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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忘語] 仙者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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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8 17:35:07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23-1-24 16:52 編輯

第一百二十章 熟悉


翌日。

一座彌漫靈藥香氣的山谷里。

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坐在茅屋檐下,身前的火爐上架著一口陶鍋,里面燉煮著肥美的魚肉,咕嘟嘟翻滾著肉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老者遠遠看到一道人影出現在山谷入口方向,臉上頓時多了幾分笑意。

直到那年輕人走到近前,老者才出聲招呼:“袁銘,你來的太是時候了,我這一鍋魚剛燉上,還沒來得及下筷子,你就到了。”

“這不是怕魚翁前輩食魚無酒,給您送酒來了么。”袁銘也不客氣,笑道。

說著,他就揚了揚拎在手中的兩個深紅色的小酒埕。

“嘿,你真帶酒來了?”魚翁一看到有酒,眼睛里頓時有了光亮。

他忙起身相迎。

“答應過您的事,怎么可能會忘?”袁銘笑著把酒遞了過去,說道,

“好好好,剛好陪我喝兩杯。”魚翁笑呵呵地引著袁銘坐下。

“好香啊,今天這魚,感覺格外的鮮吶。”袁銘嗅到香味,忍不住稱贊道。

“嘿,那可不,這鍋魚了,少說放了三味三十年藥齡以上的靈草,那是又滋補又提味兒,一般人我才不給他嘗呢。”魚翁笑吟吟道。

“前輩,您這直接薅藥園的靈藥,真的沒事嗎?”袁銘問道。

“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呢?以后你就常來,我保管給你補得龍精虎猛地。”魚翁笑呵呵說道。

“前輩好意,晚輩自然不敢拂。這次來想告訴您,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好好閉關修煉一陣子了,等到閉關結束,再帶酒來看您。”袁銘說道。

“去吧去吧,一個個都想著修煉,無趣啊!”魚翁聞言搖頭。

夜里。

窗口漏下的皎潔月光,潑灑在了袁銘身上。

他雙手懷抱香爐,渾身沐浴光澤。

就在這時,袁銘忽然心有所感,緩緩睜開了雙眼。

“又是月圓之夜,也不知我何時才能返回中原故鄉?”他輕嘆了一聲道。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視線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青色香爐上,目光不禁一閃。

只見香爐上的太極圖案已經亮起了一大半,但距離全部點亮,卻還差了一點。

“這都過了好幾個月,居然還差一些才能完全亮起……”袁銘心中暗道。

這時,他忽然突發奇想道:“既然這香爐也是法寶器物一類,不知道嘗試以法力催動一下,會不會有新的變化。”

這樣想著,他雙手捧住香爐,開始將法力渡入其中。

法力方一渡入,袁銘就發現不對勁了。

與往日催動法器時明顯不同,他的法力被香爐吸取了,是那種被吞噬進去的吸取。

但香爐,卻沒有明顯的變化。

“不夠多嗎?”袁銘心念一起,開始全力將法力渡入。

“亮了……”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袁銘將大半法力渡入香爐中后,一道柔和光芒終于從爐身上的那枚太極圖案上亮了起來。

“還真的行!這是不是意味著,可以再次點香了?”袁銘心中一喜。

一念及此,他當即停下了修煉,關上了窗戶,鎖好房門,回到了床榻邊。

上一次點燃黑香,讓他成功附身在了那個少年皇帝的身上,從而獲得了《九元訣》修煉功法,直接改變了他的命運。

所以,袁銘一直都想要再次嘗試點香。

只可惜之后的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他始終無法點燃黑香。

這次香爐上的太極圖案亮起光芒,說不定就是新的點香契機到了。

袁銘這樣想著,便不再遲疑,馬上取來火折子,引火去點燃爐中插著的一根黑香。

火折子上燃起的火焰靠近香頭,抖動的火苗很快舔了上去。

不一會兒,一點青煙裊裊升起了起來,這第二根黑香果然被點燃了。

那種介于檀香和松香之間的氣味,很快在房間內彌漫開來。

袁銘嗅到這種香氣的瞬間,意識就開始變得昏沉,眼前景物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他再次面對這種熟悉的感覺,沒有了第一次時的恐慌,只是努力睜大雙眼,想要保持清醒來對抗這種昏沉感。

只可惜,他的抗爭沒能維持多久,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失去了所有意識。

沒過多久,一陣嘈雜的聲音就從四周傳了過來。

袁銘感覺肩膀被人推了一下,旋即雙眼迷蒙地睜了開來。

“王順,你不要腦袋了,今天什么日子啊,還敢偷懶睡覺?”他揉了揉眼睛,看清旁邊說話的,是一個身穿褐色短袍,一副雜役打扮的圓臉男人。

“你瞅我做什么?”圓臉男人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袁銘沒有著急答話,而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束,模樣與圓臉男人一樣,看樣子也是個雜役之類的身份。

“差距有點大啊……”袁銘心中感慨。

上一次附身的是個少年皇帝,這一次就變成了下等雜役。

“我就睡了一會兒,你大驚小怪個什么勁?”袁銘模仿著圓臉男人的語氣,說道。

“還敢頂嘴?少廢話,趕緊去把馬牽來,前邊備好馬車,夫人要準備去城隍廟進香了,耽誤了時辰,有你小子好受的。”圓臉男子催促道

袁銘這才順勢觀察了一下自己周遭的環境。

他發現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座深宅大院當中,身后是一個足有四五間房屋大小的馬廄,里面養著七八匹模樣神駿的高頭大馬。

這些馬匹全都是或黑或白,或紅或黃棕的純色大馬,沒有一匹身有雜色,看起來都十分精神。

“今天什么日子啊?”袁銘開口問道。

那圓臉男人聞言,則是一臉怪異地看向他,懷疑道:“王順,你是不是撞邪了?”

“我撞什么邪,我就是昨晚喝了點酒,今天有點睡惜了。”袁銘說道。

“要不是你小子養馬有點門道,老爺看你順眼,就你這德行,能進咱們將軍府?再不快點,我就得跟你一起挨板子了。”圓臉男人氣急道。

將軍府?他這是成了將軍府里的雜役?

“你還沒說,今天什么日子?”袁銘繼續問道。

“我的祖宗唉,今天是城南城隍廟辦廟會的日子,咱們夫人花了一大筆銀子,才搶到了請頭香的機會,你再不快點兒,我真跟你急了。”圓臉男人怒道。

袁銘聞言,這才起身往馬廄里趕。

他下意識在馬廄里面挑了三匹白色駿馬,拉著韁繩走了出來。

可能這里按照禮制,將軍夫人最多只能乘用三匹馬的轎車,王順習慣成自然了。

由于要拉車,也不用佩鞍薪,袁銘就跟在圓臉男人身后,牽著三匹馬出了馬廄,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一處開闊院落,一架裝飾豪華的精美馬車已經停靠在那里。

袁銘引著三匹駿馬上前,將它們并排套在了馬車上。

安頓好一切后,便等著那位將軍夫人的到來。

袁銘趁著這個功夫,環顧四周,遠遠看到這座院落外,有一道道高大的樹影佇立,似乎是一片園林。

更遠處,則還有一座約莫五層高的八寶攢尖青灰高塔。

“咦……”

不知為何,袁銘看著那座高塔的側影,竟然覺得有幾分眼熟。

正在這個時候,一隊人抬著一座精美轎攆來了這邊。

轎攆旁跟著幾個年紀不大,樣貌明艷的丫鬟,后頭還墜著兩列懸佩兵器,身著甲胄的士兵,一個個面有殺氣,顯然都是真正上陣殺過敵的。

“王順,低下頭,你越來越不懂規矩了?”這時,身旁傳來圓臉男人提醒的聲音。

他扭頭看去,就見對方已經退到了一旁,雙手垂于膝側,腦袋低著,只敢看自己的腳背。

袁銘雖然沒有做仆役的敬畏,但也不想因為自己給這具身體的原主帶來什么麻煩,便也如他一般的低下了頭。

轎攆停到跟前,馬上就有丫鬟攙扶著雍容華貴的將軍夫人,換乘馬車。

等到夫人和貼身丫鬟上了馬車,其他人才列隊隨行在了左右兩側。

袁銘負責駕駛馬車,前往城南。

好在隊伍最前面,還有幾騎騎兵引路,否則袁銘還真擔心自己走錯了路,被人看出來。

車馬隊伍一路穿過幾進院落,才終于離開了府邸,來到了外面。

將軍府外的道路,寬闊得讓袁銘驚訝,地面上鋪設著整齊的地磚,清掃得十分干凈。

道路兩旁的宅邸分布得頗為稀疏,但光是看府門就知道全都是達官顯貴,一個個在規制內盡顯奢華尊貴。

車馬隊伍一路悠悠往城南而去。

袁銘看著道旁街景,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記憶與這具身體的記憶發生了融合,竟然覺得兩旁的街景,越看越有些相似。

特別是道路兩旁,那兩行筆直聳入高空的粗壯松樹,皆是足需要兩個成人合抱的尺寸。

“奇了怪哉……”

袁銘帶著一肚子疑惑,車輛緩緩行駛到了另一片區域。

與先前達官顯貴們居住區的空曠和安靜不同,這里的街道明顯變得狹窄了一些,地面上鋪設的不再是大塊的青石板磚,而是密集的土燒青磚。

并且道路兩旁出現了大量的臨街建筑,密密麻麻,鱗次櫛比。

這些建筑外掛著各式各樣的匾額和旗幟招子,有的甚至在外面搭上了竹制木制的棚子,上面做以各式各樣的裝飾,以彰顯自己與別家的不同。

袁銘久在南疆,記憶里對中原的各種記憶,只有模糊割裂的畫面,但許多沉睡在記憶里的畫面,還是和眼前的景象對應在了一起。

熱鬧無比的街巷,擁擠繁密的商鋪,摩肩接踵的行人,以及一聲聲殷切熱情的叫賣……

恍然間,袁銘覺得自己不再是附身他人,而像是親自來到了這里。

他一眼就看到了道旁有個小商販的招子,上面寫著“酒釀湯圓”,不禁舔了舔嘴唇。

明明還沒看到酒釀湯圓,甚至沒能想起那東西具體長什么樣子,袁銘記憶里就已經浮現出了那種溫熱,甜膩,綿軟的口感。

不遠處酒樓里,濃郁的酒香遠遠飄來,混合著飯菜的香氣,那是與南疆酒水截然不同的滋味,醇厚無比。

眼前的一切,他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都透著難以形容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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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 13:07:30
第一百二十一章煙火氣

“莫非……我原本就是這里的人?”袁銘心中一個激靈,忍不住猜測道。

那種感覺仿佛來自靈魂深處,不像是與原主記憶融合的感覺。

約莫半個時辰后。

車隊一行人來到了城南一片開闊地帶,城隍廟就佇立在那邊。

廟外的廣場上,早已經烏泱泱地聚集了很多人,只不過因為廟門關閉的緣故,所有人都手持長香,等候在外面,人頭攢動,不過卻顯得頗為安靜。

等到將軍夫人的車隊到達時,人群立馬就被士兵給分割開來,中間留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廟祝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道,看到將軍夫人到了,立刻迎了上來。

袁銘也隨其他人退到了一旁,靜靜等著。

這時候,將軍夫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一身華麗長袍拖曳。

一旁的護衛統領上前,捧著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開后,從里面取出三根又粗又長的黑色長香,奉送一旁。

廟祝這才小跑著,去將廟門打開。

夫人手持三根黑香步入廟門,其余百姓商賈,根據各自香火錢的多寡,劃分出了等級次序,跟在后面,也開始往廟里跟進。

袁銘等隨行之人,除了護衛統領,其余人等都只能等候在外面。

隨著進香儀式開始,一陣鐘鳴罄擊之聲,混合著吟誦某種誦詞的聲音,從城隍廟里飄了出來。

外面廣場上的百姓們,紛紛雙手高舉著點燃的長香,開始跪地叩拜。

袁銘倚靠在馬車旁,朝著周圍打量過去。

這座城隍廟的香火足夠旺盛,能引來將軍夫人進香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再看外面烏泱泱的百姓,一個個神情恭敬肅穆,顯然是發自內心的敬仰。

一陣肅穆莊嚴的氣氛,隨之在四周彌漫開來。

袁銘望向那座古樸的城隍廟,看著陣陣煙氣從里面升騰而起,一時間竟然也有了雙手合十,遙遙禮拜一番的沖動。

他擰轉目光,朝著長街另一端望去,那里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正有各式雜耍和踩高蹺的表演,喝彩之聲不斷,同樣也是熱鬧非凡。

直到此刻,他才有些釋然了,這次的附身雖然沒能像上次一樣,帶給他修煉功法,但卻讓他在南疆久經飄零的心,有了一絲慰藉。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此刻的他,就像是這座城里最最普通的一員,短暫地享受著久違的煙火氣。

這時,那個圓臉男人又靠了過來。

“王順,你今天怎么回事?”

“怎么了?”聽到問話,袁銘看向對方,說道。

“總感覺你今天心不在焉,很不對勁啊,沒病著吧?”圓臉男人略帶關切地問道。

“沒事,可能是沒休息好吧。”袁銘敷衍道。

“怎么,還在擔心公子的安危?我說你就別想那么多了,夫人今天來請香,應該就是為了公子祈福的。”圓臉男人說道。

“公子他……唉!”袁銘順著男人的話,一聲長嘆。

他的嘆息似乎也觸動了圓臉男子的情緒,忍不住跟著一聲嘆息,說道:“想想咱們公子,堂堂袁將軍的獨子,失落在外已經一年多了,即便還活著,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袁將軍的獨子,失落在外,一年多?

袁銘心頭猛地一顫,立馬抓住了他話里的關鍵。

他正思忖著措辭,想著該如何打探更多的消息,就聽圓臉男子繼續說道:

“據說陛下也因此事傷懷了許久,公子他在陛下還是皇子時,就一直伴讀左右,原本該前途無量的,現在卻……”

袁銘聽在耳中,恨不得直接開口詢問一句“公子叫什么名字”,但他卻不能這么問,如此只怕會被當成瘋癲了。

“公子要是不去那邊就沒這檔子事了……”袁銘斟酌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王命在身,出使南疆又何等光榮,怎么可能不去,況且公子也需要這次茁使,來賺取功勛,積攢資歷。”圓臉男子此話一出,袁銘腦海“嗡”的一響,一時有些失神。

圓臉男子見他一臉呆滯,半天不說話,搖了搖頭地嘆息一聲,也不再搭腔了。

臨近中午,將軍夫人返回府邸。

袁銘駕車跟隨返回,一路上心事重重地聽著道旁百姓的散言碎語,才終于確認,自己眼下身處的這座熱鬧非凡的城池,就是大晉國的京城。

一國首善之地,自然無比富饒繁榮。

車隊回到了將軍府,卸下馬車之后,袁銘便牽著三匹駿馬返回馬廄。

按照原主的工作,應該先給馬匹刷洗,之后喂食豆粕草料。

他打算回去之后,想辦法在府中走動走動,找找關于那位袁將軍獨子的相關東西。

只是臨近回到馬廄所在的院落時,袁銘忽然路遇了兩個身材高大,樣貌奇特的中年男子,從另一側的院落走了出來。

這兩人,身上都穿著樣式獨特的皮甲,如同各自套著一件紅褐色的背心,只將胸腹位置護住,而手臂則沒有遮蓋。

這背心一樣的皮甲上,赫然有一道道不知是壓上去,還是刻上去的符文印記,一看就是修行之人佩戴的法器。

而那兩個人,左邊一個與中原人士樣貌并無不同,只是皮膚稍顯黝黑,五官硬朗,頗有棱角,一頭及肩的黑色長發披散,略顯凌亂。

右邊一人,圓臉塌鼻,闊口大耳,頭頂剃了光頭,只在周圍留了一圈短發,雙耳上掛著兩個碩大圓環,模樣打扮與南疆人十分相似。

袁銘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們,更多也是因為后者。

他有些不解,大晉國的京城,堂堂將軍府里為何會出現南疆人

也不等他看清楚,那兩人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里,袁銘只得牽馬回了馬廄。

正在這時,袁銘只覺得兩耳“嗡”的一晌,腦子一沉,一陣天旋地轉的翻身栽倒。

一轉眼間,袁銘在自己的屋內悠悠醒來。

“回來了……”袁銘悵然若失,喃喃自語道。

在他身前的床榻上,形制古樸的青陶香爐正擺在他面前,上面插著一根纖細黑香,另一根則已經燃燒殆盡,只剩下最后一點火星逐漸熄滅。

隨著所有光芒徹底熄滅,香爐再次化作一道星光,流入了袁銘的手臂中,消失不見。

袁銘只覺頭腦有些漲疼,稍作休息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催動一縷法力渡入爭臂,又重新將香爐取了出來。

這一次的附身,雖然沒能再次降臨到那個小皇帝身上,沒能得到《九元訣》的下部功法,但獲取到的信息,卻帶給了他極大的沖擊。

“不行,我得再嘗試穿越一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人?”袁銘眉頭深鎖,他現在深切懷疑,自己就是那個失落在了南疆的將軍府少主。

他看著上面再次變得黯淡的太極圖案,心念一動,雙手掌心法力流淌而出,朝著香爐內再次渡入。

隨著法力滾滾涌入,香爐的太極圖案上亮起朦朧的光芒,一閃一閃的如同螢火。

袁銘全力施為,將所有法力全無保留地灌注進入香爐,直到體內所有法力全都耗盡,眼前突然猛地一黑,頭腦中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一片昏沉中,他忽然做了一個混亂而漫長的夢。

夢里,他看到自己身穿一套華麗的錦緞衣衫,形制乃是中原樣式,站立在一艘足有七層高的華美樓船甲板上,憑欄遠眺。

樓船上雕梁畫棟,描金繪銀,極盡奢華,四周更有許多甲士,執戟佩刀,威風凜凜。

即便明知是夢,袁銘也感受到了夢中自己的意氣風發。

只是還沒感受多久,眼前畫面忽然一變,自己就負傷狼狽地從樓船上跳出,身后則有一個身穿對襟短袍的短發少年提弓追殺。

在情急之下,他不得已跳下樓船,掉入滾滾洪水中,浮沉遠去。

之后,他又看到自己,躺在泥濘的灘涂上,一個胸口有著虎頭刺青的魁梧大漢,正俯身在旁,粗魯地捏著他的嘴巴,將什么東西塞進了他的嘴里。

而迷蒙的視線中,隱約還能看到不遠處,有一隊人正駐足朝這邊觀望,其中有一個身材修長的白衣女子,頭戴斗笠,白紗遮面。

袁銘努力睜開雙眼,想要看清那人模樣,只可惜還不等他看清楚,眼前景物變幻,身影就已經出現在了那個熟悉的漆黑山洞中。

山洞內,他正與一群南疆野人,被手銬腳鐐一個連一個捆在一起。

他一抬頭,就看到赤著上身的胡扎,肩扛著一口大刀,下令道:“殺了,全給我殺了……”

下一瞬,袁銘猛然睜開雙眼,驚醒了過來。

睡醒的他渾身冷汗淋漓,胸膛起伏,大口喘著粗氣,頭腦仍是有些漲疼。

方才夢里的景象非但沒有因為他的轉醒而變得模糊,反而無比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腦海,就像是他失去的記憶,蘇醒了過來

“那不是夢……”袁銘喃喃沉吟道。

此刻,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那個出使南疆的袁將軍獨子,只是不知為何被人追殺落水,一番輾轉過后,這才流落到了碧羅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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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凡塵尋香

“記憶還是十分零碎,好多事情依舊記不清啊!”袁銘晃了晃漲疼的腦袋,有些苦澀地喃喃自語道。

這次通過香爐燃香觸發的附身降臨,刺激到了他遺失的記憶,令他想起了相對較近的一些事情。

袁銘覺得,只要能夠再附身王順一次,讓他回到那個將軍府,他或許就能夠找回自己全部的記憶,甚至記起陷害自己之人的信息。

只是從此前第一次附身小皇帝,以及第二次附身這個馬夫王順來看,被附身的對象似乎是隨機的,自己能否再次附身至王順身上,還是兩說之事。

不過,從與那圓臉男子對話中流露出的信息來看,二者又有一個共通點,都是袁銘所認識之人,若再進一步思量的話,二人似乎與袁銘關系都不錯,袁銘曾是小皇帝的伴讀,而馬夫則對袁銘的安危十分關切,想必平素關系不差。

“莫非這附身的對象,只能是自己相識,或關系親近之人?”袁銘心中暗暗思量道。

從收獲上來看,第一次自己尚身處十萬大山,面臨無法修煉出法力便有性命之虞的存亡時刻,獲得的九元訣解了燃眉之急,也成為了如今修煉的重要依仗,至于第二次的馬夫……似乎并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收獲,若真要算的話,也就是獲知了一些與自己身世有關的線索。

“或許附身的對象,與自己所處境遇的所思所想有關聯?”袁銘心念轉動,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初步猜測,畢竟前后統共才嘗試過兩次。

不過他相信,第三次的附身,或許能讓他摸索到更多的規則。

這令他心中興奮莫名,一想到下次的附身,他就覺得心里熱乎乎的,實在心癢難耐啊!

一念及此,袁銘顧不得其他,立馬取出一枚靈石握在手中,運轉九元訣,恢復起法力來。

小半日后,袁銘法力恢復,又馬不停蹄地將法力渡入香爐之中。

然而,就在他的法力即將耗盡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香爐竟然開始排斥他的法力,不管他怎么嘗試,后續的法力已經再也無法渡入其中了。

而此時,香爐上的太極圖案,也只有一部分被點亮,看起來差不多是整個圖案的七分之一。

“法力灌注的上限便是這些?后續無法通過灌注法力,點亮太極圖案了嗎?”袁銘心中浮現諸多猜測,但眼下也只能作罷。

好在第二天,袁銘再次嘗試灌入法力的時候,發現香爐再次吸收起了他的法力。

只不過和前一天一樣,依舊是只能點亮約莫七分之一的太極圖案,便會開始排斥袁銘的法力,這也意味著依靠法力灌注,至少也得需要七天,才能讓太極圖案全部亮起。

同時也就意味著,再過五天之后,袁銘就能再一次進行附體降臨了。

袁銘在確認了此事之后,看著香爐里僅剩的最后一根黑香,陷入了沉思。

他只剩下這最后一支香,一旦使用之后,就喪失了繼續附體降臨的機會,而眼下袁銘尚且沒有弄清楚這種附體的運行機制,根本不能保證一次附體,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決定要在弄到更多的黑香之后,再繼續點香。

翌日,清晨。

袁銘早早來到了青峽堂。

一名年輕的執事弟子見狀,馬上就迎了上來。

“師兄,我想購買一些香。”袁銘開門見山,說道。

“香?是用來安心凝神,輔助修行的香料嗎?”年輕執事聞言一愣,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不是,我只要普通的香……就是上供時燒的香。”袁銘解釋道。

年輕執事盯著袁銘看了好一會兒,確認他不是跟自己開玩笑后,才搖頭道:

“咱們宗門不事神祇祭祀,向來沒有香出售,師兄要是想要購買,恐怕得去外面的市井鄉間看看了。”

“師兄提到的香料,可否給我看看?”袁銘想了想,還是說道。

“稍等。”

年輕執事招呼一聲后,很快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圓形木盒返回。

“這是寧心香,打坐修煉的時候點上,可以凝心凈神,提高你的專注力。”年輕執事一邊講解,一邊打開了木盒。

袁銘看到里面裝著一層暗紅色的粉末,當中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

他嘆了口氣,直接告辭離開。

這東西與他想要的香,實在相差太遠了。

宗門內,若是青蛺堂都沒有的東西,其他堂口就更不可能買得到了。

從青缺堂出來,袁銘便萌生了離開宗門,去外面一趟的打算,畢竟此事一日沒找到頭緒,他有些心神不寧。

他回到火煉堂,直奔火坊,見到了方格師兄。

“你才入門多久,怎么就要外出游歷?”方格有些詫異道。

在碧羅洞,對于弟子長老外出游歷一事,并不少見,只不過大多數都是修行多年修為不見長進的,會外出游歷一段時間,沉心靜氣,尋找破境的機緣。

可是像袁銘這樣,入門還不到一年,就打算外出游歷的,實在少見。

“師兄知我,入門時間雖然不長,但修行一事也還算勤勉。近來確實有些疲累,想要出門游歷一陣,或許返回之后,修為和心境都能有所增長。”袁銘聲音有些低沉,臉上神色顯得頗為誠懇。

“如此說來倒也不錯。打算外出多久,這個須得備案記錄。”方格說道。

袁銘聞言,略有遲疑,一時間也沒想好要外出多久。

畢竟那黑香與尋常的香還是有些不同的,什么時候能找到,他也說不好。

“這么和你說吧,沒有特殊情況,煉氣期的記名弟子外出游歷不得超過三個月,逾期不歸者,會被宗門除名,且視若叛逃,被律規堂下懸賞令,生死勿論。”方格師兄看了袁銘一眼,臉色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能有宗門依靠已是不易,誰會這么傻,叛離宗門,去做那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散修?我就告假三個月,出門游歷。”袁銘調笑道,心中卻不由想起了那個在行執堂石碑上,被懸賞一千貢獻點的中原修士“馬星空”。

“可以。不過事先說明,游歷期間,宗門給的月俸會暫停,等到你返回之后,才會繼續發放。”方格師兄點了點頭,說道。

“這個是應當的。”

“另外,外出之后,務必記得,行走與凡俗世間,與普通人打交道時,不可濫用法力,更不可隨意濫殺凡人。”方格叮囑道。

“會有什么后果嗎?”袁銘問道。

他之所以有此問,不是怕自己日后有此行為,要承擔風險,而是想到先前獸奴堂做的事情,總感覺和方格師兄說的有些矛盾。

“不管凡俗之人還是修行之人,畢竟共處一方天地,自然不可能完全隔絕。事實上,大多數的凡俗世界都處于不同修仙宗門的勢力范圍,隨意濫殺凡人有時候也會被視作對修仙宗門的挑釁,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方格說道。

袁銘聞言,這才明白,原來即便是凡俗之人,也是生活在修仙勢力的地盤。

可這么一想,是不是意味著獸奴堂先前不管是獵殺野人,還是屠戮村寨,都是在自己地盤上的為非作歹?

想到這里,袁銘心中不由泛起一種難以名狀的厭惡感。

“我之所以與你說這些,更多是希望你能自律,莫要做那濫殺無辜之事。”方格師兄再次開口,叮囑道。

很顯然,他也知道這種約束力量不強,更多還是靠修士的自省和自律。

“袁銘謹記師兄教誨。”袁銘抱拳道。

“對了,去了凡俗世界,萬事離不開錢,記得去青蛺堂兌些銀幣帶著。”方格師兄見狀,滿意點頭,隨后叮囑道。

袁銘點頭應下后,便告辭離開了。

他回去做好所有準備,本想告知銀貓一聲,卻沒能找到對方。

于是,他在窗內的桌案上,留下了一張紙條,寫上“外出游歷,三月后返”,便徑直離開了碧羅洞。

幾日后。

一名身著青袍的男子,騎著一匹黑馬,緩行在山間小道上。

他面容清秀俊朗,看起來頗為年輕,臉上卻不顯稚嫩之色,正是離開了宗門的袁銘。

此刻,他端坐在馬背上,雙手輕輕拉著韁繩,眼睛微閉,似乎任由著馬兒帶他前行,但每每到了一處岔路,或者馬兒走出了山道,他又都會輕拉韁繩,調整好方向。

在他的頭頂上方,一只黑梭梭的渡鴉展翅飛翔于山林上空,一雙眸子機警地不斷掃向四周。

袁銘之所以不用看路,正是因為有渡鴉的視野。

另外兩只渡鴉,也已經被他放飛了出去,一是用來探路,二則是鍛煉自己同時控制三只渡鴉,查看三處視野的能力。

這事實上也是一種修煉,對自己魂修能力和掌控能力的修煉。很快,其中一只渡鴉發現了一片修建在山谷中的村寨,里面約莫有三十七八戶人家,全都是欄桿式的竹屋和木樓。

袁銘精神微微一振,睜開了雙目。

這已經是他這幾日來,遇到的最大的一個村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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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試百香

袁銘收回魂鴉后,一路馬不停蹄,很快趕到了村寨外。

他下馬后,牽著韁繩步行入村,在村口附近一棵老楊樹前的空地上,遇到了幾個玩耍的孩童。

這些孩童不過七八歲年紀,頭上還扎著小辮,在看到有外人進村后,第一反應不是好奇,而是驚恐,一哄而散地朝各自家里跑去。

零星在外的村民也一眨眼不見了蹤影,村里家家戶戶匆忙關門上栓,除了狗叫聲,竟然聽不到半點別的聲響。

袁銘看到這一幕也有些愣住了,牽著馬匹從村子里穿過。

走到村中央,看到一口水井旁,跌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似乎是因為跑的急,給摔了一跤,有些站不起來了。

袁銘牽馬走了過去,老嫗嚇得連連后退,面如土色。

“老人家,不用害怕,我就是路過,沒有惡意。”袁銘連忙用南疆語解釋。

見袁銘生得模樣干凈,語氣又溫和,不像是歹人,老嫗這才放心了一些。

“我們這鬼地方,除了強盜和人販子,幾乎就沒人來,你怎么會走到這里來了?”她撥開額前散亂的頭發,說道。

袁銘上前扶著老嫗坐起來,發現她的腳腕扭到了,已經有些腫脹。

他一手抓住老嫗的腳踝,一手按住她的小腿,稍稍一用法力,向下一順,瞬間就將老嫗扭到的筋脈捋順了。

前一刻還疼得不行的老嫗,立馬感覺腳踝處半點不疼了。

“您是大夫?”老嫗又打量了兩眼袁銘,驚呼道。

“不是,我不是什么大夫,我就是路過這里,想要問問看,這村子界有沒有哪里能買到香,嗯……就是那種上供祭祀點的香。”袁銘解釋道。

“那個香啊……我們寨子沒有祭神的廟,大家也都窮得叮當響,沒錢買香的。您要買香的話,出了我們這黑山岙往南走一走,到了白集鎮上,那里的白事鋪子里,能買到香。”老嫗想了想,說道。

“多謝了。”袁銘聞言,道謝一聲,牽馬離開。

老嫗等他走遠了,才敢起身,活動了一下腳,發現已經完全恢復了,頓時驚喜萬分。

這時候,陸陸續續才有人從屋子里走出來,里面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少有青壯的男人,此刻全都圍過來詢問。

老嫗一改此前的戰戰兢兢,口沫橫飛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蓋棺定論:“只是一個游方的赤腳大夫,在尋入藥的香灰,大家不必大驚小怪的。”

袁銘依言,很快來到了老嫗口中的白集鎮。

說是個鎮,看樣子也就是一個修建在相對平坦地界上的村子,比老嫗的那個村子大不了多少,同樣也是人丁稀疏,一派蕭條的樣子。

袁銘進了鎮子,這次倒是沒有遇到家家戶戶閉門的情況,只不過零星碰到的人,也都是一副很是戒備畏懼的樣子。

袁銘好不容易打聽到白事鋪子的位置,就立馬趕了過去。

那是一個位于鎮子盡頭的小院子,門里門外就沒有正經的招牌,若是無人指點,袁銘很難看出這是個白事鋪子。

不過一進院門,袁銘就看到了院中停著幾具壽材,樣式和他記憶里中原的不太一樣,小了很多,也粗糙很多。

一個干瘦的灰布袍老頭,正在埋頭打磨其中一具壽材。

“小伙子,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眼見進來的是個陌生的年輕人,老頭停下手上的活,抬頭問道。

“哦,我想買點香燭。”袁銘說道。

老頭見只是買些香燭,便引著袁銘到了屋里。

昏暗的木屋里,雜七雜八的物件擺得十分凌亂,老頭從地上搬起來一只木箱,放在了桌上,挪開了蓋在上面的木板。

箱子里面整齊地碼放著一對對拇指粗細的白色蠟燭,和一把把細長的香。

香的種類不多,一種是紅顏色的,一種是黑顏色的,只是粗細不同,最細的如同柳枝,最粗的也不過如小兒尾指一般。

“這幾種,都給我來一把吧。”袁銘翻看了一下后,指著那一把把香,說道。

“只要香,不要蠟燭嗎?”老頭疑惑道。

“不用。”袁銘點頭道。

老頭一臉不解,但也沒多問,從箱子里拿出來四把香,兩紅兩黑,粗細各有不同。

袁銘付過錢之后,就從小鎮離開了。

他在山中,找了一處隱蔽的山洞,在外面布置了陷阱,然后又搬來石頭堵住了洞口。

而后,他才靜坐在洞中,喚出了香爐,并將剛買來的香放在了地上。

目前他還不清楚,能夠促使他神魂附體的關鍵,是在這香爐上,還是說香爐和香都同樣重要。

總之,這第一次嘗試,必須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中進行。

袁銘率先從中抽出一支黑色細香,端端正正地插在了香爐正中,與原本香爐上的最后一根黑香,隔開了約莫一指的距離。

他目光在兩根黑香之間來回了幾次,發現二者雖然從顏色上都是黑乎乎的,但香爐自帶的那根香無論從質地,做工還是表面的細膩程度,都遠勝于新買的那根。

“可惜就只剩這一根獨苗苗了。”

袁銘苦笑一聲,取出火折子,吹燃火苗,朝著中間那支黑香送了過去。

火光很快點亮了香頭,一縷白色煙霧緩緩升騰而起,伴隨著一股熟悉的香火氣味。

這氣味和袁銘先前附體在王順身上時,在城隍廟外聞到的,并沒有什么差別,事實上與他點燃此前那兩根黑香時的味道,也沒有什么明顯的區別。

只不過,隨著香火的點燃,他卻依舊清醒無比,沒有出現絲毫昏沉欲睡的感覺。

“果然,不會那么容易……”袁銘嘆息一聲。

等到這支黑香燃過一半時,袁銘才將其從香爐里拔了出來,卻又不死心地又抽出一支黑細長香點上。

然而,情況并無任何不同。

這支香只是燃燒了一小截,袁銘就將其拔了出來,扔在了一邊。

隨后,他又抽出了一支細長紅香,插在香爐里點燃了。

明紅的火光在香頭亮起,一縷煙氣升起。

袁銘等了片刻,未見有任何異常,便將紅香拔出,扔在了一邊。

第三把香是一種略粗略短的紅香,根部嵌有一截竹簽。

袁銘將其插入香爐,隨后點燃。

與前面兩支香相比較,這支香出現的唯一變化,便是冒出的煙氣更濃,除此之外,都是一樣,自然無法讓袁銘神魂附體。

燒了一會兒后,袁銘便將其拔了出來。

最后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把略短略粗的黑香了。

他對這種香寄予了最多的希望,因為其看起來的樣子,是最接近香爐自帶黑香的。

就在袁銘將之鄭重插入香爐點燃之后,袁銘眼前的視線在煙霧的遮掩下,變得有些模糊。

可他自己卻并未有任何異樣感覺,香爐也未出現絲毫變化。

毫無意外,他失敗了。

“果然不可能那么簡單就找得到啊!”袁銘搖了搖頭,雖有些郁悶,卻早有了心理準備。

言畢,他起身移開洞口石頭,來到了外面,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看著已經漸漸西斜的太陽,袁銘也不打算繼續趕路了,走到一棵古樹下盤膝而坐,開始運轉九元訣,繼續修煉起來。

尋找黑香固然重要,但修行也不可一日廢止。

半個月后。

一座人來人往的集鎮上,袁銘身穿青灰長袍,走進了一家香燭鋪子。

看店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見是個年輕人進來,忙笑臉迎了上來。

“老板,店里有什么香,都拿給我看看。”沒等老者開口,袁銘先說道。

“好,客官稍等。”老者似乎第一次見這么直接的,微微一愣,也沒多問,就走回柜臺,將店里所有的香全拿了出來,一字擺開,讓袁銘挑選。

“不知道您是要做什么用?我這小店雖然不大,但香的種類還算齊全,需要的話老朽可以為客官介紹一二。”老者開口問道。

袁銘目光在柜臺上一掃,便知老人沒有夸口,桌上粗細有別,質地有異,差不多擺出來了十幾種樣式各不相同的香。

有的粗如拇指,上面有金銀線條勾勒出來的云紋圖案,有的雖然纖細,里面卻混雜了灑金灑銀的亮點,看著就十分精美。

其中大多數,袁銘這半個月來,幾乎都已經買過,嘗試過了。

袁銘略一猶豫,把自己那根黑香拿了出來。

“店家,您可曾見過這樣的香?”

那店家見狀,忙搓了搓手,從袁銘手中小心接過那根黑香,仔細打量了起來。

看了片刻之后,似乎并未看出有什么奇特之處,有些為難道:“恕我眼拙,單從外觀上瞧,您這黑香我瞧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不知您是從何處買的?”

袁銘頓覺無語,這要是自己能買得到,或者知道哪里能得到,也不至于來他這里問了。

“不瞞你說,我就是買不到了,才來這里碰碰運氣的。”袁銘如此說道。

“您要是能說出個產地,我也好幫您想想,是哪種香?”老者想了想后,笑道。

“哦,有什么區別嗎?”袁銘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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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香作坊

“不同地域,制香用的香料大同小異,只是工藝和香型有所區別。但因為地域產出不同,往往還是有些細微差別,會添加一些本地產的材料。

您要是知道是哪里產的,老朽或許能猜出個差不離。”老者緩緩說道。

袁銘先是點了點頭,但又搖了搖頭。

“那就恕老朽無能為力了。”老者面露遺憾,搖頭道。

“若是我掰下一小截,刮出粉末,或者點燃,您能否幫我分辨出里面的材料?”袁銘忽然心生一念,問道。

“您這就是太高看我了,要能達到這種程度,只怕得是干了幾十年制香手藝的老師傅,才有可能做得到,老朽是沒這個本領的。”老者搖頭苦笑道。

“店家常做這香燭買賣生意,可有認識這樣的制香師傅?”袁銘聞言,心中一動,問道。

老者眉頭微蹙,陷入沉思,但沒過多久,臉上卻突然浮現出一抹古怪神情。

似乎有些猶豫,有些遲疑。

“店家,您不著急,慢慢想。桌上這些香,每一樣給我來一把。”袁銘見狀,說道。

“對了!”老者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喜色,不禁低呼了起來。

“您這么一說,我還真想起一個人來,他們家幾代都是以制香為生,祖傳的制香作坊也已經開了有上百年了,要是真要說誰有那個本事,也就非他莫屬了。”

“敢問這人如今身在何處?”袁銘也是精神一振,問道。

“他的制香作坊在距離這里幾十里外的鐵虎鎮上,你去了那邊一打聽,保準能找到。

只不過我已經有大半年沒去那里拿貨,也是許久不曾見他了。”老者一邊麻利地打包桌上的香,一邊說道。

話說完的時候,捆扎好的香,已經擺在了袁銘的身前。

袁銘付過錢后,問過老者關于鐵虎鎮制香作坊的情況,便直接轉身離開。

袁銘沒有急著離開鎮子,而是在鎮上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說是客棧,其實就是一排欄桿式的木屋,樣式簡陋,陳設簡單,好在平日里也沒有什么人入住,也算清凈。

袁銘挑了一個最靠里的房間住下,便又開始了枯燥的試香。

這半個多月以來,他點了不下上百次看,幾乎每到一處地方,就把能買到的香的種類全都買個遍,回來挨個試。

但結果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香爐自始至終,沒有半點反應。

后半夜,月影西斜。

袁銘看著香爐里那根繪有云紋的香全部燃盡,也沒去拔它,任由那煙氣充斥整個房間。

經過一次次的失敗,他對此已經沒有什么感覺了。

反倒是這會兒突然成功的話,他或許反而會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看來只能去鐵虎鎮碰碰運氣了,要是再不行的話,只能先返回宗門了。”袁銘已經萌生了退意。

他覺得自己或許出現了方向性的錯誤,這黑香根本不是凡俗之物,而是某種消耗性的法器,是某些特殊宗門的產出?

盡管青蛺堂里沒有這樣的東西,他自己也從未在各種野史典籍上見過,可這并不意味著黑香就一定不是法器,最多只能說明,不是南疆宗門產出的而已。

又或者說,此香在煉制過程中,里面摻雜了某種不知名的靈材,才有此等令人附體的特異效果

“也不知那只銀貓有沒有跟來,倒是許久沒見到它了。此前它說這香爐不是凡俗之物,或許知道些什么?說起來,這銀貓還真有點特別啊。”

袁銘收斂起混亂的思緒,起身打開窗戶,讓月光灑入屋內。

他自己則盤坐在了皎潔的月光中,開始閉目修煉起冥月訣來。

只是才閉眼了沒多久,袁銘雙眸忽然猛地睜開,有些后知后覺地發現,今天那老者口中所說的鐵虎鎮,聽起來莫名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但仔細去回想時,卻又怎么都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聽說過了。

袁銘心思一下被攪起,便有些靜不下來了,只能放棄了修煉冥月訣,轉而打坐安神片刻,修煉起九元訣來。

第二天一大早,袁銘就騎馬離開了鎮子,按照那香燭店的老者指引,直奔鐵虎鎮而去。

兩個鎮子相隔不過幾十里,無論是規模還是地勢,都差異不小。

鐵虎鎮四周地勢平坦開闊,北面有一條水勢湯湯的大河,城池修筑得頗有規模,臨河一面甚至修筑了工事,不能通行。

袁銘繞道上游一座木橋過了河,到了傍晚時分,轉到了城池南面,才終于看到了一座敞開的城門。

相比于前面遇到的村鎮,這里就顯得繁華太多了。

城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不在少數,門口甚至有身穿厚重甲胄的南疆士兵把守。

袁銘下馬牽行。很快來到了城門口。

那些南疆士兵也只是隨意打量了他幾眼,便移開了目光,并沒有盤查。

袁銘順利到了城內,旋即看到一旁的告示牌上,層層疊疊,貼著一些告示文書。

其中最新的一張,上面明確告知,城鎮內實行宵禁,戌時初后,除非有領主手諭或者統領的令牌,任何人等游蕩在外,都要被抓起來打三十軍棍。

袁銘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距離戌時也已經不遠了。

他正要離開,目光忽然被覆蓋在兩層告示下的,一張已經風化褪色的尋人告示吸引,上面隱約能夠看出是大晉什么團的隨行人員失蹤的內容。

但字跡和人像都已經模糊不清了。

“大晉……人員失蹤?”看著殘破的內容,袁銘心生疑惑。

但他也只是被“大晉”二字吸引,并未太過在意,牽馬朝著鎮子里面走了進去。

走進鎮子沒多久,天色就暗了下來。

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顯然是懼怕違反宵禁的代價,都已經急著往住處趕了。

袁銘作為一名修士,自然不懼這些凡俗世界的規矩,但也不想惹什么麻煩,就打算找一家客棧落腳,等到第二天之后,再去找那個制香作坊。

說來也巧,還沒走出多遠,他就看到臨街一間掛著一串大紅燈籠的鋪子,外面掛著青布做的招子,上面用白色的油漆寫著“客棧”二字。

在那招子下方,靠著門檻,坐著一個身穿緞子面長袍,頭戴四方羽帽的老漢,但看他的行頭,像是個有錢的富家翁。

可他的皮膚粗糙黝黑,臉上遍布溝壑,手里捏著一只老舊的煙袋,正“吧嗒吧嗒”的抽著,冒起的白色煙霧下,那張老臉又透著一股子苦相。

“瞧這面相,應該是個驟得富貴的土財主……”袁銘在心底給出了答案。

袁銘看到老漢的同時,對方也看到了他。

剛才還一臉愁容苦相的老漢,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尊貴的客人,是從遠方來的吧?這一路風塵仆仆,辛苦了。”老漢開口問道。

“老伯可是這家客棧的掌柜?”袁銘狐疑道。

“是了,是了。客人您一看就是外出游歷的俊杰,剛來我們鐵虎鎮,應該還不知道這里有宵禁吧?有沒有安身的地方?如不嫌棄,就在我這小店里安歇吧?”老漢一臉關切,熱情說道。

袁銘朝著客棧大堂里張望了一眼,里面已經點起了燈火,看著還算明亮整潔,最主要是看著空曠安靜,沒有什么人的樣子。

“有沒有不臨街,僻靜點的客房?”袁銘如此問道。

“有有有,咱們后院還有房子,不但不臨街,外面還有一片竹林,老漢我敢保證,是這鎮上最安靜的客房了。”老漢連忙拍著胸腑推薦道。

袁銘看了一眼街道后面,視線盡頭沒有第二家客棧了,便點了點頭:

“那就有勞掌柜安排一二。

“放心,包你滿意。”

老漢笑著應和一句,轉身對客棧里面扯著嗓子喊道:“土勒,趕緊出來給客人牽馬。”

很快,一個皮膚同樣黝黑,模樣跟老漢有七分相似的年輕人,就小跑著從里面出來,低著頭從袁銘手里接過韁繩,牽著馬從客棧旁的一條小道走向了后院。

“記著給客人的馬洗刷一下,要喂上最好的草料。”老漢不忘高聲叮囑道。

那年輕人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沒有絲毫回應。

“嘿嘿,我兒子,從小就像個木頭,客官別介意。”老漢笑著說道。

“無妨。”袁銘擺擺手。

“您請進。”老漢招呼著袁銘往客棧里走。

袁銘邁入客棧門檻,隨口問了一句:“掌柜您開這客棧多久了?”

“尊貴的客人,您別掌柜掌柜的叫,太見外了,喊我一聲老煙袋就……”老漢原本還在熟絡的說著,可等進到屋里,借著堂內亮光看清袁銘的樣貌時,他卻突然愣住了。

袁銘見老漢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有些奇怪,視線移向老漢,旋即就看到老漢正一臉錯愕地盯著自己看。

“掌柜,您怎么了?”他下意識摸了摸臉頰,旋即問道。

老漢像是突然驚醒,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笑意,說道:“哎呦喂,剛才在外面沒看清,一進來才發現,這都多少年了,老漢我都沒在鐵虎鎮上見過客人這樣白凈的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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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賭場

袁銘聽到老漢這樣說,也是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不好意思,冒犯了,冒犯了,客人莫介意。”老煙袋目光一閃,連連道歉。

“快帶我去客房吧。”袁銘擺了擺手,說道。

老漢連忙點頭哈腰地走到前面,一邊招呼,一邊引路,帶著袁銘出了大堂后門,沿著一條走廊,往內院里面去了。

院子里種了不少樹,環境還算清幽,只不過沿途路過的房間幾乎都是一片漆黑。

“這鎮子人看著不少,不過這家店的生意,卻似乎不太好的樣子。”袁銘在心中暗自腹誹。

來到后院,他又看到了那個木訥年輕人,正在給他的馬喂食草料。

他隨著老煙袋來到了最里面的一間客房,里面陳設簡單,只能算是整潔,但總體上袁銘還算滿意,比他之前住過的村野客棧好上不少,自然價格也高了許多。

“客人,您安心住下,不知晚上可還需要用膳?”老漢詢問道。

“不用了,夜里無事的話,我不希望有人過來打擾。”袁銘說著,扔了一個銀幣過去。

他的儲物袋里,還有烤過的兇獸肉食,所以并不打算吃店里提供的食物。

“好的,沒問題。那您早點休息。”老煙袋接過銀幣,眼睛一亮,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就要轉身退去。

這時,袁銘忽然開口問道:“對了,掌柜,您知道這鎮上有一家老字號的制香作坊叫“吉祥坊”的嗎?”

聽聞此言,老煙袋腳步一頓,將嘴里的銀幣取出放入兜中。

“您問這個,是要買香燭?要是需要這些的話,老漢我還開了一家雜貨鋪子,店里都有賣的,一定給您算個優惠價。”老煙袋笑問道。

“我不買香,是想來學個制香的手藝,您知道那作坊的位置在哪兒嗎?”袁銘搖搖頭,問道。

“喲,這地方我倒是知道,不過就是有點偏僻,您真要自己去找,恐怕還真不好找。這么的吧,明天一早,我抽空帶您去一趟?”老煙袋愁笑著說道。

“那就有勞了。”袁銘道謝一聲。

老煙袋轉身給他關上門。走到了院子里。

給袁銘的馬喂草料的年輕人還沒走,似乎正在等著他。

“阿爹,咋個樣,是個有錢的不?”年輕人神情依舊木訥,但說話卻利索得很。

老煙袋立馬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示意年輕人跟上來。

兩人出了后院,老煙袋才又點上了煙袋,“吧嗒”抽了一口,一縷白煙順著嘴角吐出后,才緩緩開口道:“可惜了……”

“咋個,是個窮鬼?有馬騎的,再怎么也不至于是個窮鬼吧?”年輕人眉毛飛起,有些驚訝道。

“要是早來上半年,或許還能再賺上一筆賞金,可現在嘛……有些尷尬了。”老煙袋沒有回答兒子的問題,沉吟道。

“阿爹,你在說啥呀?”年輕人不解道。

“沒什么,這個年輕人可是咱們家的貴人,得好好招待著啊。”老煙袋說完,就抽著煙,邁著外八字,往前院去了。

第二天,宵禁解除沒多久。

袁銘從修煉中轉醒,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身體,就趕到了前院。

老煙袋正坐在大堂門口,盯著外面街道上的人。

城門剛開沒多久,此刻街道上已經有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販了,只是來來往往的,沒有能招攬的生意。

老煙袋抽著煙,眼神有些許飄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銘上前打了招呼,他才慌忙起身。

兩人言語了幾句,老煙袋一拍腦門兒,說道:“啊呀,差點忘了,昨天答應帶客人您去找制香作坊的。”

說著,他喊來兒子到前面看店,自己則帶著袁銘沿著外面的街道向城鎮里面走去。

人來人往的鐵虎鎮,熱鬧程度自然與袁銘先前看過的大晉京城相去甚遠,但周遭建筑更具南疆風情,叫賣聲音韻味不同,也別有一番滋味。

老煙袋就像是個合格的導游,一路走一路給袁銘講鎮上的情況,路上時不時還會遇到一兩個熟人,打兩聲招呼。

兩人沿著主街走了一盞茶功夫,老煙袋就帶著袁銘從旁一拐,走入了一條偏巷。

沿著這條狹窄的偏巷,又走了許久,直到聽不見主街的熱鬧聲響,他們才終于來到了那家制香工坊的所在。

只不過到了以后,袁銘大失所望。

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院門上掛著一只銅鎖,上面結著蛛網,落了一層厚厚的灰。

院前的石階上,也滿是落葉和雜物,看起來已經許久沒人住了。

“這是制香工坊?”袁銘皺眉道。

“沒錯啊,就是這里,你看他們家的招牌還在呢。”老煙袋用煙桿子指了指門楣上一塊臟兮兮的破舊牌匾,說道。

袁銘上去仔細一看,還依稀刻著“吉祥”二字,至于第三個“樓”字,則只剩下了左邊的“木”字。

“這是怎么回事,搬家了?”袁銘疑惑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客人稍等,我幫您去問問。”老煙袋說著,就去了旁邊一戶人家敲門。

門里出來一個粗布婦人,跟老煙袋說了幾句,就關門回去了。

“問清楚了,鄰居說這家作坊的主家,一年前染上了賭癮,沉迷賭博,把家底輸光了。半年前老婆跟人跑了以后,就很少見到他了。”老煙袋走到袁銘跟前,開口說道。

“居然是個賭徒……”袁銘聞言,目瞪口呆。

“您看怎么辦,咱是回去呢,還是我幫您再問問?”老煙袋詢問道。

“我還是想見見他再說。”袁銘心想來都來了,總要問上一問。

“成。那我就再幫您打聽打聽。”老煙袋說道。

“多謝了。若是真能找到,我也必有厚報。”袁銘連忙道謝。

一聽這個,老煙袋眼眸一亮。

“您說,咱要不要去賭場碰碰運氣?這人一旦染了賭癮,想要戒了可難。家可以不回,賭場可不一定不去。”老煙袋忽然說道。

“不錯。即便在賭場碰不到,說不定也能碰到認識他的人。”袁鉆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是這個理兒。”老煙袋點頭附和。

“那這鎮上有幾家賭場,要不你告訴我地方,咱們分頭去找?”袁銘說道。

“不用,不用。這鎮上賭場雖有幾家,但距離這最近的就只有一家,叫‘山河賭坊,,老話說‘遠嫖近賭,,那人要去也多半只會去那兒,時間還早,咱們一起過去看看吧。”老煙袋“呵呵”笑道。

袁銘自然沒有意見的點點頭。

兩人很快出了這條小巷,回到主街上。

又往北邊走了一段距離,旋即就看到了一家門樓高聳的高大建筑。

此建筑有三層,每層都有兩丈來高,通體用楠木搭建而成,比較特別的是建筑的一側,佇立著一座三四丈高的假山,而在右側,則是一條寬約兩丈的小河,呈半包圍狀將建筑圍在其中,看樣子是人工挖掘出來的。

門樓外面,掛著一串菱形木牌,上邊一面雕刻著骰子的點數,一面用南疆文字寫著“山河賭坊”幾個字。

袁銘跟著老煙袋,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賭坊近前,就看到賭坊大門外站著兩個身形壯碩的大漢,門上則掛著一張厚重的布簾。

老煙袋跟兩個大漢熟絡地打了聲招呼,就上前掀開了布簾。

厚重的布簾掀起的瞬間,雜亂的吆喝聲,混雜著骰子的撞擊聲,牌九的砸桌聲,從里面傳了出來。

另有一股子悶熱難聞的氣息,也撲面襲來。

老煙袋帶著袁銘走了進去,就見面積不小的賭坊一層里,分出了九張賭桌。

袁銘簡單瞄了一眼,發現其中五桌都是在賭骰子猜大小,另三桌則是在賭牌九,而最后一桌他記憶里沒見過,只看到賭具是一堆黑色和一堆白色圓形小石頭。

“我去幫你問問看。”老煙袋說了一聲,就往一個玩骰子的賭桌走了過去。

袁銘自己也沒閑著,來到一張牌九桌前。

桌上玩牌的人只有七八個,旁邊圍觀的倒有十幾二十個人,一個個看得面紅耳赤,手癢心也癢。

不過有的是囊中羞澀,有的是沒有空位上手,所以臉上神情還各有些不同。

袁銘拍了拍外圍一個模樣邋遢的中年男人肩膀,后者回頭看向他,不耐煩地問道:

“你干嘛?”

“大哥,勞駕跟您打聽個事?”

袁銘話剛說完,那中年男人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道:“不知逑,不知道……”

說完,又扭頭看向賭桌。

袁銘只好又拍了拍旁邊一個正墊著腳尖,伸著脖子往里面看的矮個男子。

后者扭頭看向袁銘,倒是沒有先前那人那般不耐煩,但也是語氣冰冷道:“干啥子?”

“這位兄臺,想跟您打聽個事情?”袁銘說道。

“什么事快說,正忙著呢!”矮個男子皺眉道。

“你知不知道鎮上那個‘吉祥坊,的主家,去哪里了?”袁銘說道。

“你是說烏桑?”矮個男子眉頭一挑,問道。

袁銘這才想起,自己一直以為找這種經營了如此多年的老字號作坊不會有太大波折。故而壓根沒有想到要去關心其主家叫什么。

他下意識想要跟老煙袋詢問一聲,可扭頭看去時,卻發現那小老頭兒不知何時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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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5 21:49:31
第一百二十七章往事

“一二三,小。尤老板,你輸了。”袁銘咧嘴一笑緩緩說道。

“這怎么……”尤豬渣彎下腰,湊近看著那三顆骰子上,分明印刻著“一”

,三個數字,顯然有些不敢相信。

“尤老板竟然失手了?”原本喧囂的現場也是驟然一靜,圍觀眾人也是一陣錯愕。

一旁的老煙袋,眉頭緊皺,一副出乎意料的樣子。

“你這小子……”尤豬渣眼中閃過怒色,看向袁銘。

說話的時候,他抓起骰盅就想摔在地上。

袁銘伸出兩指輕輕按在般盅上,他使出渾身的力氣,結果赫然發現,自己竟是半點也挪不動那個骰盅。

“尤老板,前面十二枚銀幣算是我的誠意,您要是再贏下去,可就不禮貌了。”袁銘微微彎下身子,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尤豬渣聞言先是一愣,旋即便知道自己遇上高手了。

但周遭的其他人,卻沒看出一絲一毫的異常,滿臉疑惑地望向正互相彎腰湊近小聲嘀咕的二人。

“小兄弟,看吧,我就說這把你一定贏的!哈哈,我可是尤豬渣,說過的話最算數了。”尤豬渣松開了抓住骰盅的手,直起身子,臉上很快換上了一副笑臉。

說著,他拿起一枚銀幣,和袁銘押的那枚一起推了回來。

袁銘也站直了身子,伸手捻起兩枚銀幣,看向尤豬渣。

“烏桑離開的時候說是要去鐵虎鎮外相距二三十里的一個什么廟,具體干什么去我沒問,現在還在不在那里,我也不敢保證。”尤豬渣連忙說道。

“尤老板是個聰明人,記性應該不差,要不再好好想想,可還有什么遺漏之處?”袁銘露出了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運起神識之力凝視向他。

尤豬渣頓時感到后脊一涼,如墜冰窖,剛剛升起的些許邪念頓時蕩然無存。

“對,對了,那廟是在鎮子以北方向。小兄弟,我是做生意的,靠的是手上的功夫,不在嘴上打花花。”尤豬渣強自鎮定,開口說道。

“那就多謝了,祝尤老板生意興隆,有空再來找你討教。”

袁銘笑容驟轉溫和,尤豬渣暗暗松了口氣,口中連說“一定,一定”。

說罷,袁銘轉身,在一眾有些摸不清楚狀況的賭徒注視下,走出了賭坊。

動不動就讓人傾家蕩產倒欠一屁股債的尤老板,何時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老煙袋懵了片刻,向尤豬渣投去詢問的眼神。

后者卻壓根沒有看他一眼,目光直愣愣地望著袁銘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口,這才真正放松下來,卻發現自己后背竟已冷汗涔涔。

老煙袋有些郁悶地用煙桿子蹭了蹭腦袋,小跑著跟了出去。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追上袁銘以后,豎起了大拇指,稱贊道:“小兄弟,這么久以來,你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在骰子上贏過豬油渣的,你就是這個。”

“承蒙稱贊,受寵若驚了。”袁銘笑了笑,淡然回道。

“要我說你就該趁著手氣好,多玩幾把,把前面輸的,全都掙回來。說不定還能翻個幾倍!”老煙袋一臉可惜神色,說道。

袁銘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姻袋卻被他這一舉動嚇了一跳,心中隱隱有幾分發毛,沒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袁銘心里清楚,先前一進山河賭坊,老煙袋就跑沒了影兒,結合前后的事情細節,多半是去后堂找尤豬渣商量,怎么把自己坑上賭桌,兩個人可以合伙將他榨干。

眼下見自己沒輸光家底,猶有些不死心,還想著坑他一把。

對此,袁銘懶得計較,也明白了老煙袋家的客棧為何如此冷清,只怕以往這種給賭坊帶生意的事,這老家伙可沒少做,以至于駕輕就熟,連賭場的規矩也說的比那些個荷官還要利索。

兩人一前一后,一路無言地走回了客棧。

“晚上幫我給馬喂足草料,明天一早,我就離開鐵虎鎮。”袁銘走到客棧門口,突然開口說道。

“這才剛來怎么就要走,多留下……”老煙袋話還沒說完,袁銘已經背著手,穿過大堂往后院去了。

土勒見狀,走上前來,開口問道:“阿爸,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老煙袋悶著頭想了一會兒,扭頭又出了門,往山河賭坊那邊去了。

只留下他的兒子,摸不著頭腦,在原地發愣。

夜里。

袁銘盤坐在屋中,雙手懷抱香爐,眉心處三只渡鴉接連飛出,朝著院外而去。

他一邊修煉冥月訣,一邊練習對三只渡鴉的控制。

一般輕松。

如今,他已經能夠相對自如地控制三只渡鴉的視野,不會再有原先的那種割裂感,三個視角的畫面在他識海中呈現,也變得如同觀看三幅畫卷一般輕松。

其中兩只渡鴉一南一北,往著鐵虎鎮的兩端飛掠而去。

最后一只渡鴉,則揮舞著翅膀,從他的窗口掠出,往客棧的前院飛去。

院落中,他的馬拴在馬槽旁,正在低頭吃著草料。

青黃的干草里混雜著豆粕,竟當真用的是上好的精料。

渡鴉無聲無息地在馬兒的頭頂上方盤旋一圈之后,就往前院飛去,才剛越過一進房屋,就看到老煙袋正靠墻坐在院子里。

他手里支著那根煙袋鍋子,里面煙絲冒著火星子,一明一暗地閃動著。

在他對面,那個木訥的年輕人端著個小板凳坐著。

渡鴉只是看了一眼,就打算飛走了。

這時,卻突然聽到下方那個名叫土勒的年輕人,開口問道:“阿爸,你怎么下午從山河賭坊回來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聽到這個,袁銘就不急著走了,控制著渡鴉落在了兩人身旁的樹枝上。

老煙袋沒有立馬回答他的話,而是繼續沉默地抽了幾口煙。

“阿爸……”土勒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兒啊,咱們可能攤上事兒了。”老煙袋吐出嘴里的煙氣,長長嘆了一聲,說道。

“怎么了,阿爸?出了什么事啊?”土勒聽他這么說,臉色頓時一變,連忙拉著板凳,靠近老煙袋了幾分。

“還記得以前,你問過阿爸,咱們家怎么突然變的有錢的?”老煙袋問道。

“記得,不過阿爸只說是碰上貴人了,從來不肯說是咋回事。”土勒點點頭,老實巴交地回道。

“唉,今天阿爸就告訴你是咋回事。”老煙袋又是一聲長嘆,將煙袋鍋子在腳邊磚地上磕了磕,把煙熄了。

土勒咽了口唾沫,聚精會神聽了起來。

“那時候,阿爸還是個沒人看得上眼的撿尸人,本來日子一直苦哈哈的,直到在河邊遇到了一具尸體……”

老煙袋講起故事,講得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不止是土勒聽得入神。就連袁銘也通過渡鴉,聽得停下了修煉。

只是聽著聽著,他的心里不由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

等到老煙袋講完自己怎么用那年輕人身上的寶貝,換來現在這份家業,土勒木訥的臉上也不由浮現出神情復雜。

“阿爸,你當時是不是知道他還活著?”土勒問道。

“知道……知不知道有分別嗎?我那時候不撿他,他鐵定也是個死。何況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或許正是因為我撿了他,他才活了下來。”老煙袋先是點頭,隨后又苦笑搖頭。

說完之后,他又補充了一句:“阿爸這么做,也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袁銘聞言,暗自搖頭,這不就是為了良心過得去,自我安慰的話嘛。

“我知道。”土勒卻是連連點頭,表示認可。

盡管有點同情那個可憐的倒霉蟲,可他也依舊不覺得自己阿爸做錯了。

“后來沒過多久……那人又來到了鎮上,我碰巧遇到了。結果發現領主大人發布尋人啟事懸賞他,我就又報了官。可惜后來沒找到他不然就能拿到大晉使團給的一筆豐厚賞金了。”老煙袋繼續說道,顯得很是遺憾。

“原來是他……”袁銘恍然想起了城門口,告示欄上那張字跡模糊的尋人告示。

“他是什么人呀,怎么大晉使團還要找他?”土勒疑惑道。

“這我怎么知道?”老煙袋搖了搖頭,說道。

土勒聽到這里,只覺得那人遇到阿爸是真的倒霉,但心中又很是不解。

“阿爸,你說的這些,跟你一下午都心事重重的樣子,有啥關系?”土勒問道。

老煙袋看了一眼他,視線又轉向了后院的方向。

袁銘透過渡鴉看到這一幕,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因為眼下整個后院,只住了他一個人。

“我說的那個貴人,現在就住在后院。”老煙袋緩緩說道。

“什么?”土勒大驚,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瞎咋呼什么?”老煙袋見狀,揚起煙袋鍋子就要敲他腦袋。

“那他,會不會是來報復的?”土勒扶起板凳坐好,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指著后院問道。

“應該不是,不知道為啥,他好像不認識我,似乎也忘記自己以前來過鐵虎鎮了。”

老煙袋說到這里,臉上的皺紋皺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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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仙師在上

與此同時,后院的房間里,袁銘內心翻江倒海,腦海里不少碎片的回憶,開始勾連起來。

從先前神魂附體在馬夫王順身上得到的消息,聯想自己的那些記憶片段,再結合老煙袋嘴里繪聲繪色的“故事”……

他隱約間,對自己失憶前的經歷,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他作為中原大晉國那位袁將軍之子,在跟隨大晉使團出使南疆的途中,被那個記憶里的短發少年提刀追殺墜河,之后被老煙袋撿到后賣入墓園,后來不知為何活了下來,又來到了鐵虎鎮。

在鐵虎鎮被老煙袋舉報,他不知如何脫逃了,最后出現在了那個山洞里,失去了記憶,和那些野人一起,被胡扎抓回了碧羅洞,成為了披毛獸奴。

這條線看似已經頗為順暢了,但里面卻還有太多空白的記憶片段,失之毫厘,結果就會謬以千里。

袁銘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來驗證自己的猜測。

前院里,土勒松了一口氣,說道:“不是來報復的就好,反正他明天就要走了。”

“是啊,今天下午聽豬油渣那廝說,這個人不簡單。要是真給他知道了,咱們就完了。唉,幸好豬油渣見好就收,不然真惹急了他,就麻煩了。”老煙袋有些后怕道。

土勒也知道自己阿爸這一年來,合伙豬油渣做的營生,忍不住勸道:

“阿爸,咱們家現在家底還行,早就不用過苦日子了,還是安安生生過日子吧,以后別干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了,你看現在都沒人愿意嫁到我們家了。”

“阿爸是窮怕了……唉,不過你說的也對。等過一陣阿爸就找人給你說一門親,到時候這個白玉指環就傳給伱。”

老煙袋說著,從自己煙袋桿上,摘下來一個纏滿紅繩的圓環。

拆開上面的紅線后,里面就露出來一個猶如羊脂的白玉指環,在月光的映照下泛著淡淡的輝光。

袁銘透過渡鴉看到這個玉環的一瞬,只覺此物無比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但他已經猜到,這白玉指環多半是他的舊物。

袁銘此刻心中雜亂煩悶,已經沒了繼續看下去的心思,很快就召回了三只神魂渡鴉。

他站起身,作勢就要沖到前院,將這對貪婪的父子好好懲治一番。

可當他拉住門栓的時候,忽然想起離開碧羅洞前,方格師兄的交待,不能隨意傷害凡人,只得硬生生將這股邪火壓了下去。

但一想到老煙袋的所作所為,又覺得不能輕饒了這老家伙。

“有了,就這么著……”

他皺著眉頭思量了片刻之后,忽然眼眸一亮,計上心頭。

第二天一大早,袁銘早早起了床,來到了屋外的院子里。

老煙袋一直惦記著趕緊送走袁銘這個瘟神,也一直留心這邊的動靜。

聽到后院的聲響,他馬上就趕了過來。

可等到了以后,老煙袋并沒有看到整裝待發的租客,而是看到袁銘正背著手在后院里面轉圈,低著頭,一副在找東西的模樣。

“什么東西丟了嗎?要不要我幫忙?”老煙袋趕緊上前,開口問道。

袁銘像是才發現他過來,抬起頭時,眼中閃過意外之色。

“沒,沒丟什么……您忙您的,不用管我。”袁銘打了個結巴,一擺手,說道。

老煙袋聞言,自然不信,但又不好多問,心中升起疑惑。

“小兄弟,是今天就要離開了嗎?早上我已經飲過馬,也喂過草料了。”他訕笑著說道。

“多謝掌柜。您先去忙吧,我這邊收拾好了,就去前面結賬。”袁銘擺了擺手,聲音有些煩躁的樣子。

老煙袋看得出來,袁銘這是有意在打發他離開,心中越發疑惑起來。

他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后院的隔墻邊,穿過門洞去了前院。

袁銘見他走了,便又低頭在地上尋找起來。

這時,一雙眼睛從后院隔墻的孔隙里,朝著這邊打量了過來。

袁銘不動聲色地嘴角微微一扯,他如今的神識已經能夠覆蓋方圓五丈的范圍,自然知道老煙袋正躲在隔墻外偷看。

不過,他卻毫不在意,依舊像是渾然不知一樣,在地上尋找著什么。

不一會兒,他俯身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了一塊龍眼核大小,周身遍布坑洼的石頭,捧在手心仔細打量了一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大松一口氣的樣子。

隔墻外,老煙袋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卻是疑竇叢生。

他不明白袁銘這一大清早的正事不做,在滿院子里找一塊破石頭做什么?

然而這時,他就看到袁銘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朝著朝陽初起的地方左右走了幾步,然后雙手合十,將那塊石頭夾在掌心,沖著四方天地拜了起來。

一圈過后,就見袁銘嘴唇不斷開合,似乎是在念誦著什么。

但因為離得太遠,老煙袋什么也沒聽清。

“這小子怕不是失心瘋了?神神叨叨地,搞什么鬼?”

他暗自罵了一聲,正打算離開時,忽然看到袁銘合十的雙手緩緩張開,里面竟然有一縷縷金色光芒亮了起來。

老煙袋的眼睛頓時瞪得滾圓,滿臉的錯愕神色。

緊接著,他就看到袁銘雙手徹底打開,里面露出了一塊龍眼核大小,坑坑洼洼,麻麻賴賴,金光燦燦的金疙瘩。

看那模樣大小,和袁銘先前地上撿的那塊石頭,幾乎一模一樣。

老煙袋的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他用雙手捂著自己的嘴,才沒讓自己喊出聲來。

“點石成金啊,這是神仙才有的手段啊。”老煙袋心中狂呼。

他為自己的機警叫好,為不經意間看到了這等神跡,感到難以遏制的激動和興奮,但很快,內心就涌起了一股強烈的占有欲。

“我要是也會這法術,就再也不會變窮了吧?”老煙袋心里一遍遍問自己。

只是激動過后,他又很快冷靜了下來,本能地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眼花,會不會是障眼法?

但等他再去看時,袁銘的身影已經不在院子里,而是回到了屋內。

不過片刻功夫,袁銘又從屋里出來,關上了房門,似乎是打算離開了。

老煙袋見狀,連忙跑到前院,又折返回來,假裝與正往前院來的袁銘恰好碰見。

“呀,客人,您這就要走了?”老煙袋故作疑問道。

“是啊,得先去找人,以后有機會再來吧。”袁銘笑著回應道。

“哦,好吧,那我先去給您牽馬。”老煙袋忙點頭哈腰地說道。

“不著急,不著急,我先把住宿費用給您結了。另外,還想麻煩您點事。”袁銘笑著說道。

“您太客氣了,有啥事直說就行。”老煙袋連忙說道。

“這不是先前在吉祥賭坊把銀幣輸得差不多了,手上零用錢不夠,想問問看鎮上有沒有錢莊當鋪啥的,想用手頭的金塊兌點銀幣用。”袁銘隨意說道。

一聽此言,老煙袋眉頭一蹙,思索一陣后說道:“您說的錢莊倒是有一家,不過那是個放高利貸的,黑心著呢,去他那里兌換,保準吃虧。”

“管他黑不黑心,咱這孤身在外的,不就是圖個方便。只要能按八成以上比例兌換,我就能接受。”袁銘笑了笑,竟滿不在乎道。

老煙袋聞言,心里不禁犯起嘀咕。

八成就能兌換,一下折了兩成金子,難道真的是石頭變的金子,一點不心疼?

“掌柜?”袁銘見他有些發愣,不由招呼了一聲。

“唉,既然您都這么說了,您要是放心的話,不如就讓我替您跑一趟?他們看在熟人的面子上,多少也會收斂些,能幫您多兌點銀幣回來。”老煙袋一臉誠懇,小心地試探問道。

“也行,那就麻煩掌柜了。”袁銘聞言,似乎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點頭道。

說著,他從袖里摸出那塊龍眼核大小的金塊,遞給了老煙袋。

后者搓了搓手,連忙接了過來。

他拿著金疙瘩,掂量了一下分量,放到眼前仔細查看,最后又送到嘴邊咬了咬,得出了結論,沒毛病,是真的。

這一下,他心中就更不淡定了。

自己的這個“貴人”,真的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啊!

袁銘盯著他,從其眼神的變化中,察覺到了老煙袋的情緒變化,心底暗暗發笑。

自己不過是提前準備好了金疙瘩,又找了塊差不多的石頭,再用儲物袋憑空存取的能力,來了一手偷天換日,一下就將老煙袋給糊弄住了。

但真正讓老煙袋中招的,實際上還是他本性上的貪婪。

人一旦貪了心,就容易迷了眼。

眼見老煙袋在原地躊躇,始終沒有離去,袁銘便輕咳一聲,又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掌柜,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就算了,我自己去兌換,少個一成兩成,于我而言,其實也沒有太大關系。其實我對錢沒興趣,但對花錢還是有興趣的。”說著,他就要拿回那塊金疙瘩。

老煙袋這時終于不再猶豫,當即雙膝一軟“撲通”跪地,納頭便拜。

“仙師在上,受我一拜。”老煙袋說是一拜,卻連著“咚咚咚”磕了七八個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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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點石成金(春節快樂)

“啊呀,老掌柜,您這是做什么?快起來,快起來……”袁銘故作驚訝,連忙上前攙扶。

然而,老煙袋卻是執拗地不肯起身。

“仙師,先前我都看到了,這塊金疙瘩是您用神仙法術,將院子里的石頭給變成的。”老煙袋匍匐在地,頭也不敢抬的說道。

袁銘聞言,扶著老煙袋的胳膊,動作一僵。

老煙袋立馬感受到了他的些微變化,以為是自己拆穿了以后,震驚到了袁銘。

“仙師切莫怪罪,小老兒不是有意冒犯,實在是無意間看到的,此事天知地知,絕不敢叫第三人知曉一星半點。”他連忙又告罪說道,頭也跟著更低了下去,臉都已經貼在了地面上。

這時,袁銘松開了攙扶他的手,站直了身子,卻沒有開口。

院子里突然陷入寂靜,老煙袋看不到袁銘的表情變化,也吃不準他會如何看待自己,一時間有些后悔,有些懊惱,額頭的汗水也不由流淌了下來,在腦袋周圍形成了一小圈水印。

眼見壓迫感已經足夠,袁銘這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唉,我以為已經避開了人,結果還是被你看到了,也是命中有此一遭。罷了罷了,這塊金子就當是住宿的費用,贈予你了,也算是了卻了你我這段緣分。”

袁銘這番話一出口,世外高人的形象立馬就立了起來。

老煙袋心肝兒猛地一顫,此刻已經是深信不疑了。

“仙師,小老兒不貪財,不敢要仙師金子,但自小對于仙術十分向往,只求您能開恩,教我一手點石成金的法術,小老兒便此生無憾了。”他沒有起身,反而磕頭如搗蒜,誠懇請求道。

“伱這是……”袁銘顯得很是為難。

“仙師,求求您教我仙家本領!”老煙袋的頭砸在地上,“咚咚”作響。

“實不相瞞,當初教我術法的仙師曾說過,點石成金術絕不可在外人面前施展。一旦無意間被人看到,必須給予厚報,了卻因果。你若真想學,我也不是不能教給你,只是……”袁銘見火候差不多了,才開口說道。

“仙師有什么要求,盡管提。”老煙袋見有機會,連忙抬起腦袋,跪著的雙腿朝袁銘挪動了幾步,說道。

“不是說有什么要求,只是想要學這點石成金術,須要身無分文,陷入困頓之境,如此心境下,才可以真正參悟,否則術法難成。所謂法不輕傳,救急救困,便是如此。”袁銘倒背著雙手,目光平視前方虛空,緩緩開口說道。

老煙袋聞言一愣,細細揣摩后,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只是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攢下的家業,心中卻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差不多一年前左右,我在一個墓園里赤條條醒來,要不是遇到了那位老仙師搭救,只怕早就已經沒了性命。”袁銘繼續編故事,有些感慨地說道。

趴在地上的老煙袋聽到這話,心肝兒再次猛地一顫。

可緊接著,就聽袁銘繼續說道:“老仙師見我陷入困頓,身無分文,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符合修煉點石成金術的資質,也是憐憫我的遭遇,才將這術法教給了我。而你現在生活富足,無法切身體會這種心境,自然是學不會的。”

老煙袋見袁銘并未提及更多關于墓園的事,這才稍稍放心,但很快又動起了歪心思。

“仙師,那我要是把財產全都轉贈他人,自己身無分文,是不是就能學了?”老煙袋抬起頭,仰著脖子看向袁銘,問道。

“可以。”袁銘點了點頭。

老煙袋心中大喜,若是有了這等法術,自己這點財產算什么?還不是動動手指頭,就能賺回來的事。

“那仙師,學會了這點石成金術后,是不是就不用繼續身無分文了?”老煙袋謹慎問道。

“這是自然,你看我像是身無分文的樣子嗎?”袁銘輕笑一聲,反問道。

“不像,不像。”老煙袋連連說道。

他心里已經盤算著,先把自己的財產,全都過繼給兒子,再來學術法,那可不就是兩全其美,萬無一失了嘛。

“不過我得提醒你,真要學點石成金術的話,不只是你自己,你的親屬也不能有任何財產,必須是真正身無分文的困頓之境,否則道心不堅,徒勞一場。”袁銘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當即開口說道。

聽聞此言,老煙袋眉頭一鎖,頓時又猶豫了起來,臉色一陣陰晴變換。

但很快,他就打定了主意,干脆心一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仙師傳我仙法,也是不易。既然不能留分毫財產在身,索性我就將這所有家財,轉贈給仙師您,只求您傳我點石成金之術。”老煙袋再次叩首。

“我雖對錢沒興趣,不過你真心至誠,看來的確與我有緣。此法傳于你之后,你也要切記,施法之時,不要被外人看到。萬一被看到,也需滿足他的愿望才可。”袁銘微微頷首,囑咐道。

“我一定謹記,一定謹記。”老煙袋心中大喜,連連叩頭。

“起來吧,既允了你,我就姑且在此再暫歇半日。你且去做準備,回來我就將口訣和施術要訣教予你。”袁銘說道。

“仙師,勞您在房中稍侯。”老煙袋磕了一個頭,起身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沒過多久,老煙袋就抱著一個深紫色的木匣子,趕了回來。

他一進到房中,就轉身關上了房門,旋即將那個頗為厚重的木匣,放在了袁銘的桌上。

“仙師,這里的,是我的全部身家了,分毫不留,全都贈與您。”老煙袋因為走的有些急,微微喘息道。

袁銘并未打開,只是隨手一撫,木匣便憑空消失了。

老煙袋看到這一幕,瞳孔都不由放大了些。

這是什么?這真是神仙本領啊!

袁銘神情沒有絲毫變化,越發有了世外高人的風范。

“第一次嘗試,你的身上切不可再有絲毫金銀玉器,這些都會導致術法的失敗。”袁銘說完,眼睛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老煙袋手上的煙桿。

“要不是仙師提醒,差點把這個忘了。”后者先是一愣,旋即恍然道。

說著,他就摘下掛在煙桿上的白玉指環,拆掉纏在上面的紅線,將之放在了桌上。

袁銘隨手一撫,玉環也隨之消失。

“施術口訣,只能心記,不能筆抄,你要好好記下。”袁銘看了他一眼,開口說道。

老煙袋聞言,連忙點頭。

袁銘略一思索,便結合自己看過的功法,編了幾句類似于“天靈靈,地靈靈”之類的口訣,教給了老煙袋。

老煙袋年紀雖大,在此事上的記性,卻好的出奇。

袁銘只教了兩遍,他就牢牢記住了。

“你需要謹記,施展此術時,必須是每日朝陽東升之時,要在院中尋一開闊地方,一邊腳踏罡步,誠心禮敬四方天地,一邊吟誦口訣。”袁銘叮囑道。

老煙袋回想起袁銘早上一邊在院子里轉圈,一邊念念有詞的模樣,心中恍然,連忙點頭如搗蒜。

“第一次施法尤為重要,前一天就要齋戒沐浴,一定要做到身無分文,且心念誠摯。第一次施法要是失敗的話,有違天道,后面就再也不可能成功了。”袁銘演示了一遍罡步走法,而后繼續說道。

老煙袋聞言,連連點頭,按捺住自己心中的興奮和急不可耐的情緒。

施展此等仙術,就應當有如此繁復儀式,否則就太兒戲了。

“現在起莫食葷腥,燒好熱水,晚上沐浴凈身,等待明天的初陽即可。時間差不多,你我塵緣已了,也得上路了,保重。”袁銘說著,便站起身來。

“仙師何不再留一晚,讓我再好好招待一番。”老煙袋聞言,連忙說道。

袁銘聞言,突然板起一張臉來。

“我為你不惜花費半日光景言傳身教,怎么,你不信我?”他故作慍怒道。

“不敢,不敢。”老煙袋連忙叩首,見識過了袁銘的神仙手段,他是真的不敢,只是心中仍隱有一絲忐忑。

袁銘早就瞧出了老煙袋心思,隨手一揮,那只紫色木匣就憑空出現在了老煙袋身前。

“你若不信,只管留下這些財貨,我也已經滿足了你的愿望,了卻了我的因果,再無負擔,你我就此別過便是。”袁銘說完,起身便走。

“仙師……”

他的手剛碰到門,身后就傳來了老煙袋的叫聲。

只聽其語氣急切道:“不敢不信仙師,既然仙師要走,小人就不強留了,還請帶走這些身外之物。”

袁銘心中偷笑,臉上還得維持古井無波的高人神態。

“欲者貪,妒者嗔,愚者癡,唯信者達矣……”他口中吟誦一聲,收起地上的木匣,開門甩袖走了出去。

“恭送仙師……”老煙袋連忙起身相送,此時的他,心中的最后一絲顧慮全消。

袁銘離開之后,老煙袋依言沐浴凈身,將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為了以防萬一,甚至連晚飯都干脆不吃。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激動得難以自持,以至于整夜都沒睡好,若是可以的話,恨不得現在就把太陽給揪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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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九里廟

第二天,天還未亮,老煙袋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在院子里來回踱步,等待日出。

足足等待了有大半個時辰,才終于看到東邊天空,亮起了晨曦的光芒。

今日的老煙袋換了一身干凈衣裳,難得沒有隨身帶他的煙袋桿,兒子也早已經被他警告過,中午之前都不許到后院來。

在院子中央,擺著一塊他從別處找來的石頭,足有獵狗腦袋那么大。

原本他是想找一塊磨盤那么大的石頭來的,只是考慮到第一次施法不宜太過貪心,才沒有真那么去干。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后如袁銘交待的那樣,先在東方點了一炷香。

隨后,老煙袋便開始學著前一日袁銘的模樣繞著院子,腳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詞,朝著四方天地禮敬朝拜。

一圈走下來后,他來到那塊挑好的石頭旁,雙手覆蓋在石頭上,雙目緊閉,誠心祈求。

片刻之后,他深呼了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期待著神跡降臨。

然而,他手下的石頭,沒有金光亮起,依舊是黑乎乎,臟兮兮的模樣。

“失敗了?”

老煙袋只覺腦海“嗡”的一下眼前猛地一黑,幾乎昏死過去。

他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卻仍是有些恍惚。

“仙師不會騙我的,一定是哪里出錯了……對,對,一定是我的步驟沒弄好……再來,再來一次。”老煙袋恍惚地嘟囔一聲,當即再次施法起來。

又進行過一遍儀式之后,結果,當然還是失敗的。

石頭依舊是石頭,沒能變成金子。

老煙袋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猛地一拍腦門。

“仙師,說他當時赤條條的,沒錯,一定是我這衣服太過華貴,與金銀財物無異了。”老煙袋一邊嘀咕著,一邊把自己扒了個精光。

“這次一定行了。”他默默給自己打氣,已經完全忘記袁銘叮囑過機會只有一次。

第一次不行,以后就都不行了。

老煙袋已經顧不得這些了,若是失敗,就意味著他將輸掉所有。

他輸不起。

此刻渾身光溜溜皮膚黝黑的老煙袋就像是一只十萬大山里的猴子,滑稽可笑。

他重復著那注定不可能有用的儀式,再一次禮拜天地。

只是當他睜開雙眼時,所有期望再次被狠狠擊碎,石頭依舊還是石頭。

“怎么會這樣……”老煙袋頹然坐在了地上,難以接受。

可就在這時,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緊接著老煙袋就看到自己兒子,小跑著從外面沖了進來。

“混賬東西不是叫你中午之前,不許進來后院的么?”老煙袋勃然怒道。

土勒在看到他爹一副赤條條的模樣后,也不禁愣住了。

老煙袋拾起地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穿好,就看到七八個身穿黑衣的魁梧大漢已經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老煙袋慌忙綁好衣帶,怒斥道。

罵完之后他才發現,這些人竟然全都是吉祥賭坊的打手。

“阿爸他們非要闖進來,說是來收鋪子的,我……我擋不住。”土勒哭喪著臉,委屈巴巴道。

“你們知道,我跟你們老板的關系吧?”老煙袋緩和了一下神色,挺了挺胸板上前問道。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爽朗笑聲。

“老煙袋,咱們關系再怎么好,也要親兄弟明算賬不是?你的這家鋪子現在是我的了。”尤豬渣從外面走了進來,手里揚著一張蓋有鈐印的紙張,赫然是一張房契。

“你說什么?”老煙袋聞言一愣,滿眼的難以置信。

尤豬渣又從袖子里拿出幾張紙,說道:“我說,你的雜貨鋪和客棧,還有那幾塊地現在都是我的了,中午之前你就從我的客棧里搬出去吧。”

老煙袋顫顫巍巍走到尤豬渣跟前,仔細看了一眼,發現他手上拿著的房屋地契,赫然全都是自己的。

他只覺一股熱血上沖雙眼瞬間遍布血絲。

“不,不是真的,你騙我……”老煙袋瞬間失了心神,揮舞著雙手就朝尤豬渣手里的房契抓了過去。

尤豬渣早有防備,往一旁閃躲。

周圍的打手們立即一擁而上,將老煙袋給架了起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叉出去。”尤豬渣揮了揮手隨即走入后院,四處打量起來。

昨天那個年輕人,用十分公道的價格,把這些房屋田地兌給了他,只提了一個要求,必須今天早上日出以后再來收房。

他這一筆生意大賺,對于這種無傷大雅的小要求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鐵虎鎮主街外的一條背巷里,老煙袋一家三口坐在別人家門口的石階上,個個面色晦暗,一臉苦相。

一直負責照看雜貨鋪的老太婆到現在也沒弄清怎么好好的,自家的鋪子和田地,就成了別人家的?

老煙袋則還沒從先前的打擊中清醒過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被老太婆的一句句追問,弄得異常煩惱,憋在心里的那口氣,怎么都無法咽下去。

老煙袋猛然站了起來,目光直勾勾盯著前面的院墻,一頭撞了上去。

好在身旁的兒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裳,將他拉了回來。

土勒死死抱住老煙袋,嘴里連連喊道:“阿爸,不行啊,你可不能死啊。”

“家都敗光了,還活個什么勁兒……”老煙袋痛苦哀嚎。

“阿爸,我還有錢,我還有錢,咱們還能過活。”土勒連忙叫喊。

聽聞此言,老煙袋和老太婆都是一愣。

土勒見他不掙扎了,心頭一松,連忙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布袋,從里面倒出來了十枚銀燦燦的銀幣。

“阿爸,你平時把錢看得緊,這是我自己攢的私房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

“哎呦喂,真是我的好兒子……”老太婆幾乎帶著哭腔喊道。

老煙袋卻是愣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他滿臉苦澀,一把打掉了土勒手上的銀錢,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

“原來是你……兒啊,你害苦我了,都怪你啊……”

老煙袋傷心萬分匍匐在地哭嚎不已。

此時的袁銘自然早就離開了鐵虎鎮。

老煙袋只是他下山時遇到的一段小插曲,尋香才是眼下最重要之事。

他按照賭場老板告訴的方位離開鐵虎鎮,往北行了二三十里,一座頗為高大山峰出現在前方。

根據袁銘先前在鎮上買到的地圖,知道這座山名為“九里山”,因為從山腳到山頂的路程有九里而得名,山坳內有一座頗大的寺廟,名為“九里廟”。

袁銘走在山道上,發現一路上進山上香的南疆百姓絡繹不絕,距離老遠便能聞到香燭煙火的味道。

“看來就是這里了!”袁銘暗道一聲,混在進香人群中,踏進了寺廟。

九里廟規模頗為宏大前后足有四五座院落,不少墻壁已經斑駁,顯然已經有些年月。

穿過兩道大門,袁銘穿過一處熙熙攘攘的廣場,來到主殿門外,殿內聳立一座高大神像,通體烏黑,人身犬首,右手持著一柄長劍,左手拿著一面怪異的扇子,作仰天長嘯狀。

香客們依次上前,跪拜神像,上香祈禱,煙香裊裊。

袁銘在人群中聆聽片刻,基本弄清楚了這人身犬首的神祇名為“犬牙神”。

他這段時間在南疆尋香期間,對這里的神祇也有了一定了解,北域五族各有信奉的神祇九里山附近的居民基本都是卡司族,這座寺廟正是供奉著卡司族的“犬牙神”。

此廟的神像據說許愿非常靈驗,深受附近一帶百姓的信奉,歲歲香火不斷。

袁銘隨著人群,給犬牙神上了一束香,又向旁邊的柜子里捐了一大把銅幣。

“多謝施主,犬牙神大人會保佑你平安康泰。”旁邊一名廟祝朝袁銘行了一禮。

此人身材頗高,手腳粗長,虎口帶有老繭,似乎修習過刀劍武藝。

“多謝廟祝大人,在下今日來此,除了供奉犬牙神大人,尚有一事相求不知是否方便?”袁銘還了一禮,說道。

說話間,他摸出十枚銅幣悄然塞進廟祝懷里。

廟祝眉宇間多了一絲笑意,不置可否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可否借一步說話?”袁銘看了一眼依舊絡繹不絕的香客,問道。

廟祝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帶著袁銘來到一處角落。

“施主有何事?還請直說。”廟祝說道。

“在下想尋一人,名叫烏桑,若是閣下知曉去處,能否告知?”袁銘問道。

“不曾聽說過,廟內有施主所言之人。”廟祝聞言,略一思量后說道。

“那人約莫半年前來此,三十多歲年紀,方面大耳,尤擅制香,許是隱去了姓名,還望閣下好好回憶一下,在下必有厚謝。”袁銘說著摸出一枚銀幣,又要塞給廟祝。

“我在這廟內已待了足有三四年了,上至主持,下至小童基本都算熟識,確實不曾見過施主所言之人,還請施主去別處問問。”這一次,那廟祝卻身形微側的避開了袁銘塞銀幣的舉動,告罪一聲后,轉身離去。

袁銘望著廟祝背影,緩步回到了大殿門口,若有所思的環視了一圈,隨后轉身朝廣場外走,當轉過一個墻角之時,一只黑色渡鴉從其身上飛出,朝著大殿屋檐飛去。

袁銘腳步不停直接朝著不遠處的一座偏殿方向走去。

此處是供香客喝茶的地方,袁銘找了一個無人的座位坐了下來,在桌上取了茶壺茶杯,自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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