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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言歸正傳] 我師兄實在太穩健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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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6:3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八十九章 仙子凡心

  李長壽被吞,通天教主現身救援卻被西方教二聖所阻,暗中丟出了青萍劍,並以劍鞘鎖死鯤鵬。

  這把截教鎮教寶劍,卻落去了雲霄手中。

  看那雲霄。

  白裙不飄、長髮不舞,俏臉無怒、目光冷冽,身形持劍下墜。

  於混沌海邊緣留下道道殘影,在那鴻蒙巨獸脖頸正上方帶出數十道氣旋!

  青萍劍蕩起千丈寒光,將那鯤鵬龐然身軀砸得向下一沉,寒光破開厚皮,濺出漫天血幕!

  劍光閃,幕布一般的血浪被從中斬斷,雲霄仙子身形橫飛,手中青萍劍極快潑灑,甩下道道劍影,在鯤鵬脖頸打出道道如深谷般的血痕!

  疾!

  雲霄也不知自己為何這般憤怒,但當她看到李長壽即將奪到鴻蒙紫氣,卻被鯤鵬一口吞沒……

  芳心失了分寸,仙魂犯了殺劫。

  【『前輩,我這海神廟如何?』

  還記得那南海之濱安靜夜晚,扮作老相的紙道人就這麼含笑說著,嗓音有種故意偽裝出的蒼老,卻不敢抬頭直視。】

  雲霄輕抿著嘴唇,目中神光有一瞬恍惚,隨之便恢復那般堅定。

  滿是殺意的堅定!

  青萍劍左右翻轉,混元金斗相伴身側,三千青絲染了血痕!

  「嗯嗡——」

  鴻蒙巨獸低頭發出一聲略帶淒慘的呼喊,浩瀚法力噴湧,將束縛牠頭部的乾坤鎖鏈直接繃斷。

  一股股黑氣自牠渾身各處湧出,轉眼就將玄都城外的虛空填滿,侵染了混沌海邊緣。

  劍光疾閃,青萍劍攪起無邊黑氣,那持劍的白衣仙子身影不停,道道劍痕在身周凝成,而後下沉印入鯤鵬的厚皮。

  她已將鯤鵬脖頸打得血肉模糊!

  正此時!

  鯤鵬背部白光閃耀,黑白交錯的陰陽二氣凝成無數黑白流星,隨大法師袖袍揮舞,悍然砸落!

  五色神光凝成的神鳳反覆衝撞,轟的鯤鵬身軀左右搖晃,孔宣身影匯入神鳳中,神鳳展翅高啼,身軀猛增數倍!

  一抹金光掠過那群此刻啞火的大能頭頂,金靈聖母口中罵道:

  「混賬!把長庚吐出來!」

  金靈聖母旋即化出六臂法身,金光疾閃,直刺鯤鵬緊閉的雙目,又於鯤鵬眼皮劃過,犁出一條深深的傷痕!

  龍虎如意化出蒼龍白虎四象神獸之虛影,狠狠砸在鯤鵬額頭,打得鯤鵬不斷低吼。

  鯤鵬奮力掙扎,身軀朝混沌海『緩慢』退去。

  「定!」

  忽聞一聲大喝,趙公明身形出現在鯤鵬正前,二十四顆大星閃耀,海浪呼嘯之聲響徹玄都城內外,鯤鵬身形再次被阻!

  幾道流光飛閃!

  無當聖母、龜靈聖母出現在鯤鵬頭部左右,前者手中放出一張寶圖,圖內顯化出萬千凶獸,對鯤鵬身軀撕咬。

  後者口中吹奏玉笛,一層層玄妙波痕擴散開來,似乎在搜尋鯤鵬的元神之所在。

  水藍光芒中,白澤身影出現在趙公明背後,化作瑞獸之形,額頭三只彩羽綻出七彩光華。

  只有白澤未用攻伐神通,而是在感應李長壽的吉凶。

  又有數道身影自側後方而來。

  手持神火罩的太乙真人放出九道火龍,皺眉注視著鯤鵬那不斷顫抖的可怖身軀。

  太乙無奈發現,自己的仙識竟然無法觀察鯤鵬的整個形貌,只能在心底搜羅一些,可以刺激到鯤鵬的話語。

  反觀玉鼎真人,此刻顯露出了此前從未展露過的道韻,竟讓白澤與太乙都感覺到了淡淡威壓。

  一口玉色寶鼎懸浮於玉鼎頭頂,寶鼎飛速旋轉,玉鼎雙手掐印,口中輕喝:

  「洪荒宇宙,千變萬化!

  唯心所顯,不外如是!」

  玉鼎真人背後,先是如神鳥展翼般,撐開一張淺藍色光幕,萬千仙劍自光幕中凝成、前衝,隨後化作一條劍河,對鯤鵬下巴位置猛烈轟擊。

  與此同時,鯤鵬尾部突遭猛擊!

  混沌海中出現一口大洞,十餘身影自其內飛出。

  多寶道人瞪著鯤鵬這如崑崙山般雄偉的龐大身軀,一咬牙,袖中灑出道道流光,自身大道席捲開來,將此地無序的混沌暫時驅逐。

  少頃,混沌海中爆出一連串靈光!

  又有太古蛟龍向前撕咬,六道雷龍糾纏飛襲,數把巨劍肆意揮砍!

  鯤鵬的身軀不斷顫抖,憑藉那浩瀚如四海之水的法力,竟硬抗下了所有攻勢!

  不止如此,他竟還將二十四顆定海神珠掙開,身形再次朝著混沌海『緩慢』退卻。

  道門眾仙各自打出真火,法力匯於法寶,凝成神通,對著鯤鵬狂轟濫炸。

  雲霄劍光更疾,混元金斗打出道道金芒,她似是要將鯤鵬從脖頸處劈開,救出被吞的身影……

  玄都城上空,此前爭奪鴻蒙紫氣的那數十名高手,此時半數已趁亂退走,隱入混沌海中。

  剩下的半數,都是可光明正大在洪荒行走,沒有什麼罪孽罪名的修行之士。

  但除卻五莊觀『地仙之祖』鎮元子,試圖以乾坤道則鎮壓鯤鵬,其他人都只是皺眉注視著這一幕。

  他們,見證了什麼?

  近二十位道門高手圍殺鯤鵬!

  此時最吸引他們注意的,也是對鯤鵬殺傷最強的仙人,自是那身形不斷閃爍的雲霄。

  其次是太極圖、而後便是定海神珠……

  「那李長庚會不會就這麼被鯤鵬滅了?」

  「當太清聖人的玄黃塔無用嗎?

  反倒是鯤鵬應該是內外交困,吞進去容易,吐出來難。

  他的極速再強,怕也難施展了。」

  「道門下了好大的一盤棋。」

  「有些蹊蹺,一真一假兩道鴻蒙紫氣……這裡面,怕是有什麼名堂。」

  「都與你我無關,鴻蒙紫氣也不必多想了,各自回吧,在此地等著稍後被道門弟子清算嗎?」

  幾聲提醒,這群洪荒高手各自點頭,又注視了一陣鯤鵬周遭的各類奇景,方才退走大半。

  少數留下來的幾位,要麼是跟此地的道門高手有交情,要麼是跟鯤鵬有舊怨,投身到了圍殺鯤鵬的行列。

  只是。

  鯤鵬之大,一國裝不下。

  這鯤鵬積累無數歲月的雄渾法力,這無比龐大又無比堅固的身軀,雖已遍體鱗傷,卻依然在朝混沌海滑動。

  如此多高手,如此多寶物,似乎都難以留下他。

  「老師!」

  玄都城中又傳出一聲怒吼,城中掠出一道金線,狠狠砸在鯤鵬面龐正中。

  金鵬,殺至。

  ……

  黑暗,宛若處於絕對虛空中的黑暗。

  『這鯤鵬敢吞自己,果然是有後手。』

  李長壽打量著各處,那一縷鴻蒙紫氣也被鯤鵬挪走。

  李長壽表面有些焦急,心底倒是安靜了下來,開始思索下一步計劃。

  他能感受到,這黑暗周遭有無盡的靈力湧動,一條條大道正在轟擊鯤鵬的道。

  鯤鵬的道為何?

  極大、極速、極惡,是為『極』之道。

  想要撼動鯤鵬的根本,除卻有能壓倒鯤鵬的力量外,別無他法。

  自己此時似乎是在鯤鵬體內的表層,稍後鯤鵬定會想辦法將自己『排出去』,再付出一部分代價遁走。

  那自然不行。

  鯤鵬今日必須出事,最好是融合了那一縷鴻蒙紫氣後,與那一縷鴻蒙紫氣,一同毀於天道無法掌管之地。

  世上萬物都存在某種均衡。

  道祖於世間無敵,但卻不能如六聖一般隨意離開洪荒天地。

  借鯤鵬之手,於混沌海中毀了第九縷鴻蒙紫氣,已是李長壽能想出的最穩妥之法。

  自己只要表露出深深的遺憾與自責,自領責罰,閉門思過個五六百年,此事自可圓回去。

  道祖為何會在此時出手?

  按理說,封神大劫還未正式開啟,自己還有價值,甚至西遊劫難,他也能替天道安排好,沒道理非要現在困縛自己……

  當自己作為天地間的變數被束縛,必會引發大道反震,催生出新的變數。

  一個能通過間接手段利用的變數,總比一個有可能隨時失控的變數,對天道和道祖更有利。

  『道祖這波,應該是在試探自己對天道的態度,杜絕二浪產生。』

  想必,當年為了鎮死浪前輩,天道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左手握緊戮神槍,李長壽雙眼禁閉。

  空明道心重啟,進入賢者時刻;

  李長壽右手並起劍指,抬手點在自己額頭,額頭立刻浮現出一抹淺綠色的亮光。

  底牌:借天眼!

  淺綠色光芒自黑暗中席捲而過,此地、甚至方圓數百里的構造,盡數出現在李長壽心底。

  若將鯤鵬比作一片大地,血肉就是厚厚的岩層,脈絡就如井然有序的地脈。

  李長壽身影一閃,衝到了此地黑暗的邊界,道道漆黑的鎖鏈對他襲來,前方那一層層翻湧的黑氣,凝成了數十隻凶獸的虛影!

  「乾坤無量,破!」

  一聲輕喝,李長壽身周響起陣陣誦經聲,數十隻凶獸接連炸碎。

  頭頂玄黃塔撒落道道玄黃氣息,將那些捲來的鎖鏈不斷崩碎。

  李長壽立刻感覺到此地產生了一股強烈的排斥力,似是要將他從這裡『擠』出去。

  一張火紅幡旗自李長壽背後浮現,周遭的力道瞬間消散,一縷縷宛若劇毒的氣息在李長壽身周化歸無形……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

  離地焰光旗。

  就在這簡單片刻,鯤鵬用了十多種手段要鎮壓李長壽,但都被這兩件寶物擋了下來。

  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鯤鵬當時一發狠,為了搶奪鴻蒙紫氣,將李長壽也一口吞了。

  李長壽自是不會放過這般絕佳的機會。

  小戮神槍輕顫,李長壽點出一縷寒芒,前方黑氣直接炸碎,露出了一片片鮮紅血肉。

  『小徒弟,弄點仙力護住咱本體!這鯤鵬的血髒得很!』

  塔爺的嗓音在李長壽心底響起,李長壽趕緊動手,為玄黃塔套上兩層仙衣。

  他此時應該是在鯤鵬體內較為表層的位置……

  戮神槍攪動,自鯤鵬那比金剛還要結實的血肉中破開一條血路,憑自身感覺不斷找尋。

  一股股法力如潮水般湧來,試圖阻礙李長壽行動;

  一道道類似於域外天魔的黑氣襲來,試圖侵擾李長壽元神。

  李長壽不動如山,見招拆招,速度卻是越來越快。

  終於,他尋到了一處狂湧的河流,那似是鯤鵬體內的一條血管,包裹著濃郁之際的法力。

  李長壽手中小戮神槍一震,直接鑿穿面前血壁,身形化作一縷流光遁入其中。

  水遁,逆流而上!

  目標:鯤鵬心脈!

  或許是因李長壽這一招太狠,此時的鯤鵬開始劇烈掙扎,渾身又湧出漫天黑氣。

  玄都城側旁又有近乎無窮的域外天魔湧來,掩護鯤鵬後退。

  外局勢變得更為混亂,混沌海深處的大道對撞也愈演愈烈。

  李長壽此時被『困』在鯤鵬體內,對此倒是無從感知,但他很快也遇到了難以輕鬆跨越的阻礙。

  在鯤鵬血管遁的正起勁,前方豁然開朗,李長壽立刻停下,甚至還朝著後面退了數百丈,謹慎地打量著前方佈局。

  那波濤洶湧的血河,在前方匯入了一片湖泊。

  這裡並非鯤鵬的心脈,或者說,鯤鵬這麼大的身軀,很可能並不只有一個心臟,應是有一隻『主泵』、無數『小泵』。

  此地明顯是一處為血脈『增壓』之地。

  一座金光閃閃的大殿飄在這湖泊之上,其內散發著強烈的威壓。

  塔爺的提醒也在李長壽心底響起:

  「當心,可能是鯤鵬的元神。」

  李長壽眉角一挑,倒是與他此前預料相差不多,在鯤鵬體內,能阻礙自己去砍他心脈的,也只有元神了。

  當下,李長壽不慌不忙,袖中飛出一只只瓷瓶,在前方接連炸碎,灑出一蓬蓬各色毒粉。

  呂岳出品,必是老毒;

  血脈直達,完全吸收。

  那鮮紅的血河,瞬間就變成了墨色,一股股強烈的大道之毒,朝四面八方的血肉揮散而去。

  「李長庚你夠了!」

  那金殿中傳出一聲怒吼,有個低矮的身影衝出,對著李長壽破口大罵:

  「貧道敬你是那個禁忌的同鄉,好言相請你不理睬,竟還設下這般毒計套貧道!

  你當真以為貧道不敢殺你?

  這裡已是混沌海!待貧道掙脫你那些師兄師姐的糾纏,定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啪、啪……

  李長壽身形自那濃墨一般的血河上飄來,頭頂玄黃塔,背靠離地焰光旗,夾著戮神槍,輕輕鼓掌。

  「這就是妖師的威脅嗎?怕了怕了。」

  鯤鵬元神嘴角微微顫抖,似是在壓制怒火,低聲道:「李長庚,你我本該是盟友。

  你不想知道,那個禁忌是如何死的嗎?

  你不想知道,那本年記後面的內容嗎?

  你難道也不想知道,這天地唯一超脫的辦法嗎?」

  「不想。」

  「你!」

  李長壽緩緩呼了口氣,躲在玄黃氣息後,注視著鯤鵬那暴怒的面容,卻捕捉到了鯤鵬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這鯤鵬,明顯是在拖時間。

  「你在外面應當不好受吧。」

  鯤鵬露出幾分傲然:「憑他們?

  通天教主已被想殺你的西方教二聖阻住,只要太清聖人不出手,誰都攔不住貧道。」

  李長壽緩聲道:「你也不知那禁忌之名,對嗎?」

  鯤鵬話語一塞。

  李長壽長槍挽了個槍花,一步步逼近鯤鵬元神所在金殿,淡然說著:

  「那位前輩怎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於與道祖意見相左,死於與道祖的意識形態之爭。

  道祖付出代價與天道捆綁,對外言說是為補全天道,實際上當時是不得已而為之。

  道祖與天道聯手鎮死了那位前輩,抹掉了那位前輩存在過的痕跡,連你也在被影響之列,說明是動用了與洪荒生靈有關的大道。

  但你又記得這些事,很明顯,是那位前輩在你身上留下了後手。

  你受制於那位前輩,要將一些東西交給我,對嗎?」

  鯤鵬目中閃過難以掩飾的震驚,冷笑道:「不愧是那傢伙的同鄉,你比他還要麻煩。

  你莫非真不想要嗎,他留給你的東西。」

  「那不重要。」李長壽腳下不停,淡然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已經證明了他的路是錯的,我何必重蹈覆轍?

  現在,殺了你比較重要。」

  「哈哈哈!」

  鯤鵬大笑幾聲:「殺我?就憑你!」

  「就憑我。」李長壽身周似有一縷霧氣消散,氣息徒然拔高,身形似乎都變得更為偉岸。

  【底牌:龜息平氣訣・金仙進階版。】

  修為,大羅金仙,二轉!

  李長壽身側,一只大葫蘆緩緩浮現,大葫蘆上方的雲霧凝出一副眉眼,死死盯著鯤鵬元神。

  鯤鵬皺眉喝問:「斬仙飛刀為何在你手中?」

  呼!

  小戮神槍冒出一縷縷水藍色火光,李長壽提槍斜指鯤鵬元神,雙目化作冰藍色,不再對話。

  鯤鵬面色陡然凝重,抬手虛握,兩把長刀在他元神掌中凝成。

  毫無徵兆,李長壽一聲大喝:「請寶貝轉身!」

  斬仙飛刀噴出一抹白光,朝鯤鵬元神急斬而去!

  李長壽自不信鯤鵬元神能這麼簡單就解決,身形飛撲而上,玄黃塔與離地焰光旗光芒大作,小戮神槍直取鯤鵬元神首級。

  其他先不管,將鯤鵬元神打個重傷才是當務之急。

  局勢失控的滋味,對李長壽而言,確實不太好受。

  如李長壽所料,鯤鵬元神被一股黑芒包裹,竟硬生生擋下了斬仙飛刀一擊,只是稍微踉蹌幾步。

  李長壽凶猛撲來,以八九玄功、外加兩件防禦至寶托底,憑小戮神槍之鋒銳,幾乎只是瞬間,就將鯤鵬元神全面壓制……

  激戰,自內而起。

  鯤鵬內外交迫,已是感受到了殞命的危機,身周再次湧出無邊黑氣。

  不僅如此,天魔尊者於混沌海現身,無數域外天魔如海嘯般衝來,它們小半直接衝向洪荒天地出入口,行圍魏救趙之事。

  鯤鵬那龐大的身軀已傷痕累累,但道門眾高手面色卻越發冷峻。

  他們,尚未傷到這鯤鵬的筋骨!

  鯤鵬脖頸處,金光搖曳、劍影如龍。

  雲霄仙子白衣如雪,手持青萍劍舞動乾坤,鯤鵬脖頸已被她削平了小半。

  那劍意不減鋒銳,那倩影殺機凜冽。

  【『此物放你這,我最安心;它們也分陰陽,最是應景。』

  桃花林中,他嘴邊帶著溫和的微笑,將一枚銅錢摁在自己掌心,目中那幾分至今不解的笑意,總歸是那麼溫暖。】

  「莫要讓鯤鵬逃了!我去攔住那幾頭先天神魔!」

  玄都師兄的傳聲,擾亂了雲霄的思緒。

  她手中動作略微一頓,混元金斗撐開一道金色光幕,將席捲而來的域外天魔悉數融化。

  雲霄仙識掃過,見大法師衝入天魔之影中,見太極圖封於玄都城中心;

  見諸多同門各施神通圍殺鯤鵬,但鯤鵬這無比龐大的身軀,已完全沒入了混沌氣息中,其內法力源源不斷……

  似是要脫離重圍。

  雲霄深深吸了口氣,肌膚包裹了一層淺淺的雲霧,光潔的額頭現出一點朱紅,瞳孔映出七彩光斑。

  【把他還給我。】

  嗡——

  青萍劍不斷顫鳴,雲霄雲鬢破開,青絲漫舞,身形化作淺白流星極速砸落!

  劍嘯聲,道則震鳴;

  白光閃,那道白線幾乎在瞬間穿透鯤鵬極厚的身軀,打得鯤鵬顫了三顫,背部濺起道道血泉。

  趙公明見狀一聲怒喝:「滅了這鯤鵬!」

  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回溯而來,嵌入趙公明手中金鞭。

  那金鞭轉眼化作萬丈長短,攜帶二十四大千世界之重,對鯤鵬當頭砸落!

  鯤鵬幾乎破爛的眼皮突然睜開,帶著層層劃痕的眼眸滿是凶惡!

  大道震顫、身軀狂抖,那低沉有力的呼喊聲,能將普通金仙的元神震碎!

  但下一瞬,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突然上演……

  鯤鵬無比龐大的身軀竟轟然崩塌!

  無邊黑氣席捲十方,混沌海邊緣都被墨色浸染,令眾道門高手懵了神!

  鯤鵬……自盡了?

  正此時!

  嗖!

  一抹淺藍色光芒閃過,一頭百里長的大魚突然從黑氣中竄出,在混沌海中一個起躍,魚尾擺動、魚鰭顫動,速度竟無比迅猛,直接消失在混沌海中。

  大魚!

  鯤!

  鯤鵬展翅扶搖九重天之前的形態!

  損八成法力,換一線生機!

  這大魚於混沌海中暢遊無阻,瞬息到達極速,讓一眾高手阻攔不及。

  金鵬鳥立刻就要展翅追上去,但他此時理智尚存,立刻對側旁呼喊:

  「快到我背上!」

  眾道門高手迅速做出反應,全力朝金鵬鳥飛馳。

  但,一抹白影突然不顧一切追了出去,手中青萍劍蘊著青光,讓她的飛速再增加兩截。

  那鯤魚的尾部,青萍劍劍鞘插入大半。

  「二妹!長庚他!」

  「他什麼他!你動作能不能快點!長庚師弟要是被鯤鵬消化了,就什麼都晚了!」

  金靈聖母厲聲訓斥,趙公明一咬牙、一跺腳,趕忙飛向金鵬背部。

  ……

  多久了,多久沒體會過法力不足的感覺了。

  雲霄此時道心不穩,無法去計算自己仙力什麼時候會耗盡。

  任何重寶,除卻自身發揮的威力,想要發揮出威能,都需要煉氣士的法力支撐。

  青萍劍自身的特徵便是『鋒銳』,此前的激鬥、此時的御劍追趕,耗費的都是她的法力。

  雲霄雖有混元金斗,但混元金斗分解混沌氣息產生靈力的速度,遠不如孔宣的五色神光……

  仙識無法在混沌海中擴散太遠,所幸此時尚能維持青萍劍與它劍鞘的聯繫,靠著這牽引之力,與鯤魚之間的間隔在逐漸縮短。

  只需要攔住鯤魚,金鵬自會帶各位同門前來支援。

  雲霄如此想著,目中神光閃爍,散掉此前加持的神通,將法力盡可能供給青萍劍。

  混沌海中沒有規則,她無法判斷與鯤魚具體間距,但兩者之間越來越近,這是青萍劍給的提醒。

  聖人法器,果非輕易可用。

  雲霄吞服了許多隨身攜帶的丹藥,但自身法力依然有些難以接續。

  她自是知道,在混沌海中失去法力支撐,是一件極其危險之事。

  但她此刻……

  管不了。

  管不了自己的道心,管不了自己的衝動,同樣管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份殺意,要剝開這大魚的妖軀。

  奮不顧身,自己這算是奮不顧身嗎?

  雲霄自覺道心亂的很,法力不足的情形越發嚴重,虛弱感誘出了心底的一幅幅畫面。

  自是都與他有關。

  【『在這般基礎上,願意為對方奮不顧身、不顧因果這便是突破,邁入了姻緣境。』

  他含笑如是說,一本正經分析所謂的道侶境界,說的頭頭是道。

  『莫要這般那扭捏……』

  她如是說,當時道心蕩起的微微漣漪,此刻依然十分清晰,他枕在自己腿上時的那份親近,讓她至今也回不過神。】

  那些畫面中,他多是含笑說著,骨子裡帶著幾分從容不迫,不慌不亂。

  但他也有極為脆弱的時候。

  北洲一戰,齊源道長赴死,他躲在自己的混元金斗中養傷,最初半年他一直在昏睡,偶爾醒來幾次。

  那時,自己體會到了什麼是凡人心境,以及後天生靈的情緒。

  道心之痛。

  雲霄至今不知,在混元金斗中,在幾件重寶鎮壓下,與天道隔絕開來的他,到底下了什麼決定。

  但在他鋪開一張空白卷軸前,無意間所說的那兩句話,雲霄自不會忘卻。

  『往前走應該很危險吧,最穩妥的果然還是站在岸上。

  也不知,到了最後,還有誰會陪著我。』

  她當時只是在混元金斗外靜靜坐著,閉目凝神時,嘴微微張開,又化作少許微笑。

  始終還是學不會這般表達,也不必刻意去學著做什麼,煉氣士追求的是遵本心而行……

  不能亂想,即將追上了。

  鯤魚的背影已在仙識探查邊緣。

  法力有些供不上,便是稍後截到鯤鵬,也無法阻下牠。

  雲霄秀眉輕皺,元神之力流過全身,化作一縷縷法力。

  這般雖會虧損心神,卻能讓自己不必停下來調息;稍後只需靜修些歲月,就可填補此時虧損。

  此地並無天魔蹤跡,鯤魚的極速略微弱於鯤鵬全盛時期,但也非誰都能追上。

  若無青萍劍相助,自己確實追趕不及。

  雲霄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借青萍劍之力,加持於金鵬背上。

  但她不知怎麼,看著鯤魚逃出重圍,那滾滾黑霧中沒有李長壽的身影,就忍不住跟了上來。

  很近了。

  極速前游的鯤魚已發現了她的蹤跡,在奮力搖晃尾鰭。

  雲霄本以為自己道心能保持心如止水的,但在靠近鯤魚的一瞬,道心不可抑制的泛起了殺念。

  青萍劍震,白影過雲。

  混沌氣息無所阻擋,一劍劃破破碎道則!

  鯤魚被雲霄衝來的身影撞的身形側翻,那劍光緊跟著掠起,青萍劍盪開沖沖波痕!

  劍光中,雲霄踏著絕美的煙塵,留下道道殘影,劍走龍蛇、血光亂湧。

  鯤魚怒吼,身周震出強橫法力,雲霄身影被阻,這鯤魚卻絲毫不戀戰,低頭猛往混沌海深處鑽。

  雲霄秀眉輕皺,自後急速追趕,但帶出的一抹白影,卻透出幾分柔弱。

  元神之力耗損已有些多了。

  自己或許該停下,等一等金鵬……

  雲霄心底泛起這般念頭,可身子已是不受控一般,朝前方急速追去。

  青萍劍微微顫動,似乎在抗拒雲霄的法力;但雲霄秀眉輕皺,目中毫無遲疑,讓青萍劍歸於穩定。

  迅速接近、衝向前,劍走游龍、盡全力揮砍。

  鯤鵬故技重施,又是靠浩瀚法力震退雲霄;

  雲霄身影一頓,猶自振作精神,再次襲殺而來。

  青萍劍顫鳴中,一縷靈覺在她心底作響:

  「莫要強撐,玄黃塔自可護他周全。」

  雲霄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右手握緊青萍劍,劍尖依然在前指,面色已是無比蒼白。

  虛弱感侵入骨髓,自遠古成道從未有過的疲倦。

  追上去,攔下鯤鵬,等後方馳援……

  追上去……

  追!

  第四次、第五次……十數次追擊。

  青萍劍不斷顫鳴,不斷抗拒,雲霄面容越發蒼白,丹藥散出的靈力,已完全無法填補催動青萍劍所需的窟窿。

  鯤魚背部傷痕累累,那雙可怖魚眼透出的光,卻從惱怒、憤怒,漸漸變成絕望、無力。

  雲霄此刻已無法維持仙識遠距探查,並未注意到這般細節。

  第十六次追擊。

  混沌氣息已近乎成了阻礙,青萍劍已是最後一次容忍她強行催動,元神之力已近乎耗盡,接下來就要燃燒本源、折損道行了……

  但道心卻覺得這沒什麼。

  自己這是怎麼了?

  她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個剛丟了師父,在混元金斗角落中蜷縮的身影,道心依然會隱隱作痛。

  劍光閃,白光留影,雲霄第十六次追上鯤魚,劍鋒滑出道道劍痕。

  鯤魚的身軀竟被直接撞飛,雙目之中的神光收斂,龐大的身軀在混沌海中橫翻。

  停了?

  雲霄身影立刻前行,又在混沌氣息的阻攔下,不斷輕輕搖晃。

  仙識盡力向前擴散,她突然『看』到鯤鵬脊背上拱起的『大包』,看到那『大包』炸碎,一道修長的身影持槍躍出……

  雲霄道心輕晃了下,幾乎跌倒在混沌海。

  青萍劍隔著重重混沌氣息發出清越的劍鳴,剛衝出鯤魚背部,還未來得及收斂嘴角微笑的李長壽聞聲轉身,笑容頓時僵在嘴邊。

  「雲霄!」

  …

  『前輩?』

  『仙子。』

  『雲霄。』

  『雲……』

  雲霄心底泛起些許微弱的心念,一幕幕有些模糊的畫面迅速劃過;

  正當疲倦與虛弱感要侵佔她元神,讓她失去意識前的瞬間,那熟悉的氣息,讓她道心徹底安定了下來。

  雲霄突然回想起了當初,那個在金斗中低頭寫寫畫畫,又禁不住喃喃自語的他。

  當時的自己並未出聲,也沒回答。

  如今這昏暗無名的混沌海,枕著他繃緊又不敢用力的臂彎,雲霄突然想開口,於是最後的力氣化作了那聲回應。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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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29 01:26: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章 鯤鵬心脈,浪之密室!

  噹、噹——

  滋、滋——

  「李長庚,你有種給我個痛快!」

  「啊!你殺了我,有本事你殺了我!」

  「你是不是人!你還是不是——啊!」

  慘叫聲。

  並非耳朵聽到的慘叫聲,而是元神感知到的神念波動。

  雲霄那薄薄的眼皮輕顫了幾下,緩緩睜開,眸中有一瞬的茫然,隨之迅速恢復清明,有些機警地坐了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

  她正在一處華美的宮殿中,宮殿開鑿在某處山體內,入目有嶙峋怪石,也有眾多珍稀的寶材,更難得的是此地靈氣充沛,但外面卻是灰濛濛的混沌氣息。

  雲霄剛要運轉仙力,就捕捉到了那熟悉的氣息,仙識也見到了殿門外台階上的背影,繃緊的心神迅速放鬆了下來。

  心底劃過幾幕光影,光影定格在李長壽持槍炸開鯤魚後背、一躍而起。

  雲霄不由露出幾分溫柔的笑意,還未消散的疲倦感,讓她略微有些不適。

  突然感覺到有衣袍自上身滑落,雲霄低頭看去,看到的是李長壽的一件道袍。

  再看自己,竟也只是穿著內襟,染血的長裙被疊放在枕邊。

  不知為何,她俏臉泛過少許紅暈。

  『這就是後天生靈的羞澀之意?』

  雲霄如此想著,起身將道袍披上,纖指自上而下劃過道袍,讓它變得修身貼切。

  這就是生靈的愛美之心了。

  已經沒事了。

  提起歸鞘的青萍劍,雲霄緩緩起身,三千青絲如瀑滑落,又禁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臉頰,仙識在心底呈現出幾幅她昏迷後的簡單畫面……

  她昏迷醒來後已第三次面紅。

  「輕浮。」

  她輕念了聲,殿前台階上的李長壽背影一僵。

  也就情不自禁佔了點便宜……

  果然是他孟浪了?雲霄骨子裡很保守?

  揭過、揭過,這事不回想就不會有描述,不會有描述就不會遭遇混沌海中路過的諸天最高神獸。

  雲霄腳尖輕點,自殿內緩緩飄飛而出,長髮自行盤起簡單的雲鬢,因法力空虛更增幾分柔弱之意。

  她尚未落在殿前,已將此地情形盡收眼底。

  這是一處混沌海中的密地,且比前兩次遇到的『鯤鵬洞府』,要宏偉、完備許多。

  少說也有數百條大道在此地交錯,構造出一處相對穩固的天地。

  又有各類陣法分佈在各個方位,吸納混沌氣息、分解為五行陰陽靈氣,將此地打造為混沌小仙境。

  主體是一座黑黝黝的巨石山,其上有靈泉溪流、飛石瀑布,也有密林湖泊、幻境秘陣。

  陣法虛幻出的蔚藍天空飄著幾朵白雲,也並非一動不動;

  微風拂過,此地所藏的生機散發而出,讓人心曠神怡。

  大殿在山體內部,若是爬上此地山頂向外看去,混沌海竟如雲海一般,只不過陰沉了些。

  這裡是鯤鵬的老巢?

  雲霄走出大殿,不自覺便被視線餘光捕捉到的畫面吸引,扭頭看去,卻見鯤魚龐大的身軀漂浮在圓罩狀的戰法光壁外,那般宏偉巨大,如山脈。

  「感覺怎麼樣?」

  李長壽起身看了過來,含笑問道。

  雲霄單腳下點、目中帶著幾分溫柔笑意,與他靜靜對視了一陣,而後錯開視線,應一聲:「已恢復了。」

  李長壽點點頭,心底浮現出幾個對話選項。

  真男人,這時候絕不能用『抱怨』來表達關心,說什麼『你怎麼不跟金鵬一起追上來,自己一個人冒進多危險』這種話?

  人仙子拚死拚活追上來,不就是因為心底著急嗎?

  「讓你擔心了。」李長壽目中流露出幾分自責,「是我應變太過倉促,沒能妥善安排好後面之事。」

  雲霄輕輕搖頭,提著青萍劍飄下,道:「是我有些失了分寸,對你不夠信任。」

  「不說這些了。」李長壽轉身看向下兩個台階處。

  雲霄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一條丈長的大魚被捆綁在小戮神槍上,在一堆三昧真炎上緩緩晃動,大魚的身體有些虛淡,此時已沒了氣力呼喊怒罵,只剩不斷抽搐。

  李長壽眼中帶笑,抱起胳膊,長嘆一聲:

  「可惜啊,可惜,我出手還是晚了一步,讓它的元神強行吸納了鴻蒙紫氣。」

  雲霄輕輕眨眼,已是想明白其中關鍵之處,傳聲問:「你不想要這一縷鴻蒙紫氣?」

  「上限太低,若我此時只是個金仙境煉氣士,自是不會猶豫。」

  李長壽傳聲回道:「而且時間點不對。

  此時我若直接與天道相融,怕是很多事就要以天道的意志為主,沒了斡旋的餘地。

  莫要對旁人說這個。

  此前我在鯤鵬體內,逼迫他元神現身與我大戰,又故意留手,逼的他元神強行融了這道鴻蒙紫氣。

  此事,道祖師祖最多治我辦事不力,不會對我直接出手。」

  雲霄問:「之所以出現變數,是因師祖放出了真正的第九縷鴻蒙紫氣?」

  「嗯。」李長壽面色凝重地點了下頭,表情有些一言難盡,「此間事有些複雜,不過你不必擔心,道祖老爺犯不著跟我一個小弟子過不去。」

  「可……」

  雲霄有些欲言又止,她看著李長壽嘴角露出的淡淡微笑,也露出幾分笑意,「你比我擅謀劃,聽你的便是。」

  李長壽笑道:「多謝仙子前輩體諒。」

  她秀眉輕皺,想到了心底剛劃過的那幾幅簡單的畫面,嗔道:

  「你便是如此不尊前輩。」

  李長壽剛想接幾句俏皮話,卻見那大魚凝成一名黑臉老道,面露凶相,同樣被綁在小戮神槍上,頂著三昧真炎的炙烤,罵道:

  「你們兩個打情罵俏夠了嗎?可敢給貧道一個痛快!」

  「哼!」

  李長壽立刻換上了一副正氣凜然的表情,罵道:

  「殺了你?便宜了你!貧道還要拿你回去,交給通天師叔處置!」

  鯤鵬元神罵道:「不曾想,貧道一世聲名赫赫,最後竟敗在了你這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手中!」

  李長壽抬手摸了摸下巴,此前就已恢復了真容。

  開玩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趁雲之危,在安放雲霄側躺時順勢偷親了一下,用偽裝那就太不像話了。

  文明洪荒,從尊重道侶開始。

  李長壽正色道:「貧道修道也已有數百年,何來乳臭未乾一說?

  鯤鵬你不過是敗給了自己的貪婪,當時若不吞我入腹,如何會處處被動?」

  鯤鵬面露怒色,並未接話,但面容漸漸有些絕望,最後冷笑了聲。

  「你比你那同鄉人,確實更聰明一些。」

  李長壽看了眼雲霄,仙子大人卻只是面色平靜地望著那邊的鯤魚,很聰明的不去多問多管。

  但現在,趁著此時遠離混沌海,且金鵬他們一時半會找不到此地方位的機會,李長壽決定,讓雲霄對自己多一些瞭解。

  雖然有些計劃,他不會開放知情權限給任何人,但自己的一些基本狀況,以及未來可能出現的情形,也要讓雲霄心裡有數才行。

  「你說的我這個老鄉,跟你很熟嗎?」

  「呵。」鯤鵬冷笑了聲,「貧道煉製的舊蛻,也就是那第二元神之法,就是他所贈。」

  「那,他是誰?」

  李長壽皺眉問出這般問題,鯤鵬一怔,目中流露出回憶的神色,但每到關鍵時刻,眼神就會變得無比茫然。

  良久,鯤鵬道:「一團迷霧。」

  「果然,是從道的層面抹掉了他的存在。」

  李長壽低喃一聲,皺眉思索。

  側旁雲霄禁不住問:「你在找上古的某個前輩嗎?我或許能知道一些線索,畢竟我也是遠古生靈。」

  李長壽對雲霄眨了下眼,當著鯤鵬的面,將自己所知的浪前輩信息匯總了一下。

  姮娥仙子的老師;

  盤古開天地的小幫手,但因為與先天神魔大戰時被盤古神誤傷,沉睡過了一整個遠古,第一次醒來造了個第二元神假身份,第二次完全醒來已是在遠古末期;

  間接導致巫妖大戰爆發;

  暗中指點過女媧聖人造化人族;

  與鴻鈞道祖相熟,且相愛相殺;

  被天道與道祖聯手鎮死,抹掉了一切存在痕跡,修改了姮娥等記憶,只留下了唯一知情但絕不會開口的女媧聖人知曉全部之事;

  喜歡打牌;

  很浪。

  雲霄:……

  鯤鵬突然道:「我有他許多遺物,若你能放過我,我便將……」

  「這位前輩的遺物不都是在那裡嗎?」

  李長壽下巴對著鯤魚的身軀抬了抬,「若我所料不錯,在你身軀的要害位置,應該有密室或者宮殿。

  你元神中有一道印記,似是被人強加的,若你違背某個諾言,這印記便會直接將你元神覆滅,可對?」

  鯤鵬元神的面色無比陰沉。

  李長壽觀察著鯤鵬的面容,又笑道:「若我所料不錯,那密室就在你心脈中,上面有你破不開的禁制,若強行破開,就會與你玉石共焚。」

  話語一頓,李長壽見鯤鵬元神目中流露出幾分不解,心底頓時明瞭了些,繼續道:

  「如此看來,這位前輩在冒險強行走最後一步時,已預感到了自己的失敗,留下了一些後手。」

  「你是他轉世?」

  鯤鵬元神目中迸發出一股股強烈的恨意,「你自始至終都在耍我!?」

  但隨之,鯤鵬又怔了下,低喃道:

  「不、不對,道祖和天道絕對不會讓他留下任何痕跡,你現在的修為還沒被天道禁錮……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天庭文臣,太白金星,太清觀前小道童。」

  李長壽道袍一擺,鯤鵬元神當即就被小戮神槍拽了起來。

  「既然我家仙子已經醒了,在你身上也問不出什麼消息了。

  走吧,去看看這位前輩,到底留下了什麼東西,又為何知道會有我這個後來者。」

  雲霄聽到那『我家』二字,目光依依沒有應話。

  鯤鵬卻是冷笑一聲,閉目等死,一副不願配合的模樣。

  但鯤鵬突然感覺到了兩道鋒銳的目光,睜眼看來,卻見李長壽托著斬仙飛刀,葫蘆口噴出的雲霧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鯤鵬。

  李長壽淡然道:

  「不是你喊著讓我來混沌海嗎?前輩。」

  鯤鵬元神下意識打了個冷顫,整個元神癡愣了片刻,頹然一嘆。

  「你們家鄉,到底有多險惡,才能催生出你和那傢伙這種狠人。」

  李長壽:……

  普通藍星人,中等小水瓶。

  ……

  帶著鯤鵬元神回到鯤魚體內時,李長壽自是將斬仙飛刀收了起來。

  畢竟那大巫羿的精魄已經被喚醒,這些事自己也就只會讓雲霄知曉,不便讓第三人知。

  鯤鵬元神?

  這般禍害,李長壽自然是在考慮如何保留牠極速的前提下,對牠元神嘗試進行一波清洗、改造、禁制,不能讓他有再次開口的機會。

  真・法寶人。

  雖然李長壽覺得自己這波已經夠狠了,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增長的見聞,讓他就恍然感覺,自己只是……

  是個善人。

  帶著雲霄向前,自然就不能沾染血污。

  李長壽用仙力撐開一條結界,並讓玄黃塔懸浮在他與雲霄中間。向前行走時,反覆為鯤鵬元神增加禁制。

  但凡鯤鵬動用身體內存放的半點法力,小戮神槍就會點出一根根倒刺,讓鯤鵬元神重傷昏迷。

  身處險地,自是不敢冒進。

  李長壽此前猜測的不錯,那密室就在鯤鵬的心房之中,潛在了鯤鵬主心脈壁上。

  靠近主心脈時,有一條曲折蜿蜒的小路可直抵此處。

  若將鯤鵬身軀看做死物,前方那鑲嵌在暗紅色『岩壁』上的古樸石門,充滿了某種歷史的滄桑感。

  但只要一想到這裡是鯤鵬體內……

  李長壽總有一種不適感。

  「就是這了。」

  鯤鵬元神低沉的提醒,目光複雜地注視著面前的石門。

  漫長的歲月中,他用盡了辦法,想盡了主意,都未能開啟這道十丈高的石門,甚至摸不到任何門路。

  李長壽袖袍揮舞,將鯤鵬元神徹底封死,與雲霄站在這石門前,一陣揣摩。

  石門空白無物,中間有一道縫隙,兩側鑲嵌在鯤鵬的心脈血肉之中。

  仔細感應,這石門與鯤鵬的心房渾然一體,其內有諸多繁複至極的禁制。

  李長壽修道日淺,對禁制之道鑽研不深,但只是看到這一面光滑的石門,就能直觀感受到,締造此地者,在符法禁制一脈有著極為高深的造詣。

  擁有漫長時光,果然就可以為所欲為。

  雲霄道:「我先試試,你且小心些。」

  「你法力還未恢復。」李長壽主動向前邁出半步,將雲霄擋在身後,對著前方緩緩推出一掌。

  轟隆!

  石門輕輕一震,鯤魚龐大的身軀一陣哆嗦。

  李長壽看了眼被捆成粽子狀的鯤鵬元神,沉吟幾聲,剛想嘗試其他辦法,石門上出現了一個閃爍的光點。

  隨後,光點後出現了一行小字,一行與洪荒天地所用文字截然不同的小字。

  『Jiancedaorenzuqixi。』

  這是?

  有意思,憑藉自己當年鏖戰四六級的外文水準,竟然認不出這個複雜的單……

  呃,『檢測到人族氣息』?

  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剛想吐槽,那小字閃爍後消失不見,石板上出現了兩個光點,而後出現了兩行【拼音】。

  洪荒的認字識字都是以字為準,拼音這套『羅馬字拼音法式』,並未出現在洪荒。

  換而言之,這位浪前輩是有意給自己這個同鄉人留下了特殊的口信。

  還以為有什麼【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這種對暗號。

  沒想到,一個最基本的拼音,其實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認證方式』。

  『如果你現在制住了鯤鵬,就點這裡。』

  『如果你現在被鯤鵬制住,就自盡吧。』

  李長壽皺著眉頭,用仙力點了下前者所標注的區域,其上浮現出了一行洪荒通用文字。

  【同鄉認證十二題。

  第一題,一加一在什麼情況下等於三?】

  雲霄眨眨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李長壽用篤定地口吻道了句:

  「在算錯的情況下等於三。」

  【第二題,試看將來的環球,必是…】

  「赤旗的世界。」

  【第三題,近代壓在人民頭頂的三座大山是?】

  「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

  【第四題,一剪寒梅傲立雪中,請用你最熟悉的音律唱出來。】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嗤!」

  雲霄在旁忍不住笑出聲來,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

  他剛才,有跑調?

  …

  一連十二個問題,李長壽接連答了上來,沒有多少猶豫,幾乎都是上輩子的常識、這輩子不可能有的經歷。

  而且,這石門在答題過後,也顯示出了規則。

  十二道問題答對八道,即可開啟這道石門。

  石門上光點輕輕閃爍,上面浮現出了一行行小字,李長壽彷彿聽到了一聲長嘆。

  【你見到了這些文字,也就證明我徹底輸了。

  行吧,本來就已經做好了這個覺悟,跟鴻鈞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人死不過鳥朝天,拼的就是這個尿性。

  終究是我的錯。

  我在天道的推演中,看到了你的到來,老鄉。

  不用擔心,你不是我的轉世身,你只是一個被選中的可憐人,我這裡也沒什麼好留給你的,估計鴻鈞和天道會把我的一切都抹掉。

  這就是我們幾個的遊戲規則,願賭服輸。

  哦,對了,我有個三界第一美人的徒弟,估計你這層次也接觸不到,就不給你安排這事了。

  還有,我還存了幾滴盤古本源精血,不過感覺你這水平也用不上,就不告訴你在哪了。

  既然我已經輸了,也就不必將這個沉重的任務交在你手上,天地怎麼發展不是發展,客觀不能以主觀意志轉移嘛。

  到此為止吧,不必追尋下去了,在洪荒好好混混,這裡仙子多又漂亮,說話又好聽,心思又單純。

  你應該看到了我那個年記吧,後面的那幾頁是我親手撕了的,不用多問,問就是中二病犯了。

  鴻鈞是個不錯的老東西,你在他手底下混,別有打破天地均衡的念頭,一般不會出事。

  吃虧是福,別跟我一樣爭強好勝。

  對了,如果遇到金烏一族的小太子,也就是那個陸壓道人,替我關照下。

  這道門後面有我給你的一些見面禮,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也就一些先天極品寶材和靈根。

  不多,咱萬分之一的底蘊。

  這艘方舟,本來是我為自己回家準備的,現在也歸你了,門裡面有個石碑就是使用說明書。

  唉,來洪荒這麼多年,還是想回家看看。

  天地的終點,終歸是寂滅。

  一個混蛋留】

  嗡——

  兩扇石門輕輕震顫,伴隨著文字的消退緩緩打開,李長壽額頭掛滿黑線,看著前方那宛若寶庫一般的大殿,一時竟有點不想進去。

  這是瞧誰不起呢?

  盤古精血拿出來,他八九玄功又能邁入一個后土娘娘都看不懂的境界!

  那第一美人現在都主動給他斟酒!

  還有那個陸……

  呃,這個,莫非……

  這不科學,妖后的本體也是金烏?

  李長壽看了眼雲霄,發現雲霄此刻表情異常精彩,清美的仙子此時也有些承受不住這種程度的信息轟炸。

  穩一手,先放幾隻紙道人探探險,寶物雖好,命更重要。

  此刻李長壽最在意的,反倒是浪前輩最後提到的那兩個字眼。

  【方舟】。

  鯤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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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5:3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一章 這確定不是什麼自閉挑戰?

  紙道人踏入大殿,就彷彿走入了天庭凌霄寶殿附近最大的寶庫。

  一堆堆李長壽叫得上來名字、叫不上來名字的寶材被隨意堆放在各處,幾只法陣包裹的藥圃中,用芥子乾坤大棚種植辦法,種了十多種被封禁的靈根。

  四面石壁刻滿了繁複的紋路,腳下玉石似乎是用無數歲月培育出的,踩著有一種獨特的質感。

  李長壽在此地,竟找不到一顆靈石……

  這真是浪前輩當年萬分之一的底蘊?

  最吸引李長壽目光的,是角落中那一張書櫥,書櫥中擺著寥寥三四本厚厚的典籍,與自己此前所見到的『年記』款式差不多。

  想來,那才是浪前輩真正的遺物了。

  這座大殿本身構造極其簡單,像是一個紙盒,周圍雖寶光濃郁,但卻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那面被迷霧環繞的石碑,就是此前所說的『鯤鵬使用說明』?

  這……

  還好鯤鵬是雄性,不然浪前輩留下這種字眼,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吊起來批鬥的。

  殿門,李長壽示意雲霄仙子與自己一同後退,順便又給鯤鵬元神多加了兩層禁制。

  殿內,紙道人緩步向前,繼續走了數十丈,抵達石碑前。

  李長壽小心翼翼祭起一股仙力,朝那石碑吹去,那層迷霧悄然消散,露出了方丈高的石碑,以及石碑正面那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

  「臥!」

  李長壽差點一口老槽噴出來,紙道人愣愣地站在石碑前,本體默默地抬手做了個點煙的手勢,有種蹲下來嘆氣的衝動。

  他面前的石碑上……

  上……

  刻滿了『正』字。

  浪前輩這都什麼惡趣味!

  「怎麼了?」

  雲霄柔聲問,「可是有什麼不對之處?此地頗有些詭異,萬事小心為上。」

  「沒事。」李長壽緩緩嘆了口氣,「我這位同鄉的前輩……太愛開玩笑了。」

  言罷,他手掌緩緩向前推動,那石碑慢慢旋轉,露出了『背面』真正的碑文。

  開口就是一句……

  【看到剛才那些『正』字第一反應是不是無力吐槽?你果然是貧道同道中人。

  莫要誤會了,這些『正』字的意義,是代表我在此地待了多少個百年,為了改造鯤鵬,付出了多少心血。

  下面的內容用只有你我能懂的方法記載,不要外傳。】

  李長壽紙道人皺眉看去,果然又見拼音,甚至還特地有『音標』標注。

  但這次讀出其中的內容,卻讓李長壽久久不能回神。

  從女媧聖人書櫥內的存書,再到此地所記載之事,李長壽斷定,這個浪前輩應該很喜歡一些武俠故事。

  《嫁衣神功》,一種藍星武俠小說中的內功功法,練功之人在功力高深後會越發痛苦,從而將功力轉嫁給旁人舒緩自己的痛苦,重修此功可事半功倍、真正大成,為他人做嫁衣用。

  也不知浪前輩當年是如何給鯤鵬洗了腦,讓鯤鵬修行了所謂的『第二元神』之法。

  這哪裡是什麼第二元神?

  這是浪前輩版本的《嫁衣神功》!

  鯤鵬費盡了心血,不惜去盜取對自己有大恩的始鳳本源,就是為了煉製出第二元神,從而為最後超脫做準備。

  鯤鵬在原初的元神中誕出第二元神,讓第二元神吸乾了他原本的一切。

  但可笑的是,這第二元神本身卻存在巨大的缺陷,能瞬間被浪前輩掌控。

  準確來說,應是類似於『催眠』。

  鯤鵬自己完全不知這一切。

  每當浪前輩念頭一起,鯤鵬就會失去本我,如迷迷糊糊重傷沉睡一般。

  實際上,這時的鯤鵬卻成了傀儡,被浪前輩隨意差使。

  可怕的手段。

  讓李長壽最感慨的是……

  鯤鵬修第二元神之法,並非是在陷入絕境、被迫遁入混沌海之時;反而是在妖庭鼎盛時,就開始主動修行此法。

  這位妖師辛辛苦苦數十萬年歲,蛻變出了更『完美』的第二元神,果然擁有了更強的神通法力,道境一日千里。

  可實際上,鯤鵬稀里糊塗就放棄了本我,成為了浪前輩的傀儡。

  那些道境和法力,都是浪前輩暗中給的。

  鯤鵬原本的元神,其實才是有真正自我的鯤鵬,就是被李長壽、雲霄、白澤、金鵬狙擊的那所謂『舊蛻』。

  那並非舊蛻,而是真的元神!

  鯤鵬最為滿意的第二元神,不過是浪前輩所設計的,鯤鵬號方舟的……

  主控。

  而當浪前輩隕落後,鯤鵬的第二元神得了浪前輩部分好處,比如那些能將混沌氣息轉換為先天靈氣的陣法。

  這些應該都是『浪的遺產』。

  根據這石碑記載,李長壽只需要將石碑下埋的信物取出,拿著信物念一句『口訣』,鯤鵬元神就會進入另一種狀態。

  紙道人低頭摸索了陣,很順利就摸到了一枚圓狀玉符,拿在手中仔細掂量。

  有沒有可能是算計?

  慎重起見,李長壽沉吟幾聲,帶著雲霄與鯤鵬元神暫離了此地,由紙道人在此地看守。

  片刻後,雲霄仙子此前昏睡過的仙殿殿前。

  李長壽示意雲霄後退,開啟八九玄功,調運均衡大道,身周綻出道道水藍色光芒,自是起了十二分戒備。

  浪前輩絕不能小覷;

  也不能太高看浪前輩的底線。

  若是浪前輩搞點什麼『大棋』,偽裝成了鯤鵬第二元神偷襲自己,那李長壽一點都不意外。

  至於對方為什麼要偷襲自己?

  這點,就跟對方為什麼要給自己留好處,一個道理。

  他們兩個,擁有許多洪荒生靈所不具有的共同特性!

  比如受過九年義務教育。

  當下,李長壽祭起玄黃塔,招出離地焰光旗,心底叮囑塔爺打起精神,將兩顆丹藥扣在左掌掌心,右手握著那只已經檢查了數十次,確定沒什麼危險的玉牌。

  雲霄仙子向前走了兩步,與李長壽並肩而立。

  兩人對視一眼,後者眼中帶著幾分擔憂,前者眼中寫著同甘共苦。

  李長壽回憶起石碑上所記載的內容,雖然浪前輩說的玄乎,滿口之乎者也、唏噓怪哉,但總結起來就三步。

  第一,先把鯤鵬打暈。

  小戮神槍輕輕一震,本已被李長壽削弱拷問了一通、又被重重封禁的鯤鵬元神,瞬間失去了意識,深入昏迷。

  第二,喚醒鯤鵬體內印記。

  ——就是此前被鯤鵬當作是『諾言印記』的烙印。

  李長壽右手並起劍指,劃出一道繁複的符箓,對鯤鵬緩緩推去,鯤鵬的元神很快恢復成大魚狀,元神表面出現了淺淺的蔚藍色流光,宛若蘊含了一個小小的宇宙。

  不談其他,浪前輩審美還是相當不錯的,單單是改造成功的鯤鵬元神,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

  藝術,不只是派大星。

  李長壽順勢克服心底的不適感,舉起手中圓盤,對準大魚額頭,開始第三步。

  【對著鯤鵬的第二元神,大聲呼喊!】

  「鯤鵬超進化!虛空大鯤!」

  靜……

  殿前一陣安靜,雲霄仙子皺眉看著李長壽,雖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覺到他心底爆棚的羞恥感。

  「啊呀!」

  李長壽只覺自己渾身發麻,忍不住一陣跺腳,看著面前毫無變化的鯤鵬元神,差點把手中玉牌扔出去!

  這真的不是什麼故意設計的自閉挑戰嗎?

  他堂堂太白金星,當著雲霄仙子的面,怎麼就做了這種事!

  浪前輩是洪荒第二個,第二個能把他心態搞崩的存在!

  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再回去之後,那石碑上浮現出一行新的字眼——『老鄉見老鄉,必須耍流氓』。

  混!

  轟隆!

  覆蓋此地密地的大陣突然震顫,雲霄仙子纖手拉了下李長壽,道一聲「鯤魚」。

  李長壽聞聲看去,卻見混沌海中靜靜躺著的鯤魚身軀,突然冒出一股股七彩斑斕的光芒。

  那龐大的身軀周遭迸出一條條交錯的仙光,仙光凝成漆黑的鱗甲,套在了大魚全身各處……

  魚鰭消失,轉而出現了一雙鵬翼;

  魚頭略微縮小,頭頂出現一隻長達百里的金色鑽頭,其上蘊含著殺戮、嗜血、凶殘的道韻。

  甚至,鯤魚的嘴也被一片片鱗甲封了起來,而後又在黑色鱗甲之外,凝成了恐怖的鯊魚齒!

  大魚背部黑甲之上,九九八十一道殺伐大陣齊齊運轉,可隨時凝成五行之力!

  大魚腹部,一口口漩渦吸納著混沌氣息,鯤魚原本因此前大戰耗損的大半法力,此刻正在緩慢恢復。

  這!

  鯤鵬的大魚元神輕輕掙扎,但此刻這元神宛若失去了一切生機,無意識地靜靜躺著。

  待鯤魚那龐大的身軀完成『進化』,大魚元神額頭照出一束光打在李長壽掌心玉牌上,玉牌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方框。

  『是否開始認證?

  認證完成,您將成為鯤鵬號方舟的新主人,並獲得一切權限。』

  李長壽向後退了兩步,將玉牌懸浮在自己面前,目中光芒閃爍,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麼?」

  玉牌輕輕顫鳴,此時玉牌與大魚元神宛若一個整體,方框中又多了一行小字:

  『該指令無任何前綴要求,找到玉牌並開啟了鯤鵬超進化者,就可成為方舟的新主人。』

  「你是誰?」

  『無法完成檢索,無『我』。』

  李長壽皺眉凝神,站在玉牌前陷入了沉思。

  一旁雲霄看看外面那大變樣的鯤魚,再看看面前這般景象,想到了自己此前的見聞,也是面露沉思。

  她這都是……

  見到了什麼?

  ……

  半日後,鯤魚背上。

  李長壽靜靜坐在蒲團上,眺望著混沌海的景色,又禁不住看了眼腳下這鴻蒙巨獸。

  感覺……就很不真切。

  他原本對浪前輩的感覺,只是覺得這位前輩很浪,『天胡』開局、狼狽收場。

  他知道鯤鵬與浪前輩關係密切,總覺得鯤鵬是浪前輩的手下,了不起就是浪前輩的坐騎。

  誰知道,浪前輩這麼狠。

  這麼大一個鯤鵬,如此凶惡的上古妖師,直接被浪前輩的千層套路套死,放棄自我、寄希望於第二元神。

  結果第二元神被浪前輩改造成了無意識的『控制系統』,鯤鵬本身成了浪前輩口中的『方舟』,留給了自己。

  這波給的信息量太大,李長壽都有點接受不了。

  不過浪前輩也總算沒給藍星人丟臉,沒提什麼給老鄉報仇的話,也沒給這些饋贈標注價格。

  此刻,一隻隻紙道人正在鯤鵬體內體外搜查,雲霄仙子則在側旁密地中搜查。

  李長壽靜靜坐在這,大半心神用來控制各處紙道人。

  洪荒這盤棋,李長壽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自遠古而今,一層層算計,一件件大事,一尊尊大能,都在這棋盤之中。

  普通生靈愚昧不明,只知遵循自身本欲而活;

  凡人不明本真之意,尊天命、知禮數,忙忙碌碌數十載而逝去;

  煉氣士歷經艱險、苦苦掙扎,為超脫、為長生,為逍遙自在。

  那些在歲月長河中爬到了岸上的大能,冷眼注視著這條長河中的紛雜之景,自身卻陷入了進無可進的迷茫。

  只有道祖;

  只有六聖。

  他們站到了生靈的頂點,參悟著大道本真。

  李長壽此刻是真的迷茫。

  他此時並不能完全確定浪前輩在反抗什麼,又為了什麼去跟天道和鴻鈞道祖對抗。

  自己為何迷茫?

  李長壽其實很清楚。

  除卻六聖之間的爭執,也就是如今的封神大劫,以及西方教的香火神國,聖人去壓迫普通生靈了嗎?

  並沒有。

  他們不在乎,看不到,凡人就是一份份的『氣運小根基』。

  天道壓迫凡人了嗎?

  並沒有,天道反倒是在庇護凡人,壓製煉氣士,天庭秉承天道意志,天帝心底有著庇護弱者的底線。

  那,為何要反天?

  只是因為,這天地間最高處沒了位置,自己就要逆天而行,擠進去?

  那不就成了,為了自身私慾而引發天地動盪?

  那成什麼了?

  李長壽凝視著混沌海,他想看到一些,浪前輩當年行動的『正義性』,可浪前輩將一切都抹掉了,沒給他留下半點提醒。

  自這一點而言,浪前輩是個爺們。

  算了,不多想了,還有事等著自己去處理。

  鯤鵬第二元神,也就是方舟主控『系統』融入了第八道的第九縷鴻蒙紫氣,後面到底會發生什麼,李長壽心裡還真有些沒底。

  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毀了這方舟。

  ……

  與此同時,玄都城外。

  「尋不到嗎?」

  「鯤魚游的太快,離著太遠失去了蹤跡,長庚和雲霄身上的玉符也都感應不到了。」

  幾道身影聚在城頭前,滿是憂色地商量著。

  白澤低聲道:「貧道感應的是大吉……」

  「白先生。」金靈聖母皺眉道,「大吉大凶的另說,混沌海漫無邊際,若是長庚與雲霄師妹迷失其中,那就真的麻煩了。」

  剛打洞回來看看情況的多寶道人聞言勸道:

  「師妹莫急,玄都師兄已經去想其他辦法了。

  那天魔尊者與鯤鵬關係密切,玄都師兄只要將它擒住,應該能找到鯤鵬的藏身之處。」

  幾人各自對視,而後長長嘆了口氣。

  此時金鵬、趙公明等高手,都在混沌海中搜尋鯤魚的蹤跡。

  說不擔心自是假的,李長壽被吞、雲霄不顧一切催動青萍劍追趕,很容易陷入困境。

  多寶道人道:「師尊那邊打完,應該能尋到青萍劍,咱們多擔心也無用。」

  金靈憂心道:「師尊以一敵二,也不知是否會有麻煩。」

  「放心……」

  「麻煩?」

  一聲輕笑,側旁三團混沌氣息微微蕩漾,一位青年道者負手騰空而來,身周環繞四把仙劍,腳下踩著一方陣圖。

  同一瞬,兩名老道的身影出現在玄都城另一側。

  三條大道擴展開來,依然是在暗暗較勁,此地留守的幾名高手中,修為較弱的白澤和龜靈聖母,此刻都是面色蒼白,胸口堵悶。

  雖在此地無天道加持,但三位天道聖人的大道互相對峙,威勢堪稱恐怖!

  三位聖人,同時現身!

  那邊盤坐在雲上的老道露出幾分微笑,如春風拂面,又帶著滿滿的慈悲之意。

  他道:「通天道友誅仙劍陣當真厲害,貧道與師弟此次領教了。

  貧道與師弟本就只是路過,未曾想去暗害晚輩。

  今日事了,暫且告辭。」

  通天教主冷笑了聲,淡然道:「可惜了,未能把你也收入陣中。」

  接引道人含笑搖頭,與那一直面露微笑的準提一同轉身,身影就要歸於虛淡。

  突然間!

  玄都城毫無徵兆地吹起微風,原本三條聖人大道的威勢突然消失不見。

  身影已虛淡了的接引道人、準提道人,此刻像是突然『卡殼』,身影周遭出現了兩條淺淺旋轉的陰陽雙魚。

  道,起於陰陽,法於自然,凝於德品,是為道德真意。

  一名老道不知何時出現在玄都城上空,座下蒲團環繞烽火,身周沒有半分仙光,但整個玄都城都變得自然祥和,沒了原本肅殺氣息。

  混沌海中沒了風浪,洪荒天地靜寂無聲。

  殘缺道則自行歸化,陰陽對轉至理無形。

  洪荒六聖,老子太清。

  那接引道人嘴邊笑容凝固,開口道:「太清師兄竟也來……」

  嗡——

  太清聖人身周湧出一道灰色光波,瞬間席捲玄都城各處,將接引的話語直接遮了下去。

  隨後,太清聖人左手輕輕撩撥,黑白陰陽魚於掌心綻放,隨著他向前緩緩推出一掌,那接引、準提身側突然出現道道氣旋。

  乾坤變得無比穩固,如囚籠般穩固。

  少頃,風平浪靜。

  大道交錯,多寶等仙完全看不懂發生了何事,太清大師伯動用了哪般手段。

  接引道人面露微笑,於氣旋中靜靜安坐,背後準提卻滿頭冷汗,背後浮現出了七寶妙樹的虛影。

  七寶妙樹輕輕搖晃,掉下了兩根樹杈。

  若他們能觀察細緻,也可見接引道人額頭曾沁出一滴冷汗……

  再看城中,哪裡還有太清聖人的身影。

  一縷道韻在眾仙心底掠起,凝成兩個字眼,當眾仙內視靈台、細細品味,以為這是李長壽的下落時,卻赫然發現,這兩個字竟是……

  【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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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5: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天道之門,公明前難

  混沌海長壽翻魚,玄都城聖人路過。

  當玄都城幾位聖人碰了碰,留下了一二美談;

  李長壽開始進行【鯤鵬號方舟】的全套接收工作——最少也要徹底清查個幾十次,再搞懂浪前輩所用手段的基本原理,不然心底總歸不安穩。

  嗯,此時越謹慎,越是對浪前輩的敬重。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壽者穩,雲霄仙子此時就比剛認識李長壽時,沉穩謹慎了許多。

  她正在鯤鵬的這處密地中來回搜尋,每個角落都不放過,每個陣法都細細感悟。

  畢竟李長壽此前說過了,這裡有可能會是他們今後的秘密營地,平時約一起論個道,可以完美避開聖人和天道的視線。

  幽會、咳,論道秘密基地。

  李長壽不曾想到的是,自己主動放棄、逼著鯤鵬融入元神的那一縷鴻蒙紫氣,此刻反倒成了李長壽的心患。

  他搜查了幾次鯤鵬的元神,發現那紫氣已與鯤鵬元神徹底融合;

  若毀掉鯤鵬的元神,那一縷鴻蒙紫氣也就隨之消失,想將兩者剝離已是全無可能。

  反轉就是來得如此糟心。

  李長壽為了躲避這一縷鴻蒙紫氣及時應變,借鯤鵬之口解決了自身危機,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笑著笑著,就發現鯤鵬是浪前輩留下的『同鄉大禮包』。

  就……

  就很方。

  於是,李長壽在此事上,不禁開始展開聯想。

  對於道祖,李長壽此前就不吝以『最強算計者』來看待。

  而今直觀領略到了浪前輩的手段,再去看待當年暗決的勝者,李長壽當真不敢有半分懈怠,只能往最深了考慮。

  還怕不夠深。

  這波,莫非全部都是道祖算計好的?

  道祖將他的性情考慮在內,將他不願用這一縷鴻蒙紫氣考慮在內,也將浪前輩當年對鯤鵬的算計考慮在內;

  最後用一縷鴻蒙紫氣,將鯤鵬化作天道工具?

  嘶——

  越想越有可能。

  盤古神隕落之後,天道意志、道祖鴻鈞、魔祖羅睺、浪前輩、祖龍、始鳳,成了天地間最強的幾股意志。

  浪前輩說的『他們幾個的遊戲規則』中,『他們幾個』,也就包括在這個範圍內。

  最後浪前輩坦然面對失敗的窘境,本可直接駕著鯤鵬遁走,卻依然決定回洪荒天地與道祖暗決高下……

  這些遠古時期,明裡暗裡的霸主級人物,而今還有誰?

  只有鴻鈞道祖。

  道祖雖與天道相融,卻隱隱坐在天道之上。

  妥妥的洪荒主宰既視感!

  就這種人物、這般大佬,怎麼可能會用天道『財富密碼』鴻蒙紫氣,來單純給他一個小弟子的一場小算計搗亂?

  看待問題,就是要透過表象看本質。

  李長壽沉吟幾聲,坐在鯤鵬背上,讓紙道人與鯤鵬元神接觸,繼續開始下一波搜查與判斷。

  他一個天庭柔弱文臣,手無縛完全體鯤鵬之力,面對這些老銀、咳,老前輩,也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謹慎更謹慎。

  鯤鵬,前車之鑒矣。

  稍後翻閱浪前輩留下的典籍,但凡有什麼功法,就地焚燬、原地消滅!

  以此避免更壞的可能。

  就是,如此一來,自己這次離開洪荒天地,是否會太久?

  李長壽仔細思慮,他有些擔心靈娥的安危,也擔心自己已經做好的那些佈置會不會失控。

  「嘿嘿嘿……」

  道心輕震,卻是塔爺的靈覺在李長壽心底綻放,被李長壽自行感應,凝成一句:

  「擔心啥玩意啊,擱這兒跟雲霄仙子好好待個百八十年就行。

  之前老爺來過了,看你在忙就沒驚動你,又自行離開了。」

  李長壽:……

  他禁不住小聲問:「老師來的時候,我在做什麼?」

  「鯤鵬,超進化!」

  「好了好了,明白了!」

  李長壽老臉一紅,抬手捂著額頭一陣沉吟。

  這混沌海也沒啥隱私啊。

  老師啥境界,人教啥家庭?

  只要老師有心,各處都是現場?

  李長壽心底對老師道了聲謝,起身對著洪荒天地的方位做了個道揖,而後便整頓思緒,沉穩心境。

  老師既來過了此地,就說明被改造後的鯤鵬並沒有什麼隱患,不然老師定會給自己一些提醒。

  倒是可以開始進行細緻研究了。

  話說回來,老師到底什麼境界了?

  比起合道前的道祖、巔峰時期的浪前輩,應是只強不弱了吧。

  大概。

  李長壽輕輕呼了口氣,仙力撐開周遭混沌氣息,緩緩凝神。

  而李長壽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在混沌海這一耽誤,便是數十年匆匆而過。

  事後,最讓他痛心疾首的卻是……

  他絕大多數時間都只顧著埋頭鑽研鴻蒙紫氣與鯤鵬元神,與雲霄仙子……

  啥也沒做。

  一轉眼,玄都城小戰後,第三十五年。

  玄都城已恢復了漫長歲月中的悠閒安靜。

  李長壽與雲霄雖了無音訊,但因太清聖人的那一聲【路過】,道門眾高手也就不再多擔心他們的安慰。

  聖人老爺說話,自是大有講究,尤其是最強聖人,那是惜字如金,每個字都蘊含著無邊深意。

  這簡單的【路過】二字,包含了多少信息?

  數不勝數!

  按白澤的解讀,太清老爺的這聲提醒,既表明了太清老爺對同階高手的不在意,又是對接引聖人那句撇清關係話語、最恰到好處的反擊。

  順便,還告訴了他們,李長壽平安無事,正與雲霄仙子在混沌海中回返。

  當時金靈聖母就問了:

  『不過是路過二字,如何表明雲霄與長庚平安無事?你可不要為了奉承胡亂開口。』

  白澤笑道:

  『聖母您想,太清老爺既然是路過,那必然是在路上,去做了什麼。

  這個節骨眼,太清老爺能去做什麼?

  剛剛貧道察覺到,太清道韻歸於天地間,陰陽大道之力,比之前更濃郁了些,說明太清老爺是從混沌海回來,路過玄都城。

  而太清老爺最後離開時對咱們所有人傳聲凝字,意思再明顯不過。

  莫要小看這路過二字,已足以表達這些訊息。

  大概,這就是人教聖人老爺的厲害之處。』

  金靈聖母當時禁不住笑罵:『大師伯自是厲害無比,人教的坐騎也是了得,這換做貧道去你們人教,怕是連坐騎都不夠格。』

  白澤略微有些尷尬,笑而不語。

  不過經過白澤這般解釋,道門各仙倒是不再多掛念李長壽安危。

  有太清聖人護持,他們擔心也是瞎擔心。

  後續幾年,尋找李長壽與雲霄的幾波高手陸續回返,最後回來的是金鵬鳥、趙公明與玉鼎真人。

  金鵬頗為自責。

  他原本,其實是有希望能勉強跟上鯤魚的,但因自己心急,那套鞍具的靈力耗損太過迅速,自身竟有片刻力竭,眼睜睜看著鯤魚在混沌海中消失不見。

  再按原本方向追趕,也只是撲了個空。

  ——其實是李長壽當時見雲霄昏迷有些急了,威逼鯤鵬,去了鯤鵬的密地。

  那密地在混沌海中,或如一粒沙、或如巍峨高山,若無明確的方位、靠近之法,擦肩而過也不會察覺任何異常。

  這就是無序。

  還好有白澤這一番解釋,金鵬雖自責,但道心卻安定了下來。

  而李長壽不歸,金鵬便一直在玄都城中等候,反正沒老師的命令,他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李長壽與雲霄仙子追殺鯤鵬進入混沌海之事,也在洪荒中傳開了。

  天庭應對也算及時,故意對李長壽被鯤鵬吞入腹中、雲霄仙子追上去解救之事含糊其辭,轉而頌揚起了太白星君與雲霄仙子不懼艱險、穩中求勝,為護衛洪荒做出傑出之貢獻。

  順勢又羅列了一遍鯤鵬的罪狀。

  ……

  李長壽、雲霄於混沌海失蹤,最後得到這個消息的,反倒是一直在小瓊峰閉門不出修行的靈娥。

  對師兄的安危,靈娥並沒有太過擔心,心底滿是對自家師兄的盲目崇拜。

  她反而開始擔心,師兄跟雲霄姐姐進展太快,自己會被落下。

  畢竟那是在昏暗無名的混沌海中,兩人相依為命,很容易就對彼此動了心、迷了意,乾柴遇小火、天雷勾地煞。

  很正常,她理解,經常設想,苦無機會。

  靈娥自己都覺得雲霄姐姐過於出色,雖然無法排斥雲霄姐姐,但最起碼,這些事也要有個先來後到吧。

  她跟師兄才是最先熟悉的!

  唉,人世間最悲涼的事,並不是看師兄和雲霄姐姐雙宿雙棲;

  而是在他們雙宿雙棲時,自己還要在旁……幫他們帶娃……

  念及於此,靈娥默默把自己沉入浴桶中,用那一連串咕嚕嚕的泡泡,表達自己對洪荒先天大能群體的控訴。

  「臭師兄,哼!」

  然而,李長壽可以用自己的姻緣泥人擔保,他這次除了趁雲之危一次,其他真的什麼也沒做。

  實在是沒功夫。

  這三十五年,與雲霄的交流絕大多數都是與鯤鵬元神有關,而且多是李長壽與她一同商議、琢磨浪前輩的手段。

  比如:

  「雲你看這,鯤鵬的第二元神與鴻蒙紫氣確實完全融合,但又被那位前輩的禁制壓制。

  換而言之,如果天道想通過鴻蒙紫氣控制鯤鵬,會被浪前輩禁制所阻。」

  「不一定,此地是混沌海,已遠離天道,鴻蒙紫氣發揮不了多少威力。

  我聽師尊講道時說起過,鴻蒙紫氣雖讓他有了成聖的階梯,但與鴻蒙紫氣相融越深,受天道制約也就越大。

  甚至,天道有可能會憑此物,影響到他們做出某些判斷。」

  「不錯,你這考慮很重要,我再多琢磨琢磨。」

  然後再過半年、一年、三五年,李長壽又與雲霄仙子繼續碰面,每次都是一句:

  「雲,猜我又發現了什麼!」

  「這位前輩不說品性如何,符陣禁制的本領當屬洪荒獨一檔!」

  「這個符陣構想,簡直太強了!」

  每次,雲霄都是目中帶光、嘴角含笑,溫柔地注視著李長壽,聽他侃侃而談,適當地回應一兩句。

  她並不反感這般;

  反倒有一種意外的踏實感,且將李長壽的每個表情都烙印在心底。

  哪怕歲月再久,掐指就可想起。

  一直到這次,李長壽面帶喜色,興沖沖跑來:

  「雲,我徹底搞懂了所謂的第二元神之法,這位前輩當真手段通天,不愧是追隨過盤古神的土撥、咳,大人物!」

  「嗯?」

  雲霄適當地給予疑問的回應,做好聽他絮叨的準備。

  李長壽笑道:

  「鯤鵬元神作為方舟主控的時候,自身意識完全渾渾噩噩!

  那位前輩實際上,是將鯤鵬的第二元神一分為二,一部分是妖師鯤鵬的表象,另外一部分是方舟主控的本質。

  我現在琢磨出了一個法子,可以讓鴻蒙紫氣完全與鯤鵬的人格相融,也可以完全與方舟主控這邊相融。」

  雲霄思索一陣,問:「兩相比較,哪邊更穩妥?」

  李長壽道:「自是與方舟主控這邊相融最為穩妥。

  方舟主控只是一套符陣構成的程式,可以理解為法寶的靈性,卻不存在『本我』意識。

  那位前輩在這一點上,做的相當不錯。

  換而言之,若鴻蒙紫氣無法影響到具體的真靈,反倒就失去了對生靈束縛、捆綁的效果。

  這一縷紫氣,就成了一把鑰匙,打開天道之門的鑰匙!」

  「自是要穩妥些。」雲霄正色道,「若非不得已,莫要與天道相抗。」

  「好,這事聽你的。」

  李長壽與雲霄相視而笑,隨後便匆匆回返鯤魚處繼續琢磨。

  雲霄眨眨眼,閉目凝神,在一處繁花似錦的大陣角落,悟道調息。

  這次之後,李長壽耽誤了許久未曾現身。

  雲霄的感知中,大概過了七八年之久,因擔心李長壽有麻煩,她主動趕去鯤魚處尋找,與『恰好』要來尋她的李長壽相遇。

  很明顯,李長壽是發現了雲霄的蹤跡,主動離開了鯤鵬心脈的密室。

  「怎麼了?」

  雲霄柔聲問:「可是遇到了難題,是否需我一同商量?」

  「難題倒是不至於,就是看到了一些今後的情形,順便開始思索我對後面諸多事的安排,結果忘記了時間。」

  李長壽嘆了口氣,有些欲言又止。

  雲霄靜靜等著,目中帶著幾分期待。

  但最後,李長壽卻道:

  「對鯤鵬元神的鑽研差不多了,咱們先回去吧,免得大家太過擔心。

  雲你可記得洪荒天地的方位?」

  「自是記得。」雲霄柔聲答應。

  看李長壽將控制鯤鵬的玉牌遞來,她並未遲疑、抬手接過。

  「你來駕駛吧,試試手感。」

  李長壽笑著說:「回去的路上不要太快,我再多思考些時日。」

  雲霄問:「你可是通過這縷紫氣看到了什麼棘手之事?」

  李長壽緩緩嘆了聲:「不錯,當真瞞不過你。

  我現在心情有些煩亂,待我想明白了,再決定是否對你說這些煩心事。

  這裡離著洪荒較遠,鴻蒙紫氣按理說與天道失去了聯繫,那些畫面應是師祖有意讓我看到的。

  我此時還無法斷定,這是天道安排的故事,還是天道推演出的畫面。

  此時我倒是可以斷定,這鴻蒙紫氣就是師祖賜給我的。

  等我想明白吧。」

  雲霄並未多問,目光溫柔地注視著李長壽,對他鼓勵一二。

  半日後,鯤魚於混沌海中馳騁,李長壽坐在鯤魚背上、在雲霄身後,雙手抹了把臉,繼續思索。

  鯤鵬之危算是解決了,自己得了浪前輩留下的諸多底蘊。

  那縷鴻蒙紫氣雖還有一些潛在的威脅,但只要不讓鯤鵬靠近天道之力的影響範圍,勉強也算作穩妥。

  而自己如果想要承受一些風險,讓鯤鵬距離洪荒稍近一些,就可通過這一縷鴻蒙紫氣,感悟天道之理。

  陰差陽錯之下,他在不接受天道束縛的前提下,有了窺視天道的『權限』。

  但李長壽此時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他本不是什麼猶豫的性子,可此時完全拿不準主意,是否該對雲霄如實相告。

  告訴有告訴的好處,不說有不說的便利。

  思考了整整一路,在接近天道之力的邊界時,李長壽終究還是抬起頭來。

  「雲,先回退些距離,我給你看些東西。」

  雲霄溫婉頷首,控制著鯤鵬掉頭。

  片刻後,她與李長壽相對而坐,兩人探出左手、右手,掌心對抵,李長壽道心所顯畫面,呈現在了雲霄心底。

  【天空昏暗,屍橫遍野,氣息渾濁。

  狼煙翻湧中,天上站著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地上斜插著殘缺的旌旗。

  一名道者身穿鎧甲,站在半空雲上,身形搖搖欲墜、胸口有著一個巨大的透明窟窿,卻猶自高舉手中金鞭,口中怒罵。】

  趙公明。

  雲霄皺眉、抿嘴,坐在那沉思許久,並未開口。

  李長壽並未打擾,而是輕輕一嘆。

  他算計這麼久、安排這麼久,從此時天道所顯的結果看,終究還是避免不了趙大爺的劫。

  確實有點打擊人。

  雲霄突然問:「天道所顯,大哥在說什麼?」

  「這個……不是很重要。」李長壽道,「主要是這般情形,預示著趙老哥前路有劫。」

  雲霄道:「這應是天道推演的情形,並非一定就會發生。」

  「怕就怕,天道會控制劫運變化,讓後事朝著這個方向演變。」

  李長壽唏噓不已,雲霄也是暗自憂愁。

  她想了一陣,還是問道:「大哥說的話,可有什麼禁忌之處?」

  「這倒不至於。」李長壽笑道,「給你聽吧,就是很多粗鄙之語。」

  雲霄禁不住歪了下頭。

  【『你們這些不當人子的混賬東西!貧道嗶嗶你們、嗶嗶嗶、滴滴滴!

  好一個西方,好一個聖人!

  好一個十二金仙!

  燃燈你個嗶嗶蛋,還敢窺伺貧道的定海神珠?

  貧道今天拚死你們幾個,殘魂也能去天庭當神仙,照樣跟我長庚老弟繼續吃香的、喝辣的!

  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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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6: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三章 危・壽・危

  『老弟和二妹怎麼還不回來,莫非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雖然此前有太清聖人的【路過】,以及白澤的經典解讀,但趙公明始終有些不太放心。

  而且他此時……

  當舅的預感十分強烈。

  混沌海那是什麼好去處嗎?

  要想找機會獨處,洪荒天地三千世界隨便找個美景之地,它不香嗎?

  如今失去聯絡的,一個是他關係最鐵的老弟,一個是與他從遠古結拜至今的義妹。

  如果他都不去幫忙,誰還能去相助自己溫柔可愛的二妹、老實巴交的二妹夫?

  畢竟,從未有過如此臭味相投的好兄弟,開拓了他眼界、增加了他學識,讓他從一個普通的截教外門大師兄,晉升為一位有個性的……

  洪荒祖宗界人物。

  趙公明心底計較著,若是玄都城收到消息、混沌海內需要幫手,他騎著金鵬鳥就一路帶閃電衝過去。

  但玄都城那是什麼情形?

  玄都師兄跟孔宣每日在那聊天說笑!

  明眼人誰還看不出來,人教這是要跟鳳族聯姻了!

  金鵬鳥是個愣頭青,死硬待在玄都城中做『望師石』,他趙公明作為過來人,自不能在那破壞氛圍。

  故此,趙公明此前離開玄都城,就在距離玄都城最近的大千世界中溜躂,找了個風景不錯之地結廬而居,還將自身道韻遠遠散開,唯恐旁人不知他在此地。

  有些遺憾的是,金靈聖母回碧游宮修行去了,並未光明正大地與他在這裡閒情廝守。

  對於自己跟金靈聖母修成正果之事,趙大爺一直想去操辦一場,把從遠古至今隨出去的禮收回來些。

  但看金靈聖母的意思,似乎兩人暗中廝守就是了,不想將這段道侶姻緣公開。

  這裡必須聲明的是,這裡面沒什麼事,金靈聖母不願公開,單純是抹不開情面。

  絕對沒有什麼邊角料故事!

  趙公明對此,也只能聽之任之,不敢多說什麼。

  這二三十年沒有金靈在身邊陪著,趙大爺也有點空虛寂寞,但好歹也是遠古生靈,對著天空發發呆,對著湖面愣會兒神,一晃也就過去了。

  他左等右等,等來了一次白澤的問候,等來了一次太乙真人的傳信,等來了多寶大師兄的提醒,也等來了那一聲……

  「大哥。」

  「咳!」

  趙公明一口氣息差點沒理順,雙腿微微輕顫,正在湖邊釣魚的他立刻站起身來,手忙腳亂地將面前擺著的一幅幅畫卷塞回了儲物法寶。

  一抹金光閃過,自是金鵬鳥飛馳而來,其上站著兩道身影。

  趙公明定睛一瞧,不是自己一直在等消息的那兩人又是誰?

  嗯?

  有問題……

  二妹怎麼穿著長庚老弟的道袍?還是精心裁剪過的?

  呃,這兩人獨處,這麼費衣物的嗎?

  但隨之,趙公明眉頭一皺,沉吟幾聲,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在身周環繞,警惕地看向了金鵬鳥。

  「且慢,先莫要直接靠過來。」

  李長壽眨眨眼,雲霄也是面露不解。

  「老哥這是怎麼了?」

  「你真是長庚?」

  趙公明皺眉道:「且說你與我當年初次相見時,我為何事去尋你?」

  「香火之事。」

  李長壽隨口應著,見趙公明這般反應,心底泛起了少許不好的預感。

  他與雲霄回了玄都城後,只是與大法師和孔宣打了個照面,感受到了趙公明氣息就立刻來尋。

  ——畢竟回來前,剛在那一縷鴻蒙紫氣中,看到了有關趙公明的悲慘畫面。

  此刻,李長壽只是開啟了太白宮中的紙道人,確定靈娥安然無恙,並未來得及探查各處。

  看趙公明這般反應,莫不是有人趁他不在搞事?

  李長壽心念急轉,立刻補充道:「剛才老哥你所觀摩的春花秋月圖,是我送你的第一百六十二幅,主題為海棠花開聽雨幕,主要構圖……」

  「行了!行了!」

  趙公明連忙大聲呼喊,「知道你是老弟本尊了!休得胡言亂語,什麼海棠花開。」

  金鵬背上,雲霄仙子目光看向別處,那微微蹙起的眉角、略感無奈的微笑,以及臉頰淡淡的紅暈,都表明……

  她剛才也用仙識見到了畫的內容。

  兩個不正經。

  李長壽淡定一笑,此間小算計微不足道,忙問:「老哥你何時變得如此謹慎?可是發生了何事?」

  「這個。」趙公明袖袍一擺,背著手飄飛而起,背後的草廬籬笆院隨風飄散。

  他道:「你們剛回來?先歇息下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可是有人冒充我搞事?」

  「不錯。」趙公明嘆道,「此事說來話長,你去混沌海中追殺鯤鵬,多年未曾顯露蹤跡,天庭有些失了分寸。

  尤其是這十多年,天庭的日子並不好過。

  對了,那鯤鵬如何了?」

  「幸不辱命。」李長壽沉吟幾聲,「金鵬,全速回返天庭。」

  金鵬鳥定聲答道:「弟子遵命!」

  「老哥你先與雲敘話,我且用化身看下各處。」李長壽面容陰沉地盤坐了下來。

  他在混沌海中,完全與洪荒失去聯繫,最擔心的自是靈娥安危,其次便是西方教是否會在此時對天庭發難。

  而今來看,西方教是真的動了手。

  果然,西方教在搞事這件事上,從不會讓人失望。

  與此同時,玄都城城頭。

  兩只間隔不過一尺的搖椅正輕輕搖晃,大法師伸了個懶腰,枕著胳膊眺望著混沌海的混沌。

  大法師身側,一襲薄裙紗衣伴著五彩仙光的孔宣,單手握著一本書卷,靜靜品讀。

  二人之間話語不多,但相處頗為融洽,給人一種自然愜意之感。

  孔宣似是想到了什麼,放下手中書冊,側身面向大法師,柔聲問:

  「剛才長庚與雲霄一同現身,你可看出了什麼蹊蹺?」

  「嗯?」玄都大法師一怔,「怎麼了?他們有什麼不對勁的嗎?兩人的大道我總歸不會認錯,莫要多想。」

  「我自非是說他們是假冒之人。」孔宣輕聲道,「你此前不是去太清觀問過聖人老爺了,那次聖人老爺是怎麼說的?」

  「老師說,師弟和雲霄師妹安好,正在混沌海中鯤鵬的密地內,鯤鵬也被早早制服了。」

  「細算之下,這已是三十餘年。」

  孔宣壓低嗓音,紅唇微微一抿,鳳目中燃燒著八卦之魂,輕聲道:

  「可剛才見兩人,氣息涇渭分明,道韻並未交融,一個還是完璧之身,一個還是孤陽之體。

  任他們修為再高,此事也是瞞不過我的。

  這正常嗎?」

  「這……不正常嗎?」

  玄都大法師皺眉反問,細細品味,果然覺得有點蹊蹺。

  大法師喃喃道:「長庚與雲霄師妹情深且長,在混沌海中如此隱秘之地,三十多年竟毫髮未動。

  該不會……」

  「該不會?」

  「也不對,長庚啥事不懂?」

  大法師搖搖頭,笑道:「你莫要忘了,長庚是截教道侶之風推廣大使,一力促成了截教數百對道侶。

  若是三教之中,說誰最懂男女之事,那自是非長庚莫屬。」

  「有些人,嘴上說的一套又一套,看他侃侃而談,還以為是某道的大家。」孔宣嘴角一撇,「但一到了自己身上,就手腳僵持乾瞪眼,什麼都做來。」

  大法師皺眉道:「嗯?怎麼感覺道友你意有所指,在指桑罵槐?」

  「有嗎?」

  孔宣瞇眼笑著,不再多說。

  她從側躺恢復坐姿,薄紗後那勾魂攝魄的曲線,在陣壁光輝的映照下,竟是那般迷人。

  某大法師清清嗓子,繼續枕著胳膊對混沌海發呆。

  不知多久,大法師嘆了聲,低聲道:

  「空冥虛幻,唯道永存。」

  孔宣翻書的纖指一頓,美目中流過少許無奈,卻並不著急,繼續在旁靜靜坐著。

  ……

  不看不知,李長壽紙道人巡視一遍,差點直接罵人。

  天庭除了他,此時就沒人能主持大局?

  這西方教,當真是會抓時機!

  先不提三千世界中,仙盟處處受制的局面;

  就說五部洲之地,李長壽心神在紙道人網絡中跳躍而過,所見一幕幕情形。

  天庭五大天門緊閉,原本在外駐紮仙兵之地縮減五成。

  北俱蘆洲戰火又起,妖族與巫族對峙,雙方互有死傷;

  中神洲各處血氣沖天,就李長壽仙識來回搜查的半個時辰內,就有兩家三教仙宗大打出手,闡教與截教聖人弟子的氣息躲藏在暗處。

  四海之地,龍族與海族之間的矛盾再次被挑撥了起來,北海與東海邊界處,海面飄著大片的死魚死蝦,一看就是大戰後的情形。

  甚至,自己已散養多年的海神教,也有小半神廟被砸,西方教的香火神教死灰復燃。

  這才多少年?

  三十五年!

  這若是自己與雲霄在外面待個三五百年,自己此前努力營造的大好局面,就被毀了?

  李長壽壓下火氣,迅速思量對策。

  發洩情緒改變不了什麼,現在要摸清楚各處損失如何,鼓舞士氣、逐步收回『失地』,把西方教這波氣焰打壓下去。

  金鵬背上,李長壽睜開雙眼,擠了個有些難看的笑容。

  「老哥,此前有人假冒我?」

  「哎。」趙公明立刻道,「假冒你之事,總共有三次。

  第一次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你在北洲現身,邀北洲巫族出手,與天兵天將一同對付北洲邊界妖族,結果卻是將巫族大批族人引入了妖族的陷阱中。

  第二次與第三次都是在三千世界,第一次針對仙盟,搞得仙盟大敗,損兵折將。

  第三次針對天庭為仙盟送靈石仙丹的天兵天將,當時的天將,天河水軍副統領卞莊已識破對方奸計,但依然死傷慘重。

  自那之後,多寶師兄命截教仙人們各處散出消息,言說你在天外尚未歸來,且嚴查冒充你之人。」

  「假冒我者,用的是什麼形貌?」

  「自是你經常示人的老者形貌。」

  李長壽緩緩點頭,皺眉沉思了一陣,「這倒也是好事。」

  趙公明、雲霄不明所以,雲霄納悶道:「這怎得還是好事?按洪荒規矩,假冒你之人與你我已是死仇。

  此事不可輕視。」

  「嗯。」李長壽笑道,「我自不會輕視此事,但能假冒我,還能騙過巫族大巫祭、仙盟眾副盟主,怕是連我的道韻、氣息也模仿到位了。

  此人怕是修為不弱,神通本領也是不低,若我回返天地間的消息傳開,此人定會銷聲匿跡。」

  趙公明問:「他會不會已經混入了天庭?」

  「天庭有三神劍鎮守,又是天道之力最為濃郁之地,自不會有影響。」

  李長壽略作思索,道:「稍後我去地府走一遭,自是能知此人是誰,那諦聽神獸總不能白蹭天道庇護。

  先不說此事了,老哥,你最近有沒有感覺……心情躁動,想四處走動?」

  趙公明眨眨眼:「沒啊,我最近安穩的很,就想找個地方沒事睡一覺。」

  李長壽與雲霄對視一眼,兩人目光相會,默契十足。

  雲霄道:「大哥,你可否願聽我一句勸。」

  「那肯定要聽。」趙公明搬著腿坐正身形,理直氣壯、挺胸抬頭,「二妹你說,為兄定當從命!」

  李長壽:……

  怎麼聽這話,多少有點不對勁?

  雲霄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讓大哥你與金靈師姐搬來三仙島上。

  此次我回去後,待時機合適,就對外發出請柬,請內外門弟子來三仙島講道論道,你與金靈師姐就在島上順勢住下。

  也不必住太久,過了此次封神大劫就是了。」

  趙公明皺眉沉吟幾聲,看看雲霄,又看看李長壽,低聲問道:

  「二妹你這意思是……為兄後面怕是有麻煩?」

  雲霄微微頷首,李長壽並不多言。

  趙公明思索一陣,笑容滿是灑脫不羈,「搬過去就算了,金靈估計會為難,而且為兄也非孩童,不用這般看著。

  二妹不必擔心,我在羅浮洞中閉關修行便是,外事一概不知、一概不問,如何?

  其實劫難若來,躲是躲不過的,破局也非隨便說說就能破。

  二妹啊……」

  「嗯?」

  趙公明笑道:「假若我真有大劫,且躲不過去,你莫要太過衝動,為劫運所趁。

  一切都有長庚在,萬事都跟長庚商量著來做。」

  李長壽目中露出幾分笑意,在旁緩緩點頭。

  但因自己主劫之人的身份太過特殊,便是在此地、此時,也不能再多說半個字。

  雲霄目光略有些複雜,但並未多勸,只是叮囑趙公明凡事不可衝動。

  李長壽卻是一陣暗嘆。

  一個個說的好聽,這個囑咐那個不要衝動,那個囑咐這個不可冒失,事到臨頭,估計一個比一個上頭。

  這事還是要他這個『局外人』出手最為妥當。

  那一縷鴻蒙紫氣所攜帶的訊息,其實只是一段畫面,是未來有可能發生,或者天道會朝著這個方向引導。

  其他先不論,給趙大爺安排個『化身渡劫』,完全存在理論上的操作可能性。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趙公明下山入劫是因十絕陣接連被破,十天君數位慘死,那都是趙公明的好友。

  現如今,十天君的大陣,估計已成了【十絕連環滅天絕地陰陽陣】……

  咳,這跟他沒什麼關係,當年他只是給了個連環陣的構想,十天君自己琢磨出的這般大陣,上次還在金鰲島上演示過。

  現如今,趙大爺入劫的引子,很有可能不再是十天君。

  到底是發生哪般情形,會讓趙公明身陷囹圄,又傷到了那般重,要拚死一搏?

  此事還真是難以琢磨。

  封神大劫最後的三教殺仙劫,突然有種迫在眉睫的感覺。

  金鵬鳥極速飛馳,自玄都城方向朝五部洲激射。

  李長壽很快就加回了話題中,與趙公明一同談天說地,舒緩了下趙公明目中的憂慮。

  雲霄也有些心事重重,自是擔心兄長應劫,但她並未對李長壽多說此事,似是要自己去想辦法。

  回去的路上,李長壽也沒閒著。

  他的紙道人開始在天庭活躍,先是去求見玉帝陛下,又與木公瞭解近來發生了何事;

  還不忘對靈娥傳聲言說自己回來了,喜得靈娥一陣轉圈。

  不幸中的萬幸,木公還在,沒去轉世做那個純陽道長。

  從木公口中,李長壽聽到了一系列西方教發起的凌厲攻勢,從三千世界到五部洲,天庭損了不少兵馬,但也未傷筋動骨。

  反倒是玉帝笑著道了句:「西方教如此急於動作,其實也是情理之中,長庚或許有所不知。」

  「陛下,發生了何事?」

  玉帝坐在玉階上,笑道:「你在玄都城被鯤鵬吞……咳,你衝入鯤鵬口中,要從內擊破鯤鵬時,西方教兩位聖人曾現身阻攔要去斬了鯤鵬的通天師兄。

  通天師兄與這兩位在混沌海中一番大戰,應是鬥了個平手,兩邊都沒吃虧。

  但三位聖人在玄都城現身,要各自回返洪荒時,太清師兄突然出現,一掌傷了接引聖人也就罷了,還將準提聖人的道行打沒了兩成。

  這可是聖人之境,準提聖人本來就是第六聖,而今聖位估計都是岌岌可危。

  哈哈哈!」

  木公忙道:「陛下,您別笑的這麼明顯。」

  「有嗎?」玉帝嘴角一撇,「當真解氣。」

  李長壽面露恍然,仔細思量,繼續與木公問詢後續之事。

  他人都還沒回天庭,紙道人已開始主持各處工作,先將天庭內外穩定下來,再適度對西方教反擊。

  三千世界中的戰局才是麻煩事,稍後必是要付出大量心血。

  還有那假冒他的元兇,就是他接下來的磨刀石,定要抓住此事不放,抓出老鼠尾巴!

  ——此處沒有貶低多寶大師兄之意。

  然而,李長壽卻是當真沒想到。

  正當他為天庭勞心勞力、費心安排,意圖力挽狂瀾、一改頹勢之際,他的本體坐在金鵬背上,與雲霄仙子、趙大爺一同進入五部洲……

  道心突然輕顫,心弦微微震動,幾行大字在心底凝成,卻非太清道韻。

  【九成八,速來紫霄宮!

  自己想好如何狡辯弄丟鴻蒙紫氣之事!】

  唉,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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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四章 再登紫霄宮

  東天門,李長壽坐在金鵬背上匆匆回返,逕直展露出了無法作假的水神神權寶器。

  眾天將先是一愣,隨即齊齊向前迎接。

  「星君大人!」

  「星君您總算回來了!」

  「拜見星君!」

  場面有些混亂,李長壽卻並未答話,面容緊繃,對著幾位天將點點頭,身影閃入東天門。

  因道祖發了『興師問罪』邀請函,李長壽也不敢多耽誤,只得匆匆與雲霄告辭。

  趙大爺看李長壽面露急色,也不多問,只是約好稍後一同喝酒,就順勢去三仙島打個逛。

  道祖招他去紫霄宮教訓一頓這種事,自是不能告訴雲霄的,免得她多擔心。

  畢竟此時雲霄所知之事已不少,還知道了那位浪前輩的存在。

  入得東天門,李長壽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反倒是主動將自己的道韻擴散開來,大搖大擺朝九天之上疾飛而去。

  能飛多快,就飛多快;

  能搞出多大的動靜,就搞出多大的動靜。

  自九天最深處,就可尋到去紫霄宮的路徑。

  ——前提是紫霄宮想被尋到。

  李長壽身影化作一顆白日彗星,直衝天闕最深處!

  滿是急迫之意。

  決意讓鯤鵬吞下鴻蒙紫氣時,李長壽就已想到了後續各種情形。

  不謀而動,穩教大忌。

  促使李長壽下定決心,在此時對抗一次道祖與天道的意志,不去接這一縷鴻蒙紫氣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確定,自己不會因拒絕紫氣而被天道滅殺。

  這其中的理由解釋起來很複雜,可以簡單理解為——

  他還有用。

  故,李長壽在當時就已明白,自己處理好鴻蒙紫氣與鯤鵬回洪荒後,大概率是會遭受一波懲處。

  最嚴重的情形,其實是天罰降臨,道祖師祖不給自己任何提示,就將自己打成重傷,以儆效尤。

  此次紫霄宮相召,道祖師祖看似怒氣沖沖,但細品這兩句話,卻是給了他足夠的騰挪空間。

  道祖言的外之意,是要他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

  拒絕鴻蒙紫氣,就是拒絕了與天道綁定;

  在如今的洪荒天地,這事的性質可以十分惡劣,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

  若自己今日不能給出一個,讓天道與師祖道祖滿意的答覆,自己後面的一系列謀劃,都會受影響。

  這並非博弈,而是李長壽所做的取捨。

  李長壽自不會覺得,自己現在有資格跟天道與道祖博弈了,各方面都還差得遠了。

  飛抵九重天,李長壽突然意識到。

  那一縷鴻蒙紫氣所蘊含的訊息,即趙公明遭劫之事,很有可能是道祖在鯤鵬吞下他與鴻蒙紫氣那一瞬,方才添加在鴻蒙紫氣中的。

  算是給自己的一些警示?

  具體如何,李長壽此時也無法確定,只能看道祖接下來的懲罰力度,以及對自己說的話語。

  嗯……

  天罰抽打臀部這種羞恥感爆棚的事,最好還是別發生了,他這次應是自己去紫霄宮中,也不必打給旁人看。

  「長庚!」

  耳旁突然傳來一聲呼喊,李長壽停下身形、扭頭看去,卻見玉帝化身駕雲從側旁而來,目中帶著幾分憂色。

  顯然,荃峒這次是真的懂。

  此地乃雲霧縹緲間,左右也無旁人,李長壽做了個道揖,笑道:「您怎麼在這?」

  「自是等你。」荃峒面露正色,主動問,「可需吾陪你一同去紫霄宮?」

  言罷,荃峒還對李長壽使了個眼色。

  李長壽笑道:「師祖相召,應只是訓誡幾句,陛下您不必擔心。

  唉,也是小神當時心急了,沒想到真的鴻蒙紫氣會突然現世,當時急於現身追趕,反倒差些將鯤鵬放走。

  最後也沒辦法,無法將鴻蒙紫氣自鯤鵬元神中剝離出來。

  大意了。」

  「也好。」

  荃峒笑道:「到了紫霄宮好好承認下錯誤,道祖老爺寬宏大量自不會跟你一般見識。

  如今天庭各處面臨麻煩,少了你還真是不行,早去早回。

  切莫頂撞了道祖老爺。」

  李長壽如何不知,這是玉帝為了自己,在對道祖表明態度。

  心底暖暖,李長壽躬身對荃峒深深做了個道揖,轉身繼續朝九天之外行去。

  此身或不容於這片天地,但能得幾位同道知己,慰心足矣。

  荃峒仰頭注視了一陣李長壽的背影,隨後嘆了口氣,身影落回天宮。

  與此同時,三仙島上,雲霄站在仙島的一處沙灘上。

  已換上了自身長裙的她,將那件道袍疊好、搭在手臂上,靜靜注視著西北方向的天空。

  目中帶著幾分擔心。

  在她身後,瓊霄碧霄以及島上幾名修行的仙子,正在整理酒水仙果,為她接風洗塵。

  「大哥。」瓊霄抬手撞了下趙公明的胳膊,傳聲問:「姐姐怎麼了?」

  趙公明撫鬚輕吟,笑道:「應該是想心裡人了,畢竟此前剛相處了數十年,突然分開,有些不適應很正常。」

  瓊霄聞言皺起秀眉,跪坐在蒲團上的她,目中帶著幾分憂色。

  「大哥你說……」

  「說啥?」

  瓊霄傳聲問:「姐姐嫁去太白宮了,我跟四妹會不會也一起過去?」

  「這個。」趙公明一時間還真不好回答,「到時候看你們自己商量,不過那應是在大劫後了,到時候想去哪就去哪,也沒如今這麼多拘束。」

  「唉,但願吧。」

  瓊霄咂咂嘴角,「反正我是不想去的,免得被人說閒話。」

  趙公明輕笑了兩聲,並未多說此事。

  側旁碧霄輕喚一聲,雲霄轉身飄來,神情已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但不知是不是趙公明他們的錯覺,雲霄似乎比往日更溫柔了些,美眸顧盼間目光如水,言語都比平日裡多了些,讓瓊霄和碧霄頗為讚嘆。

  仙人們的話題,自是繞不開如今的量劫。

  雲霄特意叮囑島上幾名仙子,這數百年莫要外出走動,若心血來潮、莫名有外出的念頭,很有可能就是劫運作祟。

  幾位仙子自是滿口答應,聽或者不聽,且是後話了。

  菡芷嘆道:「也不知家師的轉世身,是否會被這次大劫波及到。」

  「那隻黑豹嗎?」

  瓊霄將夜光杯端在自己小臉旁,笑道:「這次大劫應劫的是截、闡、西方,跟他自是無關的。

  莫要多想了,轉世已非舊人。」

  「嗯。」菡芷答應一聲,可心底始終是有這份掛念在。

  「對了大哥。」瓊霄隨手將一顆葡萄拋起,張嘴精準地接住,隨口道,「前幾年,金靈師姐似乎收了個弟子,叫聞什麼的,帶去碧游宮中調教了。」

  「哦?」

  趙公明含笑問:「男弟子還是女弟子?」

  「男弟子,聽說還挺俊朗呢。」

  騰!

  趙公明身影瞬間消失不見,丟下一句自己前往碧游宮拜見師尊,留下一路乾坤波痕。

  瓊霄眨眨眼,嘀咕道:「弟子都這般防備嗎?」

  雲霄思索一二,言道:「大哥心裡沒太多底氣,或許與金靈師姐一直不願公開談他們之事有關。」

  碧霄小聲道:「讓長、庚、師、弟出出主意呀,長庚師弟點子那麼多。」

  「他此時怕是去應對難題了。」雲霄看了眼天空,「此事咱們算計一二,就莫要煩擾他了。

  稍後我且去找金靈師姐相談一二,看金靈師姐到底有什麼顧慮。

  好了,莫要背後說這些,近來修行參悟可有所得?」

  雲霄大仙子順勢化身嚴厲之師,兩個小仙子嘴角一撇成了苦瓜臉,小小的埋怨幾句,開始展示近來修行成果。

  生靈的悲喜各有理衷,世間的悲歡不盡相同;

  作業除外,都是人生。

  ……

  天外,紫霄宮。

  一抹流光自紫霄宮正下方的氤氳彩雲中飛出,化作李長壽的原本模樣,提著道袍前擺,在殿前拾級而上。

  他面露紅光、額頭見汗,目中帶著幾分忐忑不安。

  還未到殿前,已是低頭、閉目,清了清嗓子,這才快速跑過最後的十多個台階,衝入了紫霄宮那空蕩蕩的大殿中。

  「弟子李長壽特來請罰!」

  他的嗓音在殿內來回迴盪,停在殿門後的身影靜靜站著,保持著做道揖的姿勢,紋絲不動。

  這一站,就是三個時辰。

  李長壽額頭沁出少許冷汗,這冷汗又被他直接蒸乾;

  喉結無規律地顫抖幾下,彷彿此地有什麼隨時能要他小命的凶獸一般。

  略有些過度的緊張,反倒看不出來任何表演的痕跡。

  直到一聲冷笑自前方傳來:「怎麼,太白星君成木頭了?杵在那作甚?」

  李長壽趕緊將頭埋得更低了些,拱手道:「師祖未召見,弟子不敢向前。」

  「不敢?」

  那嗓音頓時多了幾分火氣,罵道:「你還有什麼不敢!」

  李長壽雙腿順勢一軟,跪伏在那蘊著星光、藏著道痕的地板上,不發一言。

  殿內,道祖的特大號蒲團上,那魁梧老道在道道流光中緩慢『生長』了出來,怒氣沖沖地罵道:

  「給你的鴻蒙紫氣,你若是瞧不上,自可轉手隨便找個道門弟子接了。

  還費盡心思,轉嫁給鯤鵬!

  你當貧道不知,那鯤鵬是什麼底細嗎?」

  李長壽忙道:「弟子絕未有這般心思!當日那鯤鵬來襲,弟子突然見到那一縷真的鴻蒙紫氣,頓時失了方寸。

  鴻蒙紫氣事關重大,這是成聖的機緣,是生靈超脫的機會,弟子生怕紫氣被那些魔祖之將奪去,以至於將鯤鵬之事擱置在一旁!

  弟子此前為了圍殺鯤鵬,已是請動了通天師叔,當時為了護住那一縷鴻蒙紫氣,更是做出了違背對聖人師叔許諾之事!」

  鴻鈞道祖一陣默然,目光凝視著跪伏在殿門前的李長壽,淡然道:

  「你,當真未曾這般算計?」

  「師祖明鑒。」李長壽嘆道,「您是知道弟子脾性的,凡事都要謀而後動,沒有較大的把握斷然不會出手。

  當時也不知怎麼了,那鴻蒙紫氣突然現身,就跟弟子所設計的那道假紫氣,差不多同一時間。

  弟子最初認錯了,直到身旁玉帝陛下的化身提醒,方才如夢初醒。

  當時弟子什麼都沒多想,匆匆出手護持這天地間為數不多的成聖機緣,這理應是咱們道門的機緣,若是被那些大能搶去,那還了得?」

  「呵。」

  道祖笑道:「你的意思是,貧道還該獎賞你?」

  「弟子不敢求賞賜!」

  李長壽又把頭埋了回去,朗聲道:「弟子只是做了一名道門弟子分內之事,沒有道門就沒有弟子!」

  「既然如此,貧道再問你。」道祖身周威勢更勝,「那鯤鵬,你為何能殺卻不殺?」

  「這、這……

  只因弟子此前答應過通天師叔,請通天師叔出手攔截鯤鵬,條件就是鯤鵬先不殺,留給通天師叔把玩。」

  「那你為何非要請通天出手?莫非是有意要留鯤鵬一命?」

  「師祖明鑒,若無通天師叔相助,弟子對這整個計劃的把握連九成七都不足。

  只有通天師叔出手,弟子才有九成八的把握困住鯤鵬!」

  「嗯?」

  李長壽感覺自己前頭光影一閃,抬頭看來,卻見道祖面色陰沉地站在自己面前。

  這次是真的打了個哆嗦。

  「小子,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只有通天教主出手,弟子才有九成八……」

  卡嚓!

  紫色雷光爆湧,整個紫霄宮都被雷光填滿,三千大道都在輕輕震顫。

  片刻後,李長壽渾身焦黑地趴在地上,臉頰貼著紫霄宮那光滑的地面,張嘴噴出一隻小小的白色元神,頭頂帶著幾個螺紋。

  道祖坐回了自己蒲團中,心情舒暢地看著殿門前的李長壽,甚至還哼起了愉快的曲調。

  「劈人沒什麼手感,劈你就不一樣了,過來吧,此次之事算你應對過了。」

  李長壽一個鯉魚撅腚跳了起來,對道祖咧嘴一笑,黢黑的臉上露出一口大白牙,更增幾分憨厚之意。

  「多謝師祖寬宏大量,不計較弟子搞丟鴻蒙紫氣之事。」

  道祖哼了聲,冷然道:「此事尚不算完,你為何不將鯤鵬帶回洪荒天地?」

  「弟子主要是擔心天庭的形象。」李長壽忙道,「鯤鵬是上古巨凶,人人得而誅之,若鯤鵬回返三界為天庭效力,或是傳出被弟子收服,那天庭名聲怕是會直接崩盤。」

  「天庭名聲?」

  道祖冷然道:「我看你是得了同鄉的好處,將那鯤鵬當作後路。」

  「這個……」

  李長壽心念急轉,低頭道:「師祖勿怪,弟子性子就是這般,怕死到了一定境界。」

  「你還知道!」

  「弟子這點毛病,弟子自是知曉。」李長壽忙道,「還請師祖您放心,弟子必然堅定地站在天庭這一邊,不會被其他人的話語影響。」

  「其實也無妨。」道祖神情有些落寞,淡然道:「當年你那同鄉被磨滅時,我曾看到了他的記憶,也知道他留下了些什麼。

  本以為,他在明知必敗的情形下,會憑鯤鵬離開洪荒,沒想到……

  終究還是回來了。」

  李長壽並不答話,只是靜靜站著。

  道祖卻問:「長庚,你對此事瞭解多少?」

  「這個,其實所知不多,大概能猜到一些邊角。」

  李長壽抹了把臉,正色道:「前事已逝去,學習歷史是在歷史中汲取教訓,而非是為了嘲笑古人來滿足所謂的虛榮心。

  師祖,從那位前輩留下的蛛絲馬跡可以判斷,他當時也知道自己是瘋狂的、是不對的。」

  「世上本無對錯,不過所求不同罷了。」

  道祖輕輕一嘆,看了李長壽幾眼,隨手一點。

  李長壽身周的焦黑褪去,道袍的破損也自行恢復。

  鴻鈞道祖緩聲道:「貧道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身之私慾。

  盤古神曾說,若想超脫,需放棄自我,故盤古神歸於天地之後,已是無我、無物之境,也算是自身之超脫。

  長庚,貧道……

  我知你有自己的主見,有自身的想法,但如今這天地,距離建立起穩固的秩序已只剩最後幾步,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其實不必有負擔,也不必為此胡亂琢磨,我可以給你一個許諾。

  待你輔佐天庭建立起了三界秩序,若想在天地間逍遙自在,我可許你無拘無束。你自身自律自愛,這是我最為滿意的一點。

  若你想踏上找尋自己家鄉之路,或是想避世修行,那我也會叮囑昊天,讓他不必多挽留於你。

  如何?」

  李長壽故意怔了下,隨之面露喜色,低頭深深做了個道揖。

  「弟子多謝師祖厚愛!弟子當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行了,莫要搞這些虛偽做派。」鴻鈞道祖擺擺手,「記得我上次對你言說之事,回去吧。

  那一縷鴻蒙紫氣被鯤鵬吞了,第九道鴻蒙紫氣也不在我手中,想給你也是有心無力了。

  好好輔佐天庭,完成封神之事。」

  「是!」

  李長壽定聲答應,又做了個道揖,低頭後退十多步,才轉身朝殿門而去。

  疾走過數百步,殿門已是在眼前,李長壽突然聽到了身後一聲呼喊:

  「長庚,在你心底,我是否是這般模樣?」

  李長壽下意識扭頭看去,道心微微一顫。

  卻見道祖坐在蒲團之上,嘴角帶著淡淡冷笑,面容陰沉且說不出的猙獰冰冷,雙目寒光似是能將人道心擊穿。

  李長壽抿了抿嘴,低聲道:「師祖,您嚇到弟子了。」

  「去吧。」道祖抹了把臉,那副陰冷面容消失不見,恢復了平日裡的如沐春風,「莫要多想。」

  「是。」

  李長壽低頭走出紫霄宮大殿,雙眼微瞇,又迅速變成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低頭拾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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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6: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太 白 歸,天 庭 動

  『上次言說之事,就是指的盤古神殘缺意志吧……

  感覺,這裡面的事,比這一縷鴻蒙紫氣還要複雜。』

  小瓊峰,一縷微風拂過,李長壽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丹房前的搖椅上,陣法卻是毫無反應。

  這一瞬,真正的冷汗才從背後沁出,將道袍沾濕了大半。

  仙人也有新陳代謝,不過因仙軀無垢,比較純淨,多以靈氣的方式完成體內外循環。

  李長壽坐在那一陣出神,又閉上雙眼,細細體味著方才紫霄宮中發生的對話。

  跟道祖師祖這種大佬對話,真累人。

  道祖的意思,自己應該已經明白到位,而道祖應已明白自己已經明白到位……

  吧?

  最後道祖嚇自己這一下,倒是無關緊要。

  道祖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抱著基於人族凡俗情理出發的觀念不放,要把視線放到整個天地。

  【源於個人情感的是非觀,無法適用於大天地秩序。】

  這道理李長壽雖然很早之前就知曉,但並不想以此約束自己,還是更傾向於做個俗人。

  唉,生活已經如此艱難了,想愉快的長生不老,還是要加倍的努力啊。

  比起道祖師祖對自己這個徒孫的喜厭,更重要的,還是不能跟道祖產生任何形式的對立。

  每日三省吾身,穩乎、穩乎、穩乎乎?

  李長壽坐在那陷入了沉思,身周出現淡淡霧氣,一縷道韻在小瓊峰各處流轉開來。

  棋牌室中,正與龍吉、熊伶俐打牌的靈娥突然精神一震,起身帶翻了玉質小板凳,身形化作一抹淺白光暈,消失不見。

  身著薄紗涼裙的龍吉眨眨眼,「娥師叔怎麼了?」

  「哼哼。」熊伶俐將手中的紙牌一扔,小胳膊小腿的伸了個懶腰,有點想變大的衝動。

  她得意一笑,兩隻垂到地毯上的馬尾辮微微晃著,「這種情形,只有一種可能……表兄的本體回來了!」

  「師父回來了?」

  龍吉怔了下,隨後身影一閃去了側旁花廳中。

  打開重重禁制,龍吉趕緊換上一身能出門的打扮,仙識想要朝丹房位置探查,卻被大陣輕易阻下。

  「師兄兄~」

  一聲呼喚將李長壽的思路打斷,扭頭看去,便見一道彩霞閃過,靈娥已跳到近前,兩隻小手朝著他肩頭摁了過來。

  李長壽並未反抗,任由她摁住自己肩頭一陣搖晃,還淒聲喊道:

  「師兄你終於活著回來了!」

  「嗯,差點活不回來。」

  「真的假的?」靈娥哭喊的表情一收,不自覺跪坐在一側,忙問,「師兄你這次遇到麻煩了嗎?雲霄姐姐可無恙?」

  「不用擔心,她也無恙。」李長壽緩聲嘆了口氣,「對付鯤鵬雖有些曲折,但有聖人老爺壓陣,也不是什麼難事。

  問題出在了其他方面。」

  靈娥蹙眉輕吟,目中思索一二,小聲問:「是跟傳言中所說,鯤鵬吞掉的鴻蒙紫氣有關嗎?」

  「唷,開竅了?」

  李長壽頓時笑瞇了眼,抬手在靈娥頭上揉了揉,將她精心打理的髮飾揉亂,惹的靈娥噘嘴不滿。

  靈娥哼了聲:「人家本來就不笨。」

  隨後眼珠一轉、話鋒一挪,笑嘻嘻地跳起身來,「我去給師兄倒杯茶!」

  李長壽淡然道:「不渴,不用麻煩了,順便將你在書櫥暗格取走的情水放回去吧。

  為兄如今的道軀堅如磐石,已不受此物影響。」

  靈娥踮踮腳,有些欲言又止,嘴角輕輕撇動,心底言語最後化作了一聲:

  「哦。」

  李長壽搖頭輕笑,隨手拿出一只玉符,思量著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靈娥有些心虛,躡手躡腳自丹房飄走,去湖邊忙碌一陣。

  她雖有仙術神通,但依舊是用灶台燒水。泡茶時雖沒有太多步驟,卻依然全神貫注,彷彿每個動作都有細緻的講究。

  不多時,靈娥便端著托盤飄回丹房;

  李長壽道了聲謝,端著茶壺對嘴抿了口。

  靈娥走到搖椅後,摁住李長壽的肩膀,溫柔地揉捏著。並用自己專門修行過的法術,為師兄道軀注入一縷縷清涼的先天靈氣。

  「師兄,這次去外面,很麻煩嗎?」

  「也不算麻煩。」李長壽笑道,「我不小心被鯤鵬吞掉,反倒是順勢而為,在他體內一陣搗亂……」

  當下,李長壽開啟『隔牆有耳』模式,將自己與鯤鵬的大戰簡單說了一遍。

  靈娥聽得頗為入神,秀眉時不時輕蹙。

  當她聽到,李長壽與鯤鵬元神對決,仗著戮神槍、玄黃塔才穩壓鯤鵬一頭,小臉上不禁滿是擔憂。

  「臭師兄,當初怎麼教我的,凡事要穩點、再穩點。

  怎得自己出去就跟鯤鵬這般大人物對決,還被人吞了,跟人元神大戰?」

  靈娥抱怨幾句,小手爬到李長壽額頭,纖指輕輕揉剮著。

  李長壽卻並未多說,那句『都在他掌控之中』,確實不適宜說出來。

  靜靜享受了一陣師妹的正規服侍,李長壽開口問:「有沒有想過離開我身側?」

  靈娥動作頓了下,小聲問:「師兄,我要去哪嗎?」

  「不去哪,我想讓你去聖母娘娘那裡修行一段時日,大概幾百年。」李長壽道,「等你度過了金仙劫,再接你回來。

  你意下如何?」

  「嗯……」

  「這只是我的想法,尚未請求聖母娘娘允許。」

  「師兄我不是人教弟子嘛。」靈娥小聲嘀咕著,「去聖母宮修行,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我自是想聽師兄你安排,但老師知道後,會不會怪罪?」

  李長壽睜開眼,看著靈娥低頭的側臉,她迅速躲開視線。

  「不想去嗎?」

  「嗯。」

  李長壽又問:「你在山上不會寂寞嗎?」

  「師兄在家就不會。」

  靈娥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起勇氣,低頭注視著自家師兄,細如蚊聲地嘀咕著:

  「煉氣士若是連自己的本心都不明,又怎麼成道。」

  李長壽:……

  「聽你的。」李長壽閉目調息,「你不想去就不去,在天庭與在聖母宮差不多的安全係數。

  要不要一些仙子服侍你?現在憑我的正神品階,也可以要些婢女什麼的。」

  「不要!」

  「這麼堅決?」

  「我自己清修慣了!」

  靈娥輕哼了聲,頓時恢復精神,在李長壽肩頭用力摁了兩下,腳尖輕點自側旁飄飛,扭頭、嘟嘴,有些不滿地抱怨:

  「師兄你自己想要人服侍就安排呀,反正我也不敢說什麼,雲霄姐姐那麼溫柔肯定也不會說什麼。

  您可是小瓊峰峰主大人呢,哼哼!

  師父可是說過的,貪圖享樂,難成大器!我懷疑師兄你思想出了問題。」

  李長壽:……

  「行吧,不要就不要。」李長壽瞇眼笑著,又伸了個懶腰,「我先休息半日,給你和龍吉一件事做。

  將我在混沌海這三十多年中,天地間發生的大事,一件件按時間順序排列好。

  盡你們所能知,不必太詳細。」

  靈娥眨眨眼,正拌嘴呢,突然分配任務是什麼套路?

  不過涉及正事,靈娥也不敢胡鬧,定聲應道:「保證完成師兄之命!」

  李長壽閉目凝神,提著茶壺、捏著玉符,怡然自得。

  男女相處實用小套路之岔開話題,倒是十分好用。

  片刻後,龍吉匆匆離了小瓊峰、出了太白宮,趕去瑤池之中。

  李長壽本體休息,紙道人卻趕去見了玉帝化身,與荃峒將軍商討接下來的安排佈置。

  這數十年,天庭被西方教搞得焦頭爛額,而今他已回返,自是要……

  先穩定局勢,再暗中觀察,最後適度反擊。

  風風火火不一定會有效果,這西方教背後的主導者,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老對手了。

  這次,非要讓對方無法翻身不可。

  於是,半日後。

  幽冥地府,酆都城外。

  一名年輕的掛職判官自酆都城駕雲而出,哼著一點陰間旋律,朝地藏王的輪迴塔而去。

  ……

  「唉,主人,這可怎麼辦啊?」

  輪迴塔內,那窗台下,蜷縮成一團的青毛大狗小聲嘀咕著。

  聞言,正修行的青年道者眉頭一皺,睜眼看來,目中帶著幾分疑惑:「你,又做什麼了?」

  「什麼都沒做……真的!」

  青毛大狗嘆了口氣,抬爪捂著腦殼,嘆道:

  「此前不是對您說過了,有個傢伙假冒慈悲、仁義、親切、和藹的太白星君,連續坑了天庭和仙盟兩三次。」

  地藏納悶道:「與你又何關?」

  「本是與我無關,奈何那星君大人睿智、聰慧、儒雅、隨和,定會想到來找我探聽此事。

  我這探聽萬物心聲的本事,剛好用來找尋假貨的真實身份,對方哪怕是大能,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唉,這年頭,洪荒越來越不好混了。」

  諦聽幽幽地嘆了口氣,趴在那有氣無力地甩著尾巴。

  地藏沉吟幾聲,道:「你便不答,他又奈你何?」

  「這可不行,我怎麼敢跟星君大人耍滑頭,這可是真的會出事……」

  地藏有點無奈地搖搖頭,恨其不爭地罵道:

  「你當年的狂傲去何處了?

  當初與我互相算計時的不服輸去何處了?

  你最初被我收服時的那種憤怒去何處了!」

  「這不是見識廣闊、知道的多了嘛。

  以前咱還覺得主人你夠狠、心夠黑,現在來看,你就是個仁德大善人!」

  諦聽嘀咕道:「現在我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也就背後罵兩句。

  唉,要是得罪了太白星君,怕是洪荒都無容身之所了。」

  「你這!」

  地藏黑著臉就要喝罵,窗外卻傳來一聲輕笑。

  「怎麼?我有這般凶惡嗎?」

  諦聽渾身青毛頓時炸了起來,起身奪路奔逃,跑到一半又竄了回來,急得左右打轉。

  一縷流光劃過窗台,李長壽的紙道人落在地藏身旁,對地藏拱拱手,剛想說話,那青毛神獸趴在階梯口,磕頭如搗蒜。

  「星君大人您放小的一馬吧!

  這事小的絕對不敢摻和,兩邊都得罪不起啊!」

  地藏嘴角一撇,淡定地看向窗外,暗示自己不認識這狗。

  李長壽卻面露恍然:「多謝提醒,懂了。」

  諦聽怔了下,忙道:「不是,小的提醒您什麼了?」

  「能讓你如此懼怕的,除卻那位不將天庭、不將天道序列神權放在眼中的靈山大師兄,怕也沒其他人了。」

  李長壽瞇眼笑道:「假冒我去算計天庭者,可是彌勒?」

  「您、您不是都知道了……」

  「剛才詐你的。」李長壽搖頭輕笑,轉身不多看諦聽,與地藏寒暄一二。

  那青毛神獸張張嘴,雙眼一片茫然,抬頭趴在那兒,宛若石化了般。

  地藏笑道:「道友在混沌海似乎大有所獲,不過道友能拒絕鴻蒙紫氣,倒是讓貧道頗為欽佩。」

  「道友誤會了。」李長壽拱拱手,面露遺憾之色,「我當時棋差一招,被鯤鵬所趁,為此還被道祖師祖懲戒了一番。」

  「是嗎?」地藏笑意更濃,「看來,長庚道友志向不小。」

  「閒雲野鶴一盞茶,倩影成雙合琴瑟。」李長壽負手笑道,「這才是我的志向。

  此行已得了答案,我這便告辭離去了,免得那彌勒發現情況不對,先逃入混沌海中。」

  言罷,李長壽轉身就要遁走,地藏卻收斂笑意、略微皺眉,喊了聲:

  「長庚道友,可否聽我一言?」

  「哦?」李長壽笑道,「該不會,道友是想替那位靈山大師兄分辯?」

  「他之事,與我無關。」地藏正色道,「我知你有意針對西方教,這也是大劫之下,道門與西方教的爭執。

  但彌勒之事,卻非西方教所為,這筆賬還請勿要記在西方教身上。」

  李長壽淡然道:「他的身份和立場,早已代表了整個靈山。

  這些話,你本該在他如此行事前勸他;假冒我之事,已是不死不休。」

  地藏沉吟幾聲,嘆道:「他若見狀不對躲入混沌海,遭殃的還是靈山各位修者。」

  「同樣,這也與我無關。」

  李長壽轉過身來,看著窗外的幽冥遠景,緩聲道:

  「而且,就算他躲入了混沌海,我也有辦法揪他出來。

  此人對西方教也是禍害。」

  地藏卻道:「若你真的動他,怕是要掀起聖人大戰,老師不會坐看他出事不管。」

  「那就掀起聖人大戰。」

  地藏突然語塞,抬頭看向李長壽的紙道人,卻見他面容如常、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李長壽突然一笑,淡然道:

  「隨口胡謅之話,道友莫要放在心上。

  我不過是聖人弟子,如何敢做這種主?

  不過,這次就算殺不了這彌勒,我也會讓西方教付出相應的代價,由此來限制彌勒的行動。

  現如今大劫就在頭頂,聖人之下盡可能化作劫灰。

  你我也是一般。」

  言罷,李長壽拱拱手,身影化作流光遁走,只留下地藏在那蹙眉凝神。

  片刻後,地藏扭頭看向側旁正哭哭啼啼、收拾包裹行囊的諦聽,額頭禁不住再次掛滿黑線。

  地藏大手揮過,輪迴塔各處金光閃耀;卻是暫時封起了輪迴塔,拒絕任何生靈進入。

  與此同時,天庭之中。

  李長壽的紙道人剛離開輪迴塔,天庭各處就響起了隆隆的鼓聲,一隊隊天兵朝著五大天門匯聚,一名名天將卻化作流光趕往凌霄寶殿。

  正閉關的有琴玄雅也被驚醒,換上一身金甲戰裙、戴上自己的翎羽花盔,迅速趕往凌霄寶殿。

  這般鼓聲是緊急召集,但凡有品階的將領都要去凌霄殿聚集。

  有琴玄雅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性格有些冷淡的原因,在度仙門修行時是這般,在天庭做將領也是這般。

  ——總是會被人孤立出來,身周一丈範圍內都沒有其他身影。

  這些年,她也有些習慣了。

  若是有人說她這般性情不討喜,她也不會在意。

  除非是那位師兄開口言說。

  落在凌霄寶殿的白玉台階前,果然還是這般,周遭道道身影與她彷彿存在天然的隔閡。

  有琴玄雅背著火鱗劍匣靜靜而立,對周遭那些偷偷投來的目光不以為意,對各處的議論聲也不以為意。

  天邊的流光閃爍了一陣,凌霄殿前聚起了數百天將。

  應是人來的差不多了,凌霄殿入口處走出一名老者,自是天庭中的勞模權臣,東木公。

  木公朗聲道:「各位元帥、將軍入殿行禮!」

  眾天將大聲應諾,嗓音有些噪雜,隨後按位階依次前行,一排排拾級而上,迅速匯入凌霄殿中。

  有琴玄雅突然一怔,只因看到了那位站在高台下的背影。

  他回來了。

  莫名的,有琴玄雅心安了許多,原本那些噪雜繁複的念頭消失不見,心底只餘淡淡歡喜,面容卻更為冰冷。

  她低頭向前,站在稍微靠後的位置,並未多看,隨著眾將一同行禮。

  少頃,有琴玄雅聽到了玉帝不重要的幾句話語,聽到了東木公不要緊的訓話,聽到了那聲將令:

  「各位,歸陣之後,讓各部兵馬做好流血的準備。

  天庭的聲威,不是博弈來的,不是交換來的,也不是我一張嘴說回來的。而是靠著此前幾次大戰,在洪荒中打出來的!

  出殿即有生死別離,拔劍便有頭顱橫飛。

  陛下之言,還請各位時刻牢記。

  天庭要建立的,是自下而上的秩序,不是自上而下的欺凌!

  是時候,給每個真靈賦予同等的價值!

  是時候,該用各位手中刀劍,用天庭兵將的血性,去告訴那些抱著舊夢不願醒來的腐朽,這天地!

  秩序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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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六章 搞一波大的!

  梅山,已成規模的清源妙道真君府。

  楊戩靜靜地坐在府門前的台階上,一襲淺藍寬袍,英俊的面容悠閒恬淡,低頭擦拭著自己陪伴多年的老友、外出征戰的利器。

  ——天庭互娛・銅鏡直播端・二郎定製版。

  以前在玉泉山修行的時候,總覺得天庭是一個教條林立、很壓抑的地方。為天庭賣命的仙神都是戰戰兢兢,高品階仙神對低品階仙神生殺予奪。

  後來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天庭的氛圍就很棒,低品階仙神除卻不能光明正大談情說愛,在不當值時可以盡情玩樂,喝喝酒、聊聊天,修一修寂寞,品一品人生,看一看直播。

  天庭不讓加班,畢竟每個仙神都要當值混功德。

  真・神仙生活。

  他做天庭記錄員也有不短的歲月了,給天庭各位老鐵呈現的內容,從斬妖除魔,擴展到了農耕打漁,再到凡俗出殯、妖獸生子等等。

  天庭所沒有的,就是他能去直播的,這就是他第二大的優勢。

  當然,最大的優勢其實是面容和氣質。這是楊戩不願承認、但不得不承認的一點。

  他若此時打開銅鏡,只是靜靜地坐在這,就能吸引來大批仙子暗中觀察,觀看人數能達到自己正常直播的六成。

  無他,試過。

  有時楊戩也在想,當年太白星君費心安排自己,一路護持他有了今日的成就,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為天庭互娛,增加一張新面孔,打破原本『一卞多仙子』的格局。

  『太白星君神機妙算,這些應當也在他考慮範圍內吧。』

  楊戩停下動作,斜躺在台階上,左手手肘撐著上半身的重量,看著剛收的一批良妖,在遠處演練戰陣。

  想想下午該播點什麼吧。

  這麼一晃,又是一個透著些無聊的……

  轟!

  頭頂突然炸起一聲悶雷,楊戩皺眉看去,額頭豎眼睜開一條縫隙。

  他本想看看是哪家妖王膽敢來此地撒野,抬頭卻見空中多了一片金色雲朵。

  金雲翻滾,天威降臨!

  其內飛出一枚玉符,化作一名白髮老者的虛影。楊戩定睛一瞧,這不是太白星君又是何人?

  「楊戩何在?前接軍令!」

  楊戩精神大震,身形自門前一躍而起,於空中直直而立,抱拳行禮:

  「楊戩在此!請軍令!」

  說話間,各處匆匆飛來數道流光,卻是梅山六友中的幾位,單膝著地、抱起雙拳。

  又是一聲雷聲炸響,幾條金色閃電照亮梅山方圓數百里,更是為李長壽的虛影增添幾分威勢。

  卻聽這虛影朗聲道:

  「近年來,北洲邊界妖魔蠢蠢欲動,又有上古大妖不顧當年道祖禁令,去北洲尋釁巫族,意圖挑起滅族之戰。

  今,吾於混沌海歸來,受昊天金闕自然妙有玉皇上帝之命,掃清北洲妖魔,肅清乾坤邪氣!

  楊戩聽令!

  封爾為鎮魔討妖大元帥,領斗部天兵三十萬,於三日之內出兵北洲邊界,且造聲勢、壓敵陣、立軍威!

  稍後待吾攻伐命下,直抵妖族巢穴!

  凡生有業障之妖且歸輪迴,凡罪孽深重、吞噬生魂之妖,使其魂飛魄散,不得轉世!」

  那虛影話音剛落,梅山之上突然閃爍出道道金光,一只只金色光柱自深空降落,其內飛出道道身影,於梅山上空排兵佈陣。

  衣甲鮮明、持槍擎弓,修為都在元仙後、真仙前,俱是天庭精銳天兵!

  楊戩抬頭四顧,又看向了那道注視著自己的虛影,抱拳呼喊:

  「楊戩領命!」

  空中的老者虛影緩緩點頭,身影消散,那玉符湧動著一縷縷金光,化作一枚虎符,被楊戩緊緊握住。

  三尖兩刃槍高舉,楊戩一聲大喝:

  「斗部將領何在!聚前商議!從速出兵!」

  各處總共有數十名天將齊聲應諾,化流光飛射而來。

  …

  幽冥地府,酆都城外。

  「馬,你說這封神大劫要搞到啥時候?這亡魂潮都不見消退啊,哞~」

  「娘娘不是說了,最少還要三五百年,後面估計還有一波大的,現在才剛開始罷了,噅兒!」

  「還是咱倆舒坦啊,該打的架上古都打完了,現在就可以舒舒服服退休養老了。」

  「多少也有些太單調了。」

  酆都城東側雄關,三途河流經的岸邊懸崖上崖頂,兩個壯漢正趴在那,一邊注視著下方河水中那數之不清的幽魂,一邊百無聊賴的聊著天。

  烤肉是不可能烤肉的,沒了調料的他們,感覺烤肉都失去了靈魂。

  調料是不可能再去要的,以前可以揣著明白裝糊塗,假裝不知道那度仙門的李長壽真實身份,現在都公開了,李長壽就是天庭大佬太白金星。

  他們地府勾魂二元帥,能用自己口腹之慾,去拜訪天庭太白宮嗎?

  這,這不是品級不夠、不能隨便去天庭嘛……

  「馬,愉悅的日子很短暫呢。」

  「比起那些當判官的族人,咱倆夠清閒了,噅兒。」

  「好想去跟星君大人浪啊浪……哞。」

  「唉,最近都沒咱們登場的機會啊,噅兒。」

  咻——

  一抹金光忽然自這兩名壯漢視線邊緣劃過,由東而來,極快地消失於酆都城中。

  這哥倆精神一震,手忙腳亂套上頭套,還沒爬起來,就見一抹白光出現於閻羅殿前,化作天庭太白金星之身影。

  十位閻君齊出迎接,各處鬼魂戰戰兢兢。

  判官停了筆墨,於殿內觀望;鬼差握緊鎖鏈、木杖,在探頭探腦。

  又見電閃雷鳴,幾道金色閃電自那白衣星君背後閃過,那一聲呼喊傳遍酆都城各處。

  「閻君可在?」

  秦廣王向前做了個道揖,「小神在!」

  相比梅山宣旨,在此地宣旨,李長壽嗓音就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溫和。

  他道:

  「閻君且聽玉帝陛下旨意。

  今,北洲妖魔作亂,三界內業障大妖不熄,天庭欲掃清天地業障、維護乾坤清正。

  此舉,需天庭與地府合力而行,上古於地府修生養息之巫族,也需出一份力。

  半個月後,天庭將囤重兵於北洲各處,地府還請派一支陰兵互為照應,巫族高手可奉天庭旨意,前往北洲馳援元氣大傷之北洲巫族。

  各位閻君可有異議?」

  十殿閻君各自對視,迅速達成默契,都是面露振奮,齊齊抱拳行禮。

  「小神領命,立刻點兵點將,馳援北洲!」

  李長壽的虛影緩緩點頭,身影徑直消散,那飛來的玉符化作一張布帛旨意,落在了秦廣王的大手中。

  十位閻君頓時圍了上來觀摩,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摘下『頭角崢嶸』的頭套,趕去與妖族大戰。

  五官王納悶道:「天庭怎麼突然就對妖族下手了?」

  秦廣王嘆了聲,笑道:「看來,星君大人在混沌海中收穫不小。」

  「大哥何出此言?星君大人在混沌海中有所收穫,跟天庭此時有大動作有何關聯?」

  「自是與那一縷鴻蒙紫氣有關,估計星君是投桃報李,提前為天地建立秩序……

  罷了,這裡面事很多,也很複雜,一些話語已不能在天地間提及。」

  秦廣王擺擺手:「趕緊動起來吧,天庭給了咱們馳援北洲的名義,此前你們不是咬牙切齒、喊打喊殺嗎?

  現在,機會不是來了。」

  其他幾位閻君各自點頭,轉身呼喝,大鬼小鬼齊齊應諾,幾名鬼差奔向幽冥深處。

  牛頭馬面自遠處狂奔而來,口中嗷嗷亂叫。

  與此同時,四海龍宮處。

  李長壽的四道虛影面對著四位低頭行禮的龍王,在朗聲說著相差不多的旨意:

  「昊天金闕自然妙有玉皇上帝敕!

  近來四海動盪、三界不安,龍族當自省自查,尋出四海禍亂之根源。

  今日起,天庭出兵重整三界秩序,令四海龍宮全權配合,各派兵馬,與天庭水部天兵配合,封洪荒五部洲之出入口。

  無天庭之令,嚴禁任何生靈進出,違者殺無赦!

  龍族務請守好海眼,天庭剿妖魔期間勿要生亂!」

  四海龍王齊齊行禮接旨,待李長壽虛影消散,各自呼喝下令,四海接連動盪。

  南贍部洲,商君寢宮。

  眾宮中侍衛大多有些疑惑,為何平日裡精力充沛的『大王』,今日卻白日入睡。

  他們卻不知,自家大王夢境中,正抬頭注視著雲霧中盤坐的天庭神人。

  商君仔細辨認,帶著幾分疑惑,問道:「這位仙人,可是當年救下先祖的恩人?」

  自然,托夢人皇的,還是李長壽。

  李長壽含笑點頭,並未在此處頒旨,而是緩聲道:

  「吾乃天庭太白金星,主變革、掌水事,亦人族出身,為天庭正神。

  近年將會有天地動盪,或有邪氣滋生、妖魔作亂,全因天庭派兵出征三界妖魔。

  爾為如今之人皇,當秉正氣、束言行,以自身氣運護衛無數凡人。

  莫失德失信,莫暴虐橫行,當以仁善治國,天庭自會保商國風調雨順、安足興樂。

  若你這人皇為妖魔所趁,莫怪吾不念與你先祖的交情,對商國降下災禍。」

  商君聞言忙道:「自當謹記仙人教誨。」

  「善。」李長壽緩緩點頭,虛影自商君夢境消散。

  ……

  自商君夢境離開後,李長壽心神挪移,借天庭之威,於南海海神教各處神廟顯靈,為幾名關鍵神使托夢示警。

  他並非是讓海神教去跟西方教的香火神教火拚,那沒什麼好處,反而會惹來諸多業障。

  只是讓他們長點心,保護好自身,提防妖族病急亂咬人。

  防患於未然。

  不過半日,三界被他探出去的大手完全攪動。

  天庭,神威殿,天道法器夢天儀前,李長壽睜開雙眼,盤坐在蒲團上,仔細思索著自己於各處的安排。

  事要一點點的做,不可著慌、不可失分寸。

  他此時動天庭八部正神、百萬天兵,所針對的不過是偷襲北洲巫族部落的妖族。

  巫族和妖族,李長壽自是明顯傾向於前者,雖然上古末期人族和巫族也有過大戰,爭奪天地霸主之位,但那都是滅了妖庭後的事了。

  更何況,又有后土娘娘這層關係在。

  他要敲山震虎,看靈山是否自亂陣腳,待打沒妖族的元氣,天庭就會攜勝勢,威逼靈山,清算舊賬。

  原本李長壽想在封神殺劫抵達前的數百年內,緩步完成這系列計劃。

  這不是,去了紫霄宮一趟,自己也該有些表示,提前推動天庭崛起的倒數第二步——掃清舊秩序。

  天庭崛起的最後一步,自是封神榜歸位。

  此時對付靈山,不在於殺靈山多少聖人弟子,而是將靈山的外部勢力完全掃乾淨。

  北洲動手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捕殺鴻蒙凶獸,滅殺上古大妖,掃清靈山一切來路不正的高手;

  而後天兵揮軍出五部洲,直接參與對香火神國的征伐,短時間內改寫三千世界中失衡的力量配比。

  臨天殿的崛起,也必須加加速了。

  這一系列『操作』,李長壽給了充裕的時間,在二十年內完成即可。

  他不在天庭時,天庭最大的問題,就在於——

  不敢打,沒底氣。

  玉帝陛下幾次下定決心要出兵大戰,但都被各位仙神勸住,彷彿天庭的大運都在他李長庚身上,他不在,出兵必敗。

  尤其是木公,完全不敢領兵,每次都是規勸玉帝陛下,等一等、等一等。

  等著等著,靈山就膨脹了,妖族就覺得自己又行了,這天地都差點被搞亂了。

  天庭此前飛速發展了數百年,底蘊已是充足,高手雖不多,但楊戩這般大將為何不用?

  李長壽緩緩吐了口氣,站起身來。

  等候在夢天儀附近的幾位仙神、幾名心腹立刻聚了過來。

  東木公忙問:「長庚,如何了?」

  「已對人皇托夢告誡。」李長壽起身道,「勞煩木公將此事回稟玉帝陛下,我再繼續安排幾件小事。」

  「哎,成!」

  東木公似乎想說點什麼,轉身又想折返。

  李長壽笑道:「木公可有訓示?」

  「可不敢亂說什麼訓示。」木公忙道,「長庚折煞我也。

  我是想問,這次可還是要請道門高手相助?若是要請道門高手,我去各處跑幾趟也無妨。」

  「不,這次不動道門高手。」李長壽笑道,「而今大劫在即,道門高手自危,咱們請誰、動誰都不妥當。

  此事我本打算稍後剿滅了妖族,再與木公相商。

  中神州眾仙門如今也入了劫,大半已被劫難驅使、亂戰不停,木公可差人仔細觀察,找機會以天庭的名義,收服一些宗門。

  這件事需詳細章程,也需細細謀劃,木公不如稍後整理一份奏表,對玉帝陛下啟奏。」

  東木公仔細一琢磨,笑道:「長庚,你可是在讓功勞給我?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李長壽卻傳聲道:

  「此役過後,我定是鋒芒太過,須得韜光養晦、閉門不出。

  若三界生靈只知太白星君而不知玉帝陛下,實非我願,咱們都是為玉帝陛下做事,為天庭做事。

  還請木公接下此事,定計中神州,若有拿不準的也與我商議一二。

  天庭不需一個光芒太過的權臣,卻需三五敢做事、能做事的能臣。」

  東木公聞言略微皺眉,仔細思忖,而後對李長壽做了個道揖,嘆聲應下了此事。

  待木公駕雲離開,李長壽又將其他幾名仙神召向前來,各有吩咐佈置,讓天庭各部配合北洲戰局。

  等這些正事交代完畢,金鵬、敖乙、卞莊、靈珠子向前行禮。

  李長壽沉吟幾聲,於袖中取出一只被仙力封禁的寶囊,遞給金鵬,言道:

  「金鵬元帥,還要勞煩你再跑一趟,全速趕去玄都城,將這只寶囊親手交給我師兄大法師,務必半年內回返。」

  「是!」

  「敖乙去尋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半個月後趕去北洲,就說是為巫族報仇。」

  「是!」

  「卞莊……傷勢如何了?」

  李長壽關切地問了句,卞莊眼圈一紅,差點哭出來。

  他忙道:「星君大人您還能記得末將受傷,末將心裡何等感動!

  末將休養了半個月就沒事了,只是……只是當時假扮星君大人你的那混賬,殺了我數千兄弟!

  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去找他討回來!」

  李長壽道:「善,給你安排的便是這差事。」

  卞莊渾身一顫,剛剛的氣勢頓時弱了大半,小聲道:「末將、怕,怕不是那凶人的對手。」

  「你自不會是他對手。」李長壽傳聲道,「這次,你還是做散播消息之事,用盡一切手段,在半年內,將『彌勒是鯤鵬第二元神』之事舊事重提。

  當日假冒我襲擊天庭補給的,就是這彌勒。

  這次,我不只是要捕風捉影,也不只是給他憑空捏造,待金鵬回返,一切自有實錘。」

  卞莊聞言心神大定,單膝著地、朗聲領命。

  但隨之,卞莊納悶地傳聲問道:「星君,末將多嘴問一句,這怎麼可能有實錘?」

  李長壽淡定的一笑,卻並未多言。

  鯤鵬第二元神一切解釋權,現如今歸他所有。

  待卞莊快步而去,李長壽道:「靈珠子何在?」

  一直在旁等候的靈珠子精神大震,小臉上寫滿了期待,站在李長壽面前,昂首挺胸、戰意滿滿。

  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正色道:「此事異常艱巨,且非你莫屬……將這玉符送去玉虛宮中,務必交給廣成子師兄。

  就說,待北洲事平,我將去玉虛宮拜訪。」

  還是送信……

  不過比起去月宮送信,去玉虛宮明顯要艱難許多。

  靈珠子眨眨眼,大聲道:「弟子定不負師叔所托!」

  隨後扭頭化作一道流光,風風火火趕去了西天門。

  『這傢伙……』

  李長壽挑了挑眉,他其實也想用,只不過時機未到、真身未顯,未來的三壇海會大神,還是要繼續磨礪才行。

  ……

  半日後,四海之中衝出大批大批蝦兵蟹將,於東西南北四處天涯海角,設內外關卡、佈置重重大陣。

  待各處佈置妥當,又有四支天兵天將攜天帝神劍降臨,一同相協鎮守。

  四處天涯海角,每一處都有一千真龍、仙蛟,又有數位遠古戰龍坐鎮,天道之力護持,天罰之雷就在空中……

  穩到不行。

  五部洲天地出入口突然被封,自是引得各處散修惶恐不安。

  但天庭及時給出詔令,在各大坊鎮張貼宣告,言說妖族不尊上古時道祖之調停,違背誓言挑起與巫族戰火,天庭出兵討伐;

  封住五部洲出入口,只是單純為了避免業障大妖躲入三千世界。

  另外,天庭秉持為仙服務、照顧每一個生靈,不歧視仙人、不包庇凡人等原則,特在東天門內設立了臨時『辦事處』。

  若有跟腳清白的仙人,有急事要出五部洲,可去東天門【內】登個記、言明自己為何事外出,自有茶水接待,並全程由天兵天將送出天涯海角。

  考慮得相當周全。

  天庭與妖族打了已非一年半載,各路散修都明此事,惶恐的情緒散了大半,看熱鬧的越來越多。

  人族煉氣士們是安穩了,這詔令一貼,五部洲內的妖族頓時惶恐了起來。

  封鎖五部洲之地,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而且還不只是龍族、海族、天兵用人力封鎖,更有天道之力、天罰之雷在各處等候。

  顯然,這次天庭是要搞波大的、來一次狠的!

  大有對妖族斬草除根之勢!

  一時間,五部洲邊界處的妖族妖心惶惶,就連一直保持中立的妖部族,也是不得安寧。

  畢竟誰都不知天庭是要針對北洲妖族,還是針對妖族整體。

  再加上【太白金星於混沌海歸來】這般消息火速傳開,妖族士氣直接散了大半,想後路者居多,合縱連橫共同抗天者已沒幾個。

  然而,天庭封鎖五部洲天地又兩日後,北洲殺氣沖天,三十萬天兵天將威壓北洲邊界數名老妖王山頭。

  天庭新起大將、玉帝外甥、太白金星傾力培養的巨星楊戩,帶著梅山六友與自己的狗,出現在大軍之前。

  他於雲上斜坐,逗狗吹風,一言不發;

  人族出身的梅山六友(注),康安裕、張伯時、李煥章、姚公麟、郭申、直健,各持兵刃,高矮胖瘦站成一排,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北洲妖族頃刻大亂!

  有妖王不甘就此逃竄,廣邀好友卻只有寥寥回應。

  有妖王拖家帶口連夜奔逃,卻赫然發現……五部洲天地已被封住,他們根本逃無可逃。

  此次逃了,後續只要天庭不停追殺,終會窮途末路。

  天庭在逼著他們妖族一戰。

  又幾日,北洲上空陰雲密布,一支支天庭兵馬幾乎將整個北洲包圍了起來。

  此前吃了敗仗的巫族,也早已得了天庭之令,此刻收縮陣勢,做出防禦,在醞釀著稍後配合天庭的一波反擊。

  天庭軟了數十年,突然一改往日風格,變得強硬、果斷,甚至還露出了一點霸道。

  這不只是讓妖族措手不及,更是讓各方勢力有些疑惑,通過各種關係打探,也只是探聽到,主持這般大事的,就是太白星君。

  這位天庭普通權臣衣袖揮灑,三界風雲變幻、五部洲山雨欲來。

  妖族自是不甘心受戮,而原本妖族中分做的『與人族主戰保守派』、『與人族主和中立派』、『追求愛情與自由的走偏了派』,也分別開始動作。

  前者糾集妖眾,反包圍楊戩部眾;

  中者各自封閉部族、城池,準備什麼時候天庭打過來了,以最快的速度開城投降。

  而後者就厲害了……

  他們想到了此前與李長壽有那麼一點關係的妖族女子,並用最短的時間趕去青丘,將這位狐女請出山,挑選了青丘一族最美的幾位狐女陪同,帶上厚禮,一同趕赴天庭。

  「阿蘭?」

  通明殿,正站在『沙盤』前推演陣勢的李長壽眉頭一皺,問傳信的天將道:

  「她們如何說的?」

  「這、這個……」

  那天將低頭抱拳,小聲嘀咕:「那持有聖母宮信物的狐女說,她想問問,您是否還記得曾被您鎮壓過的小蘭。

  她受人所托,前來為少部分妖族求情,還請您與她見一面。」

  李長壽略作思索,狐女倒是不要緊,師父再過幾百年就快投胎了,早就沒了關聯。

  那聖母宮信物自己不得不考量,倒是不好掃聖母娘娘的顏面。

  剛好,可趁勢讓妖族分裂……

  只是一個呼吸,李長壽心底已經有算計,緩聲道:

  「天庭重地,非她可亂闖。

  讓她去北洲上空等著,待我率軍前往,剿滅北洲妖族之前,允她當面說情一二。

  準備好幾只銅鏡,畫面實況轉播。」

  「是!」

  「小神遵命。」

  天將與幾名正神同時答應,李長壽緩緩點頭,繼續全神貫注於面前沙盤之上。

  雖要打硬仗,但能減少天兵死傷之處,也不必讓兵將們白白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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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7:0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七章 妲己現身,妖族除名

  自李長壽回返天庭不過半月,天地間風雲變幻,道道視線匯聚北俱蘆洲邊界。

  五部洲被封、四海翻巨浪,中神州各家仙門的征伐都停了大半。

  不知不覺間,原本不將天庭放在眼中的人族眾仙宗,此刻已是必須考量天庭征伐妖族,會對自身有何影響。

  這一日,北洲上空雷聲陣陣,陰雲密布。

  北天門處,數十名金甲天神各持兵刃、殺氣凌凌。

  左右各有雷部天兵十萬,在雲上站了上中下三層,屏息凝立、如一根根緊繃的弓弦。

  凌霄殿前,剛拜別玉帝的天庭普通權臣轉身而出,身後跟隨著十數位天庭正神。

  白衣玉帝端坐於高台之上,目中帶著幾分安然與欣慰,緩緩閉上了雙眼。

  監軍・懂天帝粗擊!

  這般天庭大事,玉帝怎麼能錯過?

  對於荃峒這個化身,他更改了思路,不再躲躲藏藏,明裡暗裡讓人知曉這是他玉帝的化身,卻不敢有人說破,如此也方便他四處走動。

  對比,李長壽倒是沒什麼想法。

  只要這化身不多現身,且不做什麼讓自己愉悅、令師妹憤怒之事,那就萬事大吉,不會出什麼問題。

  荃峒此刻就混在北天門處的天將中,站在各位天將之後。

  這,也是此地緊張氛圍的主要來源。

  玉帝此時……

  說實話,其實也有點懵。

  他自然知曉天庭如今的具體實力,也知而今天庭依然是缺少高手的狀態;此前一直採取保守防守的策略,就是擔心再發生此前的尷尬。

  ——引發封神大劫時,天庭兵起了,沒高手,三教不支援,又灰溜溜地回來了。

  可此時在玉帝看來,李長壽這番雷霆行動也非冒進,條理清楚、先後有序,像是準備了許多年的計劃,但此前並未給他透過口風。

  為何會突然發難?

  唯一可知的,便是李長壽去了一趟紫霄宮。

  玉帝不由陷入了沉思,心底泛起了一個對於他這個天帝而言,依然略顯大膽的猜想!

  【長庚因弄丟鴻蒙紫氣,被道祖老爺罵成了無能之輩,長庚心生怨氣,立刻向道祖證明自己的能力。】

  嗯,應該是這樣。

  總不可能,是在他這個天帝的視線之外,道祖跟長庚兩人在暗自較勁、互相博弈。

  這太荒謬,道祖翻手就可改天換地。

  包括自己這天帝,也是道祖一句話就能給換了的,他如何會跟長庚較勁?

  而且長庚性子偏穩,每次與西方教相對,對西方教聖人都不會言辭激烈,如何敢對道祖動念頭?

  荃峒淡定一笑,目中一片安然。

  三界安寧,生靈常安。

  正此時,道道流光飛射而來,自北天門處化作李長壽與十數位天庭正神的身影。

  「出發。」

  李長壽一聲令下,此地二十萬雷部天兵齊齊開拔,補上了北洲包圍圈的最後一塊拼圖。

  半日後,正午時。

  艷陽高照的北洲上空,經年不散的瘴氣雲似乎也稀薄了許多。

  自北洲南側邊界到北海之濱,八部天兵、過千將領,已各自進入戰鬥位置;

  數百名天庭招攬的高手分佈於各處,雖無頂尖大能,戰力也算可觀。

  李長壽的身形出現於北洲邊界居中位置,坐在一台圈椅上,身後站著百位傳令天兵,左右各有數位天庭文臣。

  荃峒去了北海之濱督戰,那裡的戰局也會異常激烈。

  下方,妖氣滾滾、數不清多少大妖匯聚於此,但此刻各處山嶺卻一片靜寂,無聲無響。

  李長壽似是閉目養神,其實是在暗中調度各部兵馬,他背後的傳令兵不斷發出一只只傳信玉符,將各處戰場細細劃分。

  有的戰局對方強手眾多,則以拖延圍困為主,找準對方弱點安排精銳天兵、天將高手,開戰後以最快速度解決,而後馳援旁部。

  各部天兵天將士氣高漲、信心飽滿,這一戰注定有人要流血隕落,也注定有人要平步青雲。

  「敖乙回了嗎?」

  李長壽開口問了句,立刻有天將向前稟告,言說天河水軍副統領敖乙昨日已抵達此地。

  「各部準備攻堅,午時三刻進攻,先擂鼓壯壯軍威。」

  「是!」

  傳令兵各自搖晃手中法寶陣旗,北洲各處接連響起漫天鼓聲,北洲上空一片寂靜。

  鼓聲中,北俱蘆洲幾大預設戰場,各自出現了幾面銅鏡。

  銅鏡對著空中照射,將同一幅畫面投射在雲霧上,所顯便是李長壽坐在寶座上的身影。

  李長壽嘴角帶著微笑,手指輕輕敲打著玉質圈椅的扶手,似乎心情十分不錯;

  他這般悠閒,自是讓己方士氣更增。

  但妖族一方,老妖們心事重重,妖王們壓力倍增,那些妖兵念叨著『大靈爆要來了』,各個面色蒼白,鬥志全無。

  《威懾力》。

  「報——」

  忽聽傳令兵駕雲疾馳,自千軍萬馬中穿行,抵達太白星君駕前。

  傳令兵單膝落雲、手持令符,嗓音透過銅鏡傳遍北俱蘆洲各地。

  「啟稟星君!

  有妖族前來求和,言說是您故人,且此前去天庭求見時,您答應今日與他們相見!」

  「哦?」

  李長壽雙眼半睜,略作思索,淡然道:「是有這般事,距離開戰還有些許空隙,讓他們過來吧。

  左右。」

  「在!」

  「稍後若有妖族心懷不軌,滅殺就是。」

  「喏!」

  眾天將齊聲答應,軍威凌冽、生靈顫顫。

  不多時,一朵白雲自天兵之前飄過,其上載著兩名老嫗、數名貌美的妖族女子,居中立著的,正是那位『熟人』。

  當年因為一些誤會狂追齊源老道,最後落得寂寞收場,還讓李長壽被師父齊源教訓了幾次的青丘之狐,蘭。

  此刻她低頭皺眉,不敢抬頭去看此地唯一坐著的正神,心底不斷浮現著自己來此地之前,各位前輩的叮囑……

  很多妖族前輩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而她也做好了為了守護全族犧牲自我的準備。

  面對數十萬天兵、面對浩浩天威,小蘭自是毫無畏懼。

  她如今修為不弱,已算是妖族後起之秀中最為亮眼的那顆星。且因當年入情道、遭情折,這些年自身容貌也出現了少許變化。

  少了當年在南洲混日子當花樓掌櫃的一點霸氣,少了在度仙門山門前苦求見齊源道長一面的癡情,變得更為光彩奪目、更為柔情怡人。

  肌膚晶瑩透亮、宛若二八芳華,五官細緻精巧、嫵媚渾然天成;

  此時她身著襦裙,長髮簡單約束,就有一種天成的風情,纖指撥弄、紅唇輕抿、纖秀又妖嬈的身段惹人遐思連連。

  還好天兵天將紀律嚴明,此刻無論修為高低都沒靈眼注視。

  等閒,這些天兵天將露個醜態,那就可以算是對瑤池仙子們最大的侮辱。

  小蘭隨兩名老嫗一同到了李長壽身前,齊齊低頭跪拜。

  一名老嫗喊道:「青丘一族特使,拜見天庭太白星君!」

  李長壽默然不語,將她們晾在了一旁。

  那兩名老嫗對視一眼,各自低頭負手,示意身後的小蘭與其他幾名妖族女子不要妄動。

  此刻,李長壽也有點納悶。

  這小蘭……

  明顯有問題!

  道境進展,為何如此迅速?不知不覺已是到了金仙境邊緣!

  李長壽暗自用望氣之法,卻並未看到小蘭有多少氣運加持;雙目中閃過水藍色光芒,用了借天眼之術,李長壽卻是暗道一聲要命。

  一隻雪白的狐狸跪伏在自己身前,背後九條尾巴撒了一地。

  這……

  附身蘇妲己的九尾妖狐?

  很有可能。

  按照天道的尿性、咳,按天道安排的一貫思路——但凡發生關聯者必有後事。

  自己師父齊源是姜子牙轉世身,那追求過師父的狐女是九尾妖狐,也沒什麼意外的嘛……

  呸!鬼才不覺得意外!

  自己參與的這版封神故事究竟是什麼畫風?!

  九尾妖狐癡心暗許姜子牙,附身的妲己與帝辛夜夜笙簫;

  蘇妲己與周文王長子伯邑考青梅竹馬,九尾妖狐為了完成覆商大業故意勾引伯邑考……

  亂、好亂。

  心神迅速歸於寧靜,李長壽開啟空明道心,緩聲問:

  「道友近來可安好?」

  小蘭怔了下,有些柔弱地抬頭看了眼李長壽,小聲問:「星君大人可是在問奴家?」

  「嗯。」李長壽淡然道,「除了你,此地誰還與我有過交情?」

  「奴家近來安心修行,未外出走動,一切安好。」

  小蘭柔聲答著,嗓音不自覺有些發顫,低聲道:「當年奴家……小蘭不識星君大人尊駕,多有冒犯之處,還請星君大人海涵。」

  她話語一頓,目中帶著幾分猶豫,還是問道:

  「道長……走時可安否?」

  李長壽閉目輕嘆,言道:「被金烏真炎燒盡了魂魄,如何安詳。

  罷了,不多提了,今日便是覆滅妖族之戰,也算為我出口惡氣。

  上古妖族作惡多端、不修德行、欺壓萬靈,本欲連縱抗衡巫族,最後卻代替巫族成了天地之惡。

  巫妖之戰後,生靈慘淡、天地元氣大傷,巫妖之間有了道祖嚴令,不可再生事端。

  但你們這些妖族,懷抱著上古的舊夢,將而今天地主角人族視若牲畜,時刻不忘覆滅巫族、東山再起,為此犯下累累罪行。

  天地都不容了。

  你們今日前來為妖族求情,可想過,那些葬身於凶妖口腹中的生靈?

  誰又該為他們求情?」

  「這……」

  小蘭低頭不敢回答,她本就不擅辯駁這些。

  若說如何談情說愛、又或是尋歡作樂,她有自青丘學來、用之不盡的學識積累,但這般大是大非、大戰因果,卻著實說不出來。

  一名老嫗忙道:「星君大人,妖族並非只有凶惡,妖族也有不殺生的良善部族。

  那些野心勃勃、視生靈為牲畜的妖族,其實並不是妖族的主體。」

  「是嗎?」

  李長壽淡然一笑,言道:「你們今日來求情,是為了這些妖族而來?」

  「星君大人英明!我等只是想在天地間有一躋身之所!」

  李長壽沉吟幾聲,手指輕輕敲了幾下玉椅扶手。

  「是否為良善之妖,如何判斷?」

  「業障功德自可判斷。」那老嫗道,「妖族本自艱難,不少同族還未開啟靈智時,自是茹毛飲血,總會有少許業障,但這般業障頗為微小。

  而今大戰在即,星君大人您只需下令,讓未作惡的妖族隱居洞府、莫要外出走動,自會有大批妖族散去,天庭也可少許多阻力。」

  李長壽眉頭一挑,坐在那閉目沉思。

  一縷傳聲突然在小蘭心底作響:「你可知,你今日前來,會埋下何等苦果?」

  小蘭怔了下,抬頭看了眼李長壽,在那白髮白眉之下,依稀能見那青年道者的面容。

  小蘭搖搖頭,目光有些疑惑。

  李長壽嘆了聲,傳聲道:

  「也罷,算是與你了斷一份因果,今日我指點你一二。

  你們來此地求情,其實是妖族分化的重要標誌,你們現如今說的這些話,已被我投放在北洲各處。

  在那些老妖手中,你們這些前來為自身求情的妖,已是叛徒。

  你今日太過顯眼,稍後必會被妖族針對,就算不敢對你們青丘一族下手,也會有閒言碎語。

  做些準備吧。

  言盡於此,當年用我師形貌騙你兩次的因果自此了斷,你我今後再無交情。

  天地雖大,好自為之。」

  傳聲罷了,李長壽緩緩一嘆。

  「起來吧。」

  李長壽道:「青丘狐族鮮少作惡,與聖母宮不少仙子交好,此事我也知曉。

  既然爾等今日前來求情,我也不好回絕,畢竟聖母娘娘有大恩於我。

  自今日起,妖族無業障之族,退去東勝神洲東側等候,天兵不會對你們發難,望今後潔身自好。

  這妖族二字,往後不必多用了。」

  言罷,李長壽擺擺手,自有天將天兵向前驅趕。

  那兩名老嫗大喜、幾名妖族女子也是如釋重負,一個個磕頭行禮。

  唯有小蘭若有所思,被天兵驅離前,回頭看了眼李長壽,對這位老神仙欠身行禮。

  李長壽卻在雲上陷入了沉思。

  這咋辦?

  雖然自己說師父已經魂飛魄散,但小蘭心底明顯還有情根未斷。

  這要是封神大劫中,自己師父姜子牙去朝歌城做官時,被小蘭認出來了,一個沒忍住跑去夜會,師父也一個把持不住……

  帝辛實慘。

  兒女私情這還是小事,若因此而改變封神故事線,壞了自己一些算計,那就因小失大了。

  怎麼辦?

  給師父轉世身做點手腳,避免被小蘭認出來?

  也不對,洪荒如此之大,九尾妖狐不一定就是小蘭……嗯,稍後派紙道人監視上,多觀察一陣自有定論。

  側旁有天將傳聲提醒:

  「大人,時辰已到。」

  李長壽抬頭看向日頭,緩緩起身,左手張開,一側有天將捧來神劍,被李長壽緊緊握持。

  「各部聽令!」

  聽令……聽令……

  李長壽嗓音透過雲鏡,在北洲各地迴盪。

  天地間一片肅殺。

  地面彷彿是即將噴發的火山,那些壓抑的妖氣就是湧動的岩漿,在積蓄著向上噴湧的力量。

  天空宛若暴風雨中的風眼,雖得片刻安靜,但只要出現稍微的偏移,立刻就會有爆發出狂風驟雨!

  鏗——

  李長壽拔出神劍,向下斜指。

  「除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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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11-30 01:07: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九十八章 平北妖,穩詐靈山

  「誒,北洲真打起來了!」

  「這麼大的靈力波動,才發現啊?幹哈去了之前,淨閉關琢磨玉女心經了?」

  「道友你再構陷貧道,貧道打人了嗨!」

  崑崙山,一群老道平日裡相聚喝茶之地,道道身影站在空中,眺望著東北方向。

  那裡,白日多了一片火燒雲,雷聲陣陣、風聲呼嘯,遠在此地都隱隱可聞。

  有老道問道:「天庭這次竟然是來真的?不是威懾威懾做樣子,當真要與妖族開戰?」

  「許是妖族此前做得太過分了,趁著太白星君不在天地間,到處惹是生非,天庭此舉是要一掃此前的頹勢。

  拿此時的妖族開刀,敲山震虎,也算是明智之舉。」

  「不錯,不錯。」

  「是這般道理。」

  眾老道說話間,一道流光自大戰之地飛射而來,化作一名老道身形。

  這老道面露餘悸,對眾編外煉氣士拱拱手,匆匆落去下方涼亭,喝茶壓驚。

  那群看熱鬧等消息的老道立刻追了上來:「打探到什麼了?」

  剛回來的老道喝了口茶,嘆道:

  「慘,太慘了!」

  「怎麼個慘法?莫要賣關子呀道友!」

  「貧道剛從北洲邊界回來,剛才親眼所見!

  一片又一片妖兵被天兵收割,方圓幾千里的地界都是神通法寶,仙光濃密到靈識都展不開!據說,還有其他地方也在大戰,天庭這次出動了數百萬天兵都不止!」

  「天庭有這麼多仙兵?」

  「撒豆成兵唄,貧道在這都能聞到豆粉被火燒的味兒。」

  「也不知妖族這次會不會傷筋動骨,天庭現如今還是積累不足,估計與妖族也就是兩敗俱傷。」

  「話不能這麼說,太白星君可能不贏,但永遠不虧。」

  那剛回來的老道癱坐在椅子上,緩緩舒了口氣,篤定地答道:

  「不,這次絕對不是兩敗俱傷,天庭是要把北洲妖族連根拔起。

  太白星君這次來狠的了,天庭不知不覺竟已經有了這麼多長生仙。

  各位是沒見,那些妖兵一衝就散,天兵各路掩殺,天雷打個不停、天火燒之不盡,更有貧道見都沒見過的戰陣,數百真仙合力,竟然就能跟金仙大妖抗衡!

  那些凶殘的老妖,要麼是被圍攻,要麼是被太白金星親手斃掉,兩邊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天庭這次,是真捨得流血了!」

  眾老道聞言倒吸一陣冷氣,各自對視一眼,分析著妖族這波損失慘重,對洪荒大世會有什麼影響。

  老村口大爺了。

  眾老道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小半天,卻見一朵白雲悠悠飄過,最近越發滋潤的度厄真人駕雲而來。

  瞧這位真人,穿一身講究的綢面鎏金仙鶴呈祥灰道袍,手中捏著一面銅鏡,時不時換個角度對著銅鏡中端詳,嘴裡不斷的「哦」「呀」「哇」,惹的眾老道心癢難耐。

  眾老道正待問這銅鏡是何物,度厄真人嘀咕一句:「呀?這是后土娘娘的化身?傳聞中的七情化身竟有如此威力!」

  霎時間,一雙雙眼睛湊了上去,更有老道施展飛眼術,兩顆眼珠蹦到度厄真人身後,朝那銅鏡看去。

  這銅鏡中所顯,竟是北洲天、妖大戰的情形!

  一群老道蜂擁而上,度厄真人含笑搖頭,端著銅鏡落下雲頭,居中而坐,好整以暇地顯擺著自己這第一手『情報』。

  銅鏡內,那面容、身段、氣質近乎完美的少女,正踩在一朵朵蓮花在大戰之地漫步。

  她每次落腳,腳尖與七彩蓮花觸碰,就會有淺淺的波痕蕩漾開來,如潤物無聲之春雨,亦如不忍摘走落葉的秋風。

  她身周方圓百里內,只有天兵放出來的道兵,以及大批表情複雜的妖兵。

  妖兵們或哭或笑,或在癲狂中與身旁同伴同歸於盡,或於悲哀絕望之中束手就擒、引頸就戮。

  忽有老妖自地底衝出,化作一頭金毛巨象,滿目凶光,惡狠狠地衝向這完美中帶著一絲絲不和諧的少女;

  少女頭也不回,腳尖下點時稍微重了些,一抹灰色的波痕劃過,那巨象呆呆地停在空中。

  巨象仰頭看看天空,又看看大地,目睹著各處妖族的慘狀,感念著自己一族已走向末日,妖庭的餘暉再無法閃耀於洪荒天地。

  他化作人形,看著自己一雙粗手,毫無徵兆地運起全力,一掌劈在自己頭頂,身軀自空中緩緩砸落……

  「何苦呢。」

  那少女一聲輕嘆,腳下漫步,繼續在戰場各處閒逛,維持著自己七情之力的均衡;

  她所過之處,天兵天將紛紛避讓,只憑道兵與妖族廝殺,卻有風捲殘雲之勢。

  崑崙山上。

  通過銅鏡目睹這一幕的眾老道齊齊震驚臉,不知這是哪般手段。

  還好浪前輩沒在洪荒普及《臥槽的一百種使用方法》,不然此時的仙閣酒宴之地,定是一片歡騰。

  度厄真人感慨道:「眾生七情之力,竟也是無上大道,奇哉妙哉。」

  言說中,他手指輕點……在銅鏡中調出一張滾動的『列表』,點開了同時觀看最多的第一欄,見到了一名小將在妖神之間衝殺。

  其實不只是度厄真人手中銅鏡能見,在中神州各大坊鎮,天庭此前立下的一面面大銅鏡中,都在播送著同樣的畫面。

  天庭剿滅妖族之戰。

  那一幕幕……

  玄妙又讓人心底發寒的后土七情化身,身形所過之處,生靈盡皆失控。

  驍勇善戰又手段凶殘的上古戰巫,似乎是要再現上古巫妖大戰的慘烈。

  一往無前的三隻眼天神,手提三尖兩刃槍各處衝殺,但凡有大妖衝向天兵之陣,下一瞬必是他疾馳而來的身影。

  還有那進退有度又變化莫測的天庭戰陣,已算是改寫洪荒鬥法理念的『革新』;

  五花八門又威力非凡的戰陣展露在眾煉氣士眼前,讓不少覺得天庭缺高手的煉氣士,在重新審度天庭的實力……

  當然,最惹人關注的,還是那位太白星君。

  雖然他慈眉善目落在北洲邊界時,被數十位妖族高手圍攻的模樣很狼狽;

  但他撕開道袍、手持小戮神槍橫掃千軍的英姿,確實有點小帥。

  準確來說,是老帥。

  李長壽雖然也很想端坐在雲端看天庭兵將衝殺,但己方本就沒幾個高手,穩妥起見,他還是親自下了場……並吸引了對方大半高手的注意力。

  北洲這一戰,打了三天三夜。

  原本暗無天日的北洲,部分區域被打出了蔚藍天空。

  北洲邊界、無邊瘴氣外,那連綿的大山被染成了血紅,數不清多少仙豆的骨灰攪拌著妖血,成了一片片粘稠的糊糊。

  最凶殘的是,竟然有幾個巫族憨憨,對著這些糊糊流口水,很有嘗試一下的衝動……

  聚集在北洲的妖族被一掃而空,八部天兵損傷一成五六,數十位天將隕落。

  陰風吹拂,地府陰兵將犧牲的天兵天將殘餘魂魄,盡數帶走。

  妖族魂魄就地滅殺,為地府減輕一些工作壓力,天兵魂魄一個個帶著功德,邁上了『超級會員轉生通道』。

  優先轉世,福緣匪淺,順便附贈月老殿免費會員、財源滾滾殿終生庇護等多項優質服務。

  為天庭留過血的,天庭自不會虧待。

  大戰後,北洲滿目瘡痍。

  天庭兵馬各自回營,於天空中結隊回返北、西、中三天門,後續還有瑤池慶功宴。

  李長壽卻並未著急回去,他背著手,保持老態偽裝的身影出現在一個又一個山頭,在這片戰場漫步。

  眾天庭正神見狀紛紛感慨,也在空中跟隨,並未著急回天庭領功。

  有神仙嘆道:「這就是太白星君啊。

  下令攻伐時殺伐果斷,毫不拖泥帶水,大戰之後又無法控制住心底那份悲憫之心,體會著眾生逝去之痛。」

  眾正神各自點頭稱讚,對李長壽的讚美之詞不絕於耳。

  終於,七情化身自遠處飛來,一身長裙不染塵埃,三千青絲隨風飄舞,面容卻帶著少許哀愁,見到李長壽就是輕輕一嘆:

  「他們也太慘了。」

  雲上眾神仙竟是悲從心頭起,幾位心境不穩的正神禁不住潸然淚下。

  李長壽帶著微笑,淡然道:「此前已經給了他們許多機會,這條路也是他們自己選的,談不上慘或者不慘。」

  此時主導七情化身的,自是小哀。

  小哀納悶道:「那你在這裡轉著作甚?」

  「補刀啊。」李長壽皺眉道了句,「那些妖族高手狡詐的很,說不定就有人假死脫身,你看……前面不就有一個。」

  說話間,李長壽隨手打出一掌,前方一座小山轟然坍塌,將一條假死的八頭大蛇直接震死。

  好端端的不朝著九頭發展,非生八頭。

  李長壽搖搖頭,嘆道:「天兵體系還是不完善,稍後還是要增加收拾戰場的後勤隊,很多寶材都這麼浪費了。

  這些妖族雖然身家薄,但積少成多,蚊子腿再細也有肉。

  這些天兵天將啊,都是沒經歷過苦日子,不知道節省!」

  小哀:……

  眾神仙:……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小哀與他一同巡查各處,小哀並未拒絕,其他七情化身依次出來與李長壽打了個招呼。

  「這次多謝你們了。」李長壽笑道,「若非你們出手,天兵的損耗起碼要多三成。」

  小哀嘆道:「我太慘了,到頭來還是被你當法寶用,說什麼朋友都是騙人的話。」

  李長壽並未接話,主動引領談話節奏。

  這要是墮入小哀的邏輯,悲哀自是要超級加倍。

  李長壽道:「這些年在凡俗玩耍的如何了?要不要來天庭住一段時日?」

  「去哪不都是你安排的。」小哀幽幽地嘀咕了句,「她們還想去三千世界走走看看。」

  「過幾百年吧。」李長壽笑道,「待大劫消散,你去哪都不會有人多管。

  只是如今,你與后土娘娘並未完全分離,也在天道序列之中,若你控制不住七情之力爆發,很可能會影響到大劫運轉。

  這點就只能委屈你了,若你覺得南洲凡俗更有趣,也可一直在凡俗玩耍。」

  小哀抿著嘴應了聲,目中滿是對自己的心疼。

  她眼中光芒輕輕閃爍,突然小嘴一撇、鼻尖輕哼,抱著胳膊道了句:

  「天庭規矩太多也沒什麼勁,我在凡俗再耍幾百年!

  你有空就帶人多來看我,順便把那個喜歡穿紅衣服的騷道人帶過來,咱也怪想他的!

  嗯,咱保證打不死他!」

  卻是換了個化身。

  李長壽笑道:「與道友聊天,當真要思路快些。

  那也好,在凡俗遊玩就在凡俗遊玩,若覺情形不對就趕去東海,我稍後去給龍王打個招呼。

  龍族高手眾多,就算不能將你鎮壓,也能拖延些時間。」

  「是,是,知道了,讓小哀出來跟你聊吧!」

  小怒翻翻白眼,「老神仙什麼的,真沒勁!」

  李長壽笑而不語,繼續在此地戰局各處溜躂。

  補刀,也是個考驗耐心的活。

  逛著逛著,李長壽瞥了眼某處山陰林地,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拿出一枚玉符捏在手中,開始刻入一些圖文。

  那林地角落,兩個蹲在地上的頭套男巫,各自拿著一顆巴掌大小的小草遮掩身形,暗中觀察李長壽與七情化身的背影。

  「馬,咱們就這麼走過去跪下?哞~」

  「祖的化身就是祖,星君正跟祖散步,別去打擾了,等著吧,噅兒!」

  「這幾天打是打過癮了,但也有不少兄弟死傷。」牛頭嘆息著,「在地府待久了,咱也有點悲天憫人,覺得生靈不易了。

  不過這也是上古留下來的恩怨,了結了也挺好。」

  馬面隨手填了一根草在口中咀嚼,回道:

  「妖族各路妖王死的死逃的逃,後面一兩千年是鬧不出什麼大事。」

  「可惜了。」牛頭略有些遺憾,「那幾隻一看味道就不錯的大妖給逃了,活了這麼多年的長生妖啊,肯定老勁道了。

  馬,妖族暫時被搞定,咱們豈不是沒機會出來了?

  哞~」

  「我倒覺得安生點好,總是外出走動也不像話。

  你奶奶不是說了嗎?這天地是趨於穩定的,天庭帶來的秩序正一點點完善,噅兒!

  都是好事,噅兒~」

  「兩位元帥在這裡蹲著作甚?」

  身後突然傳來那熟悉的嗓音,牛頭馬面一個激靈跳了起來,轉身看去,卻見太白星君就站在哥倆眼前,自家祖的化身已駕雲飛遠。

  牛頭大喊一聲:「地府勾魂二使拜見星君大人!」

  兩巫單膝跪地,低頭行禮。

  李長壽含笑虛扶,用兩股仙力將他們攙扶了起來,溫聲道:

  「天庭還有諸多善後之事需我去處置,就不與兩位元帥敘舊了。

  這裡是我煉製調料的十八種秘方,兩位可自行琢磨。

  改日再去地府拜訪。」

  將手中玉符推過,李長壽含笑擺手,身影化作青霧隨風消散,留下牛頭馬面在林中一陣撒歡,朝各處戰場分頭疾奔。

  漫山遍野,都是食材!

  ……

  北洲除妖戰後,天庭借勢在北洲邊界駐紮仙兵,開始了浩浩蕩蕩的《天地掃妖》計劃。

  除卻東勝神洲東部區域,天庭、龍宮、地府三股勢力合力,只用兩個月的時間,將整個五部洲翻了個底朝天。

  但凡有業障在身的大妖,無論其背景如何、跟腳如何,一經發現、即刻打入輪迴。

  業障深厚者直接打到魂飛魄散,只許其真靈輪迴。

  然而,根據太白星君的指導精神,只是將五部洲搜查一次是遠遠不夠的,他們還要複查、核查、多部門交叉清查,盡量減少漏網之魚的數量。

  不只斥諸於武力,李長壽多手段並用,分化妖族內部各個派系,將那些『善』妖分而治之,並搞了個『舉報有獎』制度。

  妖族聲威……此時也提不到什麼聲威了。

  妖族勢力一落千丈,不到半年,就從原本的洪荒二流大勢力,落成了不入流的勢力。

  此前,北洲妖族聯合起來,還能對中神洲北部發起一場擾襲,製造許多麻煩。

  但此時,隨便幾家中神洲仙門一聯手,就能單挑妖族殘餘主力。

  巫族與妖族,再次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

  這些還都是旁人能看到的、李長壽用的手段;在暗處,李長壽開始重推『靈』的概念,用精、靈、怪分化妖的概念。

  讓萬靈化形後不認為自己是妖,這才是控制妖族勢力的根本計策。

  同樣,這也是李長壽的【道】。

  時過五個月,五部洲依然被封,三界倒也非最初那般人心惶惶。

  正當各方以為天庭會漸漸收手時,八部天兵竟再次出動,這次卻直奔西牛賀洲,於西牛賀洲上天入地、來回巡查。

  繼除妖之後,天庭的槍尖,直指靈山。

  又數日後,天兵天將遠遠地將靈山合圍,但只是圍著,毫無表示。

  此時靈山上下也有點慌。

  此前天庭封鎖五部洲太過迅速,完全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大批歸順靈山的鴻蒙凶獸、上古凶妖,都未能及時外出躲避。

  這半年間,天兵天將來回搜查業障生靈,這些凶獸和妖獸只能躲在靈山附近;

  而這幾日,天兵天將看似只是毫無規律地到處巡邏,實際上卻封堵住了西牛賀洲向外的一切通路。

  從地下到高空,天兵是一點角落都沒放過。

  但靈山老道們大抵還是有些底氣的。

  ——靈山是聖人道場,兩位聖人就在靈山內修行,便是玉帝親來,也不能直接搜查此地。

  此前楊戩鬧事的情形,實屬偶然,天庭也沒第二個楊戩可用。

  但靈山眾老道所不知的是,天兵合圍靈山的第三日,一道金光自東海天涯海角入關,朝天庭激射!

  太白宮,正在殿內打坐的李長壽突然睜眼;

  有天將稟告金鵬元帥已進了東天門,李長壽的仙識卻早已鎖定在了金鵬袖中。

  那裡,三顆留影球被仙力封禁,閃爍著微弱的光亮。

  『就是不知,師兄演技如何了。』

  李長壽仔細思索後面的安排,不自覺腦補了下,大法師與孔宣在『鯤鵬號』附近忙前忙後的畫面,禁不住瞇眼輕笑。

  與此同時;

  靈山腳下,某處隱蔽的洞府中。

  文淨道人站在洞口,隔著幾層禁制,皺眉看著遠處雲上地下的天兵天將。

  『水神大人讓我潛伏至今,莫非,就是為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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