我們不知道魏大夫是錦衣衛的熟人。」

  魏采薇關心則亂,都忘記了搬出大靠山了,說道:「沒關係,是我著急找人,沒有說清楚自己的來歷。」

  吳小旗問:「魏大夫找誰?我隱隱聽見好像是什麼青嵐?」

  魏采薇說道:「尚青嵐,菊花宴上的秀女,她喝了太多酒,說是去方便,但一去不復返,我順著她的蹤跡來尋人,就在這裡斷了。」

  吳小旗說道:「並沒有什麼秀女,不過,我剛才聽同袍們議論——」

  吳小旗壓低聲音,耳語道:「皇上來到廣寒宮了,路上遇到一個醉臥山石的宮女,那宮女醉的不省人事,黃公公命人把宮女抬到廣寒宮去睡。」

  不會那麼巧吧!

  難道這一世,尚青嵐要提前半年承寵?

  魏采薇說道:「九月宮人和秀女都穿著菊花補子的蟒袍,他們是不是認混了?你讓我進去看看是不是她。」

  眼見為實。

  吳小旗說道:「我沒有這個權力帶外人進來,我也不知道哪個酒醉的宮女在宮殿那個房間睡著。不過,陸統領和汪百戶都在廣寒宮,你在這裡等著,我找他們去。」

  汪大夏被叫到御前問答去了,陸纓在外頭守著,周小旗匆匆趕來,告訴了陸纓,陸纓趕緊去山洞把魏采薇直接帶到酒醉宮女睡覺的偏殿。

  魏采薇定睛一瞧,心中一塊巨石落地,「就是她,秀女尚青嵐。」

  魏采薇一度擔心她酒醉失足掉下懸崖了!

  「就是那個在洞房裡和汪大夏放煙花的那個保定府秀女?」陸纓仔細打量,「不太像啊,那個玩煙花的秀女好像瘦一些。」

  魏采薇說道:「她最近在宮裡胡吃海塞的吃胖了,而且那天洞房的時候她穿著大紅喜服,化著新娘妝,臉塗得死白,嘴唇塗得血紅,故和真人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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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矛盾升級

  陸纓覺得不可思議,臥室只有她和魏采薇,所以她大膽的伸手捏了捏尚青嵐的臉頰,「不到一個月,她胖了有三斤吧。」

  「五斤二兩。」魏采薇說道:「她在保定府選秀第一天稱過重了,昨天又稱了一次,身體圓了一圈,也長高了些,她只有十三歲,癸水初來,正在竄個子,比別人吃的多,也長得快。」

  陸纓說道:「難怪她醉臥山石上時我沒看出來。她真是喜歡玩火,睡在石頭上,稍微翻個身就會滾下懸崖,黃公公以為她是個宮女,就命人把她抬上來。」

  魏采薇問:「是黃公公要抬的?」難道不是嘉靖帝?

  陸纓單純,還不懂得嘉靖帝的心思,說道:「是啊,皇上看了,什麼都沒說,是黃公公吩咐的。」

  黃錦這個老狐狸,最能猜皇帝的心思,一個宮女而已,頂多命人送到山下去,怎麼反而往廣寒宮裡抬呢?

  該來的提前來了,尚青嵐注定要當寵妃。

  魏采薇說道:「找到她就好了,我回去和宋嬤嬤說一聲,免得她著急。」

  陸纓說道:「既然你都找過來了,我把她送下山去,和秀女們一道回去。」

  魏采薇心道:大可不必了!皇上看中的女人,你還要把煮熟的鴨子端走啊!

  魏采薇說道:「這個……為了區區一個秀女,沒必要興師動眾的,等她酒醒了自己走下山。」

  陸纓說道:「那就耽誤她選秀了,都到了最後一關,怪可惜的。反正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汪大夏在蓬萊閣抓到一個偷窺秀女的淫賊,還綁在在那裡,我去抓人,順便把這個秀女送下山去,或許她還有機會。」

  魏采薇心道:她這個人從來不需要抓住機會,都是機會主動往她身上靠,誰都攔不住,胡吃海塞也能成功的引起老皇帝的注意,真不需要你幫忙啊!

  不過……淫賊?那個打擾我和汪大夏相會的人是個淫賊?連秀女都敢偷窺,真是好色不要命啊!

  陸纓做事風風火火,說幹就幹,就要用被子把尚青嵐裹起來抬下山。

  「且慢。」魏采薇飛快的找了個藉口,「人畢竟是黃公公要抬上來的,我一路找過來要人,帶走的時候總要告知一聲。」

  陸纓點點頭,「說的也是,我這就——」

  話沒說完,黃錦就匆匆聞訊趕來了:他也曉得陸纓心思單純,就怕她放人啊!

  嘉靖帝正在和汪大夏說話,之後八成要過來看海棠春睡小美人了。

  陸纓說道:「老先生來的正好,此人不是宮女是秀女,我正好把她帶下去。」

  大明官場習慣把有權勢的太監尊稱為老先生。

  黃錦緊張的擦汗:幸虧我來的及時啊,到時候皇上過來撲過空,我怎麼交代?

  皇上好不容易有個可心的人。

  到了這個地步,黃錦也不好掩飾了,說道:「宮女也好,秀女也罷,皇上看中了,是她的福分。」

  陸四小姐,你這是橫刀奪愛啊。

  陸纓聽了,立刻閉嘴,對黃錦行了禮,和魏采薇一起離開。

  出去之後,陸纓對魏采薇說道:「當時皇上真沒說什麼,我就沒看出來。」

  魏采薇問:「皇上做了什麼?」

  陸纓想了想:「一陣風把花瓣吹到尚青嵐的臉上,皇上順手把花瓣給拂走了。」

  「就是這裡了。」魏采薇眨了眨眼睛,「如果汪大夏要把落在你臉上的花瓣拂走,你覺得正常嗎?」

  陸纓立刻脫口而出:「他敢!」

  將心比心,話一說出口,陸纓就懂了皇帝那個動作確實曖昧。

  魏采薇來到廣寒宮的時候,汪大夏正在面聖,他初生牛犢不怕虎,繪聲繪色的和嘉靖帝講述搗毀積水潭紅袖招的場面:

  「……陸統領一聲令下,微臣就扔虎爪爬到屋頂,從上往下攻,正要動手,陸大人騎著汗血寶馬趕來了,朝天放槍,我們陸大人和陸統領上陣父子兵,陸統領一聽槍聲,就馬上明白裡頭有埋伏,要我們快撤。」

  「微臣是陸統領的人,雖然當時不明白為何陸統領要中止計劃,但陸統領下令,就是赴湯蹈火,微臣也在所不辭啊,就帶人往湖裡跳,轟隆一聲,那二層小樓就炸了!」

  「那場面,濃煙滾滾,火光四濺,幸虧陸統領反應快,要微臣快撤,若慢一步,微臣就要被炸成碎片了。」

  親身經歷之人的口述肯定比乾巴巴的奏疏來的生動,嘉靖帝只看見密報裡說錦衣衛無人身亡,輕傷九人,這是一場大捷,但聽汪大夏細細講來,就是驚心動魄,九死一生。

  嘉靖帝關心陸纓的終身大事,汪大夏的確長的一表人才,智勇雙全,還不怯場,在朕面前還能談笑自如,難怪陸炳陸纓都會對他另眼相看。

  不過,聽汪大夏的意思,他似乎還不知道「木蘭是女郎」?

  汪大夏不敢以功臣自居,曉得嘉靖帝偏愛陸大人父子,就著重描述陸炳雨夜騎馬狂奔力挽狂瀾,以及陸纓如何與父親心有靈犀、感天動地父子情。

  但是老皇帝的內心豈是他能看透的?無論汪大夏如何講,嘉靖帝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待汪大夏講完,嘉靖帝說道:「錦衣衛人才輩出,朕心甚慰。」

  汪大夏趕緊說道:「都是陸大人和陸統領的栽培。」

  嘉靖帝心道:以汪大夏的出身,能夠攀上陸纓,他就是個吃軟飯的,吃軟飯還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碗飯是誰給的,吃水不忘打井人,看起來不是個白眼狼,知道受誰的恩惠,這吃軟飯的姿態端正,陸炳目光不錯。

  也不曉得陸炳何時開口挑明陸纓的女兒身。

  在嘉靖帝看來,只要陸炳開口,汪大夏除了感恩戴德,娶了陸纓,不可能有其他反應。

  陸炳對汪大夏滿不滿意不知道,但是嘉靖帝覺得汪大夏是可以的,說道:「你是錦衣衛這一代的青年才俊,少年得志,只是加入的時間尚短,尚需磨煉,勿驕勿躁,將來必成大器。」

  可千萬不要辜負奶兄對你的託付啊!

  將來若負了櫻花兒,朕殺了你。

  汪大夏渾然不覺嘉靖帝這句話的警告之意,還以為皇帝誇他呢,連忙說道:「微臣謹記皇上教訓,為我大明出生入死,赴湯蹈火(陞官發財)。」

  嘉靖帝賜給汪大夏一套飛魚服、一副盔甲、兩匹布、一炳劍。

  汪大夏跪謝,喜滋滋的領著賞賜走了。

  剛出大殿,吳小旗就迎過來,「汪百戶,方才魏大夫找到廣寒宮來了……」

  吳小旗把經過說了一遍,「……魏大夫跟著陸統領一起下山抓淫賊去了,應該沒有走遠,汪百戶還能夠追的上。」

  汪大夏聽了,拔腿就追,在尚青嵐醉臥的那塊山石邊追上了兩人,他不可能錯過任何一個和魏采薇在一起的機會。哪怕只是下山就要分開。

  廣寒殿,動了心思的嘉靖帝來看醉美人,尚青嵐還在酒醉中,嘉靖帝自持身份,雖然很想嘗一嘗這個青澀的果子,但還不至於乘人之危,在醉美人毫無意識的狀態下偷嘗。

  嘉靖帝看著嬌憨的醉美人,提筆信手寫下蘇東坡那首《海棠》: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五十三歲的嘉靖帝身體早就力不從心,已經有個把月沒有宣後宮的嬪妃來西苑伴駕了,即使有時候宣盧靖妃等妃子伴駕,大部分也是問問子女們最近的狀況,並不上龍塌雨露恩澤,純粹聊天而已。

  但是今日或許是早上服用了丹藥的緣故,嘉靖帝覺得身上發熱,寫到那句「故燒高燭照紅妝」時,許久沒有反應的老蠟燭居然點亮了!

  唉,這醉海棠什麼時候能醒?

  就在嘉靖帝這枝老梨花琢磨著如何壓倒龍塌上粉嫩嫩的海棠時。東邊的菊花園裡,菊花宴已經到了尾聲,即將散去,李九寶遲遲不見魏采薇和尚青嵐回來,到底年輕,露出焦慮之色。

  盧靖妃心裡已經把她當成了未來孫子他生母,所以一直關注她,將她神情緊張,就把她叫過去,問:「你怎麼了?何事如此慌張?」

  說吧,怕害了尚青嵐。

  不說吧,盧靖妃這邊如何交代?

  宋嬤嬤見她為難,就上去解圍,「回靖妃娘娘的話,是——」

  「娘娘,錦衣衛陸統領求見。」一個太監慌忙跑來,打斷了宋嬤嬤。

  陸炳的女兒當然比一個老嬤嬤重要。盧靖妃說道:「傳。」

  太監連忙把宋嬤嬤和李九寶帶走。

  陸纓和魏采薇一前一後走過來了,秀女們見到外男,紛紛低下頭,或者用紈扇遮面,唯有李九寶看到了陸纓身後的魏采薇,目露輕鬆之意,終於回來了!

  可是魏采薇走過去了,卻遲遲不見尚青嵐,李九寶一顆落下的心不禁又提上來了。

  連宋嬤嬤都站不住了,「怎麼魏大夫都回來了,還不見尚青嵐人影?這姑奶奶不會闖禍了吧?」

  陸纓對盧靖妃施了一禮,盧靖妃笑顏以對,「陸統領坐下說話。今日菊花酒不錯,給陸統領倒一杯。」

  陸纓坐下,婉言謝絕:「謝娘娘賜酒,只是微臣還有差事要辦,現在不能飲酒,改日再領娘娘賜酒。娘娘,微臣過來,是替黃公公傳一句話,秀女尚青嵐已經在御前伴駕,靖妃娘娘不用等她回來了。」

  什麼?皇上看中了那個只曉得吃喝的傻姑娘?我還打算把她塞給眼中釘裕王呢!

  盧靖妃大驚:「皇上……就在瓊華島?」

  陸纓說道:「微臣保護御駕,不便直言皇上行蹤,娘娘,微臣話已帶到,告辭。」

  這下,不僅盧靖妃啞口無言,整個菊花宴都安靜了,眾秀女聽說尚青嵐已經伴駕後,紛紛化為石雕,太不可思議了,那個一點才藝都不會,只曉得「自罰三杯」的吃貨,居然搶先一步睡到了皇帝!麻雀變鳳凰了!

  宋嬤嬤看著太陽:這太陽今日從西邊出來的吧!

  李九寶:青嵐不能回家鄉和七里八鄉的鄉親們顯擺了。

  陸纓交代了尚青嵐的下落,立刻帶著汪大夏等人來到蓬萊閣抓淫賊。

  走進閣樓,淫賊還在,而且已經醒了,只是渾身都是灰塵,還有點點斑斑的血跡,灰塵和鮮血混合的髒污糊了一臉。

  原來景王甦醒之後,發現自己手腳被捆,無法走動,嘴巴也堵了布條子,無法呼救。

  幸好地上還有望遠鏡上砸破的玻璃鏡片,景王忍痛滾到了一地碎玻璃鏡片處,身上紮進去好幾塊碎玻璃,臉上滾了一層灰,成了灰皇子。

  他用唯一可以活動的十個手指頭,撿起一塊大一點的玻璃碎片,然後用碎片慢慢的磨捆住手腕的腰帶。

  只是,想的很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由於汪大夏捆紮的太緊,景王十指麻木,用盡所有的力氣拿起玻璃碎片,卻磨不動,好容易磨了幾下,十指脫力,玻璃片掉下來。

  景王試了好幾次,始終無法拿起玻璃片,乾脆豁出去了,坐起來,用雙腳夾住玻璃片,然後把手腕的腰帶湊到雙腳中間的玻璃片去磨。

  這一次他的腳不用動,固定玻璃片,只是手腕上下磨動而已,比上一個法子要容易些。

  只是玻璃片時不時鬆動割傷雙足,景王一邊割,腳上一邊流血,一個得寵的親王,何時吃過這種苦頭?

  景王疼到眼淚鼻涕齊出,糊在沾滿灰塵和血跡的臉上,更加不像個人樣了。

  景王終於忍痛割斷了手腕上的腰帶,雙手得獲自由,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解開封住嘴巴的布條子,大聲呼救。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這時,陸纓帶人趕到了,汪大夏見淫賊已經掙扎著解開雙手,立刻飛身過去,狠狠一個飛踢,將淫賊踢翻在地,「淫賊!休想跑!」

  汪大夏用膝蓋壓住淫賊的脊背,將他雙手反剪在腰後,撿起腰帶,重新將雙手捆好,然後把淫賊提起來,「既然醒了,就自己走。」

  景王看到陸纓,立刻嗚嗚嘶吼,他和陸纓打小就認識,這個面生的錦衣衛不認識他,但陸纓肯定會認出他!

  可是陸纓本來就有些臉盲——尚青嵐胖了五斤,洗淨新娘妝的鉛華,陸纓就認不出醉倒山石的她了,何況此時景王臉上糊著灰塵血跡還有黏糊糊的鼻涕,面目全非,又被堵著嘴,陸纓如何認得出眼前的淫賊其實是景王?

  而且,汪大夏這個機靈鬼擔心淫賊逃跑,就脫了他的褲子和鞋子,藏在他處,這樣淫賊即使跑也跑不遠,景王現在只穿著袍子,下半身什麼都沒有穿,陸纓是個女人,她怎麼可能一直盯著一個沒有穿褲子的男人仔細看呢?

  所以,陸纓大手一揮,「將淫賊帶走!押進地牢嚴刑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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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五章 矛盾激化

  景王被捆了手,堵了嘴,雙腿上的繩子倒是解開了,方便他行走。

  汪大夏為了防止他亂跑,就將腿上的繩子綁在他反剪的手上,就像栓狗似的,牽著他走。

  他的褲子和鞋子被汪大夏脫了,扔下懸崖,只能光溜溜的,汪大夏說道:

  「山下盧靖妃開菊花宴,宴會上都是嬌滴滴的秀女,我們就這樣下山,淫賊下面全是空的,什麼都沒穿,涼快得很,萬一驚擾了靖妃娘娘,可就不好了,標下建議,從山半腰繞路,到了西面再下山,和菊花宴錯開。」

  這小子越來越細心了。陸纓說道:「就依你所言。」

  景王一聽母妃就在山下,連忙光腳走過去對著陸纓嗚嗚嗚:你應該認識我啊!我是景王!靖妃的親兒子!

  雖然景王外面穿著圓領袍,遮住下半身,只露出腳踝以下部分,但陸纓畢竟是女子,想到他沒穿褲子,臉上又髒,本能的厭惡,哪裡會仔細看他的臉?舉起繡春刀,「走開!」

  汪大夏將繩子一扯,強行把景王拽到自己身邊,一巴掌拍在景王的腦後,教訓道:「都這個時候還不老實,偷窺秀女不夠,還想騷擾我們英明神武、錦衣衛、不,是京城最帥的陸統領!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汪大夏撿了一根樹枝,往景王肩膀上抽打,「走錯了,去西邊。」

  景王那裡受過如此奇恥大辱?遂對著汪大夏怒目而視,嘴裡嗚嗚嗚:本王記住你了,本王要折磨你、弄死你,滅你九族!

  汪大夏又用樹枝抽打景王:「還敢朝老子吼,臭淫賊!快走!」

  景王吃痛,好王不吃眼前虧,只得忍辱往西邊而去。

  一路雖然都鋪著石階,但從未光腳走路的景王走了幾十階石階之後,還是被磨得腳板都出血了。

  真是一步一個腳印。每走一步,就像無數根針紮著他的腳,簡直疼得要升天了!

  景王腳下吃痛,下山的速度稍有些慢,汪大夏就在背後揮動樹枝抽打。

  走吧,腳疼。不走,肩膀抽的疼。

  走不走都疼,然則何時而解脫耶?

  景王在心裡把汪大夏罵了無數遍,活剮了千萬刀,這一路,從未覺得如此漫長。

  且說瓊華島東邊菊花園,天色不早了,盧靖妃宣佈宴會結束,眾秀女齊齊拜謝靖妃娘娘賜宴。

  四十九個秀女領過來,四十八個秀女領回去。最愚笨貪吃貪喝的那個卻早早的飛向了枝頭,麻雀變鳳凰。

  盧靖妃心不在焉,還停留在震驚中:那個尚青嵐到底好在那裡?皇上怎麼喜歡這種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

  按照禮儀,盧靖妃先行,秀女們跟在後面。

  盧靖妃上了八人抬的鳳轎,一百個儀仗吹打著慢慢往東邊碼頭走去,秀女們步行跟在後面。

  到了碼頭,盧靖妃即將登船,一個中年太監匆忙趕來,「靖妃娘娘!老奴求見娘娘!」

  此人正是景王的大伴、以及晉王府的掌事太監衛太監。衛太監是正經內書堂畢業,學識不錯,在司禮監當寫字,景王出閣讀書時,由嘉靖帝指給景王,伺候筆墨,當景王陪讀。

  親王的大伴會跟著王爺一輩子,一生榮辱起伏皆由王爺的前途而定。現在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就是嘉靖帝當年的大伴。

  盧靖妃見衛太監張皇失措的表情,心下不妙,遂屏退眾人,問道:「何事如此慌張?」

  衛太監說話聲都帶著顫音,「娘娘,晉王他……失蹤了。」

  「什麼?」盧靖妃大驚,她一生的指望都在兒子身上,在後宮多年經營,她才不甘心止步於妃位,太后才是她的終極目標。

  可是沒有兒子,她是無法圓太后夢的,盧靖妃問:「他在那裡不見的?你怎麼不早說!你們都是一群廢物嗎?」

  衛太監匍匐在地上,「今天景王進宮,說是給娘娘請安。得知娘娘在瓊華島,就坐船來此,但是上岸之後,景王說想要自己一人走走,把老奴還有侍衛們都趕走了。」

  「景王走的時候,命令老奴不准派暗衛遠遠的跟著,都在碼頭這裡等王爺回來。老奴心想,瓊華島四面環水,是個清幽的地方,雖有些珍禽異獸,都不是猛獸,景王自小在這裡逛,不至於迷路,就沒有派暗衛保護。」

  「老奴在碼頭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景王回來,派人去菊花宴打聽,卻說景王從未在菊花宴現身,也未給靖妃娘娘請安。」

  「老奴以為景王貪玩山水,忘記了時間,就派人在附近尋找,依然沒有找到景王,但老奴在山半腰的蓬萊閣找到這個——」

  衛太監顫抖的手打開一個包袱,裡頭是一個破碎的西洋望遠鏡,還有碎裂的玻璃片,不經如此,有些玻璃片上還有血跡!

  「娘娘,這是景王的愛物,老奴不會看錯,銅製的鏡身還有一個飛鷹的烙印,這是景王的標記。」

  盧靖妃拿起殘破的望遠鏡細看,果然如此。

  盧靖妃急忙說道:「景王一定出事了!你們為什麼不早說,要島上的侍衛宮人一起搜!」

  衛太監說道:「景王上島時,並沒有告知瓊華島的侍衛,說是要給靖妃娘娘請安,卻一直沒有出現,何況這裡還有秀女們的菊花宴,情況復雜,老奴豈敢自專?手下剛剛發現此物,就立刻拿過來請靖妃娘娘做主。」

  衛太監怕擔當責任,他只是一個藩王府的掌事太監,不是皇宮的人。

  這裡屬於紫禁城的西苑,皇帝住的地方。景王作為藩王,不請自來、來了還不告知,這讓本來就多疑的嘉靖帝怎麼想?

  所以衛太監寧可拖延,把難題甩給盧靖妃。盧靖妃畢竟是主理後宮的寵妃,她發號施令,總比衛太監這個藩王府的掌事太監明言正順。

  盧靖妃愛子心切,不顧身後還跟著四十八個秀女,當即下令:「所有人等,不管是本宮的侍從還是島上的侍衛,皆從山下圍成一圈,拉網似的往上搜查,尋找景王!」

  衛太監說道:「若在山下圍成一圈,怕是人手依然依然不夠啊。」

  盧靖妃看著玻璃鏡片的血,心急如焚,怒道:「加上你,還算上本宮,將四十八個秀女和她們的隨行嬤嬤們全部拉過來!一起尋找景王!」

  盧靖妃不顧寵妃的體面,換上軟底的繡鞋,親自上山來尋兒子。

  所有人,包括宮廷女醫魏采薇都在內,上山搜景王。

  魏采薇納悶了:這是怎麼回事?景王怎麼來瓊華島了?還失蹤了?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沒聽陸纓他們提起過?

  縱使魏采薇重活一世,她也想不到景王就是陸纓汪大夏他們還要抓的淫賊!

  什麼藩王能夠幹出偷窺父皇們女人的極品事情來啊!這也太急色了!

  魏采薇穿著輕便的羊皮小靴,方便行走。

  這下苦了秀女們,來的時候為了身材和走姿好看,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嬤嬤們要秀女換上木頭底的高底鞋(類似現代的搖搖底鬆糕鞋,中間高,是平底,腳尖和腳跟兩頭是翹的,鞋底就像一艘彎彎的小船)。

  這種鞋子走平路沒有問題,步履輕快,還能顯得個子高,但是走山路就不行了,搖搖晃晃,絕大部分秀女分到的搜索之地根本沒有平滑的台階可走,穿著高底鞋在山石樹林的爬山,實在危險。

  秀女們很快就有崴腳的、摔倒的。魏采薇是大夫,連忙背著藥袋去給崴腳摔倒的秀女們正骨診療。

  最倒黴的一個秀女踩在一個鬆動的石頭上,一下子失足,居然從山半腰滾下去了。

  啊!

  秀女在山坡尖叫著翻滾而下,途中還撞倒了兩個爬山的秀女,三個秀女一起往下滾。

  那場面,所有秀女都不敢動了,死死抱著樹木,或者抱著石頭。

  宋嬤嬤年紀大了,爬了一會就頭暈,眼瞅著要被翻滾的秀女撞到。

  「嬤嬤小心!」李九寶一把拉著宋嬤嬤的手,將她拉到自己抱著的一顆松樹下。

  三個秀女滾下去,兩個中途被松樹攔腰阻擋,最倒黴那個一直滾到山下,狠狠往一個石頭上撞去,一聲悶響,秀女當場就不動了,鮮血從腦門流出,飛濺在蟒袍和胸口的菊花補子上。

  「出人命了!救命啊!」秀女們紛紛尖叫呼救,到底是在同在儲秀宮住了大半個月的交情,看到秀女如此慘狀,兔死狐悲,紛紛停下來,不顧盧靖妃搜山的命令,紛紛脫下礙事的高低鞋,只穿著襪子,往三個滾落的秀女們走過去救人。

  李九寶從小上房揭瓦做家務,身體康健,她第一個脫鞋跑下山,去救撞在石頭上的秀女,試探著秀女的鼻息:「還有呼吸!」

  魏采薇放下輕傷的秀女,跑來搶救撞暈的秀女,當即拿出止血的藥粉,灑在秀女的額頭上,然後紗布捆紮嚴實。

  衛太監還在上面催:「景王還沒有找到,不能停!都給咱家回來!」

  秀女們只得停下,僅僅穿著襪子就往上爬——沒辦法,穿高底鞋怕是要命。

  魏采薇一聽衛太監如此自私冷漠,頓時怒火萬丈,上一世宮廷紅人魏女官的氣質立刻被逼出來了,對著衛太監吼道:

  「衛公公是景王府的掌事太監。俸祿從景王府賬上支。她們是儲秀宮的秀女,是司禮監從京畿之地千挑萬選出來的秀女。難道景王府的公公可以隨意指使紫禁城的秀女?」

  衛太監怒道:「你一個小小女醫懂什麼!這是靖妃娘娘的命令!」

  魏采薇立刻駁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都要出人命了,三人重傷,五人輕傷。靖妃娘娘仁慈,怎麼可能明知山有虎,還要秀女們一個個去白白送命?」

  衛太監見魏采薇伶牙俐齒,有理有據,辯駁不過,就指著她罵道:「大膽女醫,敢在這裡蠱惑人心,挑撥離間,來人,將她拿下!」

  「誰敢動我!」魏采薇舉起腰牌,「我是錦衣衛指揮使陸大人親自舉薦到司禮監的女醫魏采薇!我的責任就是保護儲秀宮秀女,你們景王府的人不把陸大人放在眼裡,還敢在紫禁城對我動粗,這是要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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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六章 開戰

  魏采薇永遠記得上一世和汪大夏情深不壽的罪魁禍首是誰。

  正是景王,還有他的鷹犬爪牙們。

  上一世,裕王居長,只比景王大二十五天,但也有天然的繼承權。

  但是嘉靖帝和裕王父子之間的隔閡比海更深,裕王還堅持不肯順著父皇。嘉靖帝不喜歡不聽話的裕王,但是身為帝王,也不能無視祖宗們定的宗法。

  況且,四皇子景王一直無子,只有裕王的李側妃(也就是李九寶)生了唯一的皇孫還有皇孫女,裕王兒女雙全。

  從子嗣計,裕王是嘉靖帝唯一的選擇。但是嘉靖帝為了搞平衡,扼制裕王,無論群臣如何勸諫要景王立刻去藩地就藩,離開京城,他也不回應,也不肯立裕王為太子,就一直拖著,父子兩個互相折磨。

  導致後來嘉靖帝病危,宮裡的盧靖妃孤注一擲,和景王裡應外合奪儲,而汪大夏魏采薇包括尚壽妃早就暗中和李九寶結盟,阻止了景王逼宮,然後景王府藏著嚴嵩父子豢養的死士,景王垂死掙扎反擊,綁架了魏采薇,用來策反汪大夏。

  他們這對對食夫妻恩愛,早就聞名宮內外了,魏采薇的確是汪大夏的軟肋。

  汪大夏去救魏采薇,兩人逃脫時,一支毒箭射來,汪大夏推開了魏采薇,自己中箭了,魏采薇全力救治,也從此留下病根,導致汪大夏四十來歲就舊病復發去了。

  衛太監是景王的狗頭軍師,綁架魏采薇威脅汪大夏就是他一手操縱的,所以,這一世,新仇舊恨,魏采薇面對草菅人命、色厲內荏的衛太監,自是毫不退讓的還以顏色,和衛太監正面交鋒。

  衛太監沒想到區區一個小女醫就敢當著眾人的面不給他面子,頓時氣急敗壞,「你休得往咱家亂扣帽子,咱家對皇上忠心耿耿,否則也不會被選為景王的大伴,你這樣挑撥天家父子,其心可誅!」

  魏采薇笑道:「明明是衛公公以靖妃娘娘和景王的名義在瓊華島橫行霸道,迫害秀女。倘若是靖妃娘娘和景王在此,見三個秀女受重傷,上天有好生之德,定會下令停止搜山,以安全為計,才不會不管秀女們的死活,一味盲幹。所以你才是離間皇上和靖妃娘娘、皇上和景王的人!」

  「你——」衛太監指著魏采薇,「還不快將她堵嘴拿下!」

  景王府的侍衛向魏采薇逼來,魏采薇暗自將藥袋裡防身的「催淚辣眼」粉摸出來,打算自保之用。

  李九寶見魏采薇有危險,連忙站在前面攔住侍衛,「她昏迷不醒,另外兩個秀女也快疼暈過去了,魏大夫要救人,你們要抓人,這是何道理?」

  魏采薇治好了宋嬤嬤的隔氣之症,見李九寶都為魏采薇出頭了,渾水蹚都蹚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也過去保護魏采薇,說道:

  「我在宮裡幹了半輩子,今年年過五十,從未見過那個藩王的侍衛敢在紫禁城裡撒野!這裡是西苑瓊華島,不是你們景王府的後花園!」

  見李九寶和宋嬤嬤都站出來了,剛剛魏采薇治療的幾個崴腳的秀女,也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她們什麼都沒說,只是站成一排,不准侍衛碰魏采薇。

  魏采薇在儲秀宮當了半個月來的大夫,秀女們無論是月經不調還是臉上爆痘都找她,她一視同仁,都會給予幫忙,人緣極好。

  如今魏采薇為了不讓秀女們去犯險得罪了衛太監,這四十八個秀女差不多一半都自發站出來圍著魏采薇,另外一半站在原地,處於觀望態度。

  景王當然管不了紫禁城,可是景王他娘盧靖妃主理後宮啊!將來若留在宮廷,還不得在靖妃娘娘手裡討生活?

  但景王府侍衛也不敢碰秀女——這是皇帝的女人啊!要掉腦袋的!

  雙方僵持,魏采薇乘機給了衛太監和侍衛一個台階下,說道:「我勸衛公公以正事要緊,景王還沒有找到,公公卻和我一個小小女醫起了衝突?若靖妃娘娘知道,豈不是會怪公公辦事不力?公公是來尋人呢,還是吵架的?」

  「你們這群廢物!」衛太監沒有辦法,景王還沒找到,他不能這在這裡拖延時間了,「還不快上去找人!」

  終究還沒有讓秀女們去冒險尋人。

  衛太監等人走後,魏采薇連忙去看被松樹攔住的兩個秀女,一人已經疼暈過去,另一個全身冷汗,蜷縮成一團,說胳膊動不了的。

  魏采薇一摸,「不好,你的胳膊撞斷了,不要動。」

  魏采薇手裡還有那根從荼蘼花架拔出的竹竿,乾脆拿刀砍斷,劈成幾根竹片,把衣服撕成一條條的,要幾個秀女牢牢按住斷臂的秀女,「我沒有帶麻沸湯,接骨會很疼。」

  魏采薇接骨,用竹片固定斷裂之處,用布條纏緊,秀女疼得渾身抽搐,幸好有秀女們按住她。

  就在魏采薇緊張為重傷秀女們治療時,盧靖妃臨時組的三百人搜救隊驚動了山頂廣寒宮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

  此時嘉靖帝還在臥室圍觀海棠春睡的尚青嵐,黃錦不好打擾——他還以為嘉靖帝已經開始寵幸了醉美人呢!

  黃錦深知如果這個時候炸呼呼的跑進去打擾嘉靖帝的「雅興」會有什麼可怕的後果。

  所以,黃錦沒有稟告嘉靖帝,命人牢牢守住廣寒宮的各個入口,任何不得靠近,然後自己帶人下山去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與此同時,盧靖妃那邊已經有所發現了,「娘娘!西邊的台階看到血腳印!」

  正是被脫了鞋襪褲子的景王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盧靖妃看得觸目驚心,「快順著腳印去找!」

  走在西邊山道汪大夏眼睛最尖,覺得不對勁,「停!東邊山下怎麼有好多人往山上走?那裡明明沒有路。」

  由於相隔太遠,看不清楚來者何人,陸纓說道:「是有些蹊蹺,我們不能為了這個淫賊下山去地牢了,畢竟我們的任務是保護皇上,皇上在山頂的廣寒宮,我們趕緊回去。」

  汪大夏扯著繩子,指著景王,「淫賊怎麼辦?」

  陸纓大手一揮,「一併帶走,廣寒宮有儲酒的地窖,可以用來當囚室。」

  於是眾人下山走到半山腰了,又開始登山往回走。

  陸纓的錦衣衛和盧靖妃的隨從以及晉王府的侍衛兩方人馬在西山縹緲峰狹路相逢!

  陸纓看到本該已經宴會結束離開的盧靖妃居然來到了瓊華島的西面,還以為她是得知皇上登島,要窮追不捨來邀寵呢,連忙上前行禮,「靖妃娘娘何故到此?」

  景王看到親娘,不顧自己狼狽的模樣,瘋狂扭動身體,對著靖妃嗚嗚直叫。

  汪大夏怕淫賊衝撞了寵妃,趕緊拉緊了繩子,不准景王撲到前面去。

  盧靖妃沒有回答陸纓的話,她直愣愣的看著前方披頭散髮、嘴巴被堵住、臉上糊滿了灰塵血跡和鼻涕等髒污,形容瘋癲的男子。

  瘋子甚至沒有穿褲子和鞋襪,腳底板都磨出血跡。

  母子連心,盧靖妃立馬就認出了這個瘋子就是兒子景王。

  盧靖妃走進過去,渾身顫抖:「兒啊?」

  嗚嗚!景王瘋狂點頭!

  盧靖妃伸手解開堵嘴的布條,景王當即就撲到了盧靖妃懷裡,哭出兩行熱淚,「母后!這個叫做汪大夏的欺負我!脫我的衣服,羞辱我!折磨我!快打死他!滅他九族!」

  淫賊居然是景王!錦衣衛都震驚了!

  陸纓從聲音裡聽出是景王,她看著汪大夏,汪大夏連連搖頭,「不可能!他就是偷窺秀女的淫賊!手裡拿著西洋望遠鏡,神情猥瑣,就連那傢伙都豎起來了,我看得千真萬確!不僅如此,淫賊見我撞破之後,還要打殺我滅口!此話字字屬實!」

  景王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偷窺皇帝的女人啊,反咬汪大夏,死死咬住,今天若不咬死汪大夏,我恐怕要失寵於父皇了!

  景王說道:「你莫要含血噴人!本王什麼女人沒有,跑來偷窺秀女?明明是你在蓬萊閣偷窺秀女,是你起了色心,被我瞧見了,就污衊我是淫賊!」

  汪大夏曉得今天捅了馬蜂窩了,連忙辯道:「我一個小小錦衣衛百戶,根本沒有西洋望遠鏡這種珍貴的物件,每次行動都是陸統領借給我用,用完就還。蓬萊閣離菊花宴那麼遠,肉眼看人,就像看螞蟻一樣,我怎麼可能對一群螞蟻發情!」

  景王正要還辯,盧靖妃了阻止了他,說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此人偷窺秀女、毆打親王、還污衊景王清白,樣樣都是死罪,還不快將此人就地格殺!」

  盧靖妃經歷了太多陰謀,景王這幅慘樣,她堅信兒子是無辜的,以為是裕王的算計,目的是利用汪大夏來栽贓陷害兒子,讓兒子從此失寵於皇上,裕王好乘虛而入。

  汪大夏能夠幹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肯定是裕王的死忠,無論怎麼嚴刑拷打都無用,不如直接將汪大夏格殺,已還兒子清白。

  「是!」盧靖妃的侍從和景王府紛紛拿出兵刃砍向汪大夏。

  「且慢!」陸纓將汪大夏護在身後,「靖妃娘娘,人命關天,還是查清楚再說。」

  盧靖妃冷冷道:「錦衣衛的責任是保護宮廷,保護皇室,如今景王被此人殘害,差點丟了性命、還留下污名,本宮豈能饒他!你讓開,莫要和此人同流合污!動手!」

  對方兵刃再次逼近,陸纓不肯讓,還拔刀防護,「汪大夏是微臣的下屬,微臣對他十分瞭解,以他的秉性,他的確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可是原因呢?他沒有理由傷害栽贓景王殿下。他這個人懶散的很,從來不做無意義之事。何況,微臣是他的上官,他如果犯錯,微臣也有失察之罪,靖妃娘娘要殺他,先過微臣這一關。」

  盧靖妃沒想到陸纓會為了一個無名小卒和自己死磕到底,可是為今之計,她和晉王都騎虎難下了,如果汪大夏不死,那麼兒子儲位危矣!

  盧靖妃決定快刀斬亂麻,「格殺此人,賞銀千兩,加官進爵。」

  我的人數是你的十倍!我就不信殺不了他!

  幾十個高手強攻而來,錦衣衛吳小旗等人跟著陸纓出生入死,自是都是聽她的,遂齊齊亮出兵刃對戰,一起保護汪大夏。

  雙方居然就在縹緲峰開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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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是北城兵馬司為了汪大夏和錦衣衛當街混戰,從大興追打到宛平,這一次是錦衣衛為了汪大夏和大內以及景王府侍衛開戰。

  所以,汪大夏就是傾國傾國的男顏禍水啊!去哪哪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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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0-25 23:24: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針鋒相對

  保護我方大夏!

  陸纓一聲令下,手下莫不跟從,有這種為了下屬據理力爭、甚至拚命的上官,手下們明知對方不好惹、人數多,也都橫下一顆心,拼了!

  因只是來抓個淫賊,陸纓帶的人數不多,只有七個人,七人對抗對方七十多人,還個個都是高手,實在艱難。

  好在縹緲峰地方狹小,這七十多人一哄而上,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其實能夠真正和陸纓他們交手的只有十幾人,開始輪番車輪戰。

  陸纓他們是拼了命的保護汪大夏,但是盧靖妃和景王府的侍衛卻是留有一手,都不敢對錦衣衛下死手。

  因為陸纓身為上官,卻一直衝在最前面,一步不退,死死的保護手下們,如果要放箭,陸纓就是個人形的「盾牌」,先放倒她,才能射到後面的汪大夏。

  殺汪大夏或者其他錦衣衛無所謂,但是殺了陸纓,誰能兜得住這個責任?

  盧靖妃和景王也兜不住啊!

  陸纓也曉得如今憑借武力,他們輸定了,所以故意耍賴,帶著手下們且戰且退到兩個巨石夾的狹窄通道處,她一娘當關,萬夫莫開。前來追殺汪大夏的侍衛們都沒有法子。

  眼瞅著僵持不下,景王著急了,不殺汪大夏,偷窺秀女的醜聞怕是要傳出去,他一把拉過身邊的衛太監,低語道:「必須殺了他,不能放他走,這是命令,否則,你就去南京孝陵當淨軍去吧。」

  淨軍是委婉一點的說法,掃廁所的意思。在宮廷被貶斥南京孝陵裡太監最慘下場中排名第一,第二是種菜,第三是上香。

  衛太監還指望將來景王登基,他當司禮監掌印太監,成為太監之首呢。

  富貴險中求,衛太監豁出去了。找了沒能輪上的晉王府侍衛,耳語了幾句。

  侍衛們一驚:「真要用那個嗎?太險了。萬一誤傷到陸統領——」

  衛太監用樹枝在地上畫著縹緲峰的復雜地形,「陸統領守在石縫最前面,無法強攻。但是汪大夏在最後面,你們在在腰間拴上一根繩子,從懸崖峭壁蕩到下面去,然後從後面偷襲,汪大夏就會第一個倒下,即使誤傷其他錦衣衛也沒有關係,除了陸統領,其他錦衣衛的命都不值一提。這是晉王殿下的命令,你們趕緊去辦。」

  侍衛們領命,拿起弩箭,五個人在山上松樹上固定了繩索,就像猿猴似的蕩下去。

  汪大夏看上官和兄弟們都為自己拚命,很是感動,他曉得這場大禍因自己而起,他們不會殺陸纓,但是汪大夏不能讓兄弟們為他一個人陪葬,一旦陸纓力竭被鉗制住,侍衛們湧過來,五個兄弟們都會死的。

  吳小旗他爹面具吳在端午節枉死護城河,吳小旗和老祖母相依為命,總不能連孫子也死了吧。

  汪大夏當機立斷,在後面對吳小旗說道:「陸統領一個人扛得太艱難,下面有一條小徑,我悄悄下去,找個地方躲起來,再把帽子和腰牌往下面拋,做出已經下山逃跑的假象,然後你們讓開道路,讓他們去追我。等他們都走了,我就從藏身之處出來,與你們會和。」

  吳小旗點點頭,「你自去,快藏起來,我們能拖一會是一會。」

  汪大夏遂蹲下身來,立刻從武二郎的身高變成了三寸丁武大郎,他緊緊貼著石頭蹲身走路,隱藏身形,往山下「滾」去。

  汪大夏將頭上的黑色大帽往下拋,還使勁踩落幾塊石頭,做出下山的假象時,驀地前方出現五個侍衛朝著他包抄而來。

  正是景王府來偷襲後方的侍衛。

  汪大夏剛好脫下帽子,露出正面,還落了單,真是瞌睡遇到枕頭,立功的大好機會來了!

  侍衛們舉起弓弩,對著汪大夏射來。

  嗖嗖!

  幾支利箭射過來,汪大夏趕緊藏身在一顆石頭後面,山下的逃生路已經被攔截了,汪大夏以一敵五,對方還有弓弩,他無法突圍,只得以蛇行的姿態往山上跑。

  箭矢緊追不捨,幸好山上多石頭和樹木,汪大夏跑的路線是「之」字形,身形如鬼魅,箭都沒射到他身上。

  吳小旗一直觀察著汪大夏的動靜,看到山下他被五個侍衛追殺,立刻示警:「陸統領,他們從山下包抄,朝著汪大夏射箭,真是陰險歹毒!」

  陸纓一聽,立刻轉頭去救汪大夏。

  汪大夏怕連累同袍,一直往山中密林的鑽,冷不防被腳下的樹根絆倒,侍衛立刻將泛著藍光的箭對準了汪大夏。

  陸纓瞧著箭頭的顏色不對,知道淬有劇毒,即使沒有射中要害部位也會中毒而死,遂撿起一塊石頭,朝著射箭的侍衛狠狠一擲!

  這一擲,打中了侍衛的手臂,一箭射偏了,插入樹根,離汪大夏的腿只有一張紙的厚度。

  汪大夏也看見藍色箭頭,知道這玩意兒有毒,嚇出一身冷汗,這時另一個侍衛放箭,汪大夏來不及爬起來,就勢雙手撐起身體,同時將雙腿一瞪,就像一隻青蛙似的往後跳動。

  這一箭射在他的靴尖。

  侍衛們正要再射,陸纓等人已經趕到,一個人逮住一個打起來了,弩弓被打落在地。

  然而後面的侍衛也湧到了這裡,幾乎十個打一個,陸纓等六人孤木難支,被制服在地,陸纓怒吼道:「誰敢殺他,我就殺了你!我以我父親的名義發誓!你們殺了他,無論金銀財寶還是加官進爵,你們統統都拿不到!」

  陸纓把父親陸炳搬出來,侍衛們皆開始猶豫,汪大夏乘機爬起來,往林子跑。

  「陸統領好威風啊。」景王走過來,他剛剛脫了一個侍衛的褲子和鞋子給自己穿上,只是臉上依然很髒,他撿起地上掉落的弓弩,對侍衛們說道:「本王也以自己父親的名義發誓,誅殺此賊者,封晉王府侍衛統領,賞銀千兩,一生榮華富貴!」

  皇上大還是陸炳大?

  當然是皇上大啊!

  聞言侍衛們伸受鼓舞,紛紛撿起弓弩繼續追殺汪大夏。

  汪大夏就像一頭摘了蜂巢、偷了蜂蜜的狗熊,被一群帶著毒刺的黃蜂追殺,他一頭扎進了密林,這裡的樹木枝繁葉茂,還有爬藤植物攀附其上,汪大夏揪住藤蔓,爬到樹上去,然後像個猿猴似的,在各個樹木中蕩漾攀爬。

  另一邊,陸纓等六人被摁倒在地,依然痛罵不止,景王命人塞住他們的嘴巴,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是不敢塞陸纓的嘴巴。

  景王不動陸纓,陸纓卻不放過景王,「我父親才病了幾日,你們就敢這樣欺負我、毆打錦衣衛。景王龍子龍孫,好生威風啊!」

  「可憐我父親年老體弱,生病了,不中用了,你們就這樣糟踐我、欺負我。我父親為大明、為皇帝陛下出生入死,跑進火場裡救主,那時候景王殿下還沒出生吧。」

  陸纓輕蔑的看著景王,「若沒有父親背著陛下出火場,殿下焉有今日?殿下今日就敢這般對我,他日還不知如何羞辱我父親!」

  景王怒道:「我向來是尊敬陸指揮使的,你莫要含血噴人!若不是你失察,執意和本王作對,包庇手下作惡,陷害本王,本王豈會逼不得已將你鉗制?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本王並沒有傷到你!」

  事已至此,陸纓索性豁出了,「殿下以為殺了汪大夏就能滅口?掩蓋殿下偷窺秀女的醜聞?哼,殿下未免太天真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會告訴所有人殿下做的醜事!」

  景王額頭的青筋都氣出來了,「你敢!」

  「我有何不敢!我剛才做的一切,都在證明我敢!」陸纓說道:「除非殿下連我一起殺,否則後患無窮啊!」

  「你——」景王正要拔劍,一隻手伸過來,按住他腰間的劍柄,正是盧靖妃。

  盧靖妃對他搖搖頭,「不要把事情搞大。」

  陸纓是陸炳最愛的女兒,陸炳可不是吃素的。

  陸纓說道:「靖妃娘娘,如果想要今日的醜事不被張揚出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收回對汪大夏的格殺令。我們各退一步,坐下來好好談談,把今日之事圓過去,這是個巨大的誤會,是要消除誤會,還是將錯就錯,把事情越搞越大,全在娘娘掌控之中。」

  「母妃,不行的。」景王說道:「現在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唯有殺了汪大夏一條路。陸纓畢竟是個女人,我又沒碰她一根汗毛,到時候我上門給她賠禮道歉,負荊請罪都行,陸指揮使也不敢把我怎麼樣,只是死了個無名小卒而已,這事就慢慢淡了。」

  盧靖妃也是這個意思,陸纓是女孩子,且已經十八歲「高齡」,女人嫁人生子,回歸家庭,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熱血沸騰,敢和寵妃親王作對,將來還是要臣服的。

  於是盧靖妃沒有理會陸纓和解的提議。

  陸纓見盧靖妃不理睬和解提議,她閉上了眼睛,鉗制她的侍衛以為她已經黔驢技窮,不再掙扎了,就放鬆了警惕,壓制她的力道減輕了些。

  陸纓乘機一腳狠狠踩住左邊侍衛的腳背,又一頭撞在右邊侍衛的頭上,兩人受痛,不禁放開了她的胳膊。

  陸纓乘機掙脫,追上去救人,後面的侍衛窮追不捨,就在這時,陸纓看到前方山頭出現一對長長的雉尾,尾羽在夕陽下呈現五彩斑斕之色,霎時好看!

  或許是被閹割去勢的原因,出於補償心理,割了一個小「尾巴」,就要弄個人工的尾巴按在身上。宮裡許多有地位的太監許多喜歡在帽子上插戴一對長長的雉尾,這個原本在戲台上的裝飾品流行於大明宮廷——戲台上大鬧天宮的孫悟空頭上就有一對長雉尾。

  閹割一根小尾巴,插戴兩根長長的、華麗的、晃晃悠悠的雉尾來心理補償身體的缺陷。

  汪大夏當公公那些年,帽子和頭冠上的雉尾都是最高的、毛羽最豐滿、最閃亮奪目的,隔著老遠,不見其人,就見其兩根雉尾,就知道是汪廠公來了。

  現在,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也有同樣的愛好,喜歡用雉尾裝扮自己,他是品級最高的太監,雉尾也是紫禁城裡最長的,簡直高聳入雲!

  所以,雖然在逆光之中,陸纓無法看清楚來者的長相,但是從這對誇張的雉尾看,她猜測來者就是黃錦。

  陸纓對著山頭大呼,「老先生!救命啊!他們要殺我!」

  黃錦怕打擾剛得了醉美人的嘉靖帝,就親自下山看到底發生何事,然後就看到了山半腰的陸纓朝著他跑來,大呼求救,後面一群侍衛窮追不捨。

  黃錦大驚: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殺陸炳的寶貝女兒!

  黃錦連忙命令大內侍衛去接應陸纓,由於隔著一座懸崖,暫時無法近身護衛陸纓。幸好嘉靖帝的大內高手都配備王恭廠研製的最新式的燧發槍,他們立刻擺出了三連發的陣形,最前面一排半蹲,瞄準了陸纓身後追逐的侍衛,扣動了扳機。

  呯呯呯!

  槍聲響徹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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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枝梨花壓海棠

  瓊華島,廣寒宮。

  尚青嵐酒醒了。她畢竟年輕,身體扛得住,恢復的快,且喝的菊花酒大多都吐出來了,睡了將近一個時辰後,她就睜開了眼睛。

  尚青嵐最後的記憶,是躺在一塊像床那麼大的石頭上,四周都是花香,醒來後卻在被窩裡頭,一股龍涎香,床上掛著金色的龍帳,尚青嵐數了數,一共九條五爪金龍在頭上帳子上盤旋著。

  宋嬤嬤曾經教過秀女們宮裡規矩,只有皇帝才能用五爪金龍的紋樣,其餘藩王,包括太子都是四個爪。

  難道我喝醉之後到處亂逛,悄悄睡到皇帝的龍床上了?

  我不是故意要睡在這裡的!

  尚青嵐嚇得光著腳就下床了,她發現身上的菊花補子蟒袍不見了,穿著一件簇新的銀紅長袍,披散著長髮。

  這袍子不知是用何種材質做成的,穿在身上柔軟如雲朵般,輕得就像沒穿,可是卻溫暖的很,無處不服貼,好像是織女將夕陽的紅雲朵剪裁而成,穿在她身上,她都感覺不到縫線的存在!

  這長袍得值多少錢啊!

  肯定比菊花補子蟒袍要貴好多。

  想到這裡,尚青嵐立刻不心疼失蹤的蟒袍了,這件袍子才貴重呢,換了衣服,我一點都不虧。

  尚青嵐稀罕的摸著袍子傻樂,隱隱聽到外頭有聲音,她尋聲而去,撥開一層層金黃幔帳,看到一個梳著道髻、穿著玄色八卦圖道袍的道士在蒲團上打坐。

  他閉著眼睛,嘴裡唸唸有詞,一邊念經,一邊拿著一個小錘子,擊打一種像長尺一樣的銅製法器,發出悠揚的聲音。

  尚青嵐有些慌張,但是聽到念經聲和法器的聲音,一顆心不禁漸漸平靜下來了。

  她緩緩走近,坐在道士對面的蒲團上,學著道士打坐,輕咳一聲,「老神仙,請問這裡是何處?你知道菊花園怎麼走嗎?我好像迷路了。」

  這個道士正是嘉靖帝,醉美人還在睡,他已經心猿意馬,慾念頓生,但出於帝王的尊嚴,他還不至於乘人之危來行男女之事,所以乾脆打坐念經,以壓制慾念。

  他一邊念經,一邊擊磬,到了忘我的境界,卻聽到了醉美人叫他「老神仙」。

  嘉靖帝猛地從經文中驚醒,手中的小錘子敲錯了地方,打在了掛著銅磬的木架子上。

  聲音立刻從悠揚變成笨拙的「咚」的一聲。

  尚青嵐覺得有趣,咯咯直笑。

  蹲在牆角當隱形人的內侍立刻訓斥道:「大膽秀女,敢恥笑皇上!」

  原來這個老神仙是皇上!

  尚青嵐初生牛犢不怕虎,眼前清雋優雅、仙風道骨的「老神仙」形象已經先入為主了,尚青嵐覺得他通體一股仙氣,好像隨時都能乘風歸去,得道成仙似的。

  在尚青嵐眼裡,神仙都是像觀世音菩薩那種無所不能、救苦救難的形象,而皇帝,應該最能夠接近於神的人了。

  所以,尚青嵐並不害怕,反而越來越興奮,驚嘆道:「原來皇帝長這個樣子啊!」

  內侍又訓斥道:「大膽秀女!敢妄議龍顏!」

  嘉靖帝說道:「出去。」

  「哦。」尚青嵐站了起來。

  「不是你。」嘉靖帝對伺候的內侍說道:「你們都下去。」

  黃錦人呢?怎麼身邊伺候的盡是些沒有眼色的東西!

  內侍悄無聲息的退下,大殿只剩下尚青嵐和嘉靖帝兩個人。

  嘉靖帝問道:「你覺得朕應該長什麼樣子?」

  尚青嵐被父親寵溺長大的,內心盲目自信又強大,不曉得什麼是害怕,直言說道:「我以為是白鬍子老頭,穿著龍袍,啥都不用做,每天就是蓋章,身邊跟著百來個人伺候,像靖妃娘娘一樣,不用自己剝葡萄皮,甚至都不用自己吐葡萄籽,自有人剝好果肉、剔掉葡萄籽,放在碗裡,任憑取用。」

  嘉靖帝所見女子,要麼唯唯諾諾、要麼媚寵黏人、要麼要用白綾掐死他,這種天真膽大還不畏懼龍威的女子第一次見,她的話簡直胡言亂語,但是卻很真誠,這是她的真心話。

  她就像涓涓流淌的清澈小溪,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游魚,連一個根根水草都纖毫畢現。

  此時嘉靖帝還是打坐的姿勢,尚青嵐忘記了行禮,站著說話,嘉靖帝反而還要仰視她。

  黃錦曉得龍心大悅,今天怕是要臨幸這個秀女,所以在尚青嵐被抬到廣寒宮時,就做好了承寵的準備,命宮裡的嬤嬤給她擦身,換了衣服,穿著一身銀紅羽袍,這個袍子是取白天鵝最柔軟的毛羽捻成線織成,所以輕柔無比,羽袍若濺上一些雨水,就像露水荷葉上似的,輕輕一抖,就會滾落下來,不會沾濕衣袍。

  除此之外,袍子下面什麼都沒穿,方便嘉靖帝寵幸,別累著皇上,畢竟皇帝吃葡萄時也從不自己剝皮。

  嘉靖帝看到她十個微翹的腳趾頭,指甲泛出粉嫩建康的色澤、精緻的腳踝,腳踝之上被羽袍遮蓋,看不清楚。

  嘉靖帝用擊磬的小錘子撩起羽袍,抬頭一看,空無一物,沉寂已久的老蠟燭點燃了!

  還是黃錦這種從小就陪伴朕的老人懂朕啊!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亮起來的蠟燭迫不及待的要照紅妝,嘉靖帝扔了小錘子,扯著尚青嵐的手,將她一把攥進懷裡。

  尚青嵐一聲驚呼,「別……我……我不習慣坐在男人腿上。皇上,我還是坐在蒲團上吧。」

  嘉靖帝看著懷中的小美人,「那裡都不准去,朕就是你的肉蒲團,你就坐在這裡。」

  言罷,嘉靖帝撩開了她的袍子,露出肉肉的雙下巴。尚青嵐這些天沒白吃,十五天不到胖了五斤多。

  坐在老皇帝腿上,後知後覺的尚青嵐這才反應過來她沒有穿褲子,難怪剛才走路好像漏風!

  嘉靖帝輕輕撫摸她的脖子,將夾在雙下巴裡的碎髮撩到耳後,「看來宮裡的飯食很對你的胃口。」

  這個年紀的少女,微胖而不壯,稚氣未脫,就像一鍋剛剛煉出來的丹藥,粉紅飽滿,仙氣圍繞,令人忍不住想吃一顆。

  被剛剛認識的老神仙這樣撫摸,尚青嵐頓時緊張起來,身體哆嗦,「皇……皇上,我……臣妾什麼都不會啊,宋嬤嬤還沒來得及教臣妾如何侍寢。臣妾瞧著天色已晚,已經是黃昏,臣妾還沒吃晚飯,等改日臣妾練熟了,定施展畢生所學,好好給皇上侍寢,包您滿意。」

  尚青嵐還不知男女之事,她以為侍寢就像在儲秀宮練習禮儀一樣,多加練習,就會熟練。

  嘉靖帝一怔,隨後大笑。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頓時老夫聊發少年狂,一把將尚青嵐抱起來,放到龍塌上,「如何侍寢,朕親自來教你。名師方能出高徒。」

  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燒紅燭照紅妝。

  梨花即將壓倒海棠之際,驀地外頭傳來陣陣巨響。

  尚青嵐不僅不怕,還興奮得從床上爬起來,「好像有人放煙花爆竹,我最喜歡看煙花了。」

  紫禁城規矩森嚴,這不年不節的,誰敢亂放煙花爆竹?

  嘉靖帝向來多疑,他雖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麼,但直覺是槍聲,老蠟燭當即就滅了。

  嘉靖帝說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朕去辦些事情,等朕回來。」

  嘉靖帝大步走出臥室,吩咐內侍,「速速飛鴿傳書,宣陸炳進宮護駕!」

  嘉靖帝年過半百,一共遭遇兩次極其凶險的血光之災,一次是行宮火災,一次是宮女用白綾勒死他,都是陸炳衝進去救了他。

  嘉靖帝視陸炳為一員福將,只要有他,再糟糕的局面都可以控制住。

  廣寒宮迅速戒嚴,各個通道全部封死,嘉靖帝端坐大殿,靜靜的等著消息。

  表面上平靜,內心其實如暴風雨裡的大海,驚濤駭浪。

  發生了什麼了?嘉靖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裕王逼宮!

  一定是裕王這個逆子!記恨朕不肯讓他見生母最後一面、記恨朕不準備進宮、記恨朕不管祖宗家法,偏愛景王,遲遲不肯封他為太子!

  正思忖著,黃錦的人回來了,「黃公公派奴婢回稟陛下,槍是黃公公命大內侍衛放的,為的就是救陸統領,驚擾了皇上,請皇上贖罪。」

  黃錦猜測嘉靖帝這根老蠟燭正在照紅妝,可是情況他又不得不放槍掃了皇帝的興致。

  原來不是逼宮,嘉靖帝一顆心放下,又懸起來,「是誰那麼大膽要害陸統領?」

  奶兄的寶貝女兒可不能在紫禁城出事啊,朕如何向奶兄交代。

  太監回道:「看服飾,像是景王府的侍衛。」

  嘉靖帝連問道:「景王進宮了?他來做什麼?他為何要對陸纓動手?」

  太監回道:「屬下也不知,放槍之後,黃公公擔心皇上,就先派奴婢過來和皇上解釋。」

  萬萬沒有想到向來乖順聽話的景王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行為,陸纓這些日子都在西苑當值,替父親來保護嘉靖帝。景王的人追殺陸纓,難道是他要逼宮謀反不成?

  嘉靖帝本就多疑,對親兒子也是如此,說道:「將景王府所有侍衛解除武器,全部押下去關起來,還有,紫禁城從現在開始戒嚴,關閉各宮大門,命錦衣衛還有御馬監的壯士營趕到瓊華島支援。東廠的人立刻去景王府,掌控王府各個出口大門,不准任何人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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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抱大腿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兵不厭詐

  峽谷之戰,以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所帶的御馬監壯士營開槍射擊,迅速結束了戰鬥。

  密集的槍聲過後,不僅把嘉靖帝剛剛點燃的蠟燭給澆滅了,還驚動了山腳下正在給秀女療傷的魏采薇。

  魏采薇看著槍聲傳來的方向,一顆心突然狂跳起來,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這時御醫們已經趕到瓊華島,魏采薇將病人交給御醫,騎上一匹馬,往西山方向奔去。

  西山密林,槍聲響起,追逐陸纓最前面的的幾個侍衛已經中槍倒下——御馬監的壯士營都是從大內各個衛所挑選出來的精銳,槍法精準,也是大內唯一一支由太監領導的軍隊,他們只負責保護皇帝。

  中槍倒地的侍衛們震懾得後面的侍衛都不敢動,盧靖妃和景王也都驚呆了。

  陸纓找到了靠山,乘機命侍衛放開吳小旗等五個手下,六個人一起往汪大夏藏身的密林跑去。

  氣急敗壞的景王命手下去密林格殺汪大夏,可是這些侍衛奔跑的方向和陸纓他們一致,黃錦以為這些人在追陸纓,就繼續命御馬監放槍。

  呯呯呯!

  又一排槍聲響起,這次距離比較遠,且有山石阻攔,無人中槍,但是震懾力起了效果,無論景王如何催促,侍衛們都停在原處。

  景王只能眼睜睜看著陸纓等六人跑去救汪大夏。

  且說汪大夏像一隻猿猴般攀附著爬藤,在密林裡蕩漾,以躲避弓弩的射殺,槍聲響起,密林的侍衛們並不知道是御馬監的人開的槍,所以他們並沒有停止追殺,繼續將箭頭對準獵物汪大夏。

  十幾個人合圍,已經用箭頭將汪大夏一步步逼出了密林。

  密林之下就是瓊華島山腳下了,那裡地勢平坦,只有沿岸一排柳樹,汪大夏無處遁形,獵人們勝利在望。

  被逼到絕處,汪大夏依然滿滿的求生欲:我和魏采薇還有三年之約呢,我死了,魏大夫就成真寡婦了。

  汪大夏被一支箭逼出密林之後,朝著湖畔柳樹猛衝,打算拼一把,跳進太液池裡逃生,他水性不錯。

  然而獵人們也看出他的意圖,舉起弓弩朝著他齊齊射去,汪大夏只能翻身到一塊石頭後面躲避箭矢,一動不動。

  逃,會被當場射殺;不逃,等獵人們圍過來,也是等死。

  怎麼辦?汪大夏陷入兩難境地。

  這時從東面傳來馬蹄聲,汪大夏趴在地上看過去,一個人騎著一匹白馬,踏著七彩晚霞而來,夕陽西下,將她飛揚的髮絲都鍍上了一層炫目的弧光。

  正是魏采薇。

  魏采薇看見汪大夏從密林裡狂奔出來,猶如喪家之犬,後面侍衛緊追不捨,射箭將他逼到一塊石頭下,正在合圍,汪大夏已是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死鬼老公危矣!即將被亂箭射殺!

  魏采薇根本不曉得汪大夏到底做了什麼導致被侍衛追殺,她只曉得汪大夏不能死,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他。

  情急之下,魏采薇顧不得那麼多了,大聲吼道:「皇上有旨!刀下留人!」

  魏采薇為了救汪大夏,不惜鋌而走險,連假傳聖旨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獵人們都是景王府的侍衛,陸纓、甚至陸炳的話都不管用,但是皇帝的旨意,誰敢不聽?

  抗旨就是謀反,誰都擔待不起,就連景王殿下和盧靖妃也兜不住他們。

  所以,獵人們聞言,都放下了手中的弓弩,沒有把汪大夏射成汪刺蝟。

  魏采薇騎馬趕到,為了哄住眾人,她假裝淡定,放慢馬速,對獵人們說道:「我奉皇上口諭,帶汪大夏去御前問話。」

  獵人們打量著魏采薇,看到了肩上的藥袋,頓時生疑:「你是宮廷女醫?皇上怎麼可能要一個女醫來傳口諭?」

  魏采薇上輩子在宮廷待了十六年,很能編瞎話,說道:「我是儲秀宮徵召的宮廷女醫,有一個儲秀宮的秀女今日伴駕御前,她喝多了,傳我去給她開醒酒的藥,所以我今日也在御前,皇上見山下一片混亂,眾說紛紜,就命人將相干人等一律帶到廣寒宮問話。至於為何派我來——你們晉王府的侍衛,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魏采薇不知道今日混亂是因汪大夏把晉王當淫賊而起,她只能半真半假的說,含含糊糊,不能自圓其說的部分,就用皇權來壓人。

  選秀尚未結束,就有一個秀女搶先得了皇帝的青睞,得了寵愛,四十九個秀女參加菊花宴,四十八個回去,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些侍衛基本都聽過。

  對魏采薇的疑惑稍減,但是侍衛們並不敢直接放汪大夏走,說道:「此人栽贓污衊晉王是淫賊,罪大惡極,其罪當誅,你一個女人如何對付得了這個狡猾的大漢?我們要親自將他押解到廣寒宮。」

  魏采薇扮的太像了,連汪大夏都被騙了,連忙爭辯道:「我污衊?我親眼看到景王用望遠鏡偷窺菊花宴的秀女,連——」

  汪大夏顧忌魏采薇是女人,不好直呼那根禍根,改口說道:「連玩意兒翹起來連袍子都遮不住,被我發現,還要殺人滅口,被我一招制服,堵了嘴巴綁起來。可是景王非不承認,還反咬一口,說我才是淫賊,我一個無名小卒,那裡來的望遠鏡?真是原告成被告,這官司打到御前我也有理。」

  魏采薇一聽,便知了個大概,原來汪大夏口中的淫賊就是景王!景王失蹤,是被汪大夏捆綁起來了!

  難怪景王府的侍衛要追殺他。

  魏采薇強行平復心情,故作鎮定的說道:「是非黑白,自有皇上聖裁。我只是一個傳話的人而已,你們願意跟著就一起去廣寒殿。」

  反正這伙人不敢在御前動手。

  魏采薇在前面帶路,十來個侍衛裹挾著汪大夏上山,正好遇見了來救汪大夏的陸纓。

  看到魏采薇淡定的騎在馬上,汪大夏雖然被生擒,但是還沒死,陸纓鬆了一口氣。

  陸纓看著侍衛們手裡的弓弩,依然不放心,說道:「司禮監的黃公公來了,所有人放下武器,不准再戰,以免驚擾御駕,你們可以跟上去,但必須馬上放下兵刃。」

  箭頭散發著幽幽藍光,陸纓不得不防。他們一旦上山,就是把後背給人,都走到這一步,越是最後,就越要防備,不能大意了。

  侍衛們不相信陸纓,「你們為什麼可以帶著兵刃?」

  陸纓說道:「我們效力御前已經有半個月了,你們景王府的人如何得知?保護皇上當然需要兵刃。」

  侍衛們相視一眼,說道:「到了廣寒宮,我們自會放下兵刃。」

  陸纓指著密林說道:「皇上已經派了黃公公過來平息事端,聽到剛才的槍聲沒有?那就是黃公公手下的御馬監壯士營開的槍。黃公公下令除了我們錦衣衛,所有人都必須馬上放下武器,你們要違抗黃公公的命令?」

  其實陸纓只顧著跑來救汪大夏,根本來不及聽黃錦說了些什麼,她和汪大夏相處久了,近墨者黑,向來板正嚴瑾的她也學會說謊了。

  侍衛們放下弩弓,解下佩刀和佩劍。

  汪大夏有了靠山,立刻得意起來,一掃剛才如喪家之犬的狼狽,說道:「還有暗器呢?別以為我不知道。」

  侍衛們又嘩啦啦抖落出一小堆鐵蓮子、飛刀等等暗器,還從靴筒裡摸出短刀。

  陸纓使了個眼色,手下將所有的兵器收繳在自己身上。

  放下武器,隊伍前行,這時密林裡已經傳來御馬監的人呼喚陸纓的聲音,黃錦擔心陸纓出事,不好向陸炳交代。

  侍衛們聽了,又起了疑心,問道:「剛才這個女醫說,奉皇上口諭,所有將相干人等一律帶到廣寒宮問話,為何御馬監的人還要來尋找陸統領?我們不是正要上山嗎?」

  皇上口諭?陸纓聽懵了,只見到黃錦來了,那裡有什麼聖旨?

  陸纓看著魏采薇,魏采薇用口型默默說了個「假的」。

  陸纓頓時大驚!魏采薇剛才假傳聖旨!倘若被捅到御前,景王以此為把柄反咬一口,魏采薇就是欺君之罪,要死的!

  陸纓做了一個決定。

  她停下腳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手一刀將剛才質疑的侍衛封喉,右手握著剛剛收繳的短刀,捅向另一個侍衛的心臟。

  一口氣殺了兩人。陸纓揮刀劈向第三人,同時對震驚的手下說道:「快動手,一個都不能留!」

  汪大夏頭一個反應過來,舉起弩弓,對著侍衛們連連射殺,吳小旗等人也隨之反應過來,雖然不懂的陸纓為何要這麼做,但是他們選擇相信自己的上官。

  等黃錦帶著壯士營趕到這裡時,看見十幾具屍體倒在地下,陸纓正在用帕子擦去繡春刀上鮮血,收刀入鞘,對黃錦行了一禮,「老先生,這些景王府的侍衛不聽我的勸阻,一再追殺汪大夏,我們只能將他們就地格殺。」

  汪大夏把弓弩呈給黃錦看,「老先生,這些人好生歹毒,他們在箭頭淬了劇毒,見血封喉,幸虧我先搶了武器,反擊他們。否則,刀劍無眼,傷了我無所謂,若誤殺了陸統領,我就沒臉見陸指揮使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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