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暮蘭舟] 回到老公自宮前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1
發表於 2022-10-27 00:40: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章 老公有喜

  魏采薇也沒有料到,她回到老公自宮前,卻當眾宣佈老公有喜。

  這個「宮」一下子變成了子宮的「宮」。

  喧囂的謝家酒樓突然一片靜默,大堂的目光都焦距在汪大夏身上,尤其是肚皮上,並互相交換了一個瞭然於心的眼神:難怪這個少年長的唇紅齒白,眉眼比剛才的下體治療師們還好看,原來是女扮男裝,方便跟著丈夫出門做生意。為了掩人耳目,所以丈夫把女扮男裝的夫人叫做「契弟」。

  都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喜當爹的陸纓也只得將錯就錯,激動的握著汪大夏的手,「我要當爹了?哎呀,我剛才不應該餵你酒,大夫,會不會傷了胎氣?」

  汪大夏是崩潰的:我是誰?我在哪裡?我怎麼還懷孕了?我分明還沒成親啊!不對,我就是成親了,懷孕的也不能是我呀。

  魏采薇裝模作樣又摸了一把脈,「無事,夫人身體康健得很,只是以後莫要飲酒了。」

  說完,轉頭丁巫說道:「你最近是不是經常腰酸背痛?」

  丁巫點頭,「正是。」

  魏采薇舉起一個巴掌,說道:「給我五十文,我給你針灸拔罐,疏通經脈,效果立竿見影。治不治?」

  丁巫說道:「治。你要是能夠讓我不疼了,我給你雙倍價錢。」

  魏采薇匆匆拔了幾口飯,背起藥箱,「走,帶我去你房間,針灸要脫衣服的,大堂不方便。」

  丁巫摸了摸下巴,「這個……我的房間就在花兄弟隔壁,他剛才帶了兩個姑娘上去,房間板壁太薄了……」

  丁巫面上淡定,內心其實和汪大夏一樣崩潰:啊!我怎麼能對自家妹子說出這種話!

  魏采薇說道:「沒關係,那就去我房間——要加二十文錢。」

  魏采薇帶著丁巫去了房間,為了方便保護她,她的房間就陸纓汪大夏等人的中間位置,都是地字號房。

  魏采薇和丁巫上了樓,陸纓就拉著汪大夏的手,「夫人,你有了身孕,快回去歇息。」

  還吩咐店小二,「跟廚房說燉個老母雞湯,我夫人晚上要喝。」

  好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汪大夏為了誘捕臭道士,曾經演過蕩婦,現在趕鴨子上架要演個孕婦,駕輕就熟,他慢慢的站起來,右手自然的放在小腹上,被「丈夫」牽著上樓。

  大堂又恢復了喧囂,紛紛議論:

  「小媳婦屁股又圓又翹,一看就是好生養的。」

  「面闊腮圓,一副易男相,必定一舉得男。」

  「做生意為什麼把媳婦來帶身邊?多不方便吶。」

  「你看那小媳婦小腰扭的,一看就不安分,這麼漂亮的媳婦你敢留在家裡?還不知便宜了什麼人。」

  「兄台說的有道理。」

  聽到這樣的話,汪大夏頓時火起:一群背後亂嚼舌根的臭男人!說老子是個蕩婦,信不信老子掏出的傢伙比你們大!

  兩人上了樓,都迫不及待進了魏采薇的房間。兜兜轉轉,四個人又在一起了。

  魏采薇正在述說她學著他烤製月餅的事情,「……裡頭生蛆了,外皮還是完好無損,我再也不做飯了。」

  丁巫眼睛溢滿了笑意,「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回去年年中秋都烤給你吃。」

  汪大夏走進房間,立刻放下小腹上的右手,恢復了男子的姿態,「不知我們有沒有份。」

  見兩人進屋,丁巫立刻站起來一拜,「多謝兩位保護我妹子的安全。當然都有份。」

  丁巫開口就道謝,如此高風亮節,把汪大夏剛才那句酸話都比到泥裡去了。

  汪大夏又羞又愧又怒,他明知魏采薇把丁巫當親大哥,兩人是家人之間的親情,他就是忍不住……他看到魏采薇關注別人比他多,他就難受,渾身都不舒服。

  陸纓一上來就說正事:「你們買的那艘船的船艙?那艘船要開到何處?還有沒有空位?我們最好坐一艘船。」

  丁巫打開窗戶,指著運河掛著「順風」旗幟的五個船帆的大貨船,「就是那艘,開往杭州,現在冰面還沒化開,船多商人少,應該還有空位。」

  陸纓立刻命手下去找順風船談搭船的價錢,又問丁巫這半年的經歷。

  丁巫說道:「就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叛逃者,把家族敗落、母親父親之死都推到大明朝廷頭上,希望汗廷能夠打敗大明朝廷,為丁家恢復名譽,光宗耀祖……」

  「……如今的阿多斯,就跟偽裝的我一樣,對汗廷有怨恨,一直念念不忘三娘子。不過,三娘子對未婚夫阿多斯沒有眷戀之意,一心謀權,俺答汗寵她,幾乎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汪大夏脫口而出,「那不就像宮裡的尚昭儀一樣嗎?看來老男人都喜歡年輕貌美的小姑娘。」

  丁巫定定的看著汪大夏,「三娘子經常和我說起你,她對你讚口不絕。」

  什麼?魏采薇沒來由的心中湧出一股酸意,看著汪大夏,「讚他什麼?讚他太好騙?讚他沒心眼?」

  賣了你母親的嫁妝田給她贖身,當天卻把付了租金的我趕出家門,這賬我還沒找你算呢!

  汪大夏警惕的雙手抱胸,做出防衛動作,「你沒憑沒據不要瞎說,我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若不是忠誠伯隱瞞了三娘子就是金鶯姑娘的情報,我就被她害得背負通敵的罪名。從頭到尾,我都是受害者。」

  丁巫說道:「三娘子說,以後無論白蓮教和你有任何衝突,都要不要傷你和你的家人朋友。」

  魏采薇聽出這句話的份量,酸意更濃了。

  汪大夏慌忙擺手道:「別,她能夠裝作是陌路人,我就謝天謝地了,我不需要堂堂三娘子的保護。」

  丁巫說道:「教主趙全對你恨之入骨,三娘子卻要我保護你,他們兩個有矛盾,而你就是我得到三娘子信任的關鍵,所以我能那麼快在汗廷和白蓮教打開局面,都是因為你啊。」

  魏采薇:哎喲,想不到你還是個傾國傾城的男顏禍水,都能挑撥汗廷和白蓮教的矛盾了。

  看著魏采薇越來越冷的目光,汪大夏瘋狂撇清關係,「結果是這樣的結果,我無法改變三娘子對我的看法,但是我對三娘子沒有任何感情,她是我的敵人。」

  陸纓托腮沉思,「你這樣說不對,對手的對手就是暫時的盟友,在白蓮教的問題上,三娘子不是敵人,是幫手。」

  汪大夏趕緊說道:「此話僅僅代表陸統領的觀點,與我無關。」

  看著一臉警惕的汪大夏,魏采薇猛地明白了為何上一世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金鶯這個人,因為扯出蘿蔔帶出泥,裡頭的事情太復雜了,汪公公乾脆閉口不談。

  汪公公連汪小夏活著的時候只喜歡右手五姑娘的私密之事都跟她說了,但是金鶯姑娘一直藏在心底不肯示人,默默獨自承受。

  想到這裡,魏采薇釋然了,端起茶壺,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茶,「說了那麼多話,渴了吧,喝茶。」

  汪大夏看著有自己那份,稍稍放心:幸虧我咬緊牙關,死不承認。

  說完正事,丁巫對陸纓說道:「驚聞忠誠伯去世的噩耗,換了指揮使,我一度擔心自己在汗廷會被遺忘,想了各種不好的結果,怕臥底計劃失敗。但是看到你在孝期就出現在臨清,我……很羞愧,我還是低估了你做事的決心,猜測你會因為沒有忠誠伯庇護而退出錦衣衛,與我失去聯繫。」

  其實陸纓心下也覺得羞愧,當時母親李宜人以死相逼的時候,她真的想到了放棄,她總不能看著母親去死。

  原來一念之差,就能改變自己的人生,還會影響到別人的命運。不知不覺中,他們這些人的人生已經交織在一起,牽一發而動所有。

  陸纓說道:「你孤身一人在汗廷,每日的壓力可想而知,有些許動搖是正常的,無需愧疚,老實說,我也差點被母親逼得放棄了,是汪大夏和魏大夫一起想辦法把我從宅門裡救出來。每個人都會有動搖脆弱的時候,熬過去之後,我們會變得更強大,請你放心,我會一直在後方撐著你的。」

  「我也是。」魏采薇說道,「雖然我不是錦衣衛,我也會竭盡所能幫你,我等你回來給我烤月餅、烤桃酥、做小雞燉蘑菇、鐵鍋燉大鵝,我們還會去鐵嶺,給義父義母掃墓,看東北的雪。」

  說到最後,魏采薇的聲音都哽咽了,一滴清淚滑過臉頰,丁巫用拇指擦去她的淚水,「會的,一定有這麼一天。」

  汪大夏本能的拿出帕子,要給魏采薇擦淚,到半途猛地意識到現在不行,帕子拐了個彎,擱在魏采薇手中,說道:「我也要去。」

  陸纓瞥到這一幕,喲,有情況。

  四人正說到動情處,吳小旗從臨清抄關打聽消息回來了,雙目興奮的放光,「那個自稱章山的古董商人就是羅龍文,他帶著這麼多貨物過抄關,全部免稅,因為他手上有戶部侍郎嚴世蕃開的免稅通關文書。」

  嚴世蕃是個貔貅,只進不出,要他交稅,還不如要他的命,所以簽發免稅通關文書給羅龍文,卻也洩露了羅龍文的來歷,改頭換面都藏不住。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汪大夏說道:「鬼鬼祟祟的樣子,準沒好事。」

  這時去運河定船的手下來復命,「跟順風的船家談好了,現在就能把貨物裝船,冰面已經有了裂痕,最快明日早上就能出發。還有,那個古董商人也定了那艘船,他們已經把貨物往底下貨倉裡搬運,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死沉死沉的,一個箱子得六個挑夫才抬得動,船家當場要求加錢。」

  吳小旗與嚴世蕃有殺父之仇,遂主動請纓,「把我裝進箱子裡當做貨物抬進船底貨倉,等關了艙門我就出來,看看他們箱子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2
發表於 2022-10-27 00:40: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箭雙雕

  到了傍晚,抄關的人果然對著冰面開炮了,一片轟隆之聲後,原本布滿了蜘蛛網般的運河冰面發出哢噠哢噠冰裂之聲,這對生意人而言,無疑是一首《招財曲》,大家都趴在酒樓欄桿或者窗戶下,急切的看著冰層崩潰的那一刻。

  磚頭厚的碎冰有的大如床,有的小如浮萍,被底下的暗流裹挾著湧動,剛開始碎冰遲緩得像是便秘了三天,慢慢越來越快,越流越急,嘩啦啦順暢起來了,兩岸的大商船終於掙脫了冰封,在運河碼頭晃動,那一刻,船體就像有了靈魂,開始一年復一年穿梭運河南北。

  商人們舉杯共飲,期待今年財源滾滾,就像濤濤運河水。

  上樓「休息」了一下午的藥材商人陸纓小心翼翼的牽著夫人的手下樓吃晚飯,鑑於汪大夏已經被「識破」了女扮男裝,乾脆都不屑掩飾了,穿著女裝下樓,眉飛色舞,粉面桃腮大紅唇,上著綠襖,下穿紅裙,髮髻插戴一對紫色藤蘿紗花,把鮮豔的顏色都往身上堆砌,嬌豔欲滴,幸虧他年輕貌美,能夠壓得豔麗的顏色。

  丁巫請江湖郎中魏采薇吃飯,擺了一桌子酒席,讚她妙手回春,針灸之後,果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魏采薇借機大吃一頓。

  清河縣青樓女子又來攬客,陸纓當然是第一目標,但是坐在她身邊的汪大夏太過明麗了,還瞪著兩個眼珠子,一副「誰敢跟老娘搶男人老娘就撕了誰」的河東獅的模樣,眾妓都不敢靠前,怕被河東獅抓花了臉。

  陸纓避免被騷擾,給汪大夏舀了一碗雞湯,「這是老母雞湯,我要廚房特意為你做的,放了人參一起燉,最補了。」

  汪大夏笑靨如花,「謝官人。」居然就這麼愉快的接受了男扮女、女扮男、又恢復女裝還大了肚子的復雜人設。

  汪大夏食量驚人,比老公吃的還多,不過,考慮他現在是一人吃兩個人的飯,也能說得過去。

  至於丁巫的那位花兄弟,得知明日就能開船,差不多一個月都碰不到女人,乾脆連房間都沒出,屋裡歌舞聲到了半夜方休。

  夜裡,順風大船貨倉裡有三通鏢局的人值夜看守貨物,不過,魏采薇在他們的飯食裡下了上次用在白蓮教身上助眠的藥物,夜裡睡得死死的。

  吳小旗人扮貨裝,在箱子裡聽到鼾聲,鑽了出來,活動了蜷曲的筋骨,從自家貨艙到了隔壁貨倉,箱子上著鎖,不過這難不倒他。

  他從包裡拿出一把鑰匙,一把把的試著,尋了一把相似的,用鋼銼和小鋸改造鑰匙,終於打開了箱子。

  箱子打開的瞬間,一股耀眼的金光從箱子裡射出來,就像孫悟空從仙石裡蹦出來似的,差點閃瞎了吳小旗的眼睛。

  是黃金!五十兩一根的金條整齊的碼在箱子裡,吳小旗粗略的算了算,差不多有五千兩!

  五千兩黃金,相當於五萬兩銀子,是什麼概念?舉個例子,大明成化二十年,杭州總稅額是兩萬三千兩白銀(注1),也就是說順風號商船上搭載了杭州兩年多的總稅額。

  吳小旗把金條放回去,上了鎖,從貨倉出去,回到上層住人的客艙,「頭頭,羅龍文的貨物全是黃金,大概有五千兩,他一個製墨的文士,哪來這些黃金,肯定是嚴世蕃的。」

  這五千兩黃金八成就有我父親為了救俞大猷行賄的一千兩,陸纓百思不解,「不對頭,嚴世蕃愛財如命,他怎麼把捨得把大量黃金流出京城?物即反常必為妖。」

  要嚴世蕃的錢,如同割他的肉,這五千兩黃金相當於卸了他一條胳膊,從來只有別人給他送黃金的,沒有他送給別人黃金,他這是要做什麼?

  陸纓卡在這裡了,「如果父親還在,他定能指點迷津,他很瞭解嚴世蕃,可惜……」她想父親了。

  丁巫說道:「羅龍文也是直接到杭州,中途不停靠港口,所以他和我們拼一條船,路到橋頭自然直,到了杭州,再跟蹤他便是,總能釣到大魚。」

  陸纓問汪大夏:「你怎麼看?」

  汪大夏的腦子還停留在五千兩黃金上,「我還從未見過這麼多黃金,真是的,有這麼多錢,還在朝廷當官幹什麼?如果是我,早就辭官養老去了,我就是每天吃黃金,一輩子也吃不完。」

  見汪大夏一副沒出息的樣子,陸纓真是恨鐵不成鋼,「我問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汪大夏眼睛放著金光,急不可耐的搓著手,「我們玩個掉包計,把五千兩黃金掉包偷走怎麼樣?反正都是不義之財。我們就殺富濟貧,把錢分給窮人,自己取一點點辛苦費,不多,每人一根金條就可以了。」老婆本多了一塊金條,這可是天降之財啊。

  陸纓放棄了,「你回客艙睡覺做夢去吧。」

  汪大夏說道:「頭頭,你考慮一下——」

  陸纓:「滾!」

  汪大夏對黃金垂涎欲滴,「你對我客氣點,我肚子裡還有你的骨肉呢。」自從被魏采薇診斷出「喜脈」,汪大夏一直以女裝示人。

  陸纓聽了想打人,丁巫聽得眼皮抽搐,吳小旗聽了直搖頭,「嚴世蕃愛財如命,若不是萬不得已,他怎麼可能把這麼多黃金運到杭州去?這分明是轉移財產,難道他遇到了什麼麻煩?」

  汪大夏說道:「不可能,吳鵬致仕養老之後,嚴世蕃的舅舅歐陽必進剛剛當了吏部尚書,嚴世蕃賣官就更方便了,那麼多官排著隊送錢。」

  在外人看來,就是如此。嚴家依然風光,甚至越來越有權勢,似乎永遠都不會倒。

  陸纓這個月都在家裡守喪,也不知道嚴世蕃陰溝翻船、第一次收錢不辦事、親舅舅歐陽必進不肯配合他賣官之事。若是陸炳還在,早就看出了這是嚴家大廈將傾的前兆。

  丁巫說道:「嚴世蕃會不會是令羅龍文帶著黃金去做買賣?為權,嚴家已經到了頂峰,再往上就是當皇帝了,權力終有終點。但是錢不會,錢永無止境,教主趙全就是偷了王恭廠的火器,命鐵牛帶著死士們拿著火器,偽裝倭寇走私賺錢。」

  陸纓靈機一動,「想要賺快錢,必定是與海盜走私走買賣,羅龍文五年前一直在東南沿海,認識黑白兩道,和海盜頭子徐海稱兄道弟,還能和抗倭名將胡宗憲詩酒應答,五年過去了,難道羅龍文拿著嚴世蕃給的本錢要重操舊業不成?」

  汪大夏一拍大腿,「通倭!嚴世蕃要通倭!」這大帽子扣的,精準無誤。

  吳小旗激動起來了,「對,就是通倭,通倭是死罪,倭寇禍害沿海多年,皇上最厭惡倭寇,如果我們拿到嚴世蕃和倭寇狼狽為奸的證據,他爹他舅舅也保不住他。」

  汪大夏問道:「如果我們捉賊拿贓,抓到羅龍文和倭寇交易,能拿多少賞金?」

  汪大夏滿腦子都是黃金和老婆本。現在他每月的俸祿只是魏采薇的零頭,心虛的慌。

  吳小旗說道:「我那份給汪千戶,我只要嚴世蕃償命,為我爹報仇。」

  陸纓說道:「此事我會寫密信告訴二姐夫(內閣大臣徐階的兒子),他們和嚴黨鬥了二十多年了,如果你們真的能夠幫助他們絆倒嚴黨,將來前途無量,豈是賞金可以比的。」

  汪大夏一想,陞官發財,財發不了,陞官也不錯,「好,這次不虛此行,一箭雙雕。」

  眾人商議對策,手下敲門,說道:「羅龍文請魏大夫給他看病,魏大夫已經背著藥箱去了。」

  什麼?眾人立刻嚴陣以待,交換眼神。

  羅龍文是真的病了,他在沿海一帶生活多年,經常跑海船,嗜好海鮮、生魚片,如今到了五十來歲,痛風的毛病就來了,發作的時候就像有無數針紮他的關節,他在嚴府養尊處優五年,看病的都是御醫,本來看不上魏采薇這種江湖郎中,但是最近在船上生活,環境濕冷,運河上的風大,痛風發作,他搗磨的時候連鐵杵都握不穩了,不得不求助於江湖郎中。

  羅龍文審視的目光看著魏采薇,問:「和大夫同船多日,不知大夫貴姓?何方人氏姓?師承何人?」

  魏采薇不卑不亢說道:「鄙人姓禾,走街串巷,命如浮萍之人,醫術靠師傅口口相傳,偶爾看些醫書,大夫和病人也看緣分,客人不相信我的醫術,在下告辭。」

  她已經向汪大夏袒露身世,外出就用了本姓「禾」。陸纓一直懷疑她就是失蹤的禾二小姐,見她自稱禾大夫,心下越發篤定,只是看破不說破,禾氏父女死的太慘了。

  羅龍文伸出手腕,「勞煩禾大夫給我看看。」

  魏采薇一瞥,他的手指關節粗大紅腫、耳輪、指腹有黃白色芝麻粒般潰口,沒有把脈,當即有了判斷,說道:「脫下鞋襪,我看看你的腳。」

  羅龍文一聽,就曉得遇到內行的了,露出了最疼的病足。

  魏采薇看他的腳趾頭關節已經開始畸形了,問,「痛風有些年頭了吧。此病海邊的病人居多,以後海鮮、魚湯、肉湯都不要喝了,禁酒,我先給你在患處施針放血。」

  魏采薇打開藥箱,點燃一盞燈,拿出三棱針刺手足患處放血,羅龍文見她的手法和認穴和御醫差不多,放下心來,原來還真有些本事。

  施針完畢,羅龍文的手腳各大穴都插著留置的銀針,魏采薇提筆開方子,「等到了港口停泊,立刻要你的鏢師騎馬去藥鋪抓藥。越到南邊,春雨綿綿,痛風會越來越厲害。」

  此次南下,剛好遇到江南的梅雨,對痛風不利,羅龍文豈能不知,可是東翁有求,他不能推辭,必須把事情辦成了。

  魏采薇取針收錢告辭,羅龍文就覺得關節疼痛,尤其是手腳緩和了不少。

  魏采薇回到船艙,丁巫等人等待已久,魏采薇說了羅龍文的病情,「他的痛風已經很嚴重了,手腳關節皆已經變形,發作時生不如死。」

  陸纓說道:「這是個機會,你好生為他醫治,取得信任。」

  快一個月的航行,魏采薇幾乎每天都會為羅龍文針灸,兩人關係不算親近,但成了熟人。

  大船在一個雨夜到了鎮江境內,魏采薇半夜裡被一陣鑼聲驚醒,船伕敲鑼大叫:「倭寇!有倭寇船!大夥把傢伙都亮出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3
發表於 2022-10-27 00:4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危機邊緣

  陸纓汪大夏等人都是初次遭遇倭寇,聞言不僅不怕,還異常興奮,在衣服裡面穿上甲衣,去外頭看熱鬧。

  運河上,他們遭遇倭寇前後夾擊,倭寇們駕著十幾艘輕舟小帆船,掛著藍邊白底,中間繪著火紅的太陽,圍繞太陽周圍是三片雲朵。這代表著扶桑國,即太陽升起的地方,這是一面常見的倭寇旗幟。

  雖打著倭寇的旗幟,但是只有幾個人剃著陰陽頭,腰間挎著長刀,江南的春天夜裡還是很冷,他們光著腿穿著一件袍子,連鞋襪都不穿,就這麼直挺挺的站在小帆船上。

  大部分倭寇都是大明普通男子的打扮,看來這一批是以假倭為主,真倭為輔,專門打劫商隊的倭寇團伙。

  順豐號商船忙而不亂,對倭寇的侵擾司空見慣了,水手立刻變成炮手,這艘船一共有十個炮口,船體的兩邊各四個,前後各兩個,黑黝黝的炮口捅了出去,嚴陣以待。

  羅龍文反應最為激烈:他帶了五千兩黃金啊!倘若黃金被倭寇搶了,他有何面目去見東翁嚴世蕃!

  羅龍文當即命令三通鏢局的鏢師們加入保護商船的隊伍中,鏢師們裝備精良,他們手裡有官府特批的火繩槍和弩箭,這東西民間原本是禁止的,三通鏢局使錢打通關係,賄賂了嚴世蕃,得到了使用批文。

  羅龍文痛風,腿腳不便,他戴上眼鏡,杵著拐出了艙門,問船老大,「你打算怎麼打這群倭寇?」

  船老大說道:「往前方開炮,炸開一條水路,把五張船帆都升起來,衝過去,那些小船如螳臂當車,無法阻止我們的大船,等行駛到了鎮江港,那裡有大明水軍駐扎,倭寇不敢追,自是脫困。」

  羅龍文五年以前都一直和各種倭寇打交道,深知倭寇的狡猾凶殘,「沒有那麼簡單,倭寇不會打無準備之戰,這些小船怕是誘敵之計,以放鬆我們的警惕。我們走了一個月的水路,每次去港口補給,怕是被倭寇在港口的眼線盯上了,他們確定這艘船滿載著貴重貨物,所以這個航段等著我們。」

  船老大一聽,覺得這個文質彬彬的古董商並非尋常生意人,「依你看,商船如何脫困?」

  羅龍文環顧運河兩岸,說道:「如果我是倭寇,前方岸邊必有炮台,等我們船衝過去,就開始開炮,炸穿船帆,打斷桅桿,我們船滿載貨物,太重了,動彈不得,到時候倭寇猶如群蟻般爬上來,強行登船,他們人多,我們武器再精良也寡不敵眾,打不過。」

  羅龍文一席話,把陸纓都說動了,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倭寇如果那麼容易對付,也不會在大明鬧騰了百年都不滅。

  羅龍文說道:「船家,安全起見,我們還是轉舵,把船開回上一個港口停泊,等白天再走。這夜路太凶險了。」

  「這個……」船老大有些猶豫,他覺得羅龍文過慮了,即使案上有炮台,開炮怎麼可能那麼準,我們的船順風順水,跑得快,只要咬牙堅持穿越火線,就能撕開倭寇的埋伏,逃生升天。

  但是,萬一呢?到時候船毀人亡。

  多年跑江湖的經驗,船老大把所有商戶都叫過來了,把羅龍文的建議講了一遍,「來的都是客,事關大家的利益,你們怎麼看?是進還是退?」

  陸纓說道:「我支持章老闆,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夫人還身懷六甲,受不得驚嚇。」

  汪大夏配合著撫摸著隆起的小腹,「就是,傷了胎氣怎麼辦,我這條賤命不算什麼,我得給西門家生兒子。」好一個三從四德、娘道典範汪大夏!

  陸纓化名是西門英。

  魏采薇說道:「我也一樣,安全第一,救一條命可難了,死一個人再簡單不過。」

  丁巫說道:「我總不能讓家裡的河東獅獨守空房,我也同意折返。」

  白蓮教的花兄弟卻極力反對:「我不同意,出來做買賣,豈可因噎廢食,被一小戳倭寇嚇唬住了?船家,往前衝。」

  客人的船費付了一半,另一半要到了港口卸貨時再給,看在錢的份上,船老大決定少數服從多數——尤其是羅龍文給的船費最多,陸纓次之,丁巫和花兄弟算是散客,給的錢少,用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應該聽誰的。

  船老大立刻吩咐,「轉舵!掉頭!往回開!」

  水手們聽令,開始忙活起來了,倭寇見獵物要跑,也是一聲令下,船上的倭寇也駕駛著小帆船,朝著大商船齊齊發起了衝鋒。

  陸纓等人看了,紛紛疑惑:明明是螳臂當車,小船撞到我們他們要翻船的,為何還要衝過來送死?

  還是羅龍文最瞭解倭寇的,大聲吼道:「小帆船上有炸彈!他們撞過來之前就點燃引線,他們跳水遊走,我們的船體會被自殺的帆船炸出窟窿的!趕緊對著小帆船放槍,提前引爆!」

  倭寇真是歹毒,得不到,寧可炸穿船底,沉入水底,誰都得不到。

  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水手、鏢師、陸纓的家丁護衛、丁巫還有花兄弟都紛紛拿起火槍,對著撞擊過來的小帆船一通射擊。

  就連汪大夏都挺著肚子,拿著一桿槍瞄準了小帆船。

  唯有魏采薇把藥箱當做盾牌蹲在牆角,自我保護,眼睜睜看著眾人開火,與倭寇搏鬥,她不會舞刀弄槍啊。

  就連看起來病蔫蔫的羅龍文也端起火槍,開槍就射,手法嫻熟的很,一看就是老槍手了。

  轟隆!

  爆炸聲此起彼伏,一艘艘帆船在撞擊大商船之前被火藥引燃自爆,就像一朵朵盛開的白蓮花。

  倭寇見自爆攻船的詭計被羅龍文識破,看來今夜踢到鐵板去了,倭寇並不戀戰,紛紛提前跳下帆船,游到岸邊逃生,消失在春雨綿綿的黑夜裡。

  倭寇的出現和消失都那麼猝不及防,若不是運河上飄著一艘艘燃燒的小帆船,好像剛才命懸一線的瞬間就像一場噩夢,醒來還是很後怕。

  頭一次和倭寇交手,陸纓和汪大夏都感受到了倭寇的狡詐狠毒,來的快,跑的更快,難怪像俞大猷這樣的猛將和倭寇交手也會打敗仗。

  船老大指揮若定,調轉船頭,往來時的瓜州港行駛而去。

  眾人都紛紛感謝羅龍文慧眼識敵,如若不然,今夜不是被倭寇搶,就是被倭寇炸穿船隻沉船餵魚,總之凶多吉少。

  船老大把私藏的美酒拿出來與眾人分享,用來驅除春寒、慶祝脫險。羅龍文以正在吃藥為由,沒有喝酒;汪大夏也以有身孕為理由,喝的是白開水。

  船老大讚美汪大夏,「西門夫人巾幗不讓須眉,幾乎槍槍皆中,佩服佩服。」

  汪大夏熟練的吹了吹滾燙的槍管,「奴家是軍戶出身,都是家學淵源,從小就耳濡目染,什麼刀槍棍棒奴家都耍的有模樣,什麼兵器最擅長就是火槍,奴家每次隨相公進山打獵,獵物都比相公多。」

  陸纓感激的拍了拍汪大夏的手,「別人帶老婆都是累贅,我的老婆就不一樣了,還能充當保鏢。」

  丁巫讚道:「得此賢妻,真是羨煞人也。」

  危機解除,眾人喝了酒後紛紛散了,回艙睡覺。汪大夏回到客艙,坐在梳妝台卸妝的時候,才發現他髮髻上一對金雀翠翹只有一支了,另一支八成在開槍對付倭寇時落在甲板上。

  汪大夏遂提起燈籠去找翠翹,卻看見甲板上有一人憑欄眺望,看著無盡的黑夜,此人穿著是客艙客人裡最寒磣的一個,正是游醫「禾大夫」魏采薇。

  看著她柔弱的肩頭,汪大夏好想從她身後抱過去,環著她的腰,用胸膛溫暖她的脊背。

  但也只能想一想,看得找摸不著,汪大夏牢記自己是個有夫之婦,不能太露骨,於是他提著燈籠走過去,在距離一尺的地方站定,「禾大夫,你有沒有見過一根翠翹?」

  今晚太刺激了,魏采薇睡意全無,乾脆到甲板上透透風,聞言轉身說道:「並沒有看見翠翹,我幫西門夫人一起找吧。」

  汪大夏打著燈籠,魏采薇貓著腰,在甲板上尋找翠翹,還問他,「西門夫人,你可記得剛才都到過那裡?」

  看著魏采薇一本正經的樣子,汪大夏心裡癢癢的,瞥見四周無人,膽子肥起來了,他也蹲下,假裝找翠翹,腦袋卻假裝不小心碰了魏采薇的頭,他側過臉去,往魏采薇臉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一口。

  汪大夏說著情話,「我那裡都沒去,一直都在你的心裡。」

  魏采薇驀地一愣,看著汪大夏的背後。

  汪大夏渾然不覺,還繼續說著騷話,「我明明喜歡的人是你,卻不得不瞞著所有人,在所謂丈夫面前逢場作戲,我——」

  「章老闆。」魏采薇站起來,打斷了汪大夏的情話。

  汪大夏聽了,頓時身體一僵,糟糕!羅龍文到底聽了我多少話?

  要不要殺人滅口?搶了五千兩黃金,然後嫁禍給倭寇?

  汪大夏萌生了殺意,他緩緩站起來,看見羅龍文手裡拿著一根翠翹,正是他丟失的那根,原來是拾金不昧,來還翠翹的。

  魏采薇牽著汪大夏的手,把他拉到身後,用自己單薄的身子攔在前面,說道:「其實,西門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4
發表於 2022-10-27 00:4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朋友妻,就是香

  「你……你們……」看到半夜在甲板偷情的「狗男女」,羅龍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且說時隔五年,今晚再次親歷和倭寇的戰場,在閻羅殿裡走了一遭又回來了,羅龍文一時回憶起過去多次代表朝廷和海盜頭子徐海談判招安一事。

  因羅龍文和徐海是老鄉,兩人青年時期,徐海是當地黃賭毒俱全的有名的花和尚,其叔叔徐淮學是大海盜汪直的心腹,徐海負責在內地打點關係銷贓。羅龍文是風流倜儻的製墨大師,兩人臭味相投,是好朋友。

  後來,徐淮學和汪直鬧掰了,把侄兒徐海抵押給了日本鹿兒島的領主,借了十萬兩銀子的本錢另起爐灶,做海上走私貿易。

  徐海身為人質,在日本自稱是大明「活佛」明山和尚,備受日本佛教徒的推崇,外來的和尚好念經,捐給他許多香火錢,徐海拿著香火錢造大船,招募日本流浪武士和大明假倭寇,組建了足以和大海盜汪直抗衡的海盜集團。

  而羅龍文因製墨手藝成為了名士,得到了抗倭大將胡宗憲的賞識,成為了軍帳謀士。胡宗憲是嚴世蕃的人,也屬於嚴黨骨幹人物,為了討好嚴世蕃,胡宗憲經常給嚴世蕃送禮物,其中羅龍文製作的墨備受嚴世蕃的喜歡,獻給了嘉靖帝,嘉靖帝也讚不絕口,羅龍文從此在御前留名。

  就這樣,兩個好朋友因各自的機緣巧合,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個在海盜路上越陷越深,一個通過胡宗憲的提拔引薦,步入了青雲路。

  徐海的海盜集團一邊走私,一邊打劫,隊伍很快壯大起來,和抗倭大將胡宗憲時有衝突,胡宗憲打的很吃力,就派出徐海老鄉羅龍文去談判。

  和倭寇的談判不是停戰,而是一邊打一邊談,談判就像掰手腕,是雙方實力對等,勢均力敵,都無法把對方掰下來,打得雙方都十分難受,手都快掰斷了,還是不分勝負,都必須分出輸贏,雙方才會嘗試著談判。

  打得贏誰去談判啊!

  所以,徐海被胡宗憲打的也很慘。老鄉羅龍文帶著禮物來海盜巢穴找他,其中就有羅龍文手製的墨,深得徐海的壓寨夫人王翠翹的喜歡。

  海盜窩子沒有什麼男女之防的規矩,徐海設宴招待羅龍文,妻子王翠翹慕名而來,感謝他的贈墨。

  一個名士,一個是是曾經的雅妓,都見識多廣,談吐不凡,兩人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有知己之感。

  朋友妻,不可戲。但朋友妻,就是香啊。

  羅龍文多次來談判,他也搞不清楚是為了見徐海,還是為了見王翠翹,他說服王翠翹給徐海吹枕頭風,接受朝廷招安,洗腳上岸,過官夫人的生活。

  當妓女、壓寨夫人都不是王翠翹所願,美貌和才情對於一個身如浮萍的女子而言,更是一種災難,她的人生都是被金錢和暴力擺布,她沒得選。

  王翠翹渴望從良,她相信了羅龍文,從良是她人生唯一一次的自主選擇,她努力給徐海吹枕頭風,勸他接受朝廷招安,不要和倭寇混在一起了。

  剛好徐海和海盜集團內部的真倭寇麻葉等人因利益問題起了衝突,於是徐海就砍了麾下真倭寇的人頭,交給胡宗憲當投名狀。

  徐海內耗,變得虛弱,敵弱我強,胡宗憲有把握打的過他了,自然不需要再談判招安。徐海再殺了真倭寇之後,也嗅到朝廷不會真的放過他,沒等胡宗憲打過來,他就主動攻擊了。

  真打起來的時候,無論是羅龍文還是王翠翹都無能為力,徐海兵敗自殺,王翠翹作為戰利品被抓住帶走。

  羅龍文跟胡宗憲打過招呼了,擊潰徐海海盜集團,他什麼獎賞都不要,只要王翠翹。

  他幻想著將來金屋藏嬌,和王翠翹琴瑟相合,定能讓她回心轉意,再也不去想什麼徐海。一個女人嘛,總得有個男人,她若不跟我,會被胡宗憲當做戰利品賞給手下立功的兵士當老婆。

  她不是一直想要從良嗎?跟了我就是從良了。

  羅龍文對王翠翹志在必得,但是大船靠岸,戰利品裡卻沒有王翠翹。

  王翠翹已經在大船途徑徐海兵敗、投水自殺的地方跳了海。

  未必是殉情,她是被海盜擄走,被迫委身徐海的,否則,她會被變成營妓。她死於絕望,死於一生都不由自主、如流水浮萍的絕望。

  徐海殘部宣稱要殺了羅龍文復仇,他就離開沿海,北上投了嚴世蕃門下,成為其幕僚門客。

  一眨眼,五年過去了。

  羅龍文在運河鎮江段和倭寇有短暫交鋒,他想起了徐海、王翠翹,憑欄眺望,一時百感交集,眾人都回了艙,關節在春天刺骨的寒風裡疼痛起來了,他才轉身離去。

  腳下踩到一物,撿起來一看,是女子的頭飾,叫做翠翹,是點翠工藝做的一隻雀兒。

  又是翠翹,和那個思而不得的王翠翹同名。

  順風號商船隻有一個女人,那就是槍法了得的西門夫人。

  清理炮膛的水手說看見西門夫人來尋一件首飾,往船尾去了,羅龍文就拿著翠翹尋過去,物歸原主。

  然後,他就看見西門夫人和江湖郎中蹲在甲板上……接吻。

  又聽見西門夫人說著纏綿的情話:

  「我那裡都沒去,一直都在你的心裡。」

  「我明明喜歡的人是你,卻不得不瞞著所有人,在所謂丈夫面前逢場作戲,我——」

  比起西門夫人的驚慌失措(並不是,汪大夏正想著如何殺你滅口,搶五千兩黃金跑路),禾大夫淡定從容,他護著西門夫人,坦白承認:「其實,西門夫人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一瞬間,他居然好羨慕這個清貧的江湖郎中!翠翹是西門官人的,他一個郎中卻挖牆腳成功,擁有翠翹!

  汪大夏反應飛快,唯有承認姦情,剛才兩人的舉動才有合理解釋,否則就要露陷了。

  汪大夏說道:「商人重利輕別離,我相公常年在外做買賣,是我耐不住寂寞,先勾引禾大夫的,要羞辱打罵還是沉塘沖我來,他是無辜的。」

  肚子裡搞大了還無辜!

  羅龍文拿著翠翹,痛風的手劇烈顫抖起來了,同樣都是翠翹,怎麼性格如此不同呢,一個主動投懷送抱,一個寧可投海自盡也不願意跟我走。

  魏采薇一拜,「求章老闆不要說出去,他現在懷有身孕,事情若鬧開了,八成要一屍兩命。」

  羅龍文恍然大悟,「難怪你一個窮大夫不肯坐便宜的客船,非要花三倍的船錢坐大商船,西門老闆去哪裡,你就跟著去那裡,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為了西門夫人。」

  瞧瞧,高明的謊言不需要撒謊者努力解釋,路人就會自動用個人掌握的線索,把謊言圓起來,甚至比撒謊者圓的更完美。

  魏采薇趕緊補充道:「章老闆猜的沒錯,深宅大院諸多不便,此次西門夫人非要跟著丈夫出門做生意,一來是肚子大了,掩飾不住,二來就是想著外頭海闊天空,我們可以找機會私奔,大不了漂洋過海,從此不回大明了。」

  若是尋常商人,定覺得魏采薇和汪大夏是一對偷情的狗男女,勢必要唾棄之。但是羅龍文不一樣,他有一段難以言說的單相思情,他愛上了兄弟的女人,兄弟的女人卻不愛她,求之而不得。

  所以,羅龍文不僅不厭惡,還被窮大夫和美豔不可方物的西門夫人的愛情深深打動了。

  羅龍文把翠翹遞給汪大夏,「西門夫人放心,今晚之事,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汪大夏:幸好你識時務,要不然,今晚我就弄死你,搶了黃金、再嫁禍給倭寇。

  心上如此想,面上汪大夏感激涕零,雙手接過翠翹,還福身感謝。

  魏采薇說道:「你趕緊回船艙,在外頭逗留的時間長了,怕是西門官人要疑心。」

  汪大夏點點頭,乖巧的回去了。

  甲板上只剩下羅龍文和魏采薇四目相對。

  魏采薇一掃羅龍文顫抖的手腳,知道他痛風又發作了,說道:「今晚風邪入體,章老闆身上怕是不好過,我給章老闆拔個火罐,關節能夠舒服一些。從此以後,我分文不收,免費給章老闆瞧病,感謝章老闆為我們保密。」

  羅龍文回到艙裡,魏采薇取了火罐艾柱等物,給羅龍文拔罐,將關節濕氣拔出。

  拔罐之後,羅龍文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魏采薇收拾東西告辭,羅龍文叫住了她,「我看西門夫人的肚子已經顯懷了,時間緊急,你們到了杭州之後,打算從何處私奔?船定好了?走那條海路?沿海不太平,到處都是倭寇和海盜,處處都在打仗,你們即使逃出大明,也會遭遇倭寇和海盜,以西門夫人的美色,怕是要被搶走當壓寨夫人,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連火槍都不會用的江湖郎中,如何護得了這樣的美人?」

  魏采薇眉頭深鎖,「這個……並沒有深想,我連南方都沒去過,不曉得當地是什麼情況,走一步算一步吧。」

  羅龍文說道:「你若信我,我來給你們安排。」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5
發表於 2022-10-27 00:41: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可是正經人

  魏采薇聽了,先是狂喜,還有這等好事?而後是懷疑,覺得天上掉下來一塊餡餅,是不是羅龍文在試探她?

  但是,無論羅龍文是虛情假意還是誠意,魏采薇目前能夠選擇的只能是感謝,「多謝章老闆成全我們!我們人生地不熟,一切聽章老闆安排。」

  羅龍文擺擺手,「當年我沒能成全自己,現在能夠成全別人,也是一樁美事。」

  於是,魏采薇對羅龍文的病越發盡心。

  汪大夏回到船艙,丁巫正在和陸纓一起看著地圖,燈光晦暗,兩個腦袋幾乎湊在一處,門吱呀一響,兩人明明沒有什麼越軌的舉動,卻不由自主的把腦袋挪開了。

  丁巫掩飾的摸著下巴,陸纓喝了一口涼透的茶水。

  汪大夏一進來,就把手伸進衣襟裡,掏來掏去,掏出一個塞著棉花的小枕頭來,他把還有體溫的枕頭往陸纓這邊一拋,「接著,這是你們西門家的兒子。」

  陸纓聽風辨方位,不用回頭,伸手接住了「兒子」,把「兒子」放在汪大夏的床上。

  丁巫告辭,「天快亮了,先睡一會,白天還有的忙。」

  因陸纓和汪大夏是「夫妻」,兩人睡一個船艙,陸纓睡上鋪,汪大夏睡下鋪,兩人現在的感情相當於是上下床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汪大夏坐在下鋪脫靴子,他伸出光溜溜的腳攔住了丁巫,「別走。」

  丁巫無端有些心虛,「什麼事?」

  汪大夏往下鋪一躺,拿起小枕頭兒子,「我宣佈一件事情,從今晚開始,這孩子從此改姓禾了……」

  汪大夏把他去甲板找翠翹一事告訴兩人,還編了個謊言,「……當時船遇到了浪,甲板有水太滑了,魏大夫眼瞅著要摔倒,我衝過抱住了她。剛好羅龍文撿了我的翠翹過來還,看到我們兩個摟在一起,以為我們兩個在偷情。」

  「情急之下,魏大夫就編了個謊言,說我肚子的孩子其實是她的。」

  「你——」丁巫和陸纓都很無語,這運氣簡直了!怎麼那麼巧!

  丁巫問:「他信了?」

  汪大夏說道:「當然相信了,我說是我不甘寂寞,主動勾引了魏大夫,懷了野種,實在掩飾不住了,就藉口和丈夫一起出門做生意,實則是打算和野男人私奔。我給你們提前說一下,免得對質穿幫。」

  陸纓想了想,「這個藉口還行,並不會影響大局。還能夠給魏大夫一個向羅龍文打聽如何遠走海外的正當理由,歪打正著了。」

  順風號大商船折返的途中,遇到了好幾艘同樣趕夜路的商船,船老大大聲吆喝示警:「前方有倭寇埋伏!我們打了一場惡戰折返!不要往前走了!」

  於是商船都開始中途折返,回到上一個港口——揚州府的興化縣停泊。

  船老大們連夜聚集在一起商議,把各自船上的武器和人數統計了一遍,能夠與倭寇抗衡了,決定天亮之後,商隊結伴一起走運河,互相照應。

  日上竿頭,順豐號大商船和興化港口的十來艘貨船再次出發。

  雨停了,豔陽高照,站在甲板上,入眼處全是金黃的油菜花,這時候京城百姓的大毛衣服還沒有收到箱子裡,江南已經是春意盎然的景象,怕熱的已經穿單衣了。

  吃罷早飯,陸纓和汪大夏這對恩愛夫妻正手挽手在甲板上消食,汪大夏低聲道:「天氣熱了,我胸口和肚皮一共有三坨棉花包,都快要摀住痱子來了,你說怎麼辦?」

  陸纓正舉著望遠鏡看周圍的船隻情況,並沒有仔細聽汪大夏說話,脫口而出道,「多喝熱水。」

  「什麼?」汪大夏拍著小腹,「你就這樣對待親骨肉?」

  「又不是我的。」陸纓低聲道:「你沒有聽從我和魏大夫的建議,非要把假胸塞進去太多棉花,搞得和上次山東大饅頭一樣大。那時候天氣冷,你說胸口有兩個大胸這樣暖和,不聽女人言,現在後悔了吧,以前有多暖,現在就有多熱,都是你自找的。」

  汪大夏說道:「我不知道有這麼麻煩啊。我回去把胸裡頭的棉花掏出來一些,把大胸縮小,縮成魏大夫那麼大,應該就舒服了。」

  還是采薇的好看,就像枝頭上掛著的兩個蘋果,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晃到他的心裡、夢裡。

  「你說什麼?像魏大夫?」陸纓把望遠鏡放下來,「你的想法很危險,你為什麼要用魏采薇為標準來比較?」

  上一次在臨清縣謝家大酒樓裡,在魏采薇的追問下,汪大夏一再撇清他和三娘子的關係,陸纓就覺得兩人似乎有些不對勁了,那種感覺,怎麼有點像姐姐姐姐夫拌嘴鬥氣時的樣子?

  陸纓的三個姐姐都嫁得很好,無論是勳貴之子、奸臣之子還是忠臣之子,三個姐夫都是正派人,一心和姐姐們過日子,沒有什麼侍妾通房,不二色。三個姐姐婚後過的大體不錯,所以輪番勸她嫁人。

  而且,昨晚汪大夏所說的那個甲板滑,魏采薇不小心要摔倒,他抱住了采薇,被羅龍文誤會之事,陸纓細細想來,覺得有些蹊蹺,一來,魏大夫是個謹慎小心的人,不會輕易跌跤,二來,昨晚下著小雨,甲板滑溜,即使兩人擁抱,在當時蠻可以說實話解釋就是路滑的原因,為了這個意外的擁抱編這麼一齣「出軌偷情」的瞎話,還要眾人配合圓謊,感覺不值得。

  所以,陸纓心中的疑雲越來越大,現在又聽汪大夏要把胸縮到「魏大夫那麼大」,這讓陸纓嗅到了一絲曖昧,有情況啊!

  「我……」汪大夏眼神跳脫,「我就這麼一說,你別想太多。」

  陸纓是個較真的人,可不會輕易放過,繼續逼問,「你為什麼非要用魏大夫來比較形容?為什麼不用我?」

  汪大夏往旁邊挪了一步,雙手抱胸,「哎呀,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我可是正經人,我把你當睡在下鋪的親兄弟,你把當我什麼人了?我對你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

  「誰不是正經人吶。」陸纓又抓住了汪大夏話裡的漏洞,他就是個守口如籃的人,「你對我沒有邪念,我是相信的,我們兩個上下鋪睡了一個月,越睡越像兄弟。但是你對魏大夫絕對有邪念。」

  汪大夏矢口否認,「我沒有,你胡說,別瞎想。」

  陸纓步步緊逼迫,「你若對她沒有邪念,為什麼知道她的胸長什麼樣子,你一定偷偷觀察她很久了。」

  汪大夏:「我沒有偷看。」是她主動的!那天為了引誘我說出丁巫的下落,她沒有穿主腰就下了樓,兩個蘋果在裡衣裡頭晃,都能看見形狀,她還要我吃她唇上的胭脂……

  陸纓問道:「你敢對天發誓不喜歡她?對她沒有邪念?」

  「我——平白無故我發這種毒誓幹什麼?」汪大夏說道:「就是衙門治罪,也是衙門找證據給犯人定罪呢,你說是就是?還逼我發誓,你先拿出證據來嘛。」

  陸纓更加確定了,「我在錦衣衛時常雖不長,審過的犯人可不少。凡是叫囂著要我拿出證據來的人,通常就是他幹的。」

  汪大夏死不承認,「隨便你怎麼想,別說出去就成,否則會影響魏大夫名譽。」

  陸纓說道:「放心,我不是那種長舌婦,我也沒打算用這件事情要挾你。我只是覺得,你未娶,她未嫁,你和她一起出生入死多次,在積水潭搗毀白蓮教巢穴時,她以為你落水了,不顧自己不會游泳就去救你,這已經遠遠超出一個鄰居對鄰居的友善態度。」

  「你真的對她有意,我並不覺得意外。雖然你年紀小、爛桃花多、人又風騷、官太小、賺的還少,但是,你是個好男人,勉強也能配得上魏大夫。」

  陸纓這一席話說的,汪大夏都不知道是損他還是誇他,一時無言以對。

  陸纓說道:「只是,你要注意分寸,發之於情,止乎於禮,別總是盯著人家的胸看,太猥瑣了。」

  汪大夏真是跳進大運河也洗不清了,「我真沒有偷——」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遠處出傳來槍聲和火炮的轟鳴聲!

  陸纓連忙舉起望遠鏡看去,但見前方的河道來了好多大大小小的船隻,岸邊也有騎著馬的人,都打著倭寇的旗幟!

  從船隻和行兵來看,倭寇人數起碼過萬啊!

  船老大也看見了,趕緊又指揮水手,「快!調轉船頭,我們不回港口了,我們直接把船開到興化縣城裡去!那裡有城牆還有駐守的軍隊!」

  其他船隻也紛紛掉頭,去縣城尋求庇護,不敢和大批倭寇交鋒。

  陸纓一直通過望遠鏡觀察倭寇,發現倭寇並沒有攻擊商隊,因為他們也在四散逃竄,如喪家之犬。

  很明顯,這群如一盤散沙般的倭寇不是昨晚組織嚴密、攻擊有條有理有謀略的那支。

  這又是那個山頭的倭寇?

  再觀察時,陸纓發現了倭寇逃竄的原因:她看到「戚家軍」的旗幟,原來是另一個抗倭名將戚繼光正在滅倭寇。倭寇被打得落花流水,四散逃命。

  順風號商船從運河到護城河,再駛入縣城,河道立刻關閉,防止倭寇的船隻闖進來。

  倭寇先是試圖攻打興化縣城,以獲得棲身之所。商船上會使用火器的人,陸纓汪大夏丁巫還有羅龍文和三通鏢局保鏢們紛紛拿出火器,爬上城樓擊退倭寇,保護城門。

  原本心懷鬼胎的各方勢力暫時聯合起來了抗倭,否則,大家都要倒黴。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6
發表於 2022-10-27 00:41: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五章 現原形

  五年前,胡宗憲用招安分化了徐海海盜集團,徐海自盡。

  三年前,胡宗憲用同樣的辦法,去招安另一個海盜頭目汪直。汪直走了徐海的老路,接受招安後封官,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得意忘形,結果還是被砍了頭。

  兩大海盜頭子一死,主要勢力和海盜巢穴被摧毀,再也沒有第三個像徐海汪直這樣有號召力和凝聚力的大海盜出現,都不成氣候,剩下的倭寇海盜紛紛四散逃命,為了躲避官兵的圍捕,他們分散集結成一小撮勢力,最多五百人,最少六十多人,如鳥獸狀分散逃跑,一邊跑一邊搶劫,甚至一度深入內陸,搶到了江西!

  倭寇化整為零,從沿海一帶擴散到了全身。大明就像一頭打翻的蜂巢、被蜂群襲擊的大熊,雖然熊爪一揮就能拍死一大片,但是身體各處也被蜜蜂蜇傷了。

  抗倭從大型戰爭變成遍地開花的游擊戰。

  大明承平日久,尤其是內陸的衛所官兵只曉得種地屯田,無力和過著刀口舔血的凶悍倭寇們抗衡,甚至出現六十四個倭寇就能攻破一座城池打劫的場面。

  抗倭大軍首領胡宗憲忙著到處「滅火」,按住葫蘆浮起瓢,雖然捷報連連,但倭寇小團伙實在太多了,胡宗憲的抗倭大軍無法兼顧所有。

  而另一個抗倭大將俞大猷又被彈劾進了死牢,後來雖有陸炳用一千兩黃金賄賂了嚴世蕃得以保命,但被發配到西北充軍去了,後來俞大猷雖發明了獨輪車抗擊蒙古騎兵立了大功,官復原職,但是廣東張鏈造反,建立飛龍國,嘉靖帝派俞大猷去討伐反賊,抗倭大軍暫時失去了俞大猷這個良將。

  幸好,天不絕大明。第三個抗倭名將戚繼光出現了,戚繼光最初在山東登州、即墨等地抗擊北方的倭寇,有豐富的經驗,後來俞大猷被投入死牢,西南急缺大將,戚繼光就來到了南方,在金華義烏等民風彪悍之地招募軍隊,建立了戚家軍,專門圍捕各地的倭寇團伙,頗有成效。

  戚家軍之凶悍,堪稱倭寇獵人,倭寇們剛開始還負隅頑抗,後來乾脆打都不打了,看到戚家軍的旗幟拔腿就跑,戚家軍在後面窮追不捨,倭寇們就像趕鴨子似的,被趕到了一處,一舉殲滅。

  這一次,幾處倭寇被戚家軍追到了興華城郊外。

  倭寇為躲避戚家軍,開始攻城,想要進城躲避戚家軍的圍剿。興化縣軍民一心,連同過路的商販都自發登上城牆抗擊倭寇。

  就連魏采薇這種江湖郎中也加入了抗倭大軍,她成為了軍醫,醫治受傷的官兵百姓。

  外頭炮火、槍聲震天,魏采薇從未有過這種打仗的經歷,她在帳篷裡用鐵鉗子摳出傷員身上的血淋淋的子彈,耳邊全是各種慘叫,彷彿身陷地獄。

  魏采薇投入的治療傷員,努力忘記在城頭和倭寇交戰的汪大夏等人,默默祈禱他們都不要出現在帳篷裡。

  不知過了多久,魏采薇在給一個傷員縫合的時候,聽到外頭有人叫道:「倭寇退了!戚家軍來了!」

  興化城一片歡呼,打開城門,有百姓出城給戚家軍送飯食,聞到飯菜的香氣,魏采薇這時才發現自己汗流浹背,餓得快要站不穩了。

  戰爭已經結束,傷員還在增加——一些輕傷不下火線的人終於放下槍來到這裡。

  魏采薇匆匆灌下一碗粥,繼續給輕傷員治療。

  「禾大夫,快,過來看看我家官人!」一個熟悉的聲音聲音響起,是汪大夏,不,是陸纓有事!

  魏采薇回頭一瞧,見丁巫扶著滿臉都是血的陸纓。

  丁巫憂心重重,陸纓糊著一臉血還安慰眾人,「沒事,死不了,皮外傷而已。」

  陸纓的左頰被流彈擦傷,從左邊顴骨到耳朵一條豁口,連皮肉都捲起來了。

  魏采薇趕緊洗了手,給陸纓清理縫合傷口,縫了二十幾針,左邊的側臉就像爬了一條黑蜈蚣,已經破了相。

  丁巫問道:「會留疤嗎?」

  魏采薇點點頭,「我有生肌祛疤的傷藥,會減輕疤痕。不過,想要徹底消除是不可能的,用脂粉遮蓋,應是看不出來。」

  陸纓說道:「沒事,有疤更好,家裡人就不會總是催嫁了。」

  丁巫看著陸纓受傷的臉,心疼不已,他捏緊拳頭,「都怪我……」

  原來眾人在城牆和倭寇激戰的時候,白蓮教的花兄弟乘人不備,調轉槍頭,把目標對準了丁巫!

  丁巫此時正在牆頭對倭寇放槍,陸纓已經放了一槍,蹲下來裝填火藥和子彈,看到了要放暗槍的花兄弟。

  來不及裝填子彈,也來不及提醒丁巫了,陸纓一躍而起,撲倒了花兄弟,槍聲響起,子彈打在了城牆上,而陸纓的臉也在躍起之時,被倭寇的流彈擦臉而過,破了相。

  陸纓忍痛將花兄弟生擒——不能殺他,殺了他就釣不出白蓮教鐵牛這條大魚了。

  與此同時,汪大夏正把花兄弟拖到油菜花田裡,用魏采薇掏子彈的鉗子施展酷刑,嚴審花兄弟,為何對丁巫放暗槍。

  在生生用鐵鉗子拔掉第四顆牙齒之後,花兄弟終於招認了。

  原來,白蓮教教主趙全對有三娘子當靠山的丁巫不滿,覺得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丁巫奪去教主之位,於是假裝答應丁巫來江南為三娘子收羅寶物,暗中吩咐心腹,在混亂時找時機殺掉丁巫,然後栽贓給真正的倭寇。

  汪大夏聽了,反手就是一個巴掌,「難怪昨晚商船遭遇倭寇的埋伏,大家都要往後退,回到興華城,只有你堅持要往前頭走,你認識那幫倭寇對不對?甚至埋伏也是你暗中和倭寇勾結設下的,昨晚用在小帆船裡藏雷撞擊我們船隻的倭寇就是鐵牛,是不是?」

  花兄弟矢口否認。

  汪大夏又拔了四顆牙齒,鮮血噴濺到金黃的油菜花上,花兄弟終於含血承認了,「是他,那個剃著陰陽頭、腰間挎著長刀、不穿褲子的就是鐵牛,他是個假倭!這幾年拿著教主給的本錢和火器,做著海上走私和打劫的買賣,把貨物弄到萬貨商行等店鋪銷賬,是教主最大的財源。」

  「我在揚州港的時候就與他的手下暗中接頭了,告訴他教主要借刀除掉丁巫這個眼中釘,還有順風號商船裡有人參、鹿茸和古董這種珍貴的貨物,在大船開到鎮江段時設下埋伏,把商船引到埋伏圈裡,在岸邊用火炮攻擊商船,然後我與他們裡應外合,在船沉沒之前,把貨物搶走,殺了丁巫,反正到處都是倭寇,即使三娘子懷疑丁巫死因,她也沒有證據,無可奈何。」

  「但是我們都沒有料到順風號裡的古董商人章老闆是個熟悉倭寇的高手,他看穿我們的埋伏,要船老大把船開回興化縣港口,他還識破了小帆船藏著炸彈,要你們對著船隻開火,我們兩個計劃都沒有得逞。」

  想不到啊,羅龍文居然是我們的大救星!差一點點就栽在鐵牛這個假倭手裡了。

  只是,連花兄弟和鐵牛沒有想到,羅龍文的貨物不是古董,是五千兩黃金。

  因昨晚行動失敗,今天在城牆抗倭,機會難得,花兄弟就朝著丁巫放冷槍,假裝被倭寇擊中,卻不料被同行的西門老闆發現了。

  汪大夏揚了揚拳頭,「鐵牛現在的倭寇團伙多少人?多少條槍?都在那裡活動?」

  拔了八顆牙齒的花兄弟怕了怕了,不打自招,「最初只有兩百多死士,教主給了鐵牛五百多條槍,一萬多銀子的本錢,但是經過幾年摸爬滾打,鐵牛應該至少有一兩千人、火器至少翻倍了。」

  「我一直在北方豐城,只是通過教主和鐵牛的書信來往才知道這些,具體人數武器如何,我也不清楚,教主這次派我來,一來是借刀殺人,除掉丁巫,二來是鐵牛近年翅膀硬了,天高教主遠,不服教主管束,報上來的賬目多有不對,要我來摸清鐵牛的家底。」

  利益動人心,白蓮教也並非鐵板一塊。

  汪大夏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乾脆把花兄弟敲暈,裝進麻袋裡,扛到了陸纓臨時在興化城租的一棟民居裡藏起來,繼續審問。

  興華城外,戚家軍正在追四散逃命的倭寇,兵荒馬亂,眾商人都不敢立刻出發,先在興華城躲避戰亂,等戚家軍取得大捷,運河安全了,才能繼續趕路。

  由於同舟共濟一個月,羅龍文和陸纓丁巫等人都熟悉了,就租了旁邊的民居落腳,把黃金也抬進了民居,他有痛風的毛病,不能長時間待在潮濕的船上,戰亂不知何時結束,還是先搬到岸上去住。

  魏采薇治療了傷員,又來給羅龍文施針,去了興化縣的藥鋪裡抓藥,悉心照料——她和汪大夏「私奔」還得看羅龍文的本事。

  陸纓帶著臉傷繼續商議對付白蓮教鐵牛,「……憑我們幾個肯定打不過,現在看來,不要指望當地衛所了,六十四個倭寇都能打敗他們,要借用戚家軍的力量,明天我們出城,打聽戚家軍所在,找到了戚繼光將軍,滅倭寇就是滅白蓮教。」

  汪大夏點頭,「魏大夫留下——盯著羅龍文。」外面太危險了。

  眾人議定了計劃,回去歇息。

  半夜,興華城外。

  一隊人馬趕到城下,一共八個人,他們打著抗倭大將劉顯的旗幟、穿著大明軍隊的服飾,拿著劉顯的手令。

  八個人被埋伏的倭寇用絆馬索拉下馬來,全部都殺了,假倭鐵牛命手下剝了官兵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用頭盔遮掩陰陽頭,扮作大明官兵,往興化城而去。

  來到城門之下,鐵牛大聲叫道:「大將軍劉顯命我們八人支援興化城!快開城門!」

  說完,還把手令放進吊著繩子的竹筐裡。

  城頭的守軍看到劉顯的手令和虎符印記,核對無誤後,命令放下護城河上吊橋,放八個人進來。

  鐵牛騎馬進來之後,當即砍斷了牽拉吊橋的繩索,並且殺掉了城門的官兵,往天空放了紅色焰火,埋伏的倭寇蜂擁而至,從吊橋衝進城門,興化城陷落。

  魏采薇半夜被喧嘩聲驚醒,「倭寇來了!」

  --------------------------------

  歷史上興化城就是這麼被倭寇攻下來的,舟一點都沒誇張。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7
發表於 2022-10-27 00:42: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六章 借刀殺人

  其實一開始,守城的軍隊還在抵抗,爭奪失守的城門,但是有個傳令兵太過慌張了,騎馬去搬救兵,大聲喊道:「來了來了!」

  三更半夜,經過白天半天作戰,人們都累了,睡的正香,驟然聽到馬蹄聲、交戰聲、城門的方向還火光沖天,神經高度緊張,把「來了來了」幻聽成了「倭來了!」

  半夜突然遭遇襲擊,倭寇和守軍還在城門口拉鋸著了,人們緊繃的精神紛紛崩潰,以訛傳訛成為「倭入城矣!」(注1)

  於是乎,城門的士兵還在與倭寇浴血奮戰中,城裡的駐軍和百姓卻都以為倭寇已經入城,大勢已去,信心全無,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守在其他城樓和箭台紛紛丟盔棄甲而逃,如「奔鼠如蟻」,縱使有上官堅持不降,阻止手下逃跑,也被崩潰的戰士們推倒,根本不聽指揮。

  興化城還有白蓮教的內應,見守軍崩潰,紛紛跑到大街上,對著夜空放煙花,一朵朵盛開的白蓮花在夜空中炸開了,大呼白蓮教的「明王出世!普度終生!投降不殺!入教避劫!」

  魏采薇推開窗戶一條縫,看到街上崩潰的大明守軍棄城逃跑,變故來的太快了。

  汪大夏敲門,說道:「白蓮教和倭寇同流合污,大勢已去,興化城失守,你快去地窖裡藏起來,我們在屋裡守著,以防倭寇滋擾。」

  魏采薇指著夜空裡綻放的白蓮花,「你聽見沒有,明王出世,入教避劫,這個鐵牛已經自稱明王轉世,比教主趙全自稱彌勒轉世還厲害,他借著倭寇之勢,已經在南方自立門戶了。」

  汪大夏其實這時候心裡慌亂如麻,深深有種無力之感,這是血淋淋的戰場啊!上午還打了勝仗,把倭寇趕跑了,晚上就被另一波倭寇打進來,反勝為敗。

  這不是在京城裡的行動,錦衣衛無論人數還是武器都佔了上風,而且每一次行動都有計劃、有支援,即使每一次都有風險,但是也有把握啊。

  戰場就不一樣了,無論成敗,都不是他一個小小錦衣衛百戶能夠決定的,他汪大夏在京城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力挽狂瀾。

  但是,在魏采薇面前,他不能慌。

  汪大夏故作無所謂的說道:「沒關係,大不了明天我們全部加入白蓮教,入教避劫,這是明王自己說的,他擴張勢力,收買人心,欺騙信徒,就不能殺我們。」

  這個明王鐵牛一點都不「牛」,相反,他聰明的很,用胡蘿蔔加大棒、一軟一硬,用倭寇來嚇唬百姓,然後用白蓮教的身份「保護」百姓,入教避劫,只要加入白蓮教,就能避免被倭寇殺掉,免除災禍。

  如果不肯入教,那就活該遭遇劫難了。

  魏采薇不肯躲在地下室,說道:「我去隔壁問羅龍文,看他打算如何應對,好容易騙取他的信任,越是危機關頭,越要關心他。」

  興化城城中河網密集,密密麻麻的河流如一個蜘蛛網,樓房聚水而建,從後門碼頭就可以去鄰居家裡。

  羅龍文手下二十幾個鏢師還不夠給倭寇塞牙縫,當然也不會負隅頑抗,說道: 「昔日韓信都能忍胯下之辱,我們權宜之計,加入白蓮教也未嘗不可。」

  大家都決定先投降再說。

  屋裡地窖被囚禁的花兄弟隱約聽說白蓮教攻進城了,終於可以翻身了,哈哈大笑,「識相點,你們立刻放我出去見鐵牛,我還能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的八顆牙齒已經被汪大夏拔了,說話漏風,嘴巴就像個無窮無盡的黑洞。

  汪大夏冷笑道:「是嗎,你怕是沒有機會說話了。」汪大夏要殺他滅口。

  陸纓和丁巫齊齊說道:「且慢!」兩人相視一眼,心有靈犀,都看出了對方的意思。

  丁巫說道:「我來解釋,你臉上有縫線,說話的時候會牽動傷口。」

  陸纓點點頭,不再說話,安心養傷。

  丁巫對汪大夏說道:「現在還不能殺他,因為他已經向鐵牛洩露了順風號商船的貨物和商人,鐵牛知道我們就在興化城。今日我們找經紀租了房子,鐵牛只要稍微一打聽,他就知道我們住在這裡,到時候他上來要人,卻看到一具屍體,必會疑心,我們都會遭殃。」

  汪大夏一聽,是這麼個道理,「可是這個花大郎已經知道我們是錦衣衛的人了,一旦他向鐵牛叫破我們的身份,我們還是死路一條。」

  丁巫說道:「我有一個辦法,既能向鐵牛交出花大郎,還能要花大郎永遠閉嘴,保守秘密。」

  汪大夏:「什麼法子?」

  丁巫拿起棍子,先把花大郎敲暈了……

  到了清晨,倭寇白蓮教已經全面佔領了興化城,有兩三千真倭寇,還有約七八千假倭寇——也就是打劫同胞的大明人(注2)。

  加在一起,一共一萬多倭寇,這個數字在如今一盤散沙、群「龍」無首的倭寇界已經算是大的了,加上有了富饒的興化城當做地盤,附近被戚家軍打得滿地找牙的倭寇紛紛「慕名而來」,加入了這一支倭寇,迅速發展壯大。

  真倭寇和白蓮教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真倭寇打家劫舍,白蓮教過去阻止,然後百姓感激涕零,當場加入白蓮教,獻上吃穿或者財富給白蓮教,算是入會的會費。

  白蓮教在城中大街小巷都設了神壇,方便百姓加入,神壇上供奉著白蓮教的經書寶卷,有穿著白衣戴著素冠的教徒唸唸有詞。

  為了保命,百姓們紛紛「入教避劫」,主動獻出禮物,凡是皈依之人,神壇上的白衣教徒會在其姓名和住址寫在一張黃紙上,表示已經是教中人。

  百姓出行時拿著黃紙,這就是一張護身符,回家後貼在門上,倭寇看到有白蓮教標記的黃紙,便不會上門侵擾。

  但是如果不肯「自願」加入白蓮教、不肯獻出給「明王」的禮物,這戶人家就被會被倭寇搶得連褲子都不放過,還要淪為奴隸,在軍營裡打雜做苦工。

  這就是不入教要遭遇的劫難。入教避劫,不入教就會被折磨。

  神壇上的禮物源源不斷的運到倭寇大本營,眾倭寇對首領「明王」鐵牛佩服不已:原來自創一門宗教比打劫走私還能賺錢啊!打劫還要自己費力費心思上門一家一戶的翻檢,但是宗教只需要設一個神壇,教眾就會自投羅網,乖乖的把東西送上來。

  鐵牛分文不要,全部分給手下和倭寇了,並且以明王的身份下令,興化城所有的店鋪、集市必須正常開門營業,不得關店,白蓮教會出來維護秩序,沒有人搶劫,大家照樣做生意。

  只不過,稅收也必須照常繳納,稅銀交給白蓮教,因為現在,是白蓮教保護他們,而不是朝廷了。

  鐵牛叮囑手下倭寇:「不准再幹殺雞取卵的事情,雞每天都會下金蛋,殺雞就是自斷財路。你們只需守好城門,阻止官兵打進來,每天去收金雞蛋即可。」

  鐵牛說到倭寇心坎上去了,自從徐海、汪直兩個大海盜相繼死亡,倭寇們一邊搶劫,一邊被朝廷軍隊、尤其是戚家軍追著打。

  搶劫的確能夠搶不少好東西,但是戚家軍打過來的時候,只能丟東西逃跑,狗熊掰玉米似的,掰一個,扔一個,搶了好幾年還是很窮,經常有時候飯都吃不上。

  鐵牛佔領興化城,給倭寇們喘息之機,終於能夠睡個安穩覺了,這種不需要自己去搶,躺在床上就能把錢給賺了的好事情誰不想要?

  於是乎,疲於奔命的倭寇都擁護明王鐵牛,稱讚他就是下一個徐海、汪直。連真倭寇都加入了白蓮教,大家都想舒舒服服的躺著賺錢。

  誰都不敢和來勢兇猛的戚家軍正面交戰,傳統的打家劫舍和走私行不通了,鐵牛打算龜縮在興化城裡,用白蓮教來麻痺和收刮民脂民膏,等把興化城吸乾,敲骨吸髓之後,就攻打另一座城市,用同樣的法子吸血,這個來錢最快。

  控制住了興化城,鐵牛拿起刮刀,把模仿倭寇的陰陽頭剃了個精光,並且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袈裟,戴上一頂白色蓮花毗盧帽,搖身一變,從假倭寇變成了白蓮教明王轉世,來人間普度眾生了。

  明王鐵牛在白色蓮花台上打坐,看起來居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夕陽西下,好像佛光普照,菩薩下凡。

  看到這一幕,無論真信還是權宜之計假信教,紛紛跪下來膜拜明王,大呼:「明王出世,普度眾生!入教避劫,往生淨土!」

  鐵牛看著眾生匍匐在他腳下,心下得意:誰掌握槍桿子,誰就掌握權勢。我的力量已經遠高於教主趙全,再也不用每年把辛辛苦苦賺的錢送到教主那裡去了。還有什麼比創教更賺錢的買賣呢?你是教主,我是明王,明王比教主大多了。

  正思忖著,手下來報,「明王,您要找的那個丁巫自己送上門了,還帶著給我們通風報信的花大郎。順風號上的古董章老闆、販賣人參鹿茸的西門老闆都一起帶著錢財獻給明王,求加入白蓮教,得到明王庇佑。」

  昨晚用計謀加武力打劫都搶不到手的肥肉,今天主動送上門來了。

  明王不動聲色,「要他們過來。」

  花大郎被丁巫打暈之後,又被魏采薇配了一副藥毒得又聾又啞,他聽不到聲音,也說不出話,他之前被關在地下室,只隱約知道白蓮教來了,但是他並不曉得鐵牛已經自稱明王,背叛了教主趙全。

  所以,花大郎看到白蓮花台裡打坐的鐵牛,還以為是自己人,連忙快步跑過去告狀,告訴鐵牛丁巫是詐降,後面的人參商隊其實都是錦衣衛。

  但是花大郎嗓子啞了,說不出話來。倭寇們大聲喝道,要他立刻停步,不准靠近明王,但是他根本聽不見,還是繼續往蓮花台跑。

  丁巫乘機大吼一聲:「明王小心!他不能接受明王比教主大,怕是要對明王不利!」

  一旁的倭寇們見花大郎雙目興奮的放光、腰間還掛著一炳刀、一言不發、還不顧一切朝著明王跑過去,一副要與明王同歸於盡的樣子,紛紛抽刀保護明王,一人一刀,把花大郎捅成了花窟窿。

  花大郎倒地,死不瞑目。

  丁巫帶著陸纓章山等人跪拜道:「明王有神光護體,百邪不侵,兇徒暴斃一丈之外,吾等佩服,願意為明王效犬馬之勞。」

  明王心頭大悅,再看西門老闆身邊一個紅衣綠裙的美人,跪拜的時候,沉甸甸胸都快要垂到地面的塵土了,頓時心中一蕩。

  --------------------------------

  注1:出自明朝《雲間據目抄》,從「來矣來矣」以訛傳訛成為「倭來矣」導致全城崩潰,是明朝正德年間雲間縣鬧倭寇的真事,自己嚇自己。

  注2:關於興化縣倭寇的數目,俞大猷的《興化滅倭議》:「今賊有二三千,從賊有七千,且人人皆欲死鬥。」。賊是指真倭寇,從賊是假倭寇,也就是大明人,十個倭寇只有兩個是真倭寇,其餘都是大明的土匪海盜。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8
發表於 2022-10-27 00:4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七章 虎入虎口

  汪大夏這一次根本沒有想過施展美人計去勾引明王鐵牛。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審美和喜好穿衣打扮而已,胸是他自己塞成這樣的,衣服是他自己搭配的,首飾也是他自己插戴的,陸纓忍無可忍,每一次出門都要從他髮髻上薅幾支五顏六色的珠花紗花等等,避免讓他把腦袋當成花瓶那樣插的花枝招展。

  頭飾陸纓可以控制,但是衣服和胸她無可奈何,她總不能給汪大夏脫衣服或者把他的胸摳小一點。

  陸纓是有底線的,不能以職務之便騷擾下屬。

  男人和女人的審美不一樣,男人更懂男人,汪大夏這種豐胸肥臀小蠻腰、眼神如蝴蝶翩翩飛、紅衣綠裙、烈焰紅唇吸引目光,這種濃油赤醬似的美人對沒有什麼學識的糙漢子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好像是按照他們的幻想而生的。

  以前的臭道士也好,現在的明王鐵牛也罷,都吃他這種美人。清雅如山谷幽蘭般的美人,例如王翠翹這樣的雅妓,更符合羅龍文這種文士的胃口。

  汪大夏他跟著「丈夫」陸纓站起來,步入神壇參加入教儀式。

  神壇掛著一幅畫,畫的是一株龍華樹,除了丁巫——丁巫本來就加入了白蓮教,眾人都跪在龍華樹下受戒。

  汪大夏感覺有一股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他順著目光看去,正是坐在白蓮花台上的明王鐵牛。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女裝的汪大夏並沒有什麼節操,他迎著鐵牛的目光看過去,兩人目光相撞,汪大夏嘴唇微微上挑,嫵媚一笑。

  好一個煙視媚行的風騷已婚婦人!

  好像……還挺容易得手的樣子。

  明王的心被汪大夏的笑容勾得如潮水中小舟,蕩來蕩去,簡直停不下來。

  「我來為他們授戒。」明王鐵牛走下白蓮花神壇,他燒了一把香,將手裡的一炷炷香分給入教的教眾,並唱起了焚香讚:「寶鼎焚香,灌滿四方,周流普赴到靈山,奉請法中王。法界無邊,諸佛降臨道場。南無香雲蓋菩薩摩柯薩。」

  鐵牛把香遞給汪大夏時,悄悄用小手指往他手心一撥。

  汪大夏虔誠的接過香,不僅不含羞帶怒,還以明豔一笑:哎喲,這個明王和臭道士一樣,六根不淨吶。

  看到汪大夏的反應,鐵牛心中不再是潮水了,變成了龍卷風,他的世界已狂風暴雨。

  汪大夏等人拿著香,對著白蓮教的寶卷三拜,將香插入寶鼎之中。

  宗教是一門說唱的藝術,剛才是唱焚香讚,現在要說入會詞了,鐵牛說道:「……經板果完成。募化諸賢聖,共同發真心,捐資成聖事,萬古注芳名,末後龍華會,個個續蓮宗。」

  儀式已成,明王鐵牛親手執筆,在黃紙寫下道眾的姓名,作為入教憑證。

  輪到汪大夏了,明王問:「請問二眾姓名?」白蓮教內部把男人叫大眾,女人叫二眾。

  汪大夏:「西門夏氏。」

  原來這個風騷夫人娘家姓夏,鐵牛寫下名字,把黃紙遞給汪大夏,這回膽子更大了,借著黃紙的掩飾,偷偷捏了汪大夏的手三下。

  汪大夏又報以一笑。

  從初次見面開始,汪大夏對明王笑了三次,三笑之後,明王徹底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之下。

  明王對美豔少婦的丈夫陸纓說道:「西門老闆有慧根,且捐資豐厚,就封你為香主。」

  陸纓感激涕零,接受了香主之位。

  明王鐵牛一瞥陸纓右臉上蜈蚣般的縫合傷口,說道:「西門香主身上有傷,若行動不便,夫唱婦隨,西門夫人可以代掌香主之位,為白蓮教做事。」

  「這個……」陸纓心頭一驚:汪大夏什麼時候勾上鐵牛了?

  魏采薇也十分震驚:怎麼回事?這一切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不過是是上了一株香的時間,鐵牛怎麼看中了汪大夏?

  羅龍文則觀察著魏采薇的表情:瞧瞧這急切的樣子,這兩人的姦情是真的。

  見陸纓「猶豫」,汪大夏說道:「多謝明王抬舉,相公的臉需要靜養,還是奴家來吧,奴家會些武藝,還能寫會算,承蒙明王不嫌棄奴家是女兒身,奴家定能為白蓮教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力所能及的滅了白蓮教。

  汪大夏一席話把明王撩得心花怒放:我的美人,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你只需要躺平即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陸纓反應過來了,說道:「你要聽明王的吩咐,不可忤逆明王。」

  眼瞅著美人要到手,鐵牛將一個香主符牌給了汪大夏,「憑此牌可以出入白蓮教總壇。」

  汪大夏狂喜,雙手接過符牌,明王又偷偷在他手心裡撓了三下。

  眾人告退,唯有丁巫留下。明王對丁巫說道:「你和花大郎不一樣,花大郎是教主的人,死就死了,反正我自立明王,已經和教主決裂。而你是三娘子的人。我剛剛起事,不想處處樹敵,得罪三娘子。所以我會放你回去,你回去之後轉告教主,以後我和他一南一北,各自掌控白蓮教,井水不犯河水。」

  明王把玩著羅龍文捐出來的一根金條,「之前每年給他錢財,就當從他手裡買了五百多的火器,我是靠這些火器起家的,不會賴賬。但是,從今年開始,他休想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了。將來我要南面稱王,徐海、汪直之流算什麼?眼皮淺的很,朝廷招安,封個小官就滿足的衣錦還鄉,結果被官府砍了頭,我不會那麼傻。」

  丁巫行了一禮,「多謝明王不殺之恩。」

  明王指著堆成小山的的教徒獻禮說道:「你既然是奉三娘子之名來江南的,總不能讓你空手回去,這些東西隨便你挑,只要看中了,只管拿去,獻給三娘子。」

  丁巫說道:「我會告訴三娘子,這都是明王送的禮物,我只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明王見丁巫如此知趣,如果能夠通過他來拉攏三娘子也不錯,便將他也留下,「教主封你為傳頭,我也能封你為傳頭,你回到汗廷之後,只需在俺答汗和三娘子跟前為我美言幾句。」

  丁巫自是答應,「我初加入白蓮教時,教主還對我不錯,後來見三娘子賞識我,教主就開始疑心我有取而代之之心,處處防備,不讓我插手教中大小事務,這次甚至要借著別人的手殺了我滅口。我和他已經離心離德了,明王要封我為傳頭,我豈能不識抬舉,都是當傳頭,在那裡當都一樣。我與明王一見如故,若不是惦記著汗廷的三娘子要用人,我就留在這裡輔佐明王南面稱王了。」

  丁巫一席吹捧的話說道明王心坎上去了,明王說道:「我豈敢和三娘子搶人才,將來我白蓮教發展壯大了,從南方打到中原,和朝廷的軍隊作戰,還需要三娘子在北方同時起兵,南北呼應,朝廷就這些軍隊,難以兼顧,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我們聯合起來,拖都能夠把朝廷軍隊給拖死。」

  丁巫又拍馬屁,「明王有如此遠大的志向,還深謀遠慮,佩服佩服。明王之謀,教主拍馬都趕不上。」

  明王越發得意,「我與教主決裂,真是忍無可忍才自立門戶。教主只曉得給自己斂財,對手下苛刻無情,銷魂殿一心一意為教主出生入死搞情報,忠心耿耿,甚至出賣色相,這樣的大功臣,說捨棄就捨棄,聽說炸得血肉橫飛,連全屍都保不住。」

  兔死狐悲,明王感嘆道:「這幾年我帶著兄弟們和五百條火槍闖四海、搶地盤,在汪直徐海這樣的大海盜的手下夾縫裡求生存,真是不容易。兄弟們死傷過半,教主不管不問,只曉得跟我要錢、要珍貴的西洋貨物。跟著這樣一味吸血的教主,能有什麼前途?到最後被吸乾,換了一個聽話的鐵牛接替我的位置,我豈能甘心?我就不一樣了,這些財物我都分給兄弟們,從不藏私。只有他們過得好,我才能好。」

  丁巫馬屁連連,「明王高風亮節,先教眾之憂而又憂,後教眾之樂而樂,明王將來定能心想事成。」

  明王今天得了財富、謀士和美人,心下快意,覺得裡自己正在攀登人生巔峰,甚至離京城那張龍椅都不遠了!

  另一邊,陸纓和汪大夏夫妻雙雙把家還,魏采薇也攙扶著腿腳不便的羅龍文回去,羅龍文說道:「你趕緊找個藉口去看看鄰居的西門夫人吧,我覺得那個什麼明王對西門夫人垂涎三尺,明面上封西門老闆為香主,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是看中了西門夫人的美色。」

  怎麼一個個都喜歡西門夫人這種俗不可耐的妖豔婦人!

  魏采薇裝作大驚:「這個……真是如此嗎?」

  羅龍文點頭,「我都看見明王摸他的手了,他肚子裡是你的骨肉,萬一……羊入虎口啊,你過去想想辦法,找個藉口把差事給退了。」

  魏采薇遂過去商議汪大夏「羊入虎口」之事,其實應該是「虎入虎口」。

  陸纓正在教訓手下,「你怎麼能自作主張,施展美人計,去勾引鐵牛?事關重大,你至少跟我們商量一下。」

  汪大夏真是百口莫辯,「我真沒有勾引男人!我是無辜的!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有什麼辦法!」

  魏采薇看著眉飛色舞、花枝亂顫的汪大夏,想起上一世性格截然不同的汪公公,他眼神憂鬱,面無表情,甚至在床上有時候也嚴肅的很,上床就跟上墳似的,爽利極了也就像個小貓似的嗚咽兩聲,發出哭音,哪像現在這樣風騷入骨啊。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9
發表於 2022-10-27 00:42: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卿本佳人

  情人眼裡出西施。

  這句話並不完全符合魏采薇對汪大夏的看法,男裝可以,女裝不行。

  真的不行。

  魏采薇覺得女裝汪大夏美則美矣,就是太過豔俗了,就像一碗油汪汪的紅燒肉,需要搭配清淡的米飯和蔬菜才能吃下去,單吃一碗紅燒肉她吃不下,太膩了。

  可是一個個男人都吃得下汪大夏這種濃油赤醬的紅燒肉,一看就垂涎欲滴,大家口味不同。

  寶劍配英雄,糙漢子喜歡紅燒肉,又不是紅燒肉的錯。

  魏采薇說道:「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這也是沒有辦法。」

  汪大夏如獲救星,「還是魏大夫瞭解我。鐵牛偷偷摳我的手心,摳了三下,還捏了三下,我又不好叫嚷出來,就對他三笑,沒想到他如此直接,以為我對他三笑留情,直接封了陸纓為香主,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我。」

  「我覺得這是個打入敵營的機會,等戚家軍把外頭那些散倭寇殲滅了,遲早會打到興化城,到時候我做內應,殺了鐵牛,倭寇賊心心必潰,你們再裡應外合,滅倭滅白蓮教兩不誤。」

  陸纓說道:「話雖如此,但風險太高了。在京城三通客棧設的誘捕臭道士的仙人跳,有武都頭幫忙演戲,還有兄弟們在場外扮作客人保護你,你怎麼浪都行。但是在興化城,你孤身一人去虎穴,萬一被鐵牛輕薄,露出破綻,你死路一條。」

  陸纓並非貪功冒進、把手下推出去當炮灰的人。安全始終是她最先考慮的,如果真有危險,她寧可自己衝在前面。

  汪大夏滿不在乎,「你放心,我知道如何與男人周旋,再說,我並非一個人,不是還有丁巫嘛。他現在可厲害了,足智多謀,他會幫我的。」

  汪大夏把肚皮一挺,「再說了,我還有孩子護體,明王再急色,也不會至於跟一個孕婦那啥吧。」

  由於汪大夏豐胸翹臀,今天的大紅通袖袍寬大,所以看起來不像孕婦,挺多有些吃撐了。

  陸纓和魏采薇相視一眼:沒想到「有喜了」還能這樣派上用場,真是誤打誤撞了。

  魏采薇哭喪著去隔壁找羅龍文,把明王摳汪大夏手心的事情說了,「……原來是真的。他說為了保護我們,不好當場叫開,就對著明王三笑留情,他也是身不由己,並非水性楊花,見一個愛一個。」

  羅龍文聽了,想起如空谷幽蘭般的王翠翹,也是被海盜頭子徐海擄走,被迫當了壓寨夫人。

  唉,又一個以身飼虎的翠翹。

  羅龍文問:「她的丈夫怎麼看?」

  魏采薇說道:「西門老闆臉上的傷都沒有拆線,他要我保密,不准告訴他丈夫。」

  羅龍文道:「這麼說,她對丈夫還有情。」

  「是有愧。」魏采薇說道:「西門老闆對他並無虧欠,我們背後偷情,已經傷害他了,不想再讓他連養傷都不得安生。現在只希望明王看在他有身孕的份上,不會碰他。」

  羅龍文說道:「倭寇凶殘,他們沒有什麼道德人倫,你們不要太天真了。」

  「那怎麼辦?」魏采薇滿臉愁容,「我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打不過一萬多倭寇。」

  若是以前,羅龍文不會把一萬多倭寇放在眼裡,他連徐海這種大海盜頭子都誘捕過,可是現在大海盜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海盜們化整為零,他虎落平陽被犬欺,自身都難保,如何幫得了一對有情人?

  羅龍文嘆道:「對不起,我幫不了你們了。」命運是如此的相似,美人終究被海盜霸佔。

  魏采薇在一旁配合著長籲短嘆,真情流露:卿本佳人,奈何男兒身。

  不過,魏采薇還是有解決的法子,她配了藥,手把手教汪大夏如何應對。

  次日一早,白蓮教的人就找上門來了,咚咚敲門,陸纓頂著著右邊蜈蚣臉開門,「我們昨天就加入了白蓮教,門口貼著黃紙,我還是明王親點的香主,你們為何一早上就來騷擾?不是入教避劫嗎?」

  教眾被陸纓的蜈蚣臉嚇一跳,說道:「明王有令,要道親西門夫人去幫忙料理教中事務。」白蓮教同等級的教徒互相稱為「道親」。

  終於要來了。陸纓堵在門口說道:「我夫人身體倦怠,此時還沒起床,怕是要晚些過去。」

  教眾說道:「沒關係,明王派了馬車來接西門夫人,很快就到了。」

  陸纓把教眾請進來,「各位道親請坐,我上去叫他起床。」

  汪大夏故意拖拖拉拉,幾乎過了半個時辰才梳妝完畢,今天換了一身桃紅,髮髻簪上剛開的兩枝海棠花,愈發嬌豔了。

  臨走時,汪大夏還叮囑陸纓,「相公在家好好養病,傷口可千萬別碰水了,我去去就來。」

  汪大夏到了白蓮教總壇,也就是以前的縣衙門,丁巫作為謀士、魏采薇作為軍醫,都已經早早到了衙門,兩人看見汪大夏妖妖嬈嬈的扭著小蠻腰進了院子,都為他擔心——太風騷了,怕是明王扛不住啊。

  果然,汪大夏一進縣太爺的值房,明王啪的一聲,把門關上,還用門栓鎖死了!

  明王要抱汪大夏,汪大夏隔著一個圓桌和他玩轉圈圈,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明王急不可耐的搓著手,「美人,我昨天要你三更過來找我,你怎麼地一直不來?」

  「啊?」汪大夏一愣,「明王何時說過要奴家三更與你私會?」

  明王解釋道:「我摳你的手心三下,還摸了三次手,就是三更私會的意思。昔日五祖傳佛法給慧能大師,就是敲擊慧能大師手中石舂三下,意思就是要慧能大師三更入室。《西遊記》孫悟空裡頭,菩提老祖傳授孫悟空本事,也是連敲他的頭三次,要他半夜去找他學本領。你怎麼不明白我的心意?」

  汪大夏是真的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這個鐵牛居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說道:「就是聽懂了,半夜也不行的,奴家畢竟有相公睡在枕邊,家裡還有一堆保鏢住在樓下,晚上不方便出來。」

  明王大手一揮,「這不是事兒,只要我一聲令下,今天他們就能全部消失,不會打擾你我了。」

  汪大夏心一揪,笑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奴家與明王萍水相逢,露水情緣,要的就是偷情的刺激,若沒有丈夫,還有甚情趣?明王休得再說這些嚇唬人的話,奴家不依的。」

  看著美人撒嬌,明王說道:「好,就依你。過來,讓我親一下。」

  汪大夏把帕子一甩,「明王需發個誓。」

  明王舉天發誓,不會傷了陸纓,又伸手要抱他親他。

  汪大夏看差不多了,就捂著額頭,坐在凳子上,「哎喲。」

  明王忙問:「美人怎麼了?」

  汪大夏絞著帕子,「奴家早上走的太匆忙,還沒吃早飯,頭暈得慌。」

  「你怎麼不早說,吃的我這裡有的是。」明王開了門,命人端來點心和美酒。想把美人灌醉,早點成事。

  就這樣,明王看著汪大夏吃了一碗餛飩麵、一碟子桂花米糕、一碗紅豆湯圓、酒釀丸子……我的天,這個美人吃的比我還多。

  汪大夏喝酒的時候,明王又要討親,汪大夏就把印著自己大紅唇印的酒杯擱在明王唇邊,「來,先吃奴家三杯。」

  明王就貼著大紅唇印,連吃了三杯,腳下就有些晃了,可能是昨晚半夜等美人,美人一直不來,他沒睡好的緣故,今日似有些不勝酒力,三杯就有些暈了。

  三杯下肚,唇印都印在明王唇上了,汪大夏用帕子捂著嘴,笑得髮髻上的海棠花花枝亂顫,一朵朵粉紅的花瓣被笑聲震下來,落在美人的肩膀上。

  明王頓時有種亂花漸入迷人眼之感,腳也軟了,眼也花了。

  明王往美人身上撲去,可是美人像個猴子似的反應靈敏,避開了他的擁抱,還將大長腿一撩,把腳擱在酒桌上,粉裙下,是一截白生生、如筷子般筆直的小腿!

  美人今日居然沒有穿褲子!就像一株任君攀折的細楊柳,撩撥得人春意盎然。

  真是遇到寶了。明王往大長腿撲過去,想要啃一口。

  可是汪大夏收腿,一個漂亮的旋轉,順便把大紅繡鞋脫下來,將酒壇的美酒全部傾倒到鞋子裡,「明王只要能再吃我一鞋,您對我就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絕無二話。」

  明王一看這大紅鞋,就像個船似的,美人的腳好像比我的還大?

  汪大夏大紅唇一撅,「不喝就是嫌棄奴家,奴家要走了。」

  「喝,我喝。」明王捧著大紅繡鞋,一口氣喝乾了。

  酒裡有魏采薇配的藥,明王喝完之後,往汪大夏身上一倒,當即就斷片了,他最後清晰的記憶,是腦袋埋在美人如山丘般的雙峰裡,溫軟香濃。

  汪大夏輕而易舉的把明王扛在肩上,進了臥房,放在床上,然後用蠻力把明王的衣服撕扯下來,自己的衣服也是如此,然後拿著破衣鞋子等物,從客廳酒桌一路撒到了床上,做出一副花天酒地的模樣,偽造酒後偷情現場。

  這還不夠,汪大夏看著光溜溜的明王,想起昨晚魏采薇的叮囑,伸手把明王的胸膛,尤其是脊背撓了好幾道血口子。

  魏采薇還說過,最好在明王肩膀上咬幾排牙印。

  可是,汪大夏看著明王壯碩的肩膀,實在下不了口,抓花身體就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了。

  僅僅是手抓印就讓汪大夏浮想聯翩,若是牙印,那就……

  魏采薇明明未婚,她怎麼好像很懂的樣子?

  咱也不敢問,唉。

  --------------------------------

  半夏:別問,問就是睡過。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70
發表於 2022-10-27 00:42:4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卷:倒嚴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浪打浪

  昨晚,魏采薇為了保住汪大夏的貞潔,想出了另一種仙人跳,就是做出已經睡過了的假象。

  為此,魏采薇還要汪大夏刮了蚊子飛進去會迷路的濃密腿毛,汪大夏起初是拒絕的,「我大老爺們刮什麼腿毛。」

  但是魏采薇拿出剃刀,說我親手給你剃時,汪大夏就沒有原則了,他躺倒在太師椅上,把雙腿高高撩在伸出去的一左一右扶手桿上,方便魏采薇動刀子。

  感覺到魏采薇的指腹撫過他的小腿,汪大夏頓時覺得坐著太師椅要原地飛升了,幸好大紅通袖袍夠寬大,能夠遮住甦醒的汪小夏。

  剃完之後,魏采薇詳細教他如何偽造偷情現場,此時江南的石楠花有一些已經開了,魏采薇連夜採摘,提取了石楠花純露,次日塞給汪大夏,要他灑在臥室,尤其是床上。

  奇怪,為什麼要撒這個?

  汪大夏雖不明白魏采薇的用意,但是他相信她,按照她的法子偽造現場之後,汪大夏拿出小葫蘆瓶,在床上拋灑石楠花純露。

  這一拋不得了,汪大夏聞到一股濃鬱的、有點酸氣、有點石灰鹼、有點腐臭,又有點像放餿了的豆漿的氣味。

  總之,很不好聞,而且,這個味道還有些熟悉。

  汪大夏聳動著鼻子,猛地從回憶裡找到了這個味道,顱腦中發出一聲長嘯:啊!

  他俊臉一紅,就像被毒蛇咬了似的,從床上跳下來,趕緊把幔帳放下來。

  但是厚厚的幔帳也遮不住這股子味道,叫囂著以床為中心,四散開來。

  汪大夏把剩下的純露往臥室裡一撒,然後逃也似的跑出去臥室,關上門。

  魏采薇!你怎麼懂得那麼多!

  院子外頭,丁巫和魏采薇輪流盯著門口把守的兩個倭寇。

  丁巫說道:「他們一直沒有進去,汪大夏應該已經得手了。你的藥效到什麼時候?」

  魏采薇說道:「那要看汪大夏給鐵牛灌多少酒了,一般三杯酒能夠睡大半個時辰,足夠用了。」

  魏采薇萬萬沒有想到,汪大夏調皮,玩的過火,把大腳上的大紅繡花鞋脫下來,逼著明王吃了一杯鞋酒。

  鞋者,諧也。有魚水和諧之意,脫了鞋子勸酒,男人拒絕的話,就是承認自己不行——這怎麼行!必須得喝啊!

  汪大夏的一隻鞋子起碼抵得普通女人的三隻鞋子,明王睡了一覺,春夢綿綿不絕期,從早晨睡到中午,還沒醒。

  汪大夏這下意識到自己玩大了,但是沒有辦法,院子外面防守嚴密,魏采薇和丁巫都進不來,沒有辦法給他解藥,就只能在書房裡乾等——他不敢進臥室,那個味道簡直太邪惡了。

  正無聊時,有倭寇提著食盒,過來送中午飯,小心翼翼的敲門,「明王?我們來送飯了。」

  汪大夏趕緊捏著鼻子回到臥室,粗著嗓子學著明王說話,「你們快點把飯擺上。」

  倭寇推門,先把飯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了,然後擺上熱騰騰的中飯。

  倭寇走進房門,隔著門問道:「明王還有何吩咐?」

  汪大夏在臥室憋著氣,不想吸入臥房裡令人窒息的石楠花純露的氣味,此時都快要憋斷氣了,只想趕緊把倭寇打發走,他好出去透透氣。

  老子豁出去了!

  汪大夏使用搖著屋裡一張竹塌,發出有節奏的吱呀吱呀聲音,先是捏著嗓子,發出幾聲嬌嗔「哎呀輕點」,然後粗聲粗氣的低聲喝道:「滾!」

  汪大夏無師自通進化了,從男扮女裝,變成了一人分飾兩角。

  倭寇聽見裡頭忙著熱火朝天的樣子,趕緊提著空食盒跑了。

  倭寇出去之後,汪大夏終於逃出生天,大口大口的喘息。

  可是臥室裡的石楠花氣味如跗骨之蛆般黏到了頭髮和衣服上,汪大夏噁心欲吐,就乾脆把外袍和裙子都脫了散味道,只穿著裡衣和短褲坐著吃中飯。

  他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飯、用兩幅碗筷,幸好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雙份對他而言很輕鬆。

  院子外,魏采薇憂心忡忡,「他怎麼還沒出來?不應該啊,這都大中午了。」天知道汪大夏會突發奇想,用他四十五碼的繡花鞋灌酒!裡頭即使不加料也會醉倒!

  丁巫說道:「怕是喝多了,還沒醒,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明王早就叫人進去了。」

  正好,兩個提著食盒的倭寇進去,就急沖沖跑出來。

  丁巫嘴上淡定,其實心裡也沒有底,他拿起一張擬定送給三娘子的禮物單子,假裝要去問明王的意見,中途「巧遇」送飯菜的倭寇,「明王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情請教。」

  倭寇相視猥瑣一笑,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連成一個小圈圈,往左手食指上一套一套的,「明王正在和西門夫人忙著呢,都忙得茶飯不思了,丁傳頭別打擾明王的雅興,男人這事打斷不得,斷了要脾氣的,別去觸這個黴頭。」

  丁巫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塞給倭寇兩錠銀子,「多謝二位指點迷津,我明白了。」

  丁巫回去,告訴魏采薇,「汪大夏還在演,真是灌酒灌多了。」

  魏采薇這才放心,丁巫觀察她的神色,「你好像很關心他,從京城時,對他就對別人不同。在鐵嶺時,你習慣獨來獨往,不喜與人結交,但是在京城,他天天來我們蹭飯吃,你從來沒有拒絕過。」

  魏采薇死不承認,「丁大哥想多了,我在京城找個靠山而已。」

  丁巫說道:「你現在有尚昭儀做後台,汪大夏這個錦衣衛百戶還那麼重要嗎?」

  魏采薇說道:「他又不是一塊抹布,用完就扔。相處快一年,我們現在是朋友了。」

  丁巫緊追不捨,「什麼樣的朋友?」

  魏采薇想了想,說道:「就像丁大哥和陸纓那樣的朋友。」

  丁巫聽了,一聲沒言語。這個妹子從小就機智,一不小心就被她反客為主。

  魏采薇見丁巫突然沉默,心中隱隱的猜想有了應證,但,現在不是談兒女私情的事情,一來白蓮教還沒破,二來陸纓還在熱孝中。

  魏采薇只得說道:「陸纓為了救丁大哥破了相,別說女人了,那道疤痕,恐怕連男人都難以接受,我會全力幫她減輕疤痕。她在熱孝期出來做事,付出了很多,她雖出身名門,父母寵愛,兄弟姐妹友愛,但壓力卻不比丁大哥少。」

  「她家裡母親又時常逼婚,目前是汪大夏出賣色相當幌子暫時穩住李宜人,三年之後,這個問題還是要面對的,希望丁大哥和陸纓能夠早日破了白蓮教,到時候立了大功回到京城,論功行賞,大哥恢復名譽,陸纓能夠用功績證明自己的價值遠高於當賢妻良母,事情就有轉機了。」

  三年。丁巫暗自捏緊了拳頭。

  聰明人之間說話,不需要捅破那層窗戶紙。

  魏采薇看著丁巫的表情,衷心希望天下有情人能夠是臥底和接頭人,也能成眷屬,陸纓不用被迫出嫁、守寡出家。丁巫這輩子也能有個家,不再一個人浪跡天涯。

  這輩子,我們都要好好的。

  一直到了黃昏,明王鐵牛終於醒了,他渾身光溜溜的,又是光頭,常年在海上扮作真倭寇風水日曬,褲子也不穿,曬得皮膚黝黑,像個光滑的泥鰍。

  明王起床了,剛一站起來,就覺得腿軟,站不穩,趕緊扶著床柱子,感覺到胸膛和脊背有些疼,他對著鏡子一照,好幾道血口子,就像貓抓了似的,空氣彌漫著一股事後淫靡的氣味,這股氣味極沖,聞起來上頭。

  床上全是點點斑斑散落的海棠花瓣,從枕頭到床尾,許多都被揉成了花泥,可見這裡被狂風暴雨席捲過,花瓣被雨打風吹去。

  西門夫人今天就插戴著兩朵海棠。

  明王撿起一朵殘花放在鼻尖聞了聞,嘿嘿一笑,今天棋逢對手,好久沒有如此暢快過了,還是人妻有意思,那些嬌滴滴的黃花大閨女只曉得哭,實在掃興。

  地上散著好幾件撕破的衣服,沒一件能穿的,明王去衣櫃裡取了一件袍子,穿上身上,打開窗戶散散味。

  「美人!我的美人呢?」明王呼喚著汪大夏。

  「在這呢。」汪大夏在書房慵懶的說道。

  明王推門去了書房,「美人怎麼在這裡?不陪著我睡覺。」

  「明王太勇猛,人家腰都要斷了,那裡敢惹火。」汪大夏揉著腰,熟練的給自己綰了一個圓髻。實在是魏采薇煉製的純露味道太邪惡了,他一刻都待不住。

  汪大夏扮了一個多月的女人,化妝梳頭都是自己來,手藝練的不錯,給自己畫了個桃花妝,看起來就是剛剛風流過的樣子。

  看到這樣的美人,明王很想重溫溫柔鄉,但是他走路的步伐都打飄,就像踩在雲朵上,心有餘而力不足,總不能在美人面前露了「怯」,得將養兩日再重整雄風。

  於是,他送了汪大夏一炳玉如意、兩套金鑲寶石頭面首飾、一匹蜀錦,「今日,辛苦西門夫人了。這是我的小小心意。」

  汪大夏都收下了,看到他安然無恙走出院門,魏采薇和丁巫才真的鬆了一口氣。

  回去之後,汪大夏把今日房中之事告訴眾人,「……今天這一關是過去了,就不知道明王什麼時候再對我起色心。」

  「應該不會了。」魏采薇說道:「我下了猛藥,傷了他的肝腎,從此以後,他想立都立不起來的,休想再禍害其他姑娘。即使想要再糾纏你,也沒有作案工具。」

  --------------------------------

  論凶殘,還是半夏,又是一招割以永治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3 17:4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