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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歸山玉/周蛋撻] 滅了天道後我成了死對頭的師妹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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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最後由 鈞蝦逵人 於 2023-8-6 00:29 編輯

滅了天道後我成了死對頭的師妹 作者:歸山玉/周蛋撻

內容簡介】:

  鈴蘿入魔前,劍道天賦橫掃修仙界。

  直到某人橫空出世,一劍驚天下,她劍道最強的名號被搶。

  鈴蘿入魔後,要殺的人總是被當世第一劍修越良澤護在身後。

  直到她滅了天道,了卻遺憾自生自滅時,再次睜眼卻成了這位死對頭的小師妹!

  年僅十六的越良澤,還是天雲宗的外門打雜弟子,整天被內門弟子欺負。

  穿著粗布衣,被師兄弟們指使做跑腿雜活。

  內門弟子們練功不順或被師父教訓,便對他拳打腳踢發洩。

  躲在角落暗中觀察越良澤好幾天的鈴蘿,看著那瘦弱寡言的少年曲縮著身子抱頭承受師兄弟們暴打後,終於忍不下去。

  未來仙道最強劍修怎麼會這麼弱!

  於是鈴蘿一劍斬開人群,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劍尖指向躺地上的少年,脆聲道:「拔劍。」

  -

  鈴蘿有幸參與仙道第一劍修悲慘的少年經歷,並無形中給他送去了無數溫暖。

  這直接導致後來她又成為大魔頭被三界追殺時,越良澤一劍斬開萬丈崖,將她護在身後,與天道為敵。

  一句話簡介:仙道第一劍修與女魔頭的愛情故事

  立意:在逆境中也要自立自強,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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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一章 東島天極

  東島天極,三考正殿。

  今日是外門弟子入考內門的第一天,稱作筆試。

  正殿內外有外門弟子三百二十七人,每一張紫檀桌上都擺放著個小巧的白玉香爐,裊裊升起的香霧有助於提神靜心。

  桌案上有筆試卷八十八張。

  鈴蘿正看著第三十七張發呆,鼻間熟悉的天極木香沒能提到靜心的作用,反而刺激著她額角一抽一抽著。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手中的筆,又抬首環顧四週一圈。

  烏泱泱的人頭,統一的墨綠色門服,男女腰帶上都紋刻著天極的入山符。

  在她左手邊的少女抬首,耳邊的碧綠淚墜光澤漂亮。她對上鈴蘿略顯茫然的視線時柔柔地笑了下,無聲說道:加油。

  所有的一切都跟當年一樣。

  鈴蘿深吸一口氣,目光復雜地看回桌上的案卷。

  她跟天道同歸於盡時已對這世間毫無留戀。

  本該沉眠於萬古長夜的她,卻一睜眼回到了十六歲這年。

  這會她還是東島天極的外門弟子。

  但她入魔後,可是屠了半個東島天極。

  她是東島天極三掌門的親傳弟子,師門的驕傲,親傳弟子中最受寵的師妹,玉字輩最敬佩的師姐——卻也是強闖禁地,殺掌門,叛出正道,被上千弟子誓言不死不休追殺的女魔頭。

  可謂是世事無常呀。

  鈴蘿心裡唏噓著,姿態懶散地提筆答卷。

  重來一次又如何,天道莫非以為她會改變決定不成?

  鈴蘿對自己的重生再世並沒有感到太過驚訝,她甚至覺得有些無聊,如果這是天道的陰謀,那她只怕是要讓對方失望了。

  要她重活一世,那她就把當年的路再走一遍。

  想救的人就是要救,想殺的人也一定要殺。

  東島天極,是為人間十二大仙門之一,東島地界的仙門皆以它為首。

  內分三宗,各有三掌門。

  鈴蘿朝高台上瞟了一眼,坐在最上方的男人留著八字小鬍,體態臃腫,微微一笑時臉頰兩邊的肉都在抖動。

  他盤坐在一張白色絨毯上,以御劍靈力將絨毯懸浮於地面之上。

  天雲宗范堂主,是今日的監考。

  這人表面笑呵呵,慈眉善目,看起來很好說話,卻是天極門規的忠實擁護者,門規如何,他就如何。

  於是在發現下方本宗弟子作弊時,范堂主放在桌邊的手屈指微彈,香爐煙霧氤氳,桌案邊作弊的弟子聞香暈倒在案上,被在場中巡邏的內門弟子帶走。

  范堂主笑呵呵道:「按第一百六十三條門規處理,脫去門服,抹去天網印記,逐出宗門。」

  鈴蘿上輩子在此時全神貫注,為了進內門而努力答題。

  現在卻有些漫不經心,甚至抽空回頭看了眼熱鬧。

  她的位置在內殿最後一排,三十二扇殿門折疊,一眼望去,殿外長階下整整齊齊的桌案排放著。

  場中巡邏的內門弟子身著白衣金帶,無論布料還是花紋符咒都比外門弟子要精緻漂亮。

  「專注。」

  一支玉笛輕敲她的桌案,走到她身旁的內門弟子輕聲提醒著。

  鈴蘿聽見這聲音微愣。

  她回首看向桌案,眼角餘光打量著身邊這位白衣金帶的青年。

  玉冠束髮,一手負背,另一手把握著翠綠玉笛轉了一圈,橫在腰腹。那玉笛有流螢光點墜落,是少見的上品武器。

  青年姿態從容,面白細眉,漂亮的丹鳳眼卻不顯疏冷,而是謙謙溫和。

  三掌門的愛徒之一。

  于休。

  她曾敬愛的二師兄。

  再逢故人,重生的真實感又增強了幾分。

  鈴蘿學著于休,把握著手中毛筆轉了一圈,然後墨滴灑在了紙面上。

  于休:「……」

  鈴蘿壓著唇邊笑意,裝著端正姿態繼續答題。

  于休不由低眉瞥了她一眼,這位外門師妹的字跡工整,已答題目全對,就是剛才看熱鬧的心態和戲耍之姿顯得有些頑皮。

  上一世的鈴蘿筆試滿分,這一世卻對著幾道題陷入了沉思。

  當初她是非常努力上進,作為外門弟子的時間裡都在學習練功,畢竟她是躲避追殺才來到東島天極,在入內門之前,不與旁人接觸,話少,存在感很低。

  直到一年一度的外門入考,她筆試武試得雙甲,入內門,被三掌門收為親傳徒弟,這才引人注意。

  太久遠的記憶,鈴蘿花時間想了會才記起。

  從正午至日暮時,木香燃盡。

  范堂主道:「停筆,今日三考結束,回吧。」

  鈴蘿起身,隨著隊伍離去。

  到殿外,離開范堂主的視線範圍,眾人才放鬆談論起來。

  「我好恨我最後一卷半個字都沒寫就結束了!」

  「太難了,太難了,阿娘,今年的題太難了嗚嗚嗚——」

  「之前是誰被帶走了?這麼大的膽子敢在范堂主眼皮子底下作弊?」

  「師兄!師兄你第三十六卷最後一題選的什麼啊師兄!」

  「我選尼瑪的選!沒做!」

  「……」

  「鈴蘿——」後邊追上來的少女耳邊搖晃著碧綠的淚墜,在暮光下顯得耀眼,琴鳶來到鈴蘿身邊,笑著邀請,「一起去晚齋堂用膳嗎?」

  鈴蘿獨來獨往,不與人接觸,存在感極低的情況下,只有跟她一同入門的琴鳶會跟她說話。

  這樣的邀請有過數十次,都被鈴蘿拒絕了。

  她連吃飯都是回小院自己做。

  因為被追殺,外門對她來說也有一定風險,也不願去人多的地方。

  想想一個月後逍遙宗的人就會找到東島天極來要她這個「殺人凶手」。她趕在這之前拚死拚活地進了內門才逃過一劫。

  「鈴蘿?」琴鳶見眼前的少女低頭沉思著,似乎沒聽見自己的話,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不去嗎?」

  鈴蘿這才回過神來,歪頭朝琴鳶看去,笑得明媚:「去。」

  琴鳶被這笑容怔住。

  她一直覺得鈴蘿很安靜乖巧,但偶爾看去卻有幾分陰鬱,讓她忍不住好奇想要探究為何。

  這還是第一次見鈴蘿笑。

  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吧。

  怎麼不多笑一笑呢。

  「走。」琴鳶牽著她的手,高興道,「你就沒去過幾次,怕是連路都找不到吧?」

  「唔,的確不記得了。」鈴蘿抬眼朝前方看去,「我從未好好看過外門的風景,都快忘記哪是哪了。」

  琴鳶噗嗤笑著,另一手朝四周比劃道:「你整日就關在屋裡看書看書,別說外門了,你連同門弟子怕是都不認得幾個,要不是我天天找你玩,你是不是連我叫什麼都不記得?」

  鈴蘿笑得嬌憨。

  重生後的心態跟當年完全不一樣。

  以前只顧著練功,進步,做人上人。

  從除魔衛道的仙們宗師到大開殺戒的二十六魔之一,再與天道為敵,同歸於盡。

  「過三芳殿,往戒律齋的方向走,能看見內門的雲上苑,再過西水湖,就到晚齋堂。」琴鳶邊走邊跟她指路。

  鈴蘿神色認真地聽著。

  心裡卻在輕蔑地笑。

  眼前雲霧繚繞,建築靜美,就連一片石子路都是花簇相擁,點綴成通往仙境的道路。

  再過十年,這人間仙境,都被她夷為平地。

  當時在東島天極的一戰,她勢不可擋,掌門也是在這一戰死在她手裡,還有幾位堂主——那會她是想把整個天極都毀掉的,可惜毀到一半時,來了個不識趣的劍修。

  當世第一劍修。

  論劍道也在她之上。

  想起這人,鈴蘿不由挑了下眉,朝西水湖面看去。

  湖水澄澈,碧綠蓮葉與小巧蓮花相映,紅色的鯉魚在水裡悠閒暢游。

  那會他就在這湖上,迎著狂暴的劍風,半步未退攔下了自己的一劍。

  長得人模人樣,卻是塊木頭。

  少時搶她劍道第一的名號就算了,成了二十六魔後這人更是跟她不對付,要殺的人總是被他攔在身後,可若要跟他拼劍法,自己又屬實差了那麼一點。

  到她死都差那一點點。

  不過——這木頭劍修後期自己送上門來,落在她手裡可沒好過幾天。

  鈴蘿這麼一想又舒心了,連帶著眼角眉梢都染上三分笑意。

  晚齋堂人不少,還有些內門弟子,他們多是負責外門事務的,所以乾脆也在外門的齋堂用膳。

  距離鈴蘿不遠處的一桌內門弟子的身邊還坐著一名外門弟子,幾人看起來關係親近。

  琴鳶幽幽說道:「秀滿師兄有內門師兄們照拂提點,今年一定能進內門。」

  鈴蘿正挑剔著碗裡的蘿蔔絲,聞言只嗯了聲。

  琴鳶咬著筷子又道:「秀滿師兄練功不勤,銀子卻不少,跟內門的師兄們合起伙來欺負其他人,許多人心裡有怨卻又沒法。」

  「鈴蘿,你要是進了內門,可千萬別跟這幾位師兄接觸。」琴鳶皺巴著臉說,「他們稟性不佳。」

  鈴蘿:「好。」

  今日怎麼這麼聽話?

  琴鳶好奇看去,卻見鈴蘿認真地挑剔著碗裡的胡蘿蔔,一絲都容不下。

  莫名覺得這姑娘有些執著的可愛。

  琴鳶心中感嘆著,去給她重新打了一份飯菜來。

  「喏,吃吧,這份沒有胡蘿蔔。」

  鈴蘿有些驚訝地抬首。

  琴鳶拿過她手邊有胡蘿蔔的這碗,「我替你吃這個。」

  鈴蘿拿著筷子在碗裡戳了戳。

  她跟琴鳶的交集並不多。

  在外門時就是對方單方面主動,自己不理睬,入內門後,各自去了不同的宗門,更是少有再見。

  鈴蘿漫不經心地想,不知道當年在天極那一戰,是否有把這善良的姑娘給誤殺了。

  東島天極內分三宗:

  天雲宗,天晝宗,三極宗。

  鈴蘿入的是天雲宗外門,每年一次進行內門入考,為期十日。

  外門弟子住在山腳舍堂,分多人居住和單人居住的小院。

  因為東島天極實在是太大了,哪怕外門內門弟子加起來好幾千,也不缺住所。

  鈴蘿回到自己的舍堂小院,她站立門口,打量著屋內熟悉又陌生的擺設靜了靜。片刻後,她進屋關門,躺床上閉眼休息。

  也許一睜眼又回去了。

  可事與願違。

  翌日她被琴鳶的聲音叫醒:「鈴蘿!鈴蘿!快醒醒,該去上早課了!」

  啊。

  我堂堂二十六魔,竟然還要去上什麼早課。

  鈴蘿打著哈欠,神色懨懨地起來。

  她拿過放在一旁的墨綠色門服穿上,隨手將散下的長髮束起,開了門,耀眼的日光讓她不自覺地眯著眼。

  今日入考在下午,上午有兩個時辰的早課教習。

  這早課是分了宗門的,三宗弟子各回各家的習堂。在外門負責傳授教學的被稱作尊主,有時會是內門的優秀弟子,有時也是某堂主或者掌門。

  後者的情況是極少的。

  堂上的尊主侃侃而談,堂下的鈴蘿昏昏欲睡。

  晨間的風偏涼,從窗外吹來拂過面,讓她稍稍清醒。

  鈴蘿抬眼時,見到窗外池湖邊有一行人從粉白棠花下走過。

  走在最末的少年身著墨綠門服,卻將手腳的闊袍緊束,少了幾分逸雅,顯得幹練。

  他懷抱三個酒壇,低頭走著。

  忽然走在前邊的內門弟子回頭踹了他一腳,少年彎腰身子矮了一瞬,又直起背。

  看來這一腳力道不小。

  鈴蘿眨了眨眼,一行人很快隱入棠花下,消失在她眼中。

  只是這人怎麼感覺有點眼熟?

  她努力回想著。

  踹人的是琴鳶昨日說過秉性不佳的內門弟子,被踹的這位她應該是沒見過,可卻覺得那身影和輪廓很是熟悉。

  又是哪位被她忘記的故人不成?

  鈴蘿仔細想著,一直到早課結束也沒能記起是誰。

  下午再次到三考殿進行筆試。

  因為睡了個回籠覺,她來得有些晚。

  去往正殿時路過台階下的桌案,幾乎已經坐滿了。

  內殿門口的琴鳶正朝她招手,示意她快點上去。

  鈴蘿不慌不忙地走著,快到台階時,見一顆板栗從某人桌邊滾落到路道上來,板栗的主人立馬彎腰撿起。

  她不由瞥了眼,瞧見桌案上的木名牌寫著三個字:越良澤。

  鈴蘿微微睜大了眼,下意識地停住,腦子懵了一瞬。

  她垂眸朝坐在桌案邊的青年看去,晨間在習堂窗外棠花下的驚鴻一瞥讓她思緒良久,此時再見到他的正臉時,終於想起來了。

  哪怕還是少年,略顯清秀的眉眼卻足夠她認出來。

  越良澤。

  那個從她手中救下半個東島天極的仙門第一劍修。

  總是與她作對的木頭人。

  「鈴蘿,鈴蘿!」殿門前的琴鳶焦急喊道。

  鈴蘿卻死死地盯著眼前人,動也不動。

  許是察覺身旁人的異樣,少年緩緩抬首,朝桌案邊駐足的少女看去。

  黑長的眼睫輕顫,眼眸中倒映出少女的模樣,明亮沉靜。

  「靜坐。」後方傳來范堂主清朗的嗓音,「今日三考即將開始,分卷。」

  「快走!」琴鳶下來拉過鈴蘿的手,帶著她朝正殿跑去。

  鈴蘿回頭看去,只見內門弟子們從後往前開始分卷,那身著墨綠門服的少年已垂首看回身前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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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二章 忍無可忍

  桌案上的天極木香裊裊升起。

  這次依舊沒能讓她靜心。

  鈴蘿忍不住數次回頭張望,試圖再看看越良澤,被巡邏的于休發現,玉笛點了點她的桌案。

  于休輕聲說:「范堂主在看你了。」

  鈴蘿這才收斂些。

  她握著筆卻沒動,秀麗的眉微皺著。

  越良澤怎麼會在東島天極,還是天雲宗的外門弟子?

  他不是怪慈仙首的徒弟嗎?

  天賦異稟,金鸞池宴上橫空出世,單手拔出鎮仙玉劍震驚全仙門並贏了她,劍道第一人,二十歲破生死境,受萬人崇拜的劍聖。

  居然……是天雲宗給人抱酒壇還挨踹的外門弟子?

  鈴蘿神色怪異,恨不得直接去殿外抓著少年的衣領再仔細看個清楚。

  若是沒有看清全貌,她還能猜測是同名同姓。

  可剛才對視時,那少年的眉眼與長大後的越良澤如出一轍。

  尤其是那雙眼睛。

  沉靜如幽譚,卻又藏著萬千意。

  鈴蘿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筆,指尖微微泛白。

  鼻間吸入淡雅的木香,讓她回過神來。

  得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鈴蘿下定決心,重新提筆答卷。

  日暮,香爐燃盡。

  范堂主高聲宣佈:「停筆,今日三考結束,回吧。」

  鈴蘿是第一個起身的。

  旁邊準備收卷的于休還嚇了一跳。

  鈴蘿卻沒看他,邁步朝殿外走去。

  于休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

  「鈴蘿!」琴鳶小聲叫著追上去,擋住了他的視線。

  人群朝著殿外走去,大家都穿著一樣的門服,鈴蘿卻緊盯著越良澤的背影,一直到殿外,眾人開始互相談論,氣氛變得熱鬧,地勢也變得開闊。

  「鈴蘿?」琴鳶追出來時已經找不著人了,她茫然地看了一圈,抓了抓頭髮,滿臉疑惑。

  鈴蘿已經跟著越良澤走遠了。

  越良澤走的地很偏,遠離了熱鬧的眾人。

  鈴蘿早就不記得天極外門的地勢,再加上她還停留在越良澤是劍道第一人的實力,於是跟的很小心。

  前方是戒律堂。

  多是被尊主或是師父罰了的弟子才會來這。

  越良澤一聲不吭走了進去。

  鈴蘿:「……」

  她沒有跟進去,悄悄在外等著。

  約莫半個時辰後,越良澤出來了。

  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也不知道在裡面做什麼。

  鈴蘿繼續跟著。

  接下來越良澤去了晚齋堂後廚。

  鈴蘿爬上了院牆外的棠花樹,隱在枝椏中偷偷觀察。

  越良澤拿著掃帚在後廚打掃。

  怎麼說也是外門的弟子,不是雜役,怎麼不修煉,卻幹起活來了?

  鈴蘿難以理解。

  但更讓她難以理解的畫面出現了。

  白日踹過越良澤的幾名內門弟子從後廚出來,彼此手裡各拿著一小壇酒,開了封,酒香四溢。

  「哎,今兒個去戒律堂代罰了嗎?」洪茂調笑著問道。

  越良澤掃地的動作不停,低聲道:「去了。」

  「好,不愧是咱們的好師弟。」洪茂嘲笑道,他回後廚房裡拿著杯子出來,倒了一杯酒朝越良澤甩去,「師兄賞你的。」

  酒杯啪的摔落在越良澤腳邊,些微酒水濺灑在他鞋上。

  其他人都發出了哈哈的嘲笑聲,「愣著幹嘛,還不快謝謝你師兄!」

  越良澤不卑不亢道:「謝謝師兄。」

  鈴蘿都快看傻了。

  她額角不住狠抽著,睜大了眼看去,心中不住反問就這?就這?這人真是越良澤?

  同名同姓吧!

  一定是的!

  洪茂戲弄完人,臨走前道:「今兒個你殷文師兄也被罰,明天記得把他的份也跪了。」

  越良澤沒答。

  殷文呵道:「聽見沒!還是說不樂意?」

  越良澤這才開口說:「知道了。」

  「知道就行,趕緊把這掃乾淨,回頭再拿三疊脆香餅來找我。」洪茂幾人轉身離去。

  鈴蘿看得也想去踹他一腳讓他清醒清醒。

  幹什麼呢!

  你可是未來仙道最強劍修,那怪慈老頭最寵愛的徒弟,眾仙門弟子崇拜尊敬的劍聖!

  你在這被幾個生死境都沒破的廢物教訓還要替他們去戒律堂罰跪?

  你真是……鈴蘿咬牙切齒,心說簡直豈有此理!

  我都沒這待遇,憑什麼這些廢物可以這麼指使你?

  當初我要你做點什麼還得連哄帶騙,憑什麼?

  鈴蘿氣得不行。

  她下樹時狠狠地揪了把花枝,搖落一片花雨。

  院牆下的越良澤瞥見飛舞的花雨,不由抬首朝花樹看去,神色微愣。

  看來老天都跟他過不去。

  剛掃乾淨的地又因為這花雨得再掃一遍。

  鈴蘿一直盯著越良澤。

  見他打掃完,又給在外面夜巡的洪茂三人端點心去,被指使著跑腿,忙到入夜才放過他。

  本以為他該回山腳舍堂了,卻見越良澤拐了個彎,走了不同的路,去了位置最偏的藥齋。

  因為藥齋附近滿是苦味,所以很少有人會來。

  越良澤也沒進藥齋,而是繞過七拐八拐的小路,去了藥齋後山,過一片林間小道,看見路的盡頭被棠花樹包圍的小院子。

  他這麼住這麼偏?

  還不在舍堂?

  鈴蘿心中滿是疑惑。

  越良澤到院邊,點燃路前的石燈,照亮一方天地。

  這小院佈置的十分精緻,有花藤與葡萄藤,還開闢了一小片地,裡面種著青菜,放在青菜地旁邊的簸箕裡曬著部分乾果,廚房門邊還掛著好幾圈柿餅。

  鈴蘿一一看去,倒是沒有太意外,甚至覺得正常,不愧是他。

  因為她知道越良澤有個怪癖,只吃自己做的食物。

  當年越良澤被自己困在天照山時,雖派了靈魔按時給他送吃的,卻得知這人碰都沒碰,就那麼撐了半個月。

  鈴蘿回來聽靈魔說起此事,都以為這男人該餓死了。

  去看時,發現越良澤還以自己雄厚的靈力強撐著。

  她在旁支著下巴笑問:「倔什麼呢,給你送的飯菜裡又沒下毒。」

  越良澤默默撇了她一眼,只說:「我自己做。」

  「好啊。」她笑道,「今日就嘗嘗看我們劍道第一人的手藝。」

  話裡滿是嘲諷,越良澤卻並未動怒。

  事後證明,劍道第一人的手藝很不錯。

  至少跟越良澤廝混的日子裡,鈴蘿也只愛吃他做的食物。

  屋門的吱呀聲拉回了鈴蘿的思緒。

  她朝前方看去,越良澤進了廚房,裡面燈火明亮,映照著少年的影子在窗上晃動。

  煙霧繚繞,動刀切菜的聲響在夜裡與蛐蛐聲重疊著。

  鈴蘿看著窗上剪影撇嘴,被人欺負完還得回來自己做飯吃,你還真是塊木頭,沒脾氣的嗎?

  她在屋外蹲守,不時聞到屋裡傳來的飯菜香,勾著她的肚子輕輕叫了兩聲。

  鈴蘿:「……」

  為了跟蹤越良澤,她晚飯都沒吃。

  換做前世,她就直接進去搶食吃了,可此時只能在心裡罵罵咧咧地離開,去晚齋堂偷了幾塊冷冰冰的餅吃。

  這夜鈴蘿做了個夢。

  在後廚院牆下,她把酒杯摔在拿著掃帚的越良澤腳邊,趾高氣揚道:「不准掃!」

  越良澤看都沒看她一眼,低頭繼續掃地。

  她氣得要死,又甩了一杯子過去,「越良澤,我說你不准掃!」

  越良澤不聽她的。

  鈴蘿摔了一個又一個酒杯,越良澤都沉默不言地掃了,她氣得衝過去要抓起少年的衣襟暴揍一頓,卻抓了個空,少年如花雨四散消失。

  她瞬間就醒了。

  耀眼的光線穿過窗戶透進,外邊傳來琴鳶充滿活力的聲音:「鈴蘿!起來去早課啦!」

  啊。

  又是早課。

  鈴蘿揉了揉眼睛,起床出門。

  琴鳶問:「你昨天去哪啦?我找了好一會都沒見你。」

  「隨便走了走。」鈴蘿含糊答著。

  「今天是入考第三天,下午的筆試你有把握嗎?」琴鳶苦著臉說,「我可愁了,之前師姐們說筆試越到後面越難,我昨天就感受到了。」

  鈴蘿漫不經心地聽著,思緒還在越良澤那。

  兩人去了晚齋堂用膳,與從裡面出來的越良澤擦肩而過。

  鈴蘿腳步一頓,悄聲跟琴鳶說:「那人你認識嗎?」

  「嗯?」琴鳶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啊,這人我知道,是越師兄。」

  「……師兄?」鈴蘿喉頭一滾,難以置信。

  琴鳶點頭道:「嗯!他比我們早入門兩年,是師兄沒錯啊?」

  還早入門兩年?

  越良澤竟然是她的師兄!

  鈴蘿深感震驚。

  當初她在外門完全不關心周圍所以不知道就算了,為何後來越良澤一劍成名也沒人說過他曾是東島天極的弟子?

  世人只知道他是聖劍宗怪慈的徒弟。

  難怪當年他莫名其妙跑來阻攔自己毀天極,原來是有師門情誼在?

  等等,看他昨日受的苦,有個鬼的師門情誼!

  鈴蘿心中腹誹著,早課時環視一圈習堂,不見越良澤身影。

  怎麼,是外門弟子卻連習堂早課都不來?

  下午開始第三天的筆試。

  這次越良澤來了。

  筆試結束後,鈴蘿又悄悄跟著越良澤,暗中觀察。

  今兒他又去了戒律堂,代洪茂師兄幾人受罰。

  這次時間有些久,一個時辰後才出來,外表看不出什麼,鈴蘿卻聞到了血腥味。

  今日受的罰不止跪刑,還見血了。

  去完戒律堂,又被洪茂師兄指使去幹活,幹完活還得去晚齋堂洗盤子,洗完才回藥齋後山做晚飯。

  鈴蘿這幾天什麼也不做,就盯著越良澤。

  她總覺得這人是裝的,是在扮豬吃老虎,憑他的天賦實力,怎麼會被如此欺負?

  一定是在忍。

  鈴蘿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入考內門的第六天早上,前五天的筆試成績公佈。

  在三考殿門前,公示榜上放出了所有參考弟子的成績。

  鈴蘿還在找越良澤的名字,聽身邊的人念叨:「鈴蘿?鈴蘿是誰啊,竟然得了滿甲排在榜首!」

  「看上面寫的是天雲宗的。」

  天雲宗弟子茫然地撓頭:「我就是天雲宗的我怎麼沒印象?」

  琴鳶在旁邊捂著嘴笑。

  鈴蘿花了點時間找到越良澤。

  排在第三十名。

  剛好是能入選內門的名次。

  看他習堂早課都不去,還以為他筆試也會很差,現在看來果然是藏了一手。

  鈴蘿忍不住想去看此時的越良澤是何表情。

  她找了一圈,在公示榜外圍瞧見洪茂幾人的身影,心中咯噔聲,悄悄跟過去。

  鈴蘿剛過去,就見在殿外台階角落裡,洪茂揪著越良澤的衣襟罵:「臭小子,你他娘故意的是不是!」

  話音落就是一拳朝他臉上招呼去。

  帶著狠勁的力道,直接把人揍倒在地。

  邊上還有兩三名外門弟子,是跟洪茂幾人走得近的秀滿師兄。

  秀滿師兄此時氣急敗壞,怒而上去踹人:「去年你考都不考,平時也不見修煉,這次特地來考筆試還剛好佔了我的名次,你就是故意要噁心我!」

  「我說師弟,平時看著老實,卻挺會玩陰的啊。」殷文冷眼看著越良澤被暴打,「知道我們要保秀滿到及格排名,你就故意去考擠他下去,是不是這個意思?」

  越良澤不答,洪茂氣怒著上前朝他腰腹狠踹一腳:「說話啊!」

  秀滿跟著又是一腳,「師兄在問你話!」

  越良澤弓著身子,抱頭承受著毒打。

  鈴蘿一直以為他是在裝,在忍。

  但你是不是忍過頭了?

  這你還不揍他?

  還不反抗?

  竟然任由這幾個廢物又打又踹!

  「鈴蘿!」琴鳶找到她,追了過來,撞見前方幾人行的事驚訝地摀住了嘴。

  這幾人因為太過憤怒,沒有注意台階上方從轉角出來的于休與范堂主。

  「越良澤你說話啊!啞巴是不是?」秀滿發洩著自己的怨氣,彎腰抓起他的衣領握拳就要揍去,「老子這次跟你沒完!」

  豈有此理!

  忍無可忍!

  因為今日是武試,鈴蘿帶了佩劍,而她只是做了一個劍訣,琴鳶就見利劍出鞘,發出危險的低鳴,朝洪茂幾人斬去。

  台階上方,手握玉笛朝人群指去的于休不由頓住。

  長劍輕顫發出銳利聲響,勢不可擋的劍風讓洪茂幾人驚懼地看了過來,眨眼被劍風震退,姿態狼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震驚地看向朝越良澤走去的少女。

  劍柄將抓著越良澤的秀滿撞飛後向上飛去,落下時被鈴蘿握在手中,劍尖指向地上的少年,脆聲道:「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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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31 00:10:35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三章 多管閒事

  越良澤嘴角淌血,有些艱難地伸手擦了下,劍鳴聲聲,他聽出了其中的興奮與殺意。

  少女逆著光站在他身前,長劍鋒芒銳利,映著天上白雲悠悠。

  鈴蘿實在是看不下去。

  這幫廢物都能把越良澤揍成這樣,為什麼我不行?

  要打讓我來!

  我上輩子就想看他跪在我劍下求饒的樣子了!

  「鈴蘿……我們有話好好說,可千萬別衝動啊!」琴鳶在旁看得瑟瑟發抖,她本以為鈴蘿是去救人的,哪曾想那劍尖下一瞬就對準了越師兄!

  鈴蘿略顯咬牙切齒地說:「起來,拔劍。」

  越良澤擦著嘴角血跡,緩緩站起身。

  他比鈴蘿還要高半個頭,此時抬了抬眼皮,看向眼前人。

  劍尖抵著他咽喉,只要鈴蘿再往前一刺,就能劃開他的皮膚整個貫穿。

  「此地禁止私鬥。」溫潤的嗓音自上方傳來,于休沒法再旁觀下去。

  「堂主……」從地上爬起來的秀滿師兄看見台階上方的兩人,嚇得臉色都白了。

  洪茂三人也是滿臉驚懼,當即跪下道:「弟子知錯!」

  范堂主實在是太胖了,連下地走動都困難,因此他常年盤坐於絨毯上,以御劍之姿而行。他來到台階下,面色慈祥,目光掃視一圈,呵呵笑道:「既然知道錯了,那現在就去戒律堂領罰。」

  「是!」洪茂幾人立馬起身告退。

  三宗門裡最不能惹的堂主之一就是眼前這位。

  因為他賞罰分明,嚴格執行門規制度,絕不會有半點憐憫通融之心。

  范堂主看向沒動的兩人,笑道:「你們二人是不樂意嗎?」

  越良澤垂著眼眸,沒有辯解,繞開鈴蘿的長劍邁步離去。

  鈴蘿深知范堂主的脾性,也沒有多費口舌,跟在越良澤身後走著。

  琴鳶想追卻不敢,只得無奈又擔心地看著,范堂主掐了個靈決,朝公示榜的方向掠去。

  「走吧。」于休同她溫聲道,「今日武試就要開始了。」

  琴鳶沮喪地轉過身去,鈴蘿被罰去戒律堂,今日武試就參加不了了呀。

  若是鈴蘿只御劍斬飛了洪茂幾人,沒有指著越師兄說出那句拔劍,范堂主也不會以私下武鬥罰她。

  可純挨揍的越師兄為什麼也要被罰?

  戒律堂。

  同門相爭,私下武鬥。

  按門規需被罰思跪三個時辰,禁食一日,再被派去各個齋堂幹活七日。

  所以一般有衝突也不會打起來。

  打起來也絕對不會讓范堂主撞見。

  鈴蘿跪在暗室小隔間裡,隔間上掛著東島天極開山掌門的畫像。

  人像畫風極其簡略,宛如線稿,寥寥數筆,卻勾勒出一個精妙人兒的背影,週遭仙山白雲百花萬物都比他精緻,出現在一幅畫上時,卻又都是這人的陪襯。

  祖師爺有著傳奇的一生,給東島天極留下了上千年的傳承。

  大仙門之名並非說說而已。

  十二大仙門,每一個都有著幾百或者上千年的存在。

  其中以東島天極,南山雪河,北庭月宮,西海太初——這四家資歷最高,都是上千年的仙門。

  鈴蘿不是第一次來戒律堂,她以前也被罰過,戒律堂四大酷刑有幸領教過其中兩大。

  今生想必也會再來一次,就在不久的將來。

  隔間小的只能容納一個人,祖師爺畫像下有一盞油燈,要一直跪到油燈熄滅才算結束。

  鈴蘿抬頭看了會畫像,復又無聊地低頭,三指做訣,掐出一朵小小的焰花來。

  以前她空有一身靈力,卻不知該如何運用,全靠師父教導。如今少了那些彎路,各招各式的劍訣符訣已爛熟於心,甚至還有自創的。

  只不過現在靈力不及當年,哪怕知曉如何運用,力量也支撐不起。

  再加上她的法器也不在手邊。

  若是不歷經當年苦難,就沒法獲得魔修的力量。

  鈴蘿望著指尖閃爍的焰花微微出神。

  如果重生在兩年前,也許她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來。

  可現在這個時間,一切都太遲了。

  鈴蘿掐滅指尖焰花,雙手結印,復習著以前的劍訣與符訣。

  三個時辰不知覺中很快過去。

  外面已是晌午,日光正盛。

  待油燈燃滅後,鈴蘿起身揉了揉膝蓋,雙腿有些僵硬,她靠著隔間門站了一會才出去。

  咯吱一聲,門剛開,就撞見從對面出來的越良澤。

  他身形瘦弱,宛如青竹,似堅韌又易折。衣襟染血,破皮的嘴角帶著血色卻顯三分慾。

  看上去本該是狼狽的人,卻目光清明,神色安靜,完全不在意似的。

  兩人目光相撞,越良澤略顯遲疑,而鈴蘿重重地哼了聲,滿臉嫌棄地越過他離去。

  蠢貨!

  大蠢貨!

  活該被揍!

  鈴蘿心中腹誹著。

  越良澤沉默地走在後邊。

  兩人來到前堂。

  「哎,給你。」戒律堂管事將分配木牌從窗邊扔給鈴蘿,「還有塊是你師兄的,你給他拿去。」

  鈴蘿:「……」

  師兄一詞觸動她的神經,額角狠狠地抽了下。

  越良澤走到她身邊,鈴蘿把木牌遞給他。

  聽他低聲道了句:「多謝。」

  鈴蘿語氣古怪道:「原來你不是啞巴啊。」

  越良澤對她的嘲諷沉默,垂首斂目,便要朝外走去。

  「站住!」後邊出來的秀滿仍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越良澤你給老子站住!」

  越良澤回首看去,卻沒等到秀滿過來動手或者痛罵,身邊的少女就已經不耐煩地開口說:「他憑什麼要聽你的?你敢再過來一步,信不信我再給你一劍?」

  這話成功嚇住了秀滿,他立馬剎住腳步,惡狠狠地看著鈴蘿說:「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少插手!」

  「喲,怎麼著,你們幾個剛出來就又想進去了是不是?」戒律堂的管事師兄倚在窗邊,打著哈欠道,「煩不煩吶!」

  「秀滿,這裡是戒律堂,懂點規矩。」

  洪茂幾人也出來了,此時儼然一副慈愛師兄相地來到越良澤身邊,笑著攬過他的肩膀說,「今日之事我們做的確實有些魯莽,范堂主罰的不冤。」

  「我看兩位師弟師妹都過了入考線,過幾天就能入內門,是我內門的師弟師妹,師兄們必定會好好關照的。」

  這陰陽怪氣地話裡滿是威脅。

  越良澤依舊沉默著,不卑不亢。

  鈴蘿卻是不客氣地嘲笑道:「幾位師兄該知道,參與入考一事幫助他人作弊,按照門規可是要被逐出師門的。」

  秀滿聽這話,臉色微變。

  「小師妹,你說什麼胡話呢?」殷文皮笑肉不笑道。

  洪茂皺著眉,嚴詞道:「師妹,你不能因為今日之事心中有怨,就胡說八道誣陷我們。」

  「洪師兄,之前你們憤怒之下說了什麼自己清楚。要是記不清了,也別怕我去請示范堂主嚴查一番,看看到時候是你們手段高明,還是范堂主更勝一籌。」鈴蘿瞥了眼越良澤,哼笑道,「洪師兄的關照,師弟師妹們可受不起。可師兄若是真想如此,那我也想請范堂主好好關照下幾位師兄。」

  依著范堂主的性格,她若是真跑去嚎上兩嗓子,范堂主必定會嚴查。

  洪茂臉色唰的一下就黑了。

  靠窗邊看戲的戒律堂管事弟子說:「哎,何須勞煩堂主,我們戒律堂現在就可以查一查,怎麼樣,要不要我——」

  「師兄!絕無此事!」殷文上前一步急忙說道。

  「是嘛?」管事弟子攤手道,「可這小師妹說的好像挺有那麼一回事的啊。」

  「師妹今日挨罰,肯定心中有怨,言辭混亂。」洪茂沉聲道,「當師兄的自然不會太計較。」

  鈴蘿笑了笑,露出可愛的虎牙,她抬手指著越良澤說:「是啊,今日被罰,大家心中可都有怨,所以師兄們日後若是再單獨『關照』越師兄,師妹我可是會嫉妒的。」

  越良澤不由看了她一眼。

  洪茂收回搭在越良澤肩上的手,憋著一口氣說:「師妹說什麼呢,我們都是一視同仁的。」

  「既然如此,那幾位師兄忙,我先去領罰。」鈴蘿眼神輕蔑地掃了眼洪茂幾人,轉身離去。

  後邊的秀滿與殷文氣得咬牙切齒,卻見走了沒幾步的人又回過頭來,朝那沉默的少年說:「越師兄,走啊。」

  越良澤握著木牌的手指微曲,不發一言地跟了上去。

  洪茂幾人也跟管事師兄告退,離開了戒律堂。

  各個臉色都很難看。

  「這小丫頭片子哪裡蹦出來的?」殷文狠聲道,「多管閒事!」

  秀滿惆悵道:「怎麼辦?她知道我們的事,要是真去范堂主那說的話……」

  不敢想像!

  「慌什麼,她八成是在詐我們,根本沒有證據。」洪茂沉聲道,「倒是她竟然敢為了越良澤出頭,還真是什麼都不懂。」

  「但這事在范堂主那邊肯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最近暫時消停會,這仇咱們來日方長。」

  鈴蘿也知道洪茂幾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但她就是看不慣越良澤被他們當條狗似的瞎指喚還動不動就又打又踹。

  憑什麼啊!

  要打也讓我來!

  我都沒這麼打過他,這幫廢物憑什麼能先我一步?

  鈴蘿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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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四章 糖炒栗子

  兩人都被分配去了藥齋。

  藥齋三十丈內都彌漫著苦味,鈴蘿十分嫌棄,卻只能忍著。

  藥齋師姐領著兩人到藥房說:「最近剛來了兩批新的藥材,你倆就負責按照藥典上寫的分類。」

  「是。」

  「雖然我不會來看,但可別偷懶哦。」藥齋師姐打趣道。

  等師姐走後,鈴蘿才拿著藥盒去院裡,清理曬在木架上的藥材。

  院裡都被排排木架佔滿,只留了幾條過道。

  越良澤也拿了藥盒,去院裡的另一個角落,與鈴蘿隔得遠遠的。

  鈴蘿抽空看了眼,發現他竟離自己那麼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對待救你出水火的小師妹該有的態度嗎?

  簡直豈有此理!

  鈴蘿屈指敲了敲木架,發出清脆的聲響。

  越良澤恍若未聞,專注挑揀藥渣。

  她氣得翻白眼。

  躲那麼遠幹什麼?

  洪茂打你的時候怎麼不知道躲?

  鈴蘿心中嘀咕,卻也沒有主動跟他說話。愛理不理。

  她看了眼藥典,將混在一起的藥材們歸類分開,有的木架層太高,她搆不到,便回屋搬來小板凳踩上去。

  分了一會後,她開始不停打噴嚏。

  「阿嚏——」

  鈴蘿揉著鼻子,下了板凳,掩面阿嚏個不停。

  眼淚都被逼出來。

  她淚眼朦朧地朝手裡抓著的藥材看去,是切片曬乾後的尼龍花葉。

  尼龍花常年只開花不長葉,而它的葉片是極其珍貴的藥材,可謂是幾十年難得一遇。

  偏偏鈴蘿對它過敏,而它氣味不明顯,長得也跟普通葉子差不多,沒什麼特點。

  她一吸入尼龍花葉的氣味或是觸碰到,就會一直打噴嚏。

  鈴蘿沒好氣地將手中尼龍花葉甩進藥盒裡,「阿嚏——」

  可惡!

  接連不息的噴嚏聲終於引來了越良澤的注意。

  他側目朝鈴蘿那邊看去,見她蹲在地上不停掩面打噴嚏後眉頭微蹙,邁步走了過去。

  一道陰影自頭頂落下,鈴蘿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沒好氣道:「走開!阿嚏——」

  她才不要給越良澤嘲笑自己的機會。

  越良澤停下腳步,聽話的沒有靠近,下一瞬就轉身走了。

  鈴蘿見此卻更氣。

  你簡直——阿嚏!

  此時也不知道是被越良澤氣的還是被打噴嚏折磨,紅紅的眼眶裡已有淚花閃爍,順著眼角溢出,在她臉上劃出一道淚痕。

  鈴蘿忍不住下意識地叫了聲:「越良澤!」

  這一聲喊得像是炸毛的貓在凶某某。

  沒人回應。

  鈴蘿擦了擦眼淚,起身看了看院裡,沒瞧見少年的身影,正納悶時,見越良澤從屋裡出來。

  他手上端著杯黑乎乎的水,過來放在鈴蘿的藥盒邊。

  苦味沖天。

  鈴蘿擰著鼻子,皺巴著臉問道:「這什……阿嚏!什麼啊!」

  「藥。」越良澤低聲說,「解過敏。」

  少年的嗓音乾淨明亮,十分好聽。

  鈴蘿卻沒心情欣賞,她氣道:「你、你才……阿嚏!過敏!誰跟你說我……阿嚏!過敏了!」

  「阿嚏——」

  「我才沒有過敏!阿嚏!」

  越良澤:「……」

  他說:「用三味子和靜靈草灰混搭,見效快,水是溫的,再放就涼了。」

  這是鈴蘿目前為止聽他說的最長一段話。

  「阿嚏!」

  越良澤說完又走了,回去繼續分揀藥材。

  鈴蘿氣鼓鼓地看了他一眼,端著藥水一飲而下。

  藥水苦得她又掉了幾滴淚。

  這傢伙該不會是故意調這麼苦的吧?

  好歹給個蜜餞甜果啊!

  鈴蘿剛這麼想,就見越良澤又回來,朝她攤開手,掌心中有一顆糖炒栗子。

  她也沒管太多,一邊打噴嚏一邊拿來剝開吃掉。

  甜粉的栗子在口腔裡化開,緩解了部分苦味。

  鈴蘿吸了吸鼻子,睜著眼看他:「阿嚏——」

  越良澤遲疑片刻,問:「還要嗎?」

  鈴蘿朝他伸手。

  越良澤把最後的兩顆栗子放在她掌心。

  甜而不膩,吃了還想吃。

  鈴蘿舔了舔唇,壓下再問他要栗子的想法,指著藥盒說:「你來收拾這邊。」

  越良澤沒說話,卻走過去拿起藥盒看了看,確認裡面裝著的藥材後,開始動手整理。

  你還真是塊木頭不成?又不說話了!

  鈴蘿又覺氣得肝疼,好在這藥見效快,她打噴嚏的次數逐漸減少。

  期間她捂著臉站旁邊,悶聲問道:「秀滿師兄說你是故意去考筆試壓他排名,真的嗎?」

  越良澤不答。

  「問你……」話呢!幾個字落到嘴邊又被壓了回去。

  鈴蘿想起洪茂他們也經常如此呵斥越良澤,便不想跟他們一樣。

  她重新道:「是不是真的?」

  越良澤墊腳將長板上的藥簍拿下,同時嗯了聲。

  鈴蘿:「……」

  「你大聲點!」

  越良澤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回藥簍,說:「是我故意的。」

  謔!

  這瞬間她竟然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

  她之前說什麼來著?

  這傢伙就是在裝!

  能準確控制排名到剛好擠掉秀滿,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是沒腦子的人,鈴蘿又問:「既然有膽子壞人好事,那平時怎麼沒膽子反抗,任由他們打你?」

  越良澤認真細分著手中的藥材,頭也沒抬地說:「打不過。」

  鈴蘿:「……」

  她呆住了。

  「你再說一遍?」鈴蘿緊盯著眼前人,十二分的專注。

  越良澤又重復了一遍:「打不過。」

  你在說什麼胡話!

  你怎麼可能打不過那幾個廢物!

  你可是——

  鈴蘿額角狠抽,抬手捏了捏眉心,深呼吸。

  越良澤是在大仙門西海太初的金鸞池宴上橫空出世,一劍驚天下,在那之前是個無名之輩。

  更別提世人都不知道他曾是東島天極的外門弟子,也許此時的越良澤真的打不過洪茂師兄。

  就像現在的她也打不過東島天極的掌門。

  或許越良澤跟她一樣,空有一身靈力卻不知如何運用,甚至曾一度連劍都握不住。

  鈴蘿神色怪異地打量他幾眼,忽然上前抓過越良澤拿藥的手,一指搭在他的靈脈處試探。

  靈力微弱,非常微弱,似有似無。

  到底是大仙門世家,就算是外門弟子,標準也不會這麼低。

  越良澤能以如此微弱的靈力進東島天極,怕不是走後門的吧?

  越良澤安靜地任由她抓著手,也不見驚訝,似乎知曉鈴蘿的意思,卻無所謂。

  修仙之人,在入門與突破兩道檻上,靠的都是自身的靈力。

  有的人生來就有,卻也分多少,也就是資質高低。像這樣的人開局已是一腳踏進修仙界,可以靠後期修煉增強靈力。

  有的人生來就沒有。

  而沒有就是沒有。

  這類人想要涉足修仙界,第一個目標就是讓自己能修煉靈力。而大多數人窮極一生也無法做到。

  有靈力和沒有靈力,在入門這道檻上,有著天壤之別。

  鈴蘿在越良澤身上探查到的靈力,介於有和沒有之間,很是微妙。

  靈脈是有的,但靈力卻微弱的像是靈脈不存在似的。

  這說明他也就身體能比一般人強裝健康耐打,可若是修煉術法或者劍道,他怕是連入門最簡單的劍訣都使不出來。

  鈴蘿神情懨懨地放開他,說:「你這靈力,若是去了今日武試還不得被人笑話?」

  也算是明白為什麼他只挨打不反抗。

  就憑他這微弱的靈力,跟洪茂幾人比確實是打不過。

  越良澤將手中的藥材放進藥盒,不見絲毫情緒起伏地說:「我不會去。」

  「還挺有自知之明。」鈴蘿嘲笑道,「你是怎麼進的東島天極?」

  還比她早兩年。

  越良澤說:「從山下進的。」

  鈴蘿:「……」

  說他是木頭不會說話吧,偶爾一開口又能氣死個人。

  鈴蘿:「我說的是你這微弱的靈力,是怎麼成為東島天極外門弟子的?」

  想想十年後的越良澤,那一身雄厚靈力,能支撐他半個月不吃不喝。如果不是她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被困在天照山她設下的法陣裡,來了興趣回去看看,還不知道這人會拒食到什麼時候。

  按照他的脾氣性格,要麼一直餓到死,要麼硬闖。

  話說回來,當年他怎麼不硬闖法陣,卻在那傻兮兮地餓上半個月?

  她的法陣雖強,可越良澤真想出去,若是用盡全力破陣,是困不了他這麼久的。

  鈴蘿的思緒歪了片刻,還沒聽見越良澤的回答,自己又打了一個噴嚏。

  越良澤側身看她。

  「阿嚏——」鈴蘿微微睜大了眼,「怎麼……阿嚏!又來了!阿嚏!你不是說……阿嚏!」

  不是說好喝了藥就沒事的嗎?!

  越良澤看著她,靜了片刻,伸出之前被鈴蘿抓著的右手說:「剛分類了尼龍花葉,你又碰到了。」

  鈴蘿:「阿嚏!」

  可惡!

  她指了指空了的杯子,「阿嚏!」

  越良澤識趣地拿過杯子回屋裡重新給她配藥。

  鈴蘿打著噴嚏,眼淚又被逼出來了,看著屋裡的人都有些模糊。

  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重疊成兩三片。

  她忍不住想越良澤是不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因為什麼過敏,卻不阻止她!

  又或者說他習慣了。

  習慣有人對他動手動腳而不反抗。

  鈴蘿因為不停的打噴嚏,腦子注意力不集中,想了些亂七八糟的。

  越良澤端著新的藥出來遞給她,這次鈴蘿沒有猶豫直接喝下。

  喝完後,她又被嘴裡的苦味折磨地掉了兩滴淚。

  「栗子……」她含糊道,「板栗。」

  「沒了。」越良澤見她皺眉,又拿一塊曬過的藥片給她說,「這是甘草片,甜的,能解苦。」

  鈴蘿接過放嘴裡含著。

  這瞬間她忽然想起上一世似乎也聽過這話。

  也是在天照山。

  她在外受了傷回來,雨夜裡驚雷陣陣,靈魔們都因為她受傷暴怒而瑟瑟發抖不敢靠近。

  那會她又累又餓,在床上輾轉反側,又因雷雨不想下地出去。

  她忘記了還被困在天照山的越良澤。

  在她因傷痛反復而迷迷糊糊時,這人耐心地餵她吃飽喝足,哄著她喝完藥,在她因藥味太苦而發脾氣時,將藥片放至她唇邊說:「甜的,能解苦。」

  鈴蘿一度認為那會越良澤是因為想要離開法陣而討好她才有此舉動。

  他本著除魔衛道而來,那天晚上自己毫無防備,越良澤殺她必能成功。

  可惜他沒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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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五章 仙門禁法

  鈴蘿在藥房待了一天,入夜後藥齋師姐才讓兩人回去。

  她剛出藥齋大門就看見等在外邊的琴鳶。

  「鈴蘿!」琴鳶朝她招了招手,「你沒事吧?」

  鈴蘿搖頭。

  眼角餘光瞥見越良澤一言不發地走過兩人離去。

  鈴蘿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她以前不知道十六歲的越良澤是什麼脾氣,現在領教到了。

  他比長大後更不愛說話,若是沒人主動問他,他能把自己化作比空氣更容易忽視的塵埃。

  空氣還會因為氣味變化而注意,塵埃不會。

  「越師兄……」琴鳶偷瞄了眼越良澤離開的背影,小小聲地跟她說,「越師兄也沒事吧?」

  他好得很!

  鈴蘿繼續搖頭。

  「你今日被禁食,我這裡給你留了點吃的,給你明天來藥齋餓的時候吃。」琴鳶將手裡拿著的食盒遞給她。

  鈴蘿接過後說:「謝謝。」

  兩人朝山下舍堂走去。

  琴鳶跟她說著今日武試如何,末了又悶悶不樂道:「你被罰七日,武試沒法參加可怎麼辦呀。」

  鈴蘿正在看食盒裡顏色不一的糯餅,還有著淡淡的花香味。

  她有些漫不經心地答:「筆試成績已經能入選了。」

  「話是這麼說,可白天那會我看你的劍法比其他人都要厲害,不去參加太可惜了。」琴鳶說,「若是筆試武試都有個好成績,說不定就能被堂主以上選做親傳弟子,那可比內門普通弟子要風光許多。」

  這話倒是提醒了鈴蘿。

  前世她筆試武試雙甲滿分,出盡風頭,引起各方注意後才成了三掌門的親傳弟子,在逍遙宗的人找上門來時有靠山護著才沒被帶走。

  這一世她沒能參加武試,內門雖是穩進,可普通弟子與親傳弟子區別也挺大的。

  如果她不是三掌門的親傳徒弟——

  就一定會被大掌門交出去,命運堪憂。

  鈴蘿雙指捏著塊糯餅放嘴裡咬著,語氣含糊道:「我會看著辦的,你……」

  卻見琴鳶滿眼震驚地看著她,「你你你——」

  鈴蘿略顯茫然地朝她眨了下眼。

  「我什麼都沒看見!」琴鳶捂著眼睛背過身去,「你快吃!」

  鈴蘿莞爾一笑。

  她重來一世,完全不把戒律堂和東島天極的門規放在眼裡。

  但琴鳶跟她不一樣。

  說罰禁食就禁食,一口水都不讓喝的。

  鈴蘿只吃了一個,怕再當著琴鳶的面吃下去她會崩潰。

  她收起食盒後說:「你不用擔心我,接下來的幾天好好發揮,加油。」

  琴鳶從指縫裡看去,見她沒再吃後才放下手,點著頭說:「嗯!我一定會跟你一起去內門的!」

  鈴蘿不知道琴鳶為什麼這麼喜歡她,邀請被拒絕過數十次也不氣餒,遇見她總是立馬笑著打招呼。

  看得出來琴鳶很想與她做朋友,可鈴蘿實在想不到自己到底哪裡吸引了她。

  她這種人有什麼好的。

  孤僻乖張,脾氣陰晴不定,殺心還重。

  然而鈴蘿對自己的評價是已經成為二十六魔後的她。

  在此時的琴鳶眼中,鈴蘿只是一個不愛跟人說話,有些內向卻溫柔的十六歲女孩。尤其是白天見她一劍劈開眾人,琴鳶更喜歡她了,覺得鈴蘿正直又善良,勇敢且強大。

  由此可見,這姑娘看人的眼光是真的差。

  武試只剩最後三天。

  鈴蘿卻得在藥齋幹活七日,無法參加不說,入內門也要比其他人晚幾天。

  越良澤看上去一點也不在意。

  他根本就無所謂進不進內門,去年考都沒去考,今年也只是為了針對秀滿和洪茂師兄幾人才去的。

  越良澤看準了秀滿武試絕對過不了,只能靠筆試拼一把,所以才去搗亂。

  完全沒想到會遇上鈴蘿插手,讓秀滿也被罰,進內門這事是徹底沒戲了。

  武試最後一天。

  鈴蘿將藥盒放木架上,抬手紮頭髮時跟越良澤說:「喂,我今天要出去,活你自己幹,不准跟師姐說。」

  越良澤頭也沒回地嗯了聲。

  完全無所謂她要去哪又為什麼今日偷懶把活都給了自己。

  他這反應鈴蘿是一點都不意外。

  除了第一天因為過敏有過交談,剩下這幾天都是各做各的事,誰也沒有主動找話題。有也基本是鈴蘿指使越良澤搬東西拿東西,她說什麼越良澤都照做,幹完活後就各回各家。

  鈴蘿走時越良澤也沒看一眼,他安安靜靜地分類藥材,幹著兩人份的活。

  還挺乖。

  三考殿,演武場。

  武試分批次,外門弟子對陣內門弟子,雙方都使用東島天極的基礎術法。

  無論是劍道,符法,咒法,都是東島天極的招式就行。

  今日是最後一天,主要集中在劍道上。

  范堂主坐鎮,共派出兩名內門弟子,分別是:

  三掌門的親傳徒弟之一,于休。

  掌門之女,東島天極的大小姐,穆雅。

  東島天極雖有三位掌門,但主掌整個天極的是穆家,剩下兩位掌門分管各自的兩宗。

  演武場上,身著白金色門服的少女一手負劍而立,細眉杏眼,生的十分精緻,眼尾上挑掃視著下方的人群,自帶睥睨傲氣。

  下邊的人甚至不敢直視她的雙眼,那股傲然和凌厲無聲壓制著。

  「下一位。」穆雅淡聲說。

  鈴蘿距離三考殿挺遠,卻借用禁法共生靈,佔據三考殿附近的聖靈鳥之目,驅使它們前往演武場觀看武試。

  演武場屋簷上,停留著兩三隻羽毛顏色十分豔麗的聖靈鳥,它們身子嬌小,卻有著細長的深藍色尾羽,雌鳥尾是直的,雄鳥尾端曲縮成一個圓。

  這是只生長在東島天極山門的鳥,也被當做是東島天極的象徵之一。

  平時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山中,還會有弟子專門餵養。

  此時這三隻聖靈鳥的目力被鈴蘿控制,強迫它們朝演武場和台下看去。

  共生靈是仙門禁法之一。

  屬於咒法系列。

  因為強迫佔據對方五感的咒法,不僅能用在飛禽走獸上,也能用在活人身上。

  若是被佔據的一方有過自我意識的抵抗,很可能會永遠失去五感之一或是被靈力反噬而死。

  所以被仙門抵制,禁止修煉,留下來的殘卷在五百年前被十二大仙門一起毀掉。

  它本不該存在於世。

  鈴蘿之所以會,是因為她的師父,東島天極的三掌門教的。

  借著聖靈鳥,鈴蘿看見穆雅又一劍挑飛某弟子,仙氣飄飄地站在台上,目視下方眾人又道:「下一個。」

  觀戰台上的于休神色略顯無奈。

  穆雅已經連著淘汰三十二人了,她天賦高,在劍道上唯有大師兄能壓她一頭。平時因此自傲,除了大師兄與掌門,誰也鎮不住她。

  她在這次武試上出手太狠。

  再這樣下去,怕是沒人能在她手裡拿甲。

  于休側身看向范堂主,低聲說:「堂主,是否要換她下來?」

  范堂主不緊不慢道:「讓她繼續。」

  按照規矩,至少得有一人在穆雅手上撐過五招才能換人。

  于休覺得這規矩沒破之前,范堂主都不會換人。

  他看回台下的外門弟子們,心中嘆息聲。

  今年遇上穆雅算他們運氣不好。

  鈴蘿若有所思地看著。

  現場同前世一樣,穆雅大殺四方,狂虐外門弟子。

  外門弟子的氣勢被一殺再殺,後來上台與穆雅對劍的人甚至都在發抖,這樣的行為無疑惹來了穆雅更深的鄙視與不屑。

  直到鈴蘿上場,憑著她體內瞬間爆發的靈力,一招壓倒穆雅,將其擊退至武場邊緣,一腳在外。

  在短暫的安靜後,引發全場歡聲。

  之前被穆雅虐的外門弟子看得爽了,鈴蘿卻就此被穆雅記恨上。

  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太多,鈴蘿沒去細細回憶,因為她發現這次上場的是琴鳶。

  與上一名握劍都在發抖的弟子不同,琴鳶手很穩,沉著氣,顯得非常認真。

  「天雲宗外門弟子琴鳶,請師姐賜教。」

  穆雅壓著眉,上下打量了眼琴鳶後漫不經心地說:「別廢話,我先讓你半招。」

  琴鳶心裡不氣是不可能的,但她不能為此失去理智和招數,越是生氣,越要沉著應付。

  但她剛出招,眾人就知道她輸定了。

  穆雅說到做到,讓她半招,在這半招後,手中長劍橫劈一道凌厲劍風,琴鳶心中讚嘆好快,同時劍風掃到臉邊逼迫她疾速後退,因此亂了招式,被穆雅一劍割斷耳邊淚墜。

  碧綠色的淚墜掉落在地,剛被劍風掃過,落地時碎成了兩半。

  琴鳶鼻子一酸,眼裡就盈滿了淚。

  勝負已定,穆雅都沒正眼瞧她,只眼角餘光掃了下,哼道:「沒用。」

  「下一個。」

  琴鳶十指緊握成拳,深吸一口氣,把眼淚逼回去,彎腰將淚墜撿起,悶聲道:「謝師姐賜教。」

  這才下台去。

  于休開始感到頭疼。

  接連四五十人,都被穆雅羞辱離去。

  今年沒有鈴蘿,也沒人能在穆雅手裡過五招,范堂主根據規則無法換人,最後還是穆雅自己退下,換了于休上。

  鈴蘿看完了今日的武試。

  同前世不一樣,沒她參加打穆雅臉,穆雅就一路血虐幾十人。

  因為沒有發生一招擊退穆雅的事,也就沒能引來其它堂主和三掌門到場。

  鈴蘿解了共生靈咒法,開始想別的辦法去找三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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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六章 天極三美

  屋簷上停留的聖靈鳥朝內門的方向飛去。

  其中一隻在飛過山林時忽然吐血墜落,掉入山澗死去。

  鈴蘿站在河溪邊,看向被河水沖刷下來的聖靈鳥眯起了眼。

  竟然死了一隻。

  看來她目前的力量不夠穩定,這招還是少用的好。

  有一道橫跨天極山的河流,水深剛到成人膝,卻完美隔開內門與外門的地界。

  不少名貴藥草只生長在這條河邊,水澤清澈無比,魚蝦應有盡有。河邊常開一種粉白色小花,密密麻麻一簇簇接連著,四季不敗。

  這河流被稱作定山河,過定山河往上,是東島天極內門。

  一山比一山高。

  山峰之上更有另一番天地。

  鈴蘿對內門遠比外門要熟悉的多。

  以前三掌門會偷偷帶她走別人不知道的小路下山去東海城遊玩。

  只帶她一個。

  三掌門一共就收了三個親傳徒弟。

  最受寵的無疑是鈴蘿。

  親自教導,噓寒問暖,全力護她平安,犯錯了也不會太過責罵,不得不罰時便睜一隻眼閉一眼,過後還會帶些新奇玩意來討她歡心,帶她偷偷出去遊玩,給她買漂亮衣裳飾品等等。

  鈴蘿不得不承認,三掌門是除娘親以外對她最好的人,自他後再也沒有了。

  盡管兩人最終反目,並且親手殺了對方。

  殺三掌門的那瞬間,鈴蘿感受到的是痛快,並無半點不捨。

  三掌門對她的好,是因為她長了一張跟某人相似的臉,還有同樣相似的嗓音與性格。

  這一切都讓那個男人瘋狂,並為此做出了瘋狂的事。

  鈴蘿越過定山河,抬手摸了摸冰涼的臉頰。

  按照三掌門對她這張臉的喜愛程度,自己只需要見他一面就行了。

  前世三掌門瘋狂的愛著「她」,在弄清楚真相前,鈴蘿對他很是崇拜,憧憬成為像師父這樣強大又溫柔的人。

  得知真相後:變態去死吧。

  三掌門住在青石坊,在天極的最東邊。

  入坊前有千階長的紅色鳥居。

  夜裡鳥居邊的石燈會隨著陣法自己燃亮,將這一片映照的美如仙境。

  此時正是日暮時分,聖靈鳥在鈴蘿的驅使下,先一步來到鳥居。它停在鳥居上,轉動著腦袋視察周圍,卻忽然一聲啼鳴,吐血墜落在地。

  鈴蘿:「……」

  她望向身邊最後一隻聖靈鳥說:「就剩你了,來,爭點氣,去看看他人是否在青石坊裡。」

  聖靈鳥先一步飛走。

  這一路聖靈鳥的所見就是鈴蘿的所見。

  記憶中熟悉的山地,熟悉的長階與鳥居,還有已經倒映在聖靈鳥眼中的青石坊——嘭的一聲,聖靈鳥被青石坊附近的結界彈飛,吐血身亡。

  剛到鳥居的鈴蘿:「……」

  她知道青石坊有結界,卻真不知道這結界還防聖靈鳥。

  結界被觸發,三掌門自有感應。

  日暮西沉,光亮徹底黯淡,山風獵獵,長階處的石燈忽得燃亮,鈴蘿聽見風聲尖利,也感受到了久違熟悉的氣息靠近。

  「吼——」

  一隻黑色的靈體虎獸從長階上疾馳而來,冰藍色的眼眸緊盯著鈴蘿,在彼此快要靠近時虎獸身形暴漲,頃刻間就與鳥居同高,發出的嘶吼帶來冷冽的風。

  鈴蘿揚首看去,靈虎嘶吼帶來的風吹的她衣袂偏飛。

  靈虎垂首看她,張著嘴似要朝她咬去:「吼——」

  「退下。」男人散漫的聲音在林間響起,驅使暴躁的靈虎停止攻擊,瞬間變回普通虎獸大小。

  鈴蘿神色微愣,雖與她計劃不符,卻也將就上了。

  她當即跪下,略帶顫聲道:「擅闖堂主居舍,弟子知錯,但懇請范堂主給弟子一個機會!」

  對方靜默片刻,接著低笑聲,饒有趣味道:「你一個外門弟子,來此何事?」

  他也沒有澄清身份。

  鈴蘿故意的。

  她很肯定只要讓三掌門見到她,就一定會動歪心思,但平白無故的找上門去也會引人生疑,再加上——她還想把洪茂幾人解決了。

  於是她繼續顫聲說道:「還請范堂主明察,武試那日,是因為我見洪茂師兄常常欺壓越師兄,又在筆試上幫秀滿師兄作弊,一時氣不過才出手。」

  話裡帶著點委屈,儼然是小女孩氣不過不服輸來告狀的樣子。

  「筆試作弊,可有證據?」對方問道。

  「……我只聽其言,未見證據,但他們時常讓外門弟子代替自己去戒律堂受罰,並指使他人幫忙巡邏和欺壓同門一事是我親眼所見!」鈴蘿抬首朝鳥居前方看去,一臉倔強,「弟子忍了又忍,無法對此視而不見,還請范堂主嚴查。」

  冠冕堂皇,說得漂亮。

  鈴蘿在心中感嘆自己這一世的進步之大。

  這般瞎話竟是張口就來。

  前世面對三掌門她還會心有忌憚,現在卻是無所畏懼。

  三掌門在暗處靜靜地打量她好一會,鈴蘿維持著倔強不服輸的表情耐心等著。

  半晌後,她見靈虎回身朝後看去,燈火與夜色相映,一個身材高挑的人影從轉角鳥居中走出。

  他一襲白衣,在夜裡很是顯眼。墨色的長髮盡數散下披在肩後,顯得姿態慵懶,衣上金線繡紋精緻漂亮,且都是某種符咒。

  細長的鳳目微勾著,似笑非笑地望向跪在下方的少女。

  東島天極有三美。

  第一美是景,青石坊。

  第二美是物,棠花酒。

  第三美是人,雲守息。

  雲守息是三掌門的名字。

  稱號參息真君。

  他的實力甚至在東島天極掌門之上,卻不善管內門事,除了重大節日外,平時少有在門內露面。

  能常見到他的,就屬座下兩名親傳弟子。

  哪怕鈴蘿與他共處數年,再次見到這張臉還是會被驚豔一瞬。

  雲守息長得是真好看。

  至少在她記憶中,只有一人能與之相比。

  可惜那人的顏值太不穩定,所以要問這天下誰長得最好看,鈴蘿還是會答雲守息。

  墨眉鳳目,白面朱唇。

  雲守息漫步來到她身前,彎腰時黑髮垂落,髮尖輕掃過她面頰,涼涼的。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勾著她下頜,使她抬首,望進那雙漂亮的眼裡。

  雲守息低笑聲問:「叫什麼名字?」

  「天、天雲宗外門弟子,鈴蘿。」她帶著顫音說道,表現出對此人的驚懼,卻強撐著。

  就是這種小倔強,讓雲守息對她越發瘋狂。

  「現在可看清我不是范堂主了?」

  鈴蘿:「弟子、弟子知錯。」

  「那你可知道我是誰?」雲守息笑著發問,話裡帶著戲弄的引誘。

  鈴蘿略略咬牙,垂首道:「弟子拜見三掌門。」

  「哦?」雲守息尾音上挑,打趣道,「竟知道?」

  「弟子不知這是三掌門住處,以為剛才的靈力爆發是范堂主……但長得如此好看的,全天極只有三掌門一人。」鈴蘿開始說鬼話。

  「這話答的倒是機靈。」雲守息語氣悠悠,冰涼的指腹勾劃過她下巴後收回手,「方才聽你所言,你是來找范堂主告狀的?」

  鈴蘿抿了抿唇,小小聲說:「是揭發。」

  雲守息呵笑了聲,鈴蘿立馬改口:「三掌門說的沒錯,是告狀。」

  「可你卻在受罰期間擅闖內門,即便你所言非虛,按照范堂主那脾氣,你這趟只怕是有來無回。」雲守息直起身,視線卻未從她身上移開,「何況你連地都找錯了。」

  鈴蘿跪下挺直的背微微塌下,像是有點犯慫,話裡卻依舊倔強道:「可弟子也知范堂主不會對作弊這事視而不見,所以寧願賭這一把,只是不想驚擾了三掌門,是弟子的錯,甘願領罰。」

  她這一番鬼話說的越發順溜。

  雲守息招招手,身旁的靈虎便站起身,頜首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說:「我可不是范灸那不知變通的驢脾氣,我數三聲,你即刻下山回去,靈虎也會在三聲後去追你。」

  「若是在內門境地被追到了,我便送你去范灸那邊。」

  「若沒被追到,今日就當無事發生。」

  鈴蘿重新抬首看去,雙眼明亮。

  雲守息抬手比了個數,笑著看她,「三。」

  「二。」

  「多謝三掌門。」

  「一。」

  鈴蘿起身就跑。

  夜裡風聲颯颯,雲霧繚繞。

  雲守息眉眼含笑地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那一抹墨綠身影落在他眼裡久久未散。

  靈虎也並未三聲後就追去。

  很久很久後,雲守息才伸手摸了摸靈虎的頭,笑著說:「去,把她抓回來,讓她再也不能離開我。」

  靈虎得令,化出一道殘影,朝山下追去。

  鈴蘿沒有跑來時的路,若是這樣就暴露了。

  她老老實實地按照正道走,佩劍不在,便使用了疾風咒,腳下生風,一掠而過。

  雲守息沒想不到她一個外門弟子會用疾風咒,所以放水讓靈虎很久才追去。

  結果鈴蘿已經甩了靈虎老大一截,根本追不上了。

  靈虎追到定山河邊,卻不見人,煩躁地原地踏步一圈,最後耷拉著耳朵回去復命。

  雲守息還站在鳥居前,見靈虎獨自回來,有些驚訝地挑眉。

  靈虎朝他嚎一嗓子,說出實情。

  那小丫頭跑太快,早已回了外門。

  「罷了。」雲守息輕笑聲,轉身朝石階上走去,「瞧她今日受驚不少,明日再去吧。」

  他邊走邊說:「你再去范灸那邊,告知他作弊一事。」

  前世是雲守息把她撿回去的。

  這次是鈴蘿主動送上門來。

  掌控者因此變成了鈴蘿。

  回了外門,鈴蘿心情舒暢,順路去晚齋堂偷了兩塊熱乎乎的餅,準備回去休息。

  她走了沒兩步後忽然想起越良澤,這天色,平日都幹完活各回各家了。

  今日他要做兩人份的,不知道完成沒有。

  鈴蘿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看一眼。

  藥房院裡還亮著燈火。

  鈴蘿拿著餅翻牆進院裡,卻發現越良澤跪在院門外,不由啞然。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她過去納悶問道:「你跪在這幹什麼?」

  越良澤神色平靜,對她的突然到來並無太大反應,被問話也只是低聲答:「罰跪。」

  鈴蘿問:「誰罰的?」

  「師姐。」

  鈴蘿:「……」

  「師姐來過了?」她回頭看了眼沒有分類完成的藥材們,有點頭疼。

  越良澤只嗯了聲。

  師姐前些日子都沒來過,怎麼偏巧今日就來了。

  鈴蘿又問:「師姐發現我不在,怎麼你卻被罰?」

  「活沒做完。」越良澤說。

  鈴蘿:「沒做完可不會罰跪,偷懶才會被罰跪。」

  越良澤瞥了她一眼。

  鈴蘿被他看得眼角輕抽,「意思就是,偷懶的是我,師姐罰你做什麼?」

  越良澤:「師姐不知道。」

  「你沒說?」鈴蘿有點驚訝。

  越良澤道:「你走前要我不准告訴師姐。」

  鈴蘿:「……」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想罵吧,看著他那平淡無波的眼神又罵不出,想笑吧,又覺得這事並不好笑。

  但就是有一團氣自心底升起,在她胸膛橫衝亂撞卻找不到發洩口,鬱悶。

  越良澤沒說她走了。

  師姐見活沒做完,以為偷懶的人是他,這才罰跪。

  鈴蘿氣得將手裡熱乎乎的餅塞越良澤嘴裡,在少年驚詫地看過來時,命令道:「給你的,不許不吃!」

  越良澤咬著餅沉默。

  鈴蘿在他身旁跪下,氣呼呼道:「就你是好人,就你正直善良,就你一身浩然正氣,就你是仙門第一人!」

  越良澤:「?」

  鈴蘿說:「起來!誰要你幫我跪了,我自己跪!」

  越良澤沉默片刻,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衣擺灰塵,轉身走了。

  鈴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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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七章 我悟到了

  豈有此理!

  鈴蘿額角狠狠一抽,轉頭就要叫他站住,卻聽越良澤說:「我去把裡面的藥材分類完。」

  跪是要跪的,沒幹完的活也要繼續做。

  鈴蘿到嘴邊的話卡住,眼巴巴地瞧著越良澤朝院內走去,

  真是讓人鬱悶。

  她厭厭地咬著餅,嘴裡嘀咕句:「就你會做好事。」

  越良澤剛拿上藥盒,就聽鈴蘿喊:「要跪多久?」

  「還有半個時辰。」他說。

  這麼久?

  鈴蘿嘴裡叼著餅看他在院裡忙活。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安安靜靜,一個罰跪,一個幹活。

  只是沒想到過了會師姐又來了。她提著一個小食盒,看見跪在院門前的鈴蘿時挑了挑眉。

  剛巧越良澤從屋裡出來,拿著藥盒與她打了個照面。

  雙方都是一愣。

  「小師妹替你師兄罰跪呢?」師姐上前摸了摸鈴蘿的頭,憐惜道,「真是個好孩子。」

  鈴蘿:「……」

  「放下吧,先過來吃點東西。」師姐朝越良澤招了招手,在台階邊坐下,將食盒打開,「哎,師姐也不是真想罰你們,只是戒律堂那邊非要我過來監督一下,我都快被他們煩死了。」

  「至於嗎?分類個藥材有什麼好監督的。」師姐不屑道,「這幫人又想監督,又受不了藥齋的苦味不肯過來,一幫廢物。」

  越良澤來到院門前,在鈴蘿身邊重新跪下。

  鈴蘿涼涼地斜了他一眼。

  師姐將食盒裡的糯米團餅裝小碟子裡遞給兩人,「吃吧,吃完了再去繼續做。」

  兩人齊聲道:「謝師姐。」

  越良澤拿著糯米團餅,卻沒有吃。

  團餅裡有紅豆餡,一口下去軟糯又甜,比晚齋堂裡的餅要精緻的多。鈴蘿吃得很開心。

  藥齋師姐給兩人杯子裡倒水,感嘆道:「你們師兄妹感情真好。」

  「咳——」鈴蘿噎住了。

  師姐看越良澤,嚴肅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是師兄,怎麼能讓師妹罰跪,自己去收拾藥材呢?罰跪可比分類藥材要重得多,你這樣不行啊,跟我師兄一樣笨。」

  越良澤垂著眼眸,平聲說:「師姐教訓的是。」

  鈴蘿鼓著腮幫子睜大了眼看他。

  藥齋師姐惆悵道:「我師兄什麼都好,就是不會做人。上次回山途中下雨,就一把傘,我想著他總該邀請我共撐一把傘回山門,哪知這蠢貨竟然自己打著傘跑了!」

  「邊跑邊說什麼師妹你就在這躲著,我先回去幫你拿傘!」

  「簡直氣煞我也!」

  鈴蘿借團餅擋住勾起的唇角,遺憾道:「師姐莫氣,沒能與你共撐一把傘,是師兄的損失。」

  藥齋師姐感動看去:「還是師妹懂!」

  鈴蘿燦爛一笑,低頭吃餅。

  越良澤沉默,不參與討論。

  師姐將茶水放至他身前,在越良澤道謝後說:「師弟,師姐剛才所言,你悟到了嗎?」

  越良澤一手端茶,一手拿餅,在師姐期待的目光下,緩緩轉頭看向鈴蘿。

  鈴蘿專心吃餅不以為意,心說這木頭能悟出什麼來。

  越良澤沉默片刻後說:「我不該讓師妹替我罰跪。」

  鈴蘿:「……」

  越良澤你是在嘲諷我吧!

  越良澤又道:「等吃過後,師妹你就先回去吧,罰跪和活都交給我。」

  鈴蘿一口餅卡在喉嚨,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眼角輕抽地看著他。

  「這才對嘛!」師姐讚賞地頜首,心中感嘆師弟這反應簡直滿分。

  鈴蘿心裡憋著一口氣,深呼吸後說:「師兄不必如此,這是我該做的,罰跪就讓我來。」

  「師妹心意我領了,今日本是我偷懶才導致沒能按時完成,是我該罰。」越良澤面色不改,也不見一點情緒起伏,「夜深了,師妹早些回去休息。」

  藥齋師姐看的很是感動,再對比一下自家師兄,不由伸手摀住心口,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鈴蘿感覺自己額角一抽一抽著,她捏著手裡的團餅,恨不得是在捏越良澤。

  越良澤將茶杯和團餅放下,站起身道:「我不餓,先去分類藥材,做完再回來罰跪。」

  鈴蘿瞥眼看去,那團餅一口沒咬,茶水也一口沒喝。

  師姐點著頭將碟子和茶杯放回食盒裡,起身道:「師姐相信你們,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記得關院門哦。」

  她走了兩步後回頭看鈴蘿:「小師妹不走嗎?」

  鈴蘿站起身說:「我在這陪師兄。」

  「那師姐就不打擾你們了。」師姐朝兩人曖昧地眨了下眼,「早些休息,走啦。」

  鈴蘿點頭致謝,等人走遠後,才回頭看向院裡的越良澤。

  此刻只有他倆,她惡向膽邊生,沒多想就怒道:「誰是你師妹!」

  越良澤聽後,有點茫然地看過來。

  不是師妹,那剛才叫師兄的是誰?

  對上越良澤茫然的目光,鈴蘿腦子又是一抽,怒道:「你也不是我師兄!」

  我只有兩個師兄,你不算!

  越良澤哦了聲,低頭繼續分類藥材。

  隨她去吧。

  鈴蘿氣得在門口轉了圈,一腳揣在院牆內的棠花樹上,花枝振顫,灑落一片花雨。

  細小粉白的花瓣紛紛落在藥盒裡,越良澤耐心地將它們挑揀出來,沒有責備。

  鈴蘿進屋去拿藥盒出來,在越良澤對面一起分類藥材。

  兩個人就是要比一個人快。

  剩下三個木架的藥材都分類完了,越良澤把藥盒放回櫃子裡,便朝院門走去。

  他剛要跪下,就被鈴蘿抓著手說:「不許跪!」

  越良澤看過來,鈴蘿卻拉著他朝外走,「跪什麼跪,給我回去。」

  「門。」他被迫帶著朝前走,回頭看去說,「門沒關。」

  鈴蘿單手做訣,院門便被風驅使著合上。

  越良澤見後微眯了下眼。

  「不許叫我師妹,也不許替我罰跪,不是你的錯你跪什麼!」鈴蘿邊走邊說,「師姐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你也不准學!」

  越良澤:「已經學到了。」

  鈴蘿:「……」

  「你學會什麼了?」鈴蘿沒好氣地回頭,抓著越良澤的手卻感受到一瞬異樣,不由愣住。

  剛才從他靈脈感受到的充沛靈力是什麼怎麼回事?

  越良澤在她停下時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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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八章 勤學苦練

  鈴蘿蹙眉道:「手給我。」

  越良澤看了她一眼,大大方方地又把手遞給她。

  同往常一樣什麼也不問,看不出半點貓膩。

  鈴蘿抓著他的手又探查了一遍靈脈,微弱,彷彿剛才的充沛靈力是錯覺。

  也有可能就是錯覺。

  鈴蘿狐疑地鬆開手,眯著眼打量眼前的人。

  在得知越良澤將來會是劍道第一人的情況下,哪怕只是非常短暫的一瞬靈力爆發,鈴蘿也不覺得是錯覺。

  「若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越良澤低聲說。

  鈴蘿輕哼聲,朝前走去,沒走兩步又回頭看他:「明天如果有人找你問秀滿師兄作弊一事,你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有顧慮。」

  越良澤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洪茂師兄,殷文師兄,一個都不要放過。」鈴蘿道,「你只要實話實說就好,瞎說也行,只要證明作弊是真的,按照門規他們都會被逐出天極。」

  越良澤第一次主動發問:「你去找范堂主了?」

  「你不需要知道。」鈴蘿抬手將被夜風撩起的髮壓下,轉身道,「你別壞我事就好。」

  她得罪了洪茂幾人,按照對方的脾氣定然是對她懷恨在心,等著日後報仇。鈴蘿才不會給他們機會,再加上她去見雲守息本就需要理由。

  瞧著鈴蘿離去的身影,越良澤抿唇,低垂了眼眸。

  二人各自分開。

  越良澤朝藥齋後山走去,來到小道上,四下僻靜,只有夜裡蛐蛐的聲音起起伏伏。

  鈴蘿沒有回舍堂,而是悄悄跟在越良澤後邊。

  她心裡還是在意那一瞬間的靈力異常。

  越良澤回到自己的小院,先是在井裡打水洗了個臉,接著回廚房端來菜盤,用清水洗菜。

  鈴蘿塞給他的餅咬著沒吃,藥齋師姐給的團餅和茶水他也沒動。

  越良澤只吃自己做的食物。

  暗處的鈴蘿看見院裡這一幕後在心裡冷哼聲。

  她想起當年在天照山,越良澤每日混在廚房,到飯點時,香味飄了老遠,滿山靈魔都悄悄地跑去偷看。

  它們竊竊私語又嗷嗷嚎叫著:「這香味竟堪比魔香石,該死的好聞!」

  「吸一吸,多吸一吸,吸完今日修為加三倍。」

  「真的嗎?你莫要騙我!」

  「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吸——竟然是真的!」

  「都閃開讓我來!」

  一個個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球擠在廚房門口和屋簷上,白色的圓點小眼睛盯著越良澤滴溜溜的轉。

  越良澤身著輕便簡易的外衣,不再是聖劍宗的黑白金飾長袍,因此少了幾分高雅,卻又似人間仙。

  他黑髮高束,面容清雋,認真地模樣讓人不忍打擾。

  越良澤盛了一碗鮮湯,跟門口的靈魔們說:「去叫她來吃飯。」

  靈魔們一聽,便開始蹦蹦跳跳嗷嗷嗚嗚。

  「這就去這就去!」

  「大膽!你休想同我們主人一起用膳!」

  「主人是不會被你這區區四菜一湯收買的!除非你再炒一份肉!」

  「報!主人說她不吃!」

  於是越良澤便親自去喊她。

  鈴蘿是故意的,每次她都說不去,不吃,然後等越良澤來請她,她就各種嘲諷奚落這位被困在她陣法裡的劍道最強,仙門第一人。

  偏偏越良澤也不惱,安安靜靜地聽完,最後問一句:「吃飯嗎?」

  鈴蘿氣道:「不吃!別以為我現在不想殺你就得寸進尺,我留著你是為了對付你師尊。」

  越良澤說:「我師尊不會來的。」

  「你是他最寵愛的徒弟,怎麼會不來?」鈴蘿不信。

  越良澤卻只平靜重復道:「他不會來。」

  鈴蘿一開始不信,可後來她信了。

  因為直到天照山被眾仙門摧毀,越良澤的師尊,那怪慈老頭也沒有來。

  鈴蘿直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越良澤被當時大開殺戒,犯眾怒入魔的她困在天照山近兩個月,也沒有任何一個聖劍宗的人來救他。

  就算當越良澤已經死了,也該來為他們的師弟報仇才對。

  可惜她死前也沒機會問一問。

  因為那日她沒有瞧見越良澤,又滿心執念與天道一戰,哪怕有過回去找人的想法,也只是一瞬間。

  不過他也出不了什麼事。

  眾仙門要殺的人是她,越良澤遇上他們可不會被刀劍相向,而是會大喜並高喊一聲劍聖還活著!

  鈴蘿想到這裡不由撇嘴,眼裡倒映著院裡擇菜的少年,她有些惡劣地想,那幫將越良澤奉為謫仙,認為他纖塵不染,高高在上的劍聖,此時卻在泥濘裡打滾,被人踩在腳下,任打任罵。

  弱小的連她都看不下去。

  越良澤給自己做了兩菜一湯,雖然總是被欺負,但在吃這方面他一點都不虧待自己。

  躲在暗處的鈴蘿聞到那飯菜香,肚子不爭氣地咕了聲。

  她沒好氣地低頭看了眼。

  越良澤吃飽後收拾完碗筷,再打了燒好的熱水回屋裡洗了個澡。

  鈴蘿看得無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心想他該睡下歇息,自己也該回去了。

  正要走時,卻見越良澤換下了門服,穿著另一身乾淨衣裳出來。

  他髮梢還滴著水,卻沒管,手握一柄木劍,站在屋簷下單手挽了個劍花。

  鈴蘿回頭看去,眼角微勾著,似笑非笑。

  喲,大晚上還練劍吶?

  越良澤在練最基本的劍招,光是橫劈和豎砍就堅持了上百次。

  他做的都是些基本功。

  別說外門弟子,也就剛入劍修的新手才學。

  而他已入東島天極兩年。

  鈴蘿趴在高高的花樹上懶洋洋地看著。

  越良澤不像是在練招,他比劃的那幾招基本功對修煉毫無用處,給她的感覺更像是在熟悉手中的木劍。

  基本功練過後,他在屋邊走廊盤腿坐下,單手掐著劍訣。

  但不知為何,他雖在練訣,卻沒有調動半分靈力,這樣手勢雖對了,卻看不出半點效果來。

  訣的重點還是在於自己靈力的調動和掌控。

  越良澤的關注卻在訣的手勢上。

  他反反復復的結印。

  越良澤修煉多久,鈴蘿就看了多久。

  直到他滴水的頭髮乾爽後,才收劍回屋休息。

  鈴蘿也打著哈欠,在夜色中悄然離去。

  靈力雖有問題,但越良澤可沒放棄過修煉。

  鈴蘿想起他剛才練訣時,出現了自己之前關藥房院門的術訣,不由輕哼聲。

  你還真是學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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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7-31 00:12:02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九章 親傳弟子

  翌日。

  辰時,琴鳶準點來叫鈴蘿:「快起來啦!」

  鈴蘿剛洗完臉,拿著帕子擦了擦,開門出來。

  琴鳶帶她去齋堂吃早飯,路上說:「等會在三考殿公佈今年入考成績,你肯定在內,只是因為受罰沒法過去,有些遺憾。」

  鈴蘿對此無所謂,她肯定雲守息一定會有安排,倒是眼角餘光瞥見她空蕩蕩的耳垂後問:「你昨日武試如何?」

  平時琴鳶武試比完都會來找她,等她一起回舍堂,但昨日琴鳶沒來。

  「哎,別提了,本來昨日我挺有信心的,但沒想到遇上的是大小姐。」琴鳶神色無奈道,「她太厲害啦,我在她手裡沒能撐過一招,今年入內門怕是沒希望了。」

  鈴蘿抬手指了指她耳邊,「今日怎麼不見你戴耳墜?」

  「昨日比試碎掉了。」琴鳶不由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耳垂,嘆氣道,「都怪我學藝不精,今年一定更加努力!」

  你倒是挺樂觀。

  鈴蘿沒說什麼,同她去晚齋堂吃早飯,期間聽見不少外門弟子抱怨昨日穆雅出手太狠,完全不給他們機會。

  飯後兩人分開,一個去三考殿,一個去藥齋。

  鈴蘿剛到藥齋正門,就見一隻黑色的虎獸威風凜凜地站在門前望著她,門裡的幾位師兄姐們都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

  靈虎見到鈴蘿,朝她微微頜首,低嚎了一聲。

  藥齋師姐朝鈴蘿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靈虎行禮,身側的手悄悄比了個三。

  鈴蘿故作恍然,垂首行禮:「弟子見過靈虎。」

  靈虎是化形術法的最高階代表。

  以強大的靈力修為,讓無形的靈氣化出形的體態,並賦予它力量和神識,有了實體,故而真實存在。

  實力與天賦缺一不可。

  三掌門雲守息是東島天極當之無愧的天才和最強者。

  全天極只有這一頭靈虎。

  哪怕不是天極弟子,也知道這靈虎是雲守息的。

  凡是天極弟子,見靈虎如見三掌門。

  靈虎朝鈴蘿走去,黑長的尾巴掃過她的腳邊。

  跟著靈虎來的還有戒律堂的師兄,他跟鈴蘿說:「小師妹,還請你跟我們去一趟三考殿,上次你說的作弊一事,今日范堂主已查清。」

  鈴蘿故作茫然,問道:「是何結果?」

  戒律堂師兄笑道:「師妹去了三考殿便知曉。」

  幾人一虎從藥齋出發,去往三考殿。

  路上遇見一些外門或內門弟子,都驚訝地朝靈虎看去,路過他們身邊時,各個都恭敬地垂首行禮,道一聲見過靈虎,卻又不住地好奇跟在靈虎旁邊的鈴蘿是什麼情況。

  這排面可大了。

  完全是雲守息做得出來的事。

  當年在三考殿宣佈入門弟子時,雲守息讓靈虎在上百名弟子驚羨的目光下走向自己,出盡了風頭。

  鈴蘿如今卻早已看透。

  雲守息就是喜歡用這種手段讓她沉迷其中,何況以他三掌門的身份地位,能給許多能誘惑還是一名小弟子的東西。

  他想讓鈴蘿也對自己沉迷,獲得兩情相悅的自我滿足。

  見此排場,鈴蘿便知道作弊一事穩了,親傳徒弟一事也穩了。

  三考殿內已集齊上百名弟子,靈虎當頭,從大門進去,引來上百名弟子的驚訝,齊聲道:「弟子見過靈虎。」

  琴鳶看見走在靈虎身側的鈴蘿時微微驚訝,又見後邊戒律堂的師兄,心中咯噔聲,鈴蘿該不會又闖禍了吧?

  三十二扇折疊殿門敞開,數十台階上,于休與穆雅分別站在范堂主身後。

  而靈虎正往台上走去。

  鈴蘿瞥見越良澤站在台階下,但她跟著靈虎走過時卻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彷彿沒有瞧見似的。

  倒是越良澤視線隨著她往上看去。

  台下的人見鈴蘿跟著靈虎上去,不由驚呆了。

  琴鳶更是驚的抬手捂嘴,滿眼不可思議。

  穆雅瞧著上來的鈴蘿蹙眉,低聲問于休:「這人怎麼回事?」

  于休說:「是師父的意思。」

  穆雅聽得微愣。

  鈴蘿到內殿門前,站在靈虎身後,眼觀鼻鼻觀心,裝得十分乖巧。

  范堂主依舊盤坐在他的絨毯上,肉乎乎的臉將他的雙眼也擠壓變得細小,如一條縫,只見面容整體樂呵呵。

  他擺擺手,戒律堂的人便將洪茂和秀滿幾人押了上來。

  幾人跪在台下,滿臉悔恨地喊道:「弟子知錯,還望堂主開恩!」

  范堂主嗓音卻是洪亮:「作為內門師兄,沒能阻止師弟作弊,反而相幫,還從中獲利,是明知故犯。」

  洪茂悔道:「弟子知錯!」

  「還請堂主開恩!」

  范堂主細數著幾人的罪行,台下弟子們也逐漸明白過來。

  對於作弊一事,大多數人都是不恥的。

  再加上范堂主是出了名的嚴苛,維護門規第一人,被他抖出來這些罪行,基本是沒救了。

  范堂主道:「按照門規,將他們脫去門服,抹去天網印記,內門弟子則廢其術法,一同逐出宗門。」

  「堂主!」

  「堂主開恩!再給弟子一次機會!」

  「弟子知錯了!」

  不管洪茂幾人此時如何悔過求饒,范堂主也不予理會,讓戒律堂的人將他們拖走。

  范堂主看向下方弟子們,朗聲道:「諸位弟子需引以為戒,不要心存僥幸,若事後查出,將罰以更重。」

  眾人齊聲道:「弟子謹記教誨。」

  多數人都認為是秀滿和內門師兄作弊,被范堂主查出,因此唏噓。

  只有越良澤朝台上的鈴蘿看了眼。

  他神色平靜,不悲不喜。

  「入考筆試和武試已結束,接下來將宣佈進入內門弟子名單。」范堂主伸手,一旁的于休遞上卷軸,「天晝宗入選弟子——費愷,祝元,譚依依……」

  入選名單按照三個宗門分類,范堂主最後才唸到天雲宗。

  「天雲宗入選弟子,袁承宇,樊玉,趙志秀……琴鳶——」

  誒?

  有我?

  我進了?

  台下的琴鳶驚喜地朝范堂主看去,心臟砰砰直跳。

  昨日因為穆雅而淘汰了許多弟子,導致他們個個都發揮不佳,琴鳶本以為自己已無緣今年的內門資格。

  「恭喜你呀琴鳶。」弟子們已在下邊悄聲互相道賀和安慰。

  琴鳶點著頭道謝,眼裡的笑意藏不住。

  在范堂主唸完所有名單後,也有人互相安慰道:「別慌別慌,還有親傳弟子沒公佈,萬一你名字在這裡呢!」

  「徐慎筆試在前三十也沒他名字,說不定被哪位堂主看中了啊。」

  鈴蘿沒聽見她的名字,也沒有聽見越良澤,對此感到有些意外。

  難不成越良澤被哪位堂主挑中當親傳徒弟了不成?

  「你們其中,有成績優異者,被各堂主收入親傳弟子。」范堂主招手,于休又將另一份卷軸遞給他,「徐慎,筆試第二,武試第七,拜入六堂主門下。」

  「常霏,筆試第三,武試第九,拜入四堂主門下。」

  眾人目光豔羨地朝兩人看去。

  「宋圓圓,筆試第五,武試第四,拜入七堂主門下。」

  話音剛落,眾人看向宋圓圓的目光中除去豔羨外,還有幾分同情和忍俊不禁的笑意。

  七堂主,可不就是台上的范堂主嗎?

  范堂主這較真的性格誰受得了!

  這兄弟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啊。

  宋圓圓生著一張小圓臉,看上去白白胖胖,跟范堂主倒是很搭。他本是昏昏欲睡的,忽然聽見這話,驚得瞪圓了眼張大了嘴,一句髒話到嘴邊,卻硬是被四周看過來的目光給嚥了回去。

  在范堂主身邊修習?

  這親傳弟子的機會他還不如不要咧!

  「最後一位。」范堂主看著卷軸上的字跡神色不變道,「鈴蘿,筆試第一,武試未參加,拜入三掌門門下。」

  「哇——」

  「嘶!三掌門?!」

  「天!筆試第一,武試未參加?」

  「鈴蘿,就是那個天雲宗的鈴蘿?」

  「武試未參加,真的假的?」

  「這都行?這都行?這都行?」

  因為這消息太過震撼,台下弟子們都沒能忍住討論出聲。

  比起對前三人的豔羨和調侃,眾人對鈴蘿的態度卻是震驚和懷疑,甚至還有幾分不服。

  雖然筆試第一很厲害,但憑什麼她連武試都不用參加,沒有成績也能成為三掌門的親傳弟子?

  不是哪位堂主,那可是三掌門!

  天極三美之一!

  叄息真君!

  東島天極乃至整個大仙門的至尊強者!

  接下來大家已經不管范堂主在說些什麼鼓勵落選的人繼續努力的話了,他們的目光焦點都在靈虎身邊的少女身上。

  而鈴蘿卻在納悶。

  怎麼沒有越良澤?

  他不是在筆試前三十的嗎?

  范堂主宣佈離散後,鈴蘿才抬首朝下方的越良澤看去,而越良澤垂首沒能發現。

  于休朝鈴蘿走來,溫聲說:「走吧,我帶你去青石坊見師父。」

  鈴蘿還未答話,就聽穆雅道:「慢著。」

  她側目看去,穆雅攔在前方,挑眉道:「即是三掌門欽點,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可武試成績都沒有,怕是難能服眾。」

  于休說:「你既然知道這是師父的選擇,又為何如此?」

  「於師兄,區區筆試第一,內門裡只多不少,筆試武試第一的少說也有數百人,卻也不見他們都成了三掌門的親傳弟子。」穆雅不緊不慢道,「她以此等成績入三掌門門下,其他弟子會如何想?三掌門是我最敬重的長輩之一,我可不能讓他被這人連累,讓其他弟子說三道四。」

  范堂主也沒走遠,在兩人爭辯時就停下,樂呵呵地看著。

  于休跟他都見過那日鈴蘿一劍斬開人群,那一劍堪稱完美,靈力,力道,劍訣的掌控簡直爐火純青。

  單是那一劍,兩人就知道鈴蘿參加武試毫無壓力。

  哪怕雲守息忽然收她做徒弟,除了驚訝外,倒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或者不配。

  于休不會質疑師父的決定。

  范堂主則是覺得鈴蘿是個可塑之才,也許雲守息無聊,想要多養一個徒弟而已。

  面對如此糾纏不休的穆雅,于休很是頭疼,他問:「那你想如何?」

  「很簡單,讓她參加武試。」穆雅看向鈴蘿,帶著幾分挑釁和傲慢,「規則同昨日一樣,在我手下撐過五招,便算她贏。」

  于休抿唇道:「你昨日做的已經過分了。」

  「學藝不精者,內門要他們作甚?」穆雅不屑道,「何況是三掌門的親傳徒弟,在我手下撐過五招有何難?」

  于休不願意答應,正要開口拒絕,卻見鈴蘿上前一步,笑盈盈地朝穆雅拱手道:「既然如此,還請師姐賜教。」

  穆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對鈴蘿的主動有點意外,但到底自負,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她哼了聲,朝後方的范堂主請示道:「堂主。」

  范堂主笑呵呵道:「既是雙方願意的比試,有何不可。」

  兩人的爭執早已被下方的上百名弟子看在眼裡,此時又見穆雅與鈴蘿來到下方,劃出比武場地界限,頓時沸騰了。

  本是走到一半的越良澤發現這事,不由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他與鈴蘿之間隔著熱鬧的人群。

  「大小姐要跟鈴蘿比試!」

  「聽說是為了讓鈴蘿補上武試成績?」

  「大小姐昨日虐得我們可狠了,我倒要看看鈴蘿要怎麼應付!」

  「心情復雜,一時竟不知是該讓鈴蘿給我報仇,還是看大小姐打臉親傳弟子。」

  「……」

  琴鳶在場邊看著,有些著急,又有些擔心。

  鈴蘿沒問題的吧?

  要是在這裡當著三宗上百名弟子的面被大小姐狠虐的話——簡直不敢想像!

  在琴鳶緊張不已時,卻見鈴蘿朝自己喊道:「琴鳶,佩劍借我一下。」

  「啊?哦,好好!」琴鳶立馬將佩劍遞給她,同時小聲道一句,「加油!」

  鈴蘿拔出劍,回首看向對面的穆雅。

  少女身姿傲立,是記憶裡的傲慢不可一世,沒有絲毫改變。

  鈴蘿看著,竟是有點想笑。

  本以為她和穆雅的初次交集變了,卻不想她自己送上門來。

  穆雅手握長劍,說:「三招,你能撐過三招就行。」

  「謝師姐。」鈴蘿不卑不亢道。

  穆雅頜首,傲慢道:「我先讓你半招。」

  「師姐。」鈴蘿抬劍指著她笑道,「若是比試中損壞了什麼,賠償該如何算?」

  旁觀的外門弟子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抓著琴鳶的手搖晃抓狂道:「她瘋了嗎竟然敢如此挑釁大小姐!你沒告訴她昨日大小姐下手有多狠嗎?」

  琴鳶惆悵道:「我說了啊。」

  鈴蘿這話成功激怒了穆雅,她自小身份尊貴,被東島天極三宗寵愛,天資聰穎,哪有人敢如此挑釁她。

  「少廢話!若是不敢比試,趁早……」穆雅話說到一半,就見鈴蘿朝自己一劍斬來,速度雖不快,劍風卻厲。

  穆雅側身躲開,半招已過,她心頭冷笑,挽了個劍花反擊,不留情面。

  可鈴蘿下一劍的速度竟快過了她,兩人在上一劍的交鋒身形拉近,此時劍刃幾乎是貼著面頰而過,上挑時將穆雅耳邊吊墜斬落。

  金飾落地,發出脆響。

  下一瞬雙劍相擊,劍鳴聲聲,穆雅心下大駭,朝鈴蘿震驚看去。

  大意了!

  她剛想凝神認真應付,鈴蘿靈力在這瞬間爆發,長劍壓下,將穆雅擊退。

  穆雅猝不及防,身形狼狽地退至邊緣,一腳踩在線外。

  瞥見被斬落在地的金飾耳墜,她心頭惱怒,挽劍欲要教訓鈴蘿時,卻聽細微的哢嚓聲傳來。

  穆雅身形僵住。

  對面的鈴蘿已經收劍,微微躬身,道:「師姐,承讓。」

  穆雅臉色難看地握著劍柄,隨著哢嚓聲響,長劍斷裂半截落地。

  片刻寂靜後,琴鳶激動鼓掌,隨後越來越多的人鼓掌歡呼。

  大仇得報!

  不愧是三掌門選中的親傳弟子!

  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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