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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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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穿成末世聖母女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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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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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20: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好豪華的船啊

  貝暖深深地後悔了。

  酸到讓人崩潰的味道像炸雷一樣,閃電般迅速順著舌尖直衝上腦。

  貝暖的臉一陣扭曲。

  這是號稱世界上最酸的糖,果然名不虛傳。

  貝暖以為自己這麼酸辣不忌重口的人,一定能挺得住,沒想到真的酸到哭。

  本來是因為兩個人一親起來就有點失控,貝暖不想氣氛又變得那麼曖昧,而且也是突然調皮,靈機一動,想要惡作劇一下。

  結果這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真是腦抽了才想出吃這個。

  這特麼是人類能忍受的酸嗎?

  舌尖過來碰到糖的一瞬間,陸行遲頓了一瞬,漂亮的眼睛一眯,然後一把箍住貝暖。

  貝暖掙扎著想把糖吐掉,陸行遲卻騰出一隻手,強硬地按住她的後腦,牢牢封住她的嘴巴,不讓她稱心如意。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酸得死去活來。

  最開始最瘋狂的一陣總算過去了,再可怕的味道也會慢慢適應,陸行遲的動作才漸漸溫存纏綿起來。

  等到兩個人終於分開時,陸行遲看著好像還很樂在其中。

  他優哉游哉地說:「貝暖,我喜歡你的新主意,刺激。」

  貝暖酸得眼淚汪汪:嚶——

  兩個人回來時,發現今天是唐瑭下廚,已經做了份泡椒魷魚。

  陸行遲心情奇好,捲起襯衣袖子,問貝暖要了一斤大蝦。

  貝暖估計,大boss這是最近刻苦讀書,學有所成,又打算下廚了。

  他用動手術般的認真態度,把大蝦一隻隻仔細地去了鬚子,挑掉沙線,剪開脊背,又起了個油鍋。

  這次油放得不算邪乎,而且記得倒油前先擦過水。

  大蝦在油鍋裡漸漸爆出香味,變成漂亮的橘紅色。

  陸行遲沉著地加了點糖鹽和生抽,撒了點蔥,量都控制得很不錯。

  他起鍋時,所有人都圍過來參觀,好像家長們參加小朋友的畢業典禮。

  油燜大蝦雖然簡單,勝在大蝦新鮮,而且陸行遲處理蝦很仔細,一點沙線都不留。

  米飯還沒盛,一盤蝦瞬間搶光。

  陸行遲自己沒怎麼吃,一直看著貝暖。

  貝暖嘴巴裡叼著,為了防備杜若搶得太快,左右開弓,一手還拎著一隻。

  陸行遲十分滿意。

  吃完午飯,車再往前開就是鹽河。

  謝沅清說得沒錯,這個季節,正是上游進入雨季,鹽河水開始大漲的時候,今年沒人治理,河水漫過兩岸,淹上田地。

  鹽河像當初江城外的大江一樣,上面早就沒有橋了。

  病毒自東向西蔓延,河西的人都在封橋堵路,實在堵不住時,炸橋就變成了常規操作。

  現在又和當初過江時不太一樣,那時江上還有黑船,現在陸行遲駕著越野車,沿著鹽河一路開,連一條船影都沒看見。

  貝暖暗下決心,下次找到機會,一定要收一艘船到空間裡,哪怕是橡皮艇呢,反正只要能裝五個人就行。

  鹽河是自西向東流的,眼前橫亙的部分是它拐的一個V字型的大彎。

  所以還有個暫時不用過河的辦法,就是沿著河岸往南,跟著它拐了這個彎。

  可是那樣的話,如同謝沅清所說的,就會需要跟著鹽河的走向,越過邊境。

  書裡小隊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不出意料,陸行遲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也打算這麼走。

  貝暖歡欣鼓舞,「所以我們要出國游了?」

  杜若冷靜分析,「這國出得沒什麼意義。沒活人了,到處都是喪屍,我估計邊界那邊的喪屍和這邊的喪屍差不多吧?不會有語種差異吧?」

  說的都是呵呵呵,咕咕咕,嗷嗷嗷。

  貝暖看了看聖母之願任務的倒計時,找了個沒別人的機會偷偷催陸行遲,「你的另外兩個願望到底是什麼?」

  陸行遲瞥了她一眼,「你急什麼?這麼著急,難道還有時間限制嗎?」

  嚇得貝暖心臟都停跳了。

  他看人太強,貝暖儘可能地讓神情安穩,「當然有了,我給自己規定了三天時間,過期可是要作廢的。你也不想作廢吧?」

  陸行遲笑笑,「好。三天內告訴你。」

  越野車沿著河開到天黑,才開到一個邊境小鎮。小鎮對面就是N國,也是個小城。

  兩邊的居民本來就常來常往,不少人都是兩國跑著做生意,口岸附近還挺熱鬧繁華。

  繁華不是好事,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沒有活人。

  陸行遲的車直接就開過去了。

  杜若說得對,邊境另一邊跟這邊根本就沒有不同。

  風景差不多,房屋風格相似,喪屍們看著也挺像。

  陸行遲沿著河又開了一段,等天都黑透了,才停車安營紮寨。

  宿營的地方是在鹽河邊一片隱蔽的樹林旁。

  春末的夜晚溫暖舒服,貝暖沒住在車裡,把越野車收了,和陸行遲他們一樣,也就地搭了一個單人帳篷。

  這兩天在堯鎮,都在舒服的床上睡覺,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躺在充氣墊上怎麼都睡不著。

  貝暖乾脆自告奮勇值第一輪夜班。

  以前值夜班都是他們幾個的工作,貝暖只要睡覺就可以了。

  按杜若的說法,就是「你值夜班不睡覺,我們不放心,還得不睡覺看著你,太麻煩了」。

  今晚她要求得很懇切,附近也荒無人煙,連喪屍的影子都沒有,陸行遲竟然答應了。

  他們都睡了,樹林裡只有小蟲子的叫聲。

  貝暖坐了一會兒,就走到河邊透氣。

  這裡的河面雖然寬,河水卻不太急,水波在月色下細細密密地蕩漾著一點銀光。

  貝暖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河面上好像有一艘小船。

  小船離岸不算遠,是空的,上面沒有人。

  船好像是被河水從上游沖下來的,正被困在河流拐彎的地方,隨著漩渦慢慢地打轉。

  貝暖飛快地跑回營地,衝到陸行遲的帳篷前,刺啦一聲拉開他帳篷的拉鏈。

  他安靜地躺在那裡,被子搭在身上。

  帳篷上網紗的小窗沒關,一點月光透進來,照在他的臉上,給挺直的鼻樑留下陰影,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窩裡,睡得很熟。

  貝暖心想,他也睡得太熟了。

  萬一值班的貝暖被喪屍拖走了,有喪屍爬進他的帳篷他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

  絕對是裝的。

  貝暖火速後退。

  她一動,剛剛還閉著眼的陸行遲已經翻身而起,隨手一帶,就把她壓在下面。

  貝暖發現,他身上襯衫長褲齊全,根本就連衣服都沒脫。

  他對她值夜班這件事,到底是有多不放心?

  陸行遲居高臨下地按著貝暖,好像豹子按住了羚羊,眼眸裡都是逮到獵物的得意。

  他偏頭不動聲色地盯著她,「膽子越來越大了,大半夜,偷偷溜進一個男人的帳篷裡,想幹什麼?」

  貝暖純潔無辜地答,「當然是有事找你。」

  陸行遲看了看她,舔了一下下唇,「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我在想,我的第二個願望……」

  眼看他的思路就要跑偏,貝暖趕緊打斷他,「你能不能過一會兒再說你的第二個願望?你再磨蹭的話,船可就沒了。」

  「船?」陸行遲有興趣了,起身鬆開貝暖。

  兩個人到了河邊,那艘小船果然快要成功地擺脫漩渦的糾纏了。

  「有繩子嗎?要長一點,結實一點的。」陸行遲問貝暖。

  貝暖找出繩子給他,陸行遲又要了一根長釘。

  長釘一到他手裡,釘子尾端像貓尾巴一樣,自動軟軟地一捲,捲出一個圓圓的小圈。

  陸行遲把繩子繫在小圈上,手掌張開,那枚長釘猛然拔起到空中,向著小船疾射過去。

  釘子帶著長繩,牢牢地釘進船頭,繩子尾巴還留在陸行遲手上。

  他手上用力,把小船慢慢地拉了過來。

  貝暖歡欣鼓舞,拉著繩子,幫陸行遲一起把船拖到岸上。

  以後再遇到河,就有船用了。

  兩個人繞著船研究了一圈。

  這是一艘造型古老,很有民族特色的木頭小船,又細又長,像隻長豆莢一樣,兩頭都高高地翹著。

  雖然不大,坐五個人應該沒問題。

  正在忙著看船,身後忽然傳來輪胎碾過地上樹葉的聲響。

  貝暖回過頭,看見一輛麵包車穿過樹林,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好幾個人打開車門跳下車,往這邊過來,嘴裡還吆喝著什麼。

  貝暖心虛地瞄了眼小船,不會是偷船被主人發現了吧?這船在河上亂漂,難道是有主的?

  等他們走近了,貝暖才看清,這幾個人每人手裡竟然都拿著槍。

  他們又吆喝了一句,這次貝暖聽懂了,他說的是,「舉起手!」

  明明過了邊界,居然連語言都沒變。

  貝暖想起來了。

  書裡說過,N國邊境這塊地方很特殊,歷史複雜,很多人原本就不是N國人。

  現在又一直和對面做生意,邊界兩邊往來密切,連學校裡教的都不是N國語。

  貝暖乖乖地舉起手。

  對方是人不是喪屍,陸行遲也沒有動手,跟著舉起手來。

  那幾個人走過來,上上下下,像打量飯館裡的包子一樣打量了一遍陸行遲和貝暖,好像對他倆皮薄餡大的賣相很滿意。

  「你們不用怕,我們是好人。」一個人放緩了口氣說。

  凡是聲稱自己是好人的多半都不是好人,真是好人的話,舉著槍幹什麼呢?

  陸行遲和貝暖都沒搭茬。

  「我們可以把你們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原來這位和陸行遲一樣,也是開快遞公司的。

  這回他倒是真放下槍了。

  他擺出一個狼外婆式的笑容,「我們那個地方沒有喪屍,有吃有喝,圍在湖中間,喪屍都過不來。」

  他一提湖,貝暖就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書裡小隊在N國過境的時候,也去過那個地方,是個基地,建在大湖中間的一個島上。

  這群人並不算是好人,他們是想抓人去島上當勞工,抓一個人上島,他們就能收一份錢。

  身邊的陸行遲突然開口問:「沒有喪屍,還有吃的?真的?」

  語氣半信半疑,還帶著點掩飾不住的驚喜。

  貝暖:「……」

  他突然開始裝包子,裝得還真像,一點都聽不出來他中午剛吃過泡椒魷魚和油燜大蝦。

  「沒錯,特別安全,還什麼都有,跟我們走吧。」狼外婆笑眯眯地說。

  「我們還有幾個人,就在那邊帳篷裡。」陸行遲還沒忘了賣隊友。

  狼外婆眼睛一亮,「那更好了,都一起去。」

  貝暖心想,陸大boss又不傻,肯定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跟著他們走。

  他說要去,貝暖就乖乖地跟著他。

  貝暖現在看開了,好像原書裡小隊去過的地方,全都會陰錯陽差地去一遍,到現在為止,一個都沒漏。

  去就去,反正有陸行遲在,貝暖犯不著操那份心。

  貝暖心裡惦記著的是另一件事。

  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小船啊!那麼珍貴的小船啊!

  還放在那兒,沒來得及收。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現在收,實在太紮眼了。

  她一直沒吭聲,陸行遲低頭看看她的小臉。

  藉著月光,就看見她的目光黏在那艘剛捕獲的小船上,戀戀不捨。

  陸行遲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狼外婆催促陸行遲,「走吧?咱們去叫他們?」

  陸行嗯了一聲,瞥了一眼不遠處狼外婆他們的麵包車。

  車門突然砰地一聲響。

  聲音在靜夜裡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東西響?」有個人問。

  「好像是……咱們的車。」有人驚恐地指著小麵包車,表情像見了鬼。

  每個人都看見了,麵包車的車門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一樣,正在一點一點地慢慢滑開。

  然後又是砰地一聲,車門凶狠地關上了,好像有人正在發脾氣。

  然後再一點又一點,詭異而安靜地慢慢滑開。

  夜晚黑漆漆的河邊,自動開了關關了開的車門,怎麼看都像鬼片開頭。

  狼外婆努力控制住表情,指揮一個小瘦子,「你過去看看。」

  小瘦子心不甘情不願,攥著槍往那邊挪。

  陸行遲鬧鬼的空檔,轉頭看了一眼。

  果然,放著船的那塊草地空空蕩蕩。

  貝暖趁著他鬧鬼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麵包車上時,已經把小船收了。

  她那張小臉上全是心滿意足。

  「沒……沒有人。」小瘦子查了一遍車的周圍,回頭對這邊喊話。

  沒人比有人還嚇人。

  貝暖收了船,心情雀躍無比,可惜沒法表達,就決定給陸大boss的火上添點柴。

  「你,你們看見沒有?」貝暖突然開口,聲音都在哆嗦,「這,這兒原來有艘船吧?」

  陸行遲:「……」

  狼外婆看了原本放著小船的空地一眼,臉色瞬間慘白。

  有人戰戰兢兢地說:「好像,好像剛才是有艘船吧?」

  「我也覺得有……是幾十年前用的那種老木頭船吧?」

  「船呢?」

  一片靜默。

  貝暖火上澆油,哆哆嗦嗦地說:「不會是那艘船上有什麼東西吧?我剛才看見船有半截還是滴著水的。」

  貝暖頓了頓,用更恐慌的語氣說,「停在岸邊的空船,為什麼還會一直滴水?」

  貝暖嚇唬人正嚇唬得開心,忽然被人一拉,一頭栽進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裡。

  陸行遲溫柔的聲音從胸腔裡傳來,「別怕。有我在呢。」

  貝暖:「……」

  這人趁機佔便宜。

  狼外婆走近兩步,俯身查看了一下剛剛小船停過的地方。

  地上當然有水,水還不少,比旁邊濕得多。

  狼外婆沒說話,他沒說話,卻等於是說了。

  所有人都驚惶起來。

  有人開口,「我聽說有一種水鬼……」

  「鬼什麼鬼?」狼外婆粗魯地打斷他,「少給我胡說八道,我們過去叫人,趕緊上車趕緊走。」

  陸行遲挑挑眉,放開貝暖,帶著他們走到杜若他們睡的帳篷這邊。

  剛才的幾聲響,已經把杜若他們吵醒了,杜若睡眼惺忪地從帳篷裡探出頭來,江斐已經穿好衣服出來了。

  陸行遲過去低聲跟他們交代幾句,大家把還在睡得香噴噴的唐瑭叫醒,開始一起收帳篷。

  貝暖拆帳篷邊往空間裡收東西,最後只在外面留了兩頂空帳篷,裝在包裡意思一下,反正黑漆漆的,那群人也看不清。

  那幾個人也根本沒太關注他們,注意力還在鬧鬼的事上。

  「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啊?」有人在低聲嘀咕。

  貝暖心想,哪有不乾淨的東西?我們陸大boss可乾淨了,漂漂亮亮的,每天都洗澡。

  他們心裡都在發虛,沒敢再在河邊多逗留,催著陸行遲他們幾個上了車。

  麵包車直接沿著路往南開,沒用多久,就來到一片大湖旁。

  湖面寬得漫無邊際,遠處的湖正中,好像有一座島,島不小,上面影影綽綽的,似乎有山,還有大片的建築。

  小麵包熟門熟路地找到湖邊的一個碼頭,那幾個人拎著槍,押著貝暖他們下了車。

  碼頭上停著一艘快艇。

  是漂亮的流線型的白色快艇,艇身漆了一圈銀藍,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估計能坐好幾個人,豪華得要命,把剛剛那艘小木頭船比得整整落後了一個時代。

  貝暖的眼睛立刻直了。

  快艇誒!

  大家上了快艇,這麼多人,有點擠,不過還是坐得開。

  快艇很新,馬達強勁給力,好像一頭猛獸,在平靜的湖面上飛馳,轉眼就到了中間的島。

  下船時,貝暖悄悄拉了拉陸行遲的衣角。

  她眨巴著眼睛,神情懇切。

  陸行遲低頭看見,她的眼神裡明明白白寫著:陸行遲,快艇誒!那麼大一艘好漂亮好漂亮的快艇誒!!

  陸行遲用眼神回覆:想要?

  貝暖的眼神:想!很想!非常想!

  陸行遲的眼神:難道再來一次麼?可是那招剛剛已經玩過一次了。

  貝暖的眼神:再來一次叭,沒關係,反正他們那麼傻。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

  陸行遲的眼神:好。

  貝暖的眼神:我準備好啦。來吧。

  不遠處,碼頭棧道盡頭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聲音緩慢而詭異。

  「哢。哢。哢。哢。」

  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地斷裂,又像是有不知名的怪物藏在陰暗的角落,正在緩緩地磨牙。

  「哢。哢。哢。哢。」

  聲音還在繼續。

  碼頭上這群人都慌了。

  車開了這麼遠,那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竟然還在。

  小瘦子膽子最小,說話已經帶著哭音,「哥啊,今天晚上是怎麼了?是不是鬼啊?」

  狼外婆自己也心虛,吼他的聲音都沒那麼理直氣壯:「胡說什麼呢?走,我們過去看看。」

  一群人握著槍,提心吊膽地往岸上走。

  誰都沒注意到,身後的碼頭旁,那麼漂亮、那麼給力、那麼豪華的一艘快艇已經消失不見了。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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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53: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從A到F

  狼外婆強作鎮定,雙手握著槍,帶著手下幾個人,小心地一步一步走過碼頭,上了岸。

  他們終於弄清楚是什麼東西在發出怪聲。

  原本立在碼頭旁的一根金屬燈柱,像是被什麼力量重重壓迫過一樣,由直立變成了橫趴的姿勢,橫亙在路上。

  而且還在繼續緩緩往下趴。

  「哢。哢。哢。哢。」

  這哢哢聲,就是燈柱慢慢從底座上斷裂剝離的響動。

  大半夜的,到處都沒人,沒理由好好的燈柱會突然自己往下趴。

  小瘦子一把抓住他家老大,慌慌張張,「哥……咱們快跑吧?」

  狼外婆畢竟是老大,冷靜地說:「別怕,慢點走,小心一點,說不定『它』就是想讓咱們快點往前跑。」

  『它』是誰?誰是『它』?

  他這麼一說,感覺更嚇人了,一群人都在哆嗦。

  狼外婆他們全都舉著槍,帶著貝暖他們,一點點往前謹慎地挪。

  小瘦子的聲音打著顫,「我覺得肯定是河邊那個東西還在跟著咱們……」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給他點了個讚。

  答對了,他可不是正在跟著你們。那麼大一個,穿著白襯衣,長得還挺帥,你們都看不見嗎?

  江斐一看燈柱彎成那樣,就知道是誰在搗鬼,笑了一下,並不說話。

  杜若趁著別人不注意,悄悄問陸行遲,「你沒事嚇唬他們幹什麼?」

  「好玩。」陸大boss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回答得卻很幼稚。

  上了碼頭,貝暖才發現,這個島真的相當地大。

  島上不止有剛剛在岸上看到的大片房屋,後面還有一大片山,山上好像全是樹。

  湖水堪比護城河,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擋住了不會游泳的喪屍,島上更是保險起見,又圍著島修了一圈圍牆。

  圍牆看起來原本是木頭的,現在不少地方都扒掉了,換成了更結實的石頭牆,好像還沒徹底建完。

  狼外婆那群人被陸行遲嚇得不輕,小心謹慎地挪了半天,終於挪到了壁壘森嚴的大門口。

  大門緊閉著。

  狼外婆敲了幾下,門上開了一扇小窗。

  裡面守門的人從小窗往外看了一眼,才打開門。

  守門的幾個人好像都跟狼外婆很熟,看見狼外婆帶著陸行遲他們,都在打趣,「又撿了幾個啊?最近生意還不錯嘛。」

  狼外婆含糊地應付兩句,不想多說。

  等大家全都照例驗過有傷沒傷,狼外婆就帶著陸行遲他們往裡走。

  現在是半夜,島上竟然還很熱鬧。

  到處都是低矮的平房,密密匝匝的一間又一間,多數都是用泥灰、石頭和草蓋的,毫無規劃,胡亂地排著。

  小平房之間是狹窄的街道,有不少人還在街道上。

  有人在擺地攤賣東西,有人三五成群地紮堆,看起來好像是個夜市。

  夜市上賣的東西也五花八門。

  很多是不知從哪蒐羅來的各種破舊日用品,還有些看不出形狀的奇怪吃食。

  地攤上,照明多數用的是松油火把。

  還有種簡易的太陽能燈,幽幽地放出一點光,照亮破布上擺著的東西。

  狼外婆帶著幾個人穿過熱鬧的夜市,繼續往島裡走。

  再裡面就是山了,路崎嶇起來,前面有個巨大的岩洞洞口。

  岩洞應該是這裡的最後一道防線了,洞口的下半截裝著鐵門,還有人守著。

  看來萬一有喪屍突破了湖水和高牆兩道封鎖,還能躲進岩洞裡。

  洞裡好像很深,地形複雜,也點著火把,岩壁上很多地方都有斧鑿的痕跡,這洞好像是人工開鑿出來的。

  岩洞裡住著不少人,大大小小的洞穴和通道裡,都有人在裹著毯子睡覺。

  狼外婆如同回到家裡一樣,在地形極其複雜的洞裡拐來拐去,終於到了他的目的地。

  是一塊相對空曠的地方,裡面有幾個人正在圍著一張桌子吆五喝六地打牌。

  「老胡,看我又給你帶人過來了。」

  狼外婆過去拍了拍一個男人的背。

  那個叫老胡的男人回頭看了一眼。

  他佝僂著腰,看起來很瘦,臉色灰敗得像是生著什麼大病。

  他扔下手中的牌過來,用灰濁無神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陸行遲他們幾個。

  「新來的?先說好,在我們這個地方,安全肯定是能保證,不過你們想要留在這兒,必須要幹活才能有吃的。」

  他大概說了一下,貝暖三心二意地聽著。

  書裡早就寫得很清楚了,想留在這個島上,就得當勞工。

  這島上原本駐紮著一股當地的武裝力量,後來因為當地的爭端,落草為寇,變成了匪幫。

  喪屍爆發以後,外面一塌糊塗,這裡雖然暫時是安全的,卻要想辦法自給自足。

  島上的武裝人員舒服習慣了,並不想幹活,就到處蒐羅了一批倖存者過來當勞工。

  主要工作就是幫他們開山砍樹,種糧種菜,修建圍著整個島的石頭圍牆,乃至出島去到處蒐羅尋找物資。

  是以雖然是末世,島上人反而多了,還挺熱鬧。

  雖說來的人都是勞工,他們並不限制勞工的自由。

  反正島就這麼大,也跑不出去,再說外面都是喪屍,也根本沒人腦抽了想跑出去。

  他們也根本不強制人幹活。

  因為不幹活就沒錢,沒錢就買不了吃的,活不下去,只能餓死。

  因此勞工們為了能住在這個安全的地方,能有一口吃的,每天都在辛勤勞作。

  生活不易,工作艱苦,報酬微薄,只能勉強餬口。

  而狼外婆他們幾個,就是專門出去帶人回來的。

  每月按找回來的人頭結錢,來的人年輕一點身強體壯一點,他們的錢就多一點。

  簡而言之,就是人口販子。

  老胡是島上負責清點勞工的人,帶回來的這些人,全都要先交給老胡登記。

  老胡一個個問了貝暖他們幾個的姓名年齡,登記在冊子上,然後轉身開了旁邊櫃子上的鎖,搬出一個木頭盒子來。

  盒子裡全都是拴著繩子的小鐵牌。

  貝暖探頭看了一眼,鐵牌是很薄的圓形鐵片,做工粗糙,直徑大概四五公分,每個上面都只鑿著一個大大的字母。

  老胡在盒子裡面挑挑揀揀,翻了好半天,終於找出一個上面鑿著A的鐵牌,遞給陸行遲。

  又尋覓了一會兒,找出一個上面鑿著F的,發給貝暖。

  他吩咐:「掛在脖子上。」

  好像狗牌。

  書裡並沒有提到過這個ABCD的牌子,不過貝暖心裡已經有數了。

  陸行遲拿A貝暖拿F的事,十有八九指的是身體素質。

  以陸大boss的體格,拿個A當之無愧。

  貝暖弱成這樣,拿個F也不算冤。

  江斐也過來領牌子,老胡上下掃視了他一遍,大概看他雖然瘦一點,卻被他衣服下緊致的肌肉線條打動,也發給他一個A牌。

  然後又挑出一個C,遞給唐瑭。

  杜若在旁邊等了半天了,搓搓手,眼神熱切地望著老胡。

  老胡買菜一樣挑剔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在鐵牌堆裡劃拉了一遍,找出一個B。

  杜若瞬間炸了。

  「為什麼他倆都是A,就我是B?我這輩子從來沒拿過B!」

  老胡大概從來沒遇到過在他的評級上還非要爭一爭的,愣了半天,才解釋:「拿到B已經非常不錯了。」

  連狼外婆都在旁邊說,「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島上難得有人是B,」他拽出自己脖子上的牌子,「看我的才是個C,C都夠好了。」

  唐瑭也說:「杜哥,我還不是也拿了個C?」

  貝暖也安慰杜若,「你看我,我還拿了個F呢。」

  「你們這叫不思進取。」杜若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口氣回答,繼續跟老胡磨。

  老胡就是堅持他的意見,死也不換。

  那邊打牌的人叫老胡,「你有完沒完啊,就登記幾個人,怎麼那麼磨蹭?」

  老胡被杜若纏得沒辦法,只得又認真打量了他一遍,忽然愣了愣神。

  他竟然真的去那一堆牌子裡,重新挑了個A給他。

  杜若終於把A牌拿到手,心滿意足,開心地把這塊來之不易的狗牌像寶貝一樣掛在脖子上。

  狼外婆跟老胡鬼鬼祟祟地嘀咕了幾句,跟陸行遲他們客氣地商量:「你們幾個自己有帳篷,就不發你們毯子了行吧?」

  自從陸行遲他們拿到A牌後,狼外婆的口氣都客氣了不少。

  不過還是把上島時該給勞工發的毯子貪污了。

  拿了人家的毯子,大概是有點過意不去,狼外婆補了一句,「你們的帳篷不錯,搶估計是沒人敢搶你們的,當心被偷。」

  這話是真的。

  書裡說過,島上沒有法律,弱肉強食,搶劫偷竊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只有鬧得太不像話時,島上的管理層才會出面管管。

  通常是不由分說,直接把鬧出麻煩的兩方一起綁起來丟進湖裡了事。

  或者是勞工中有幫派做大時,就出面把幫派裡領頭的斃掉,讓勞工層一直保持對管理層最有利的混亂無序狀態。

  從老胡那裡出來,夜已經很深了。

  島這麼大,去哪都可以,幾個人找了個遠離人群和集市的地方紮帳篷。

  陸行遲主動過來幫貝暖紮帳篷,低聲問貝暖:「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嗎?」

  貝暖手裡還在綁帳篷的支架,自然而然地答:「不用問,反正無論你去哪,我跟著你就行了。」

  陸行遲怔了怔,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看她的眼睛。

  貝暖察覺了,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清澈如水,眼神坦然自若,沒有絲毫的躲閃和遲疑。

  這本來就是一句發自肺腑的真話——

  無論陸行遲想去哪,只要跟著他就對了,去哪都不重要,關鍵是要保持在他的視野裡,才能升聖母值。

  貝暖在說真話,心裡沒鬼。

  這次心裡有鬼的是陸行遲。

  陸行遲本來已經準備好了一大套說辭,就在嘴邊,還在心中預演了她會提的各種問題,應該怎麼一一應對。

  現在望著她的眼睛,那一套花裡胡哨的東西,忽然全都忘了。

  按系統的規定,陸行遲肯定要來這個島簽到,待的時間還不能太短。

  遇到島上的人販子時,正中陸行遲的下懷。

  陸行遲已經想好了要怎麼跟貝暖他們解釋為什麼非要到這個島上來。

  沒想到貝暖全程一句都沒多問,就像個小尾巴一樣,乖乖地跟著他來了。

  難得的是杜若和江斐他們幾個,也完全沒問任何問題。

  所有人都沒有抱怨,沒有質疑,無條件地信任他的判斷,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走。

  陸行遲的喉嚨有點發乾。

  不過來這裡的理由還是要說的,本來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要到這裡來是因為,貝暖,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麵包車上有個品字形的標誌?」

  貝暖非常努力地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來。

  當時天太黑,湖邊太暗,貝暖的心思又全都在小木頭船上。

  陸行遲乾脆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下。

  是三個半圓形的弧線像花瓣一樣,開口對著中間擺成「品」字形,品字的中心有一隻眼睛。

  「這個符號我在另一個地方見到過。」

  陸行遲說。

  「前些天在九監避難所的時候,我搜過那些看守住的小樓,曾經在幾張撕掉的廢紙片上看到過這個標誌。」

  這件事是真的,麵包車上真的有一個和九監避難所找到的紙片上一樣的標誌。

  貝暖想了想,「可是那也不一定就有關係啊。」

  陸行遲點點頭,「沒錯。不過不失為一條線索。」

  貝暖心想,他說得對。

  霍仞和給杜若注射病毒抑製劑的神秘人,都很成謎,兩者之間十有八九是相關的。

  杜若身上的病毒只是暫時被抑制了,還不知能堅持多久,要是真有了線索,不管多小,確實都值得追下去。

  他的理由非常站得住腳。

  陸行遲把這件事也對其他幾個人說了,大家都很讚同他的想法。

  「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趕路。」唐瑭說。

  江斐同意,「沒錯,比起來,還是找抑製劑的線索比較重要。」

  杜若十分感動。

  他望著大家,語氣真誠,「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變成了喪屍王,就算把全世界的人類都消滅了,也一定專門給你們幾個造一個人類保護區,把你們當成吉祥物一樣,好好養起來,天天餵好吃的。」

  大家:「……」

  狼外婆預料得很正確,就算帳篷紮在了遠離人群的地方,還是被人盯上了。

  帳篷能擋風遮雨,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島上,是珍貴的東西。

  半夜裡,果然有人來打帳篷的主意。

  貝暖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忽然覺得整個帳篷都在動。

  探出頭來,貝暖看見外面來了四五個人,其中有兩個正在動手拖貝暖的帳篷。

  貝暖就如同坐在一輛小車上一樣,正在緩緩地被拖走。

  貝暖:?

  唐瑭值夜時不小心睡著了,現在好像總算聽見了動靜,猛然驚醒,「你們什麼人?偷什麼呢?」

  陸行遲和江斐也已經從帳篷裡出來了。

  貝暖拉開帳篷的拉鏈,探出頭,「你們偷帳篷就算了,不用連我也一起偷吧?」

  就算她有點瘦,有點小,剛剛把頭蒙在厚厚的睡袋裡有點看不見,也不至於那麼沒有存在感吧?

  這種時候,陸行遲還忍不住笑了一下。

  下一秒,一拳就揮出去了。

  他根本沒用異能,直接上拳頭。

  看見他開始動手,江斐他們幾個也毫不猶豫地動了手。

  江斐也沒出刀,只用一拳加一腳,一個小偷就飛了。

  那幾個人實在太菜,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陸行遲出來得急,還沒來得及扣好襯衣的扣子,敞開的一小片胸膛前,那個鐵皮狗牌隨著他的動作晃了出來。

  鐵牌在他胸前蕩來蕩去。

  對方忽然閃遠了。

  他驚訝得語調都變了,指著陸行遲跟同伴喊,「那個人是一個A!」

  有人指著江斐胸前的牌子,「我這邊也是一個A!」

  貝暖心想,你們都瞎嗎?

  A不A的,拳頭上來時就應該明白了吧?還非得看著牌子認字?要不要這麼學術派?

  那幾個人的眼神裡冒出真實的恐懼。

  有個人很疑惑,「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多A?」

  另一個人嘀咕:「這幾個是晚上新上島的。老胡眼光那麼好,肯定不會看錯。」

  都沒有人理杜若,杜若趕緊把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狗牌撈出來,秀給他們看,「看,我的也是A!」

  貝暖:「……」

  「居然有三個A?」

  那夥人中領頭的神情凝重,一揮手,一句話都不再多說,幾個人掉頭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裡不見了。

  從此一直到天亮,大家都睡得平平安安,再也沒有任何人過來騷擾。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起來了。

  剛到島上,情況不明,早飯吃得很低調。

  貝暖在空間裡用發電機連上吐司爐,把一片片吐司烤成金黃色才拿出來。

  江斐藏在帳篷裡鋪好案板,切了幾片火腿,把火腿片和奶酪片夾在吐司裡,分給大家。

  吃飽喝足,大家收拾了東西,背好包往昨晚夜市那邊熱鬧的地方走,想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順便打聽消息。

  白天再看,日光下的集市更加簡陋和擁擠。

  狹窄的街道上仍然聚集著不少人。

  貝暖發現,很多人的目光都在偷偷摸摸地往他們幾個身上飄。

  可是一旦對上眼神,就趕緊驚惶地挪開了。

  貝暖隱約聽見他們在竊竊私語,「這就是剛上島的那幾個A吧?」

  貝暖有點納悶:奇怪了,你們都沒見過身體好長得壯的男人嗎?

  正在往前走,忽然有個瘦弱的年輕男人從路邊冒出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氣,下了半天的決心才問:「請問……你們就是新來的那幾個拿到了A牌的人嗎?」

  年輕人眼中全是渴望,「能不能……把牌子給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杜若最大方,直接從胸前拉出鑿著A的鐵牌,秀給他看。

  年輕人緊緊盯著上面的A,羨慕地嘆了一口氣,「這就是A牌啊。」

  貝暖完全被他們搞糊塗了。

  所以這個小破牌到底是什麼意思?

  貝暖乾脆拉出胸前的鐵牌,「看我的牌子,是個F。」

  年輕人怔了怔,瞄一眼鐵牌上歪歪扭扭鑿出來的F,目光落到貝暖的臉上,眼中全是滿得快要溢出來的憐憫。

  好像還帶著點慶幸——終於發現了一個比自己還倒霉的倒霉蛋。

  他用看死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遍貝暖。

  「F啊?真可憐,比我還慘。」

  貝暖這才注意到,年輕人脖子上的牌子在衣襟裡半藏半露,上面似乎是個E。

  他面黃肌瘦的,衣服髒得一塌糊塗,臉上和老胡一樣,皮膚上蒙著一層奇怪的灰敗的顏色。

  如果單以體格而論,給他個E一點都不冤。

  可是現在,從這些人這麼不正常的反應看來,鐵牌上的字母似乎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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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54: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你看開點啊

  年輕人參觀完大家的鐵牌,轉身就想走,被貝暖一把拉住。

  「你等等。發的這個鐵牌,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年輕人再瞥一眼貝暖胸前的F牌,「我覺得,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他再轉身想走時,這次不用貝暖拉他,陸行遲突然出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年輕人被他輕輕鬆鬆地拎回來了。

  陸行遲的力氣和貝暖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他揪住衣領,年輕人就有點喘不過氣來。

  陸行遲發話,「她問你呢,字母到底是什麼意思?」

  年輕人嚇得直哆嗦,「你別動手,我告訴你們。老胡有種非常特殊的本事,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看透每個人以後是能平平安安地一直活著,還是很容易就會死。」

  陸行遲皺皺眉頭,幫他總結,「你是說存活機率?」

  年輕人趕緊點頭,「沒錯,就是這個。鐵牌子上寫的字母,寫的就是你的存活機率。」

  存活機率?

  這大大出乎貝暖的意料。

  年輕人解釋,「A是最高的,很少有人能從老胡那裡拿到A牌。不過島上到現在,無論出什麼事,從來沒有死過任何一個A。」

  年輕人又說:「能從他那兒拿到B牌的人也不多,島上天天都死人,可是真的沒怎麼死過掛著B牌的人。」

  「C牌也還行,所以好多C牌都去幹那種危險又賺錢多的活。」

  貝暖懂了,狼外婆就是C牌,所以敢跑到到處都是喪屍的島外去當人販子。

  年輕人繼續,「D牌就算勉強湊合。像我們這種E牌,差不多已經是半截埋在土裡的人了。」

  他再瞥一眼貝暖,「F牌嘛……你們不知道,島上到現在,都死了多少F了。餓死的,病死的,被人殺了的,幹活摔斷脖子的……」

  他神神叨叨的,貝暖相當不以為然。

  搞了半天,這牌子還是故弄玄虛。

  隨便一想就能知道,在末世裡,島上這種毫無道理可講弱肉強食的地方,當然是越年輕、越強壯的人更容易活下去。

  陸行遲他們那種,往那裡一站,妥妥地就是在食物鏈頂端吃香喝辣的人。

  像貝暖,小細胳膊小細腿,跟一隻大鵝打一架,估計都會輸,明顯不適合生存,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無聲無息地見閻王了。

  再比如唐瑭,雖然不像陸行遲他們體格那麼強壯,但是比貝暖還是好多了,所以拿個C,算是正常。

  「這不是廢話嘛,」貝暖說,指指陸行遲,「我跟他體格差那麼多,他的存活機率肯定比我的高,還用得著拿個牌子在脖子上掛著?」

  年輕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以為然,搖搖頭。

  「和體格根本沒有關係。」年輕人幽幽地說,語調有點嚇人——

  「牌子說的是你的命。」

  年輕人神秘兮兮地繼續。

  「前些天,也有幾個剛上島的人,其中有一個,塊頭特別大,渾身都是肌肉,據說以前是打地下黑拳的,老胡卻給他發了個F。」

  「那個人也根本就不信,該幹什麼幹什麼,結果沒過多久,他想搶人家東西,本來搶走了,結果一不小心腳下一滑,自己摔到對方的刀上死了。」

  年輕人又補充,「被他搶的,就是個又瘦又小的B,大腿都沒有他胳膊粗。我跟你們說,這種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一直都是這樣。」

  貝暖下意識地攥住胸前那塊鐵牌,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接著說:「所以老胡會給你發這塊F牌,意思就是:你肯定要死。」

  貝暖發現了可以攻擊的點。

  「肯定要死有什麼稀奇?誰不會死啊?是個人就得死吧。」

  「他的意思是,」年輕人居然笑了一下,「你會死,而且在這種末世,死得還挺快。」

  他的眼神的語氣都陰森森的,有點嚇人,貝暖哆嗦了一下。

  貝暖忽然想明白了,為什麼昨晚那群人偷帳篷被發現時,一看見陸行遲他們的A牌,立刻就扔下帳篷跑了。

  在這個島上,誰會和命中注定死不了的人打架啊?

  他要是死不了,死的自然就是你。

  當然是能閃多遠閃多遠。

  「少聽他胡說八道。」陸行遲把年輕人放開,對貝暖說。

  陸行遲說話,年輕人不敢反駁,默默地閃遠。

  幾個人繼續在街上閒逛。

  至少有一點他肯定沒撒謊,鑿著A的牌子,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難得。

  杜若的牌子剛剛拉出來了,就在衣服外面晃悠,不少人的目光都一直往杜若胸口溜,裡面滿含著羨慕。

  F就F吧。

  貝暖心想,就憑杜若磨一磨,就從老胡那裡換來一個A這件事,鐵牌的信用度就很要打一打折扣。

  貝暖的注意力一會兒就被集市上千奇百怪的東西吸引了,徹底忘了鐵牌的事。

  貝暖逛著逛著,發現一個賣燒烤的地攤。

  烤的東西比鵪鶉還小一點,看著像是小麻雀一樣的鳥。

  地攤旁邊就地生著一堆火,去了毛的鳥肉在火上架著,烤得滋滋啦啦地響。

  烤肉的香氣飄了半條街。

  正在擺地攤烤雀的是個小孩,瘦瘦小小的,看著只有八九歲,臉上髒兮兮的,頭髮剪得很短,幾乎貼著頭皮。

  但是憑直覺,貝暖覺得這是個女孩。

  貝暖研究烤雀時,那女孩悄悄地問:「你就是和好幾個A在一起的那個F啊?」

  這裡小道消息傳得飛快,看來人人都知道了。

  貝暖大方地把脖子上的F牌拉出來給她參觀。

  女孩看著貝暖的F牌,反應倒不像剛剛的年輕人那麼大。

  她瞥一眼貝暖身後的陸行遲他們,壓低聲音,「我覺得你應該離他們遠點,可能會活得比較長。」

  貝暖的興趣來了,「為什麼?」

  貝暖長著天使一樣純潔美好的臉,讓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歡,小女孩耐心地解釋給她聽。

  原來這島上弱肉強食,黃賭毒俱全,卻不是完全混亂的,他們自發地建立起一套自己的規矩。

  就是分階層。

  最頂層不用說,當然是原來駐紮在島上的匪幫。

  他們掌控著島上的資源,過的日子和底層勞工們不可同日而語。誰也不敢招惹他們,惹到他們一定會死得很慘。

  下面的勞工們也分階層,就是按鐵牌分的。

  不同牌子之間的差異大如鴻溝。

  比方說,D牌絕對不和B牌一起玩。

  原因很簡單,在這種一不小心就會喪命的地方,一個D和B在一起,萬一遇到危險要死一個,死的十有八九是D。

  所以一般都是同鐵牌的人紮堆,比較安全,也比較公平。

  這個賣烤雀的小女孩叫小勺,胸前的鐵牌上竟然鑿著一個B。

  因為稀有的B級鐵牌,小勺敢幹一件島上很多人都不敢幹的事,就是上山捉鳥。

  島上大片的山裡,有座最高的石頭山,山上有不少這種小雀做窩,烤完香噴噴的很好吃,在這種缺肉的時候,是難得的美味。

  可是有這種小雀的地方,卻異常地危險。

  山崖又高又陡,還很滑,爬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來,到處又都是石頭,摔斷胳膊腿都算小事。

  再有就是,這座山上有種劇毒的蛇,一旦咬上一口,馬上就要送命。

  為了這口鳥肉,島上已經死過不少人了。

  因此雖然沒有好吃的,也不太有人願意冒險去捉這種小雀,做勞工領工資要安全得多了。

  別人不敢,小勺卻很敢。

  她每天都上山摸鳥。

  掛著B牌,確實不一樣,一直都沒出過事。

  小勺是個小孩,幹力氣活根本賺不到什麼錢,賣一天烤雀,能賺的錢並不比普通做苦力的人賺得少,至少吃喝不愁。

  島上的人對鐵牌的信奉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小勺雖然年紀小,因為她脖子上的B牌等級極高,一般也沒什麼人會來找她麻煩。

  小勺跟貝暖聊了半天,才問:「姐姐,你要買烤雀嗎?」

  貝暖尷尬,「可是我沒有錢。」

  書裡寫過,島上流通的仍然是N國的當地貨幣,貝暖身上確實沒有他們那種錢。

  小勺大方地說,「沒關係,我送你一隻,等你有錢了再給我。」

  小勺從還沒來得及穿成串的烤雀裡,挑了一隻最大的。

  又從旁邊取出一個打了小洞的小鐵罐,把磨成粉的調料細細地灑在上面,用很大一片油綠的樹葉包著,遞給貝暖。

  感覺像是出於對一個必死的F的深切同情。

  人家一番好意,貝暖趕緊接過來,捧在手裡

  小勺剛把烤雀遞給貝暖,旁邊就過來一個人。

  島上大多數人都面黃肌瘦,衣服說不上襤褸,可也好不到哪去,過來的這人卻油光滿面,看著營養就不錯,還挺胖。

  他大概四五十歲,挺著個大肚子,穿了件大花襯衫。

  小勺一看見他,立刻挑了一串最肥最大的烤雀,灑滿調料,雙手奉上。

  「石叔,來一串吧?昨晚新摸來的,絕對新鮮。」

  那個叫「石叔」的男人接過來,對小勺呲牙一笑,「小勺,你烤的小雀就是好吃。」

  「好吃就多來一串。」小勺又遞給石叔一大串。

  石叔心滿意足,左右兩手各舉著一串烤雀打算走,注意力忽然從烤雀轉移到貝暖身上。

  他好像突然才發現地攤前站著這樣一個女孩,目光落在貝暖的臉上。

  和很多第一次看見貝暖那張純潔漂亮的臉的人一樣,他愣了愣神,然後又注意到貝暖胸前剛剛拿出來的F牌。

  「小姑娘,」石叔舉了舉手裡的雀肉串,「吃烤雀嗎?」

  貝暖還沒回答,陸行遲就直接拎著貝暖的背包一拉,把她擋在了身後。

  石叔怔了一下,仰起頭才能看見陸行遲的臉。

  陸行遲一看就不太好惹,石叔對他笑笑,什麼也沒說,舉著烤雀串走了。

  「這是誰啊?」貝暖悄悄問小勺,「他好像沒給錢。」

  「不能跟他們要錢,」小勺也壓低聲音說,「石叔他們不是做苦工的,是團裡的人。他們不缺吃的,他就是喜歡吃這一口。」

  貝暖明白了,這個石叔是匪幫的人,書上說過,勞工都把他們叫做「團裡的人」。

  就算他把這一地攤烤雀都包了圓,小勺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幾個人離開小勺的攤位往前走。

  再往前,集市就沒了,前面也沒有平房了。

  不遠處的山腳下,幾個人忽然看見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那地方和人群密集的市鎮保持著一點距離。

  一整片都混亂不堪,連房子都沒有,全是用木棍撐著各種破布,或者乾脆用島上植物的大葉子勉強遮出個棚子。

  裡面還住著人。

  現在是早晨,集市上的人在擺攤,勞工們都去紛紛上工,那片棚子裡卻還有不少人躺著。

  很多人衣服破爛,皮膚灰敗,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杜若好奇,「那是什麼地方?那些人怎麼了?」

  一個背著筐上山的人路過,順口答道:「那是F坑。」

  「什麼坑?」貝暖沒聽懂。

  「F坑,就是一群F聚在一起等死的地方唄。」

  「他們幹嘛要住在那種地方啊?」貝暖不懂。

  「蓋房子要錢,得攢好長時間,他們都快死了,過一天算一天,隨便湊合一下就完了。」

  那人答了兩句,沒再多解釋,就急匆匆上山幹活去了。

  貝暖再看一眼那片「F坑」,心想,島上的人還真把這塊小鐵牌當回事啊?

  貝暖手裡還在捧著那隻鳥,心裡在琢磨鐵牌的事,有點沒食慾。

  杜若看見她一直不吃,趕緊問:「你不吃嗎?送我吧?」

  貝暖大方地把烤雀遞給他。

  杜若撕了一條瘦巴巴的鳥腿,嘗了點肉,然後眼睛就亮了。

  「貝暖,我跟你說,特別特別好吃!小勺很會烤,烤得很透,又香又酥又脆!她還加過調料,有種特別的香味。」

  貝暖不信,「真的?」

  「不騙你,真的很好吃,香香酥酥的,不吃你就後悔去吧。」

  貝暖趕緊也也撕了一條鳥腿。

  真的是好吃。

  雀肉瓷實有嚼勁,烤得又酥,很香,就是可惜肉太少。

  兩個人在陸行遲他們無語的目光中,爭著搶著把那隻小鳥幹掉了。

  杜若意猶未盡,「小勺的烤雀怎麼賣來著?」

  貝暖給他報價,「一塊錢一小串兩塊錢一大串。你又沒錢。不過我覺得不用買,用牛肉乾什麼的跟她換,她肯定願意。」

  杜若想了想,「不好。她有牛肉乾,被別人看見了,說不定會給她招災惹禍,還是用他們的錢買最好。有了錢,她愛買什麼就買什麼,也不招眼。」

  杜若頓了頓,「島上做苦力賺錢的地方在哪?」

  所有人:???

  每個人都很無語。

  貝暖空間裡的東西,隨便拿點不顯眼的出來,就能換錢。

  杜若也不知是真想吃烤雀,還是根本就是想當苦力玩。

  杜若拍拍陸行遲肩膀,「我們幾個反正沒事,找個地方安心幹活賺錢,你忙你的去吧。」

  貝暖懂了,陸行遲肯定要走,去查麵包車上的標誌的事。

  留下這幾個人,與其閒極無聊,說不定惹出事來,還不如隨便找點活幹,消磨時間。杜若的想法是對的。

  陸行遲也欣然答應。

  島上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幹活。

  山腳下有大片大片在耕種的田地,需要不少人去幹農活。

  山上也在開荒,大片樹木都要砍掉,砍下來的樹還要運到山下當木材用。

  問題是新人沒有技術,種田砍樹這種活都做不了,只能先做一點靠力氣的粗工。

  杜若在島上轉了一大圈,終於給自己選了個背石頭的活。

  山上新開出來不少土地,需要有人把地平好,把山石挑揀出來,再用背簍把石頭運到山下。

  運下山的石頭全都會被運走,去建島上的那圈石頭圍牆。

  杜若找到工頭,毫不猶豫地登記領了背簍。

  他拎著背簍嘀咕:「最近吃得多動得少,再不運動一下,都要沒有六塊腹肌了。」

  陸行遲瞥了杜若一眼,「所以你原來有?」

  杜若滿臉受侮辱的表情,「我在課堂上脫光了,就能直接給學生當人體肌肉活標本!」

  貝暖誠懇地說:「你在課堂上脫光了,肯定會被警察叔叔抓起來的。」

  陸行遲並不急著走,也跟他們一樣領了背簍。

  背石頭的工作看著並不是特別難,只不過是在山上把石頭裝進背簍,背到山下卸下來而已,按量算錢。

  但是也不能太偷懶,每人每天至少要完成十滿筐的定額,否則就算白背。

  貝暖研究了一下,覺得可以勝任,也去找工頭登記。

  工頭看了一眼貝暖的臉,愣了一下,「長這麼漂亮,怎麼想起來背石頭?我給你指條賺錢的明路……」

  貝暖默默地等著他說出找揍的話來。

  因為旁邊的陸大boss已經把眼睛眯起來了。

  只聽工頭繼續說,「……你可以去賭場那邊啊,沒技術肯定是當不了荷官,就先當個端酒掃地的服務生嘛。」

  工頭上下打量貝暖的小身板一眼,遺憾道:「他們喜歡招成熟美豔型的,那裡面光線暗,你使勁化個大濃妝,也不是不能勉強湊合。」

  貝暖:「……」

  「我不喜歡賭場,我就是特別喜歡背石頭。」貝暖拿過筆登記。

  杜若在旁邊開心地插口道,「真的啊?那咱倆的興趣一樣誒!」

  工頭對貝暖毫無信心,回身從一大摞背簍裡,專門挑了個最小的遞給她。

  然後一眼就看見了她低頭寫字時,衣襟裡蕩出來的鐵牌。

  上面那麼大的一個「F」,十分搶眼。

  工頭望著鐵牌怔了怔,眼神裡立刻全變成了憐憫,又看了一遍貝暖,「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嘖嘖……」

  他又回過身,拎起背簍認真比了比,重新選出最小的一個,把貝暖手裡那個換了。

  嘴裡還不忘了囑咐,「一次別裝太多,山路不好走,容易摔跤,一跤下去,說不定你這小細脖子就斷了。」

  想一想又說:「少蹚著草走。現在草長,裡面有時候藏著毒蛇,要是給你來上一口,你肯定活不到今天晚上。」

  「中午有人來送飯,吃東西的時候慢一點,別一邊吃一邊說話,小心嗆著噎著,噎死好像挺不好受的。」

  「對了,還有,」他忽然又補充,「千萬別跟人吵架啊,受點委屈就忍一忍,當心人家給你一拳,你這小腦袋撐不住。」

  他好像在不停地腦補死神來了,說出來的死法花樣翻新。

  貝暖答應著,拎著背簍就走,打算去裝石頭。

  工頭不琢磨各種死法了,頓了頓,用安慰絕症患者的口氣說:「小姑娘,生死有命,你……你千萬看開點啊!」

  貝暖:「……」

  並沒有看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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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這就是一個大坑

  貝暖一塊塊認真地往她的小背簍裡裝石頭。

  她旁邊蹲著個中年男人,石頭裝得三心二意,一直悄悄瞄貝暖。

  貝暖聽見,他低聲跟同伴說:「我還真是頭一回看見這麼歡蹦亂跳的F。」

  貝暖回頭問他:「為什麼?別的F怎麼了?」

  中年男人被貝暖聽見了,有點尷尬,嘆了口氣。

  「等死唄,掛著F牌,就是板上釘釘的死人,掛著E牌,八九成要死了,都是快死的人了,當然高興不起來,躺著等死。」

  貝暖好奇,「那不會餓死嗎?」

  中年男人答:「實在不行就幹點活,有時候也有人看不過去,給他們一口吃的。」

  他同伴說,「也有不等死去賺錢的,要麼就是去偷,弄來的錢不是用在賭上,就是用在毒上。」

  中年人點頭,「是,都是快死的人了,想幹點什麼就幹點什麼唄。」

  貝暖明白了。

  他們說的應該是F坑裡那些人。

  因為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已經完全是放棄狀態,什麼都暫時湊合著。

  還有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個掛著E牌的年輕人,怪不得看著那麼奇怪。

  他整個人,從頭髮到皮膚,都籠罩著一層灰敗的顏色,整個人都十分萎靡。

  現在貝暖知道為什麼了。書裡說過,這個島一直被匪幫佔著,以前就有種罌粟的傳統,後來種得不多了,但是還是有。

  沾了這種東西的人,還沒死,看著就已經像是活著的死人。

  還沒有外面亂跑的喪屍看著活潑。

  「為什麼掛著E牌F牌就要混吃等死啊?」杜若不太明白,在旁邊諮詢。

  「你一個A,當然不明白E和F那種隨時都會死的心情了。」

  中年男人望著杜若掛在衣服外面明晃晃的A牌小聲說。

  貝暖心想,杜若還真的明白。

  杜若身上的喪屍病毒只是暫時被抑製劑壓制了,像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炸。

  他才真的是個隨時都可能狗帶的人,處境比什麼虛無縹緲的E牌F牌危險多了。

  可是並沒耽誤杜若每天都在好好活著,活得又開心,又認真。

  貝暖正想著,腦中忽然傳來久違了的小三的聲音。

  「貝暖,你現在上島了,新地圖觸發了新任務,你要不要看一下?」

  貝暖拉出工作列看了一眼。

  新任務叫聖母之心,和以往不同,任務介紹裡是一連串的關鍵詞。

  貝暖掃了一眼,有「奉獻」、「分享」、「憐憫」等等,全是能體現聖母之心的詞。

  其中第一個關鍵詞「奉獻」的後面,跟著一句話的簡單說明:送別人一樣東西。

  小三說:「你看到了?這是一組關鍵詞引發的系列任務,看說明就知道了,一點都不難。」

  任務很瑣碎,全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感覺很像是普通的日常任務,確實不是太難。

  「只是要注意一點,」小三說,「你的第一個任務的完成方式,可能會對後續任務的要求有微小的影響。」

  什麼意思?

  貝暖怎麼感覺這又是一個坑。

  「不用擔心,比如你先做奉獻任務,送了A一樣東西,那麼後續的分享任務,可能就是要和A一起分一樣東西吃。」

  懂了。

  意思是任務會和特定的人繫結。

  「所以又是個必做任務?」

  貝暖有經驗了,小三最近給的都是必做任務,不過必做任務獎勵的聖母值也都很豐厚。

  「沒錯。不完成的懲罰是,上層空間將出現時間流動,持續三天。」

  貝暖無語。

  時間一流動,不用三天,只要一秒,貝暖碼得整整齊齊的冷水和熱水塊塊就會全部崩潰,在空間裡流成河;只要一天,貝暖的那些冰淇淋就全要完蛋。

  太狠了。

  「好,都說清楚了,那我們就趕快做起來吧!」小三的聲音充滿幹勁,好像要做任務的是他一樣。

  第一個詞是奉獻,要求是送一個人一樣東西。

  小三說,第一個任務會影響後續任務,貝暖肯定要選一個最好下手的對象。

  陸行遲肯定不能選。

  他一會兒就要去調查麵包車上的標誌了,他一走,後續任務沒法做。

  其他人的話,唐瑭還不算太熟,不好意思用他做任務。

  只剩江斐和杜若。

  論善解人意,容易配合,肯定是江斐,但是論天真無邪,可以很方便地捏圓搓扁,一定是杜若。

  貝暖毫不猶豫地選了杜若。

  「杜若啊,」貝暖用大灰狼的口氣叫他,對他招招手,「你過來,我有一樣好東西想送給你。」

  「是什麼?」

  杜若正在往背簍裡裝石頭,轉過頭,一臉的懵懂無知。

  「看,一塊漂亮的小石頭!」

  貝暖隨手從石頭堆裡撿起一塊小石頭。

  這裡的碎石頭大半都是灰白色的,只有這顆與眾不同。

  小小的,大概只有大榛子那麼大,霧濛濛的粗糙表面透出裡面的透明的血紅色,十分漂亮。

  「送你了。」貝暖把它放進杜若的手心。

  這任務也太容易了,瞬間就完成了。

  杜若接過小小的紅石子,很開心,對著陽光看了看,「好看。貝暖,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

  貝暖立刻有點內疚。

  這一路為了升聖母值,送了那麼多陌生人各種東西,卻忽略了身邊的人,唯一的這一次想起來送他東西,還是為了做任務。

  陸行遲剛好路過,也看一眼杜若手心裡的石頭,問:「是什麼?」

  貝暖跟大Boss匯報,「我撿到一塊特別漂亮的小紅石頭,送給杜若玩。」

  陸行遲從杜若手中拿起小紅石頭看了看,微微一笑。

  「不會吧。貝暖,你的運氣也太好了一點。」

  貝暖不懂。

  陸行遲解釋:「我剛剛聽那邊背石頭的人說,這裡以前有個紅寶石礦洞,我們背的這種白石頭是大理石,裡面可能會有紅寶石礦。」

  陸行遲轉了轉手裡剔透的小紅石頭,「這該不會就是一塊紅寶石原石吧?」

  貝暖和杜若:啊?

  剛剛那個和貝暖聊過天的中年男人耳朵尖,聽到了他們的話,往這邊瞟了一眼,立刻湊過來。

  「你們竟然真撿到紅寶石了?怎麼可能?」

  他的聲音不小,工地上不少人也都過來了,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大圈。

  大家研究了一遍,一致認為,這塊還真的就是一塊紅寶石原石。

  每個人都在七嘴八舌。

  「品相這麼好,要是以前,能賣多少錢啊?」

  「就算是現在,應該也能換不少吃的。」

  「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有人好奇:「是誰手氣這麼好,背個碎石頭都能撿到紅寶石啊?」

  杜若淡定地指指貝暖。

  「是她撿的,不過她已經把這個送給我了。」

  貝暖胸前的F牌在半敞的衣襟裡若隱若現,杜若的A牌一直炫耀地秀在衣服外面。

  「是那個F牌撿到的啊?」有人竊竊私語。

  貝暖忽然發現,這一大圈人看她的目光中都滿含著同情。

  大家羨慕了半天,看了一會兒石頭,就各自散開了,繼續幹活。

  紅寶石在杜若手裡,就算再羨慕,也沒人敢直接跟掛著稀有的A牌的人搶。

  只不過這次大家再裝石頭的時候,手下都特別留神,貝暖待的這塊地方,忽然變得相當擠,一堆人都湊過來翻石頭。

  沒一會兒功夫,謠言就在運石頭的工地上傳開了——

  有個F,運氣特別好,好不容易撿到了一塊品相非常好的紅寶石原石,然而沒辦法,被一個A看上了,只能把它進貢給那個A。

  貝暖:「……」

  這個「奉獻」任務,難度等級為零,貝暖信心倍增,開工作列看了看下面一個關鍵詞。

  就是小三舉例時說的「分享」。

  而且和他說的一樣,「分享」這個詞的後面原本是空的,現在冒出具體的任務說明:和杜若一起分享大塊美食。

  這個任務又是難度為零,只是貝暖在分什麼的問題上犯了難。

  任務的要求還挺刁鑽,要「大塊」,還要「美食」。

  周圍都是人,要想吃一「大塊」,就很難不惹人注意,在這麼艱苦的環境裡,肯定不能分空間裡太扎眼的東西。

  貝暖在空間裡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挖掘出一袋紅棗雜糧煎餅。

  煎餅看著挺粗糙,黃黃的,放在這裡還不算太突兀。

  貝暖擦乾淨手,撕下來一大張,又大,又不太顯眼,其實甜甜的很好吃,應該算是「美食」吧?

  「杜若啊,你餓不餓?要不要吃煎餅?」

  杜若聽見有吃的東西,立刻像遇到磁鐵的鐵釘一樣自動飛過來了。

  貝暖撕了一半給他,一半留給自己。

  杜若大概是餓了,開開心心地三口兩口就把自己那片吃光了。

  陸行遲剛運完一趟石頭,正帶著空背簍從山下上來,看見他們有吃的,走過來對貝暖笑一笑。

  他簡潔地說:「餓了。餵我。」

  口氣中居然帶著點撒嬌。

  他正在幹活,手不乾淨,貝暖趕緊把自己的那片撕下一大半,疊一疊,投餵到他嘴邊。

  陸行遲像隻大金毛一樣,偏頭一口從貝暖手裡叼走,再對她笑笑,繼續辛勤勞動去了。

  他一趟趟上上下下的,背石頭背得還挺積極,也不急著走。

  大家一起把一大片煎餅吃光了,「分享」任務成功完成。

  他們手裡拿著煎餅的事,立刻被周圍的人注意到了。

  新版本的謠言轉眼又傳開了——

  那個好不容易撿到紅寶石卻被人搶了的F,有一張特別薄的餅,餓了想吃的時候,那個搶她紅寶石的A非要來分一半,後來又來了另一個A,又分了一大半,結果那個F只吃到兩小口,看著就很可憐。

  還有人補充:那個F要是死了,一定是被餓死的。

  貝暖:「……」

  貝暖無視他們,繼續勇敢地往下做任務。

  這次的關鍵詞是「寬恕」,後面的說明是:原諒杜若對你做的一件事。

  這個好難。

  杜若無論如何,都不會對貝暖做什麼需要她原諒的事,這任務只能硬做。

  杜若很快就發現,貝暖一直在他附近打轉。

  「你在幹什麼?」杜若好奇。

  「我發現你附近的石頭特別好!」貝暖解釋。

  「有嗎?都是石頭,你還能分出好壞來?」

  貝暖拎起一塊鬼扯,「看!比如這塊,多麼的大,多麼的光滑,多麼的……呃……飽滿?」

  杜若納悶地看看自己四週,這以後,只要看到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石頭,就主動放進貝暖的竹筐裡。

  貝暖圍著他繞了半天,終於找到機會了。

  趁著杜若換姿勢大長腿一伸時,「一不小心」,絆在杜若腿上,直接趴了。

  杜若趕緊把她扶起來,「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你在身後。」

  貝暖心想:廢話,你背後又沒長眼睛,當然看不見了。

  「沒事沒事,不是你的錯。」

  貝暖拍拍身上的土,瞄了一眼工作列,「寬恕」任務順利完成。

  看見貝暖跌倒,陸行遲已經過來了。

  「路都走不好,還想背石頭。不用再背了,我已經跟工頭商量過了,我剛剛背的那幾筐都算在你身上,你今天十筐的定額已經完成了。」

  陸行遲把背簍從她背上拿下來,「我要走了,你乖乖待在這兒,自己小心。」

  原來他背石頭背得那麼積極,是為了這個。

  貝暖有點感動。

  陸行遲匆匆下山,去忙他的事去了。

  工地上的謠言又翻出了新花樣——

  那個好不容易撿到紅寶石卻被人搶了,餅也被人吃光了餓得不行的F,又被那個A故意絆倒了,差一點點就摔斷脖子。

  中午,有人用扁擔挑著兩個筐,上山來工地送午飯。

  午飯有兩種。便宜的一種看著像煮熟的紅薯,長得卻又和紅薯不太一樣,粗糙多了,也比紅薯細和長。

  貴的一種是一張又一張圓圓的小餅,也不知是什麼做的。

  午飯不是白給的,要算錢,全從工資裡扣。

  大家紛紛去工頭那裡登記換吃的。

  這裡人太多,肯定不能拿空間裡的東西吃,有陸行遲幫貝暖背的幾大筐石頭換的錢,貝暖也跟著用工資買了吃的。

  貝暖要了個「偽紅薯」,發現這東西一點都不好吃,只微微帶著點甜味,並不像紅薯那麼軟糯香甜。

  書裡說過,這東西叫木薯,是島上勞工的主糧。

  雖然不好好處理的話有毒,但是一年中隨時都能種,產量又高,是饑荒時的好東西,能養活很多人。

  貝暖吃得很勉強,又不好意思剩下,畢竟別人都在狼吞虎嚥。

  杜若看出來了,吃完自己的,又直接把貝暖的要過來吃光了。

  一會兒謠言又要變成什麼樣,貝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杜若吃完煮木薯,又去買了一摞小餅,沒一會兒就吃光了。

  杜若跟貝暖推銷:「貝暖,這種餅其實還不錯。」

  貝暖實在害怕買了又吃不完。

  「沒關係,我再去買一摞,你想吃多少就分多少。」

  杜若這個「作惡多端的A」,跑去找送飯的人,又買了一摞小餅。

  他今天一直都在努力鍛鍊身體,山上山下一趟趟地跑,背的石頭不少,賺的錢比貝暖多多了,花起來大手大腳,宛如土豪。

  他帶著餅回來,先分了幾個給貝暖,「真的,你嘗嘗。」

  貝暖一嘗就嘗出來了,這餅也是木薯做的。

  是把木薯磨成碎末後,做成了小圓餅,兩面都烤成了金燦燦的黃色,確實很好吃。

  貝暖咬著小餅,就聽見旁邊有人竊竊私語。

  「你說那個A為什麼突然發善心,自己出錢給那個F買吃的啊?」

  另一個人胸有成竹,「怕她一不小心餓死,死得太快唄。她死了,他還欺負誰去?」

  貝暖:「……」

  反正你們怎麼編都能編圓。

  午飯後,貝暖吃飽喝足,繼續往下做任務。

  下面一個詞是「安慰」。

  貝暖正在納悶有什麼好安慰的時候,看見「安慰」後面的說明冒出來了:給杜若表演一個節目,載歌載舞,安慰他脆弱的心靈。

  他心靈脆弱?他心靈上連著的神經都能有鋼筋那麼粗好麼。

  然而最羞恥的還是「載歌載舞」。

  唱歌就算了,小一點聲音沒人聽見,居然還要跳舞?

  貝暖無比慶幸,幸好開始時選的是思路最有異於常人的杜若。

  他本人的想法天馬行空,所以無論貝暖做什麼奇怪的事,他的接受度都很高。

  這要是在陸行遲和江斐唐瑭他們面前「載歌載舞」,大概能羞恥到死亡。

  貝暖找了個江斐他們剛好都背著石頭下了山的機會,把杜若單獨叫過來,

  貝暖小聲說:「你中午那麼好,請我吃了餅,我決定回報你一下。你背了一天石頭了,累不累?想不想聽我唱首歌?」

  「哈?」杜若完全沒懂。

  「總而言之,我要給你唱兩句歌。」

  貝暖不由分說,立刻開始唱。

  「大風大雨把船拉呦——嘿!呦!一步一步灘上走呦——嘿!呦!兄弟們快加把勁呦——嘿!呦!到了前面喝壺酒呦——嘿!呦!」

  貝暖一邊唱,一邊深深地彎下腰,用手掌撐住地,比劃著努力拉的動作,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

  杜若:「……」

  等她唱完,杜若猶猶豫豫地問:「你這是……以前江上縴夫拉縴的時候唱的號子?」

  「沒錯,你聽出來了?」貝暖很欣慰,「你覺不覺得聽了特別有幹勁?就像重新把電充滿格了一樣?」

  「是……挺有幹勁的。謝謝你啊。」

  杜若被成功充過了電,繼續背石頭去了。

  貝暖看一眼工作列,「安慰」完成了,看來喊了半天號子,拉了半天纖,勉強算是「載歌載舞」。

  工地上那麼多人,避開了江斐和唐瑭,卻躲不開別人的眼睛。

  於是,工地上的謠言又升級換代了——

  那個好不容易撿到紅寶石、唯一的一張薄餅都被人搶了、還差點摔斷脖子的可憐的F,慘成那樣,還被那個A逼著給他唱歌,唱的歌特別悲傷,特別難過,誰聽見誰哭。

  最可怕的是,還被逼著趴在地上往前爬,不知道在幹什麼。

  貝暖:「……」

  貝暖現在開始覺得,以他們胡編亂造傳謠言的程度,島上的鐵牌崇拜看上去相當地不靠譜。

  貝暖今天聽說F牌的意思是存活機率極低時,心裡還是有一星半點的不安。

  現在連那僅存的一點不安都煙消雲散了。

  貝暖又調出工作列看了看,上面的一串都做完了,只剩下最後一個關鍵詞——

  憐憫。

  後面的說明也很簡單:去問杜若他覺得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憐憫心的事,做它。

  貝暖找了一圈杜若,發現他正背著空竹簍往山下走。

  貝暖一邊背著竹簍追他,一邊琢磨:杜若覺得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憐憫心的事,會是什麼呢?

  杜若是個心地很好的人,他一定會有一長串的列表。

  比如保護婦孺,照顧小動物,分食物給飢餓的人,貝暖心想,對了,他是醫生,說不定會說救死扶傷。

  畢竟杜醫生走這一路,一直都在幫助各種受傷生病的人。

  如果他說救死扶傷的話,貝暖盤算,F坑裡躺著那麼多半死不活的人,隨便抓一個送點維生素藥片,應該就行了吧。

  「杜若啊,我問你一個問題。」

  貝暖追上杜若,跟他一起往山下走。

  「你覺得什麼事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憐憫心啊?」

  杜若並不覺得貝暖的問題有多奇怪,他迎著山上的小風,望著天上飄著的兩朵雲彩,非常認真地想了想。

  「要是平時,你問我這個問題,我肯定能給你很多答案。」

  杜若回答問題的態度十分端正,好像在做畢業答辯。

  「不過最近我有了點新想法。既然你說『最』能體現憐憫心,我剛好想到一件事。」

  杜若的眼神明亮。

  「作為未來的喪屍王,我覺得偶爾也會同情一下我們喪屍的人,可能就是最有憐憫心的人。」

  貝暖的臉上一陣抽搐。

  貝暖試探地問,「你覺得要……怎麼同情?幫它們說說好話?」

  「空口白話誰不會說。我說的是……比如餵餵喪屍什麼的,」杜若流暢地答,「我覺得,我的那些臣民們好像是真的很餓。」

  貝暖望著他發呆。

  所以到底為什麼開始要選這個思路有異於常人的人啊?

  選江斐他不好嗎?選唐瑭他不香嗎?

  「餵喪屍?……用什麼餵?」貝暖有點驚恐。

  杜若天馬行空地想了想,「我琢磨著,能不能給它們開發點人肉以外的食譜?我一直想餵牠們牛肉乾試試,也不知道它們肯不肯吃。」

  「餵喪屍牛肉乾?」貝暖問。

  杜若肯定地點點頭,「沒錯。」

  貝暖默然無語地看著他。

  牛肉乾不缺,問題是一時半會的,到哪去找喪屍呢?難不成還要為了這個,特地跑到島外嗎?

  看著這麼容易做的「日常任務」,其實它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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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54: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扔不準的牛肉乾

  正在想著,杜若忽然指著遠處對貝暖說:「看,又有人上島來了。」

  他倆站在半山腰,視野開闊,能看得很遠。

  遙遙地,貝暖看見一艘船停靠在碼頭上,比貝暖偷走的那艘快艇舊,卻又大又寬,像是運貨用的。

  一群人正從船上往下搬幾個鐵籠子。

  籠子裡似乎有會動的東西,籠子裡暗,離得又遠,看不太清楚。

  杜若聚精會神地研究,「籠子裡裝的是什麼?是動物嗎?島上難道要建個動物園?」

  貝暖反駁,「怎麼可能。是抓來吃的動物吧。」

  旁邊有幾個人背著石頭路過,順口搭茬,「都不是。是他們賭場那邊又捉了幾隻喪屍回來了。」

  捉什麼?喪屍?

  貝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躲喪屍還來不及,居然還自己把喪屍往島上運?

  那幾個人看見貝暖一臉訝異,見慣不怪地笑了,「這是賭場上的玩法,好像是把喪屍和人關在大鐵籠裡籠鬥,賭能不能殺了喪屍之類的。」

  用人鬥喪屍玩,真是腦子有問題才想出這種餿主意。

  不過說曹操,曹操到,正愁沒有喪屍做任務,就真有新鮮熱辣的喪屍送上門來。

  碼頭上,那幾個人把裝喪屍的幾隻鐵籠子卸下來,抬到一輛平板貨車上,運進大門。

  運送喪屍的人都照例去驗傷了,裝鐵籠子的車就停在門邊。

  大概是島上的人很久不見喪屍,不少人都圍過去看熱鬧。

  「憐憫」任務突然有了轉機。

  這任務中最麻煩的部分就是找到喪屍,現在喪屍有了,其他的就很容易。

  只要趁現在跑到鐵籠子那裡,遠遠地丟一塊牛肉乾進去,應該就算成功。

  機不可失。

  貝暖當機立斷,跟杜若打了個招呼說要去方便,就溜了。

  貝暖火速衝下山,飛跑著穿過那一大片集市,來到大門口。

  然而還是有點晚,運貨的人驗好傷,平板車已經開了。

  開得倒是不算快,不少圍觀看熱鬧的人還在跟著車走。

  現在離得近,貝暖看見,每隻籠子裡真的都關著一隻喪屍,正焦躁地在鐵籠裡呲牙咧嘴。

  籠子看著很結實,鐵柵欄焊得密密實實,裡面還襯著一層鐵絲編成的網,裡面的喪屍根本碰不到外面的人,十分安全。

  剛剛跑過來的時候,貝暖還在擔心往裡面扔牛肉乾會不會顯得太突兀。

  結果一點都不顯眼。

  因為一路上,都有一大群淘氣的小孩跟著平板車,想往籠子裡扔小石頭子和小木棍。

  小石子滿天飛,大部分都落了空。

  貝暖立刻動手,混跡在一大群小屁孩當中,使勁地往籠子裡扔牛肉乾。

  別人都是小不點,只有貝暖在裡面鶴立雞群,比別人都高出一截,十分顯眼。

  顯眼就顯眼,管不了那麼多了,完成任務最重要。

  為了熱水塊塊。為了冰淇淋。

  可惜平板車開得太快,而且有點越來越快。

  準頭不夠,又有一層編得挺密的鐵絲網攔著,無論如何都扔不到籠子裡去。

  車開得越來越快,小屁孩們紛紛放棄了追車,只有貝暖還在鍥而不捨,兢兢業業地往籠子裡繼續扔牛肉乾。

  有個小男孩勸貝暖,「姐姐,追不上啦,要不咱們不扔了,一起去打彈珠叭?」

  貝暖:「……」

  平板車剛好開過了集市中最窄人最多的一段路,突然一個加速,噗地噴出一大股尾氣,扔下貝暖,絕塵而去。

  貝暖手裡捏著牛肉乾,失落地在路中間站了好一陣。

  貝暖在心裡重新給自己打打氣。

  那麼多刁鑽古怪的任務都做完了,還怕這個?

  小菜一碟。

  「小弟弟,」貝暖回身問約她打彈珠的小男孩,「你知道這裡的賭場在哪嗎?」

  十分鐘後,貝暖就見識到了島上最大最著名的賭場。

  賭場就在剛上島時去過的那個岩洞裡,只不過要走到裡面很深的地方。

  賭場相當大,而且出乎貝暖意料,所有人都可以隨便進出,連個門口攔人的都沒有。

  洞穴深處,雖然不見天日,卻掛著不少汽燈,比外面大家隨便點的松油火把高級得多了。

  裡面稱得上是人聲鼎沸,人山人海。

  不像個賭場,亂哄哄地更像個菜市場。

  賭場的設施很齊全,賭桌是賭桌,籌碼是籌碼,除了需要用到電的,其他該有的都有。

  無數人擠在賭桌前試運氣。

  看打扮,裡面既有穿著整齊的匪幫的人,也有掛狗牌的勞工。

  在這裡沒有階層之分,所有人都混在一起,一雙雙眼睛冒著賊光,盯著牌桌,攥著籌碼,醉生夢死。

  貝暖穿過大呼小叫的人群,到處找剛剛看到的大鐵籠子。

  貝暖走了一圈,把裡裡外外全都找了一個遍,連一隻喪屍的影子都沒看見。

  肯定沒擺在明面上。

  貝暖估計,喪屍運來之後,十有八九,是被送到了後面的什麼地方暫時放著去了。

  遠離熱鬧的賭檯的地方,有一個看著很寬的走廊般的隧道,裡面似乎很深。

  入口的地方,象徵性地攔著繩子,上面掛著「閒人免進,違者必罰」的木牌,只有賭場工作的人進進出出。

  貝暖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未必混不進去。

  這個賭場,除了不知從哪弄來的賭具以外,其他的都不算太正規。

  荷官和服務生和大家一樣,全都穿著自己的衣服,根本沒有制服,光憑衣服,完全辨別不出來誰是免進的「閒人」。

  貝暖深吸一口氣,鑽過橫亙在身前的繩子,直接往裡走。

  還真沒有人攔著。

  裡面很深,隧道兩旁是一個個開鑿出來的岩洞「房間」,有些「房間」裡有人在喝水休息。

  通道裡,有人和貝暖擦肩而過,看見貝暖,一點反應都沒有。

  後面還有廚房,正在準備客人點的酒水和吃食,都是一大桶一大桶像是自己釀的酒,還有烤的各種肉類。

  貝暖一路走到通道深處,看到好幾個放著雜物的「房間」,裡面胡亂堆著各種桌椅板凳和箱子器皿。

  貝暖來到最裡面,終於看到了夢寐以求的大鐵籠。

  不止是今天貝暖看到的那幾個,而是很多,幾乎擠滿了一屋子。

  最關鍵的是,放籠子的岩洞門口雖然安著鐵柵門,卻根本沒有鎖,開著一條縫。

  雖然門開著,裡面還是安全的。

  喪屍全都關在籠子裡,籠門上還掛著鎖。

  貝暖趕緊悄悄溜進去,從口袋裡掏出牛肉乾。

  現在大鐵籠就放在那兒,一動不動,想怎麼扔就怎麼扔,比往移動的車上扔簡單得多了。

  貝暖連丟了兩三次,都被鐵絲網攔住了。

  終於有一次,嗖地一下,牛肉乾穿過鐵絲網的洞,飛進鐵籠裡。

  裡面的喪屍看見有人來了,本來正趴在鐵絲網上,對貝暖呲著牙呵呵地叫喚,忽然看見有不明物體飛進籠子,立刻去撿。

  它嗅了嗅,大概是覺得不合口味,沒有貝暖香,丟掉牛肉乾,繼續扒著鐵絲網眼饞貝暖。

  貝暖趕緊查了一下工作列。

  雖然喪屍沒吃,「憐憫」任務還是成功完成了。

  貝暖心想:喪屍王啊,你不用自己試了,你家臣民是真的不吃牛肉乾。

  喪屍的食譜上只有貝暖,呵呵地叫著,對著貝暖拚命流口水。

  貝暖收走掉在地上的牛肉乾,轉身想走,突然發現不對。

  最前面裝喪屍的一隻鐵籠,籠門並沒有像其他的一樣掛著鎖。

  這種鐵籠的籠門結構特殊,就算不掛鎖,也有一個從外面才能打開的鐵銷,把籠門牢牢地銷住。

  可是這隻籠子的鐵銷也是半開不開的。

  平時還好,現在喪屍看見了貝暖,心思都在貝暖身上,正在使勁地搖晃籠門。

  眼看鐵銷隨著籠門的晃動,正在緩緩地轉開。

  貝暖飛撲過去,一把把鐵銷銷死。

  這是誰這麼大意,太可怕了。

  還好貝暖發現得及時,否則一轉身,說不定身後的喪屍正好跑出來,對著她來個餓虎撲食。

  插好籠門,貝暖鬆了口氣,正打算溜,外面忽然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

  這地方除了喪屍籠子,沒別的東西,貝暖趕緊躲進牆角。

  岩洞裡沒有採光,只有外面的汽燈照明,牆角背光,黑漆漆的,還有大鐵籠擋著,很不容易被注意到。

  來了一群人。

  藉著走廊上的光,貝暖一眼就看到一個熟人——今天早晨在集市上白吃小勺烤雀的那個胖子,石叔。

  他走在最前面,把鐵柵門打開,恭敬地閃在旁邊,讓另外兩個人先進來。

  那兩個人中,一個是個年輕男人。

  他穿了件有肩帶和胸袋的軍裝襯衫,卻沒好好穿,胸前的扣子敞著兩三顆,手抄在長褲口袋裡。

  一雙漂亮的鳳眼,眼梢微微吊著,似笑非笑的,一臉的不正經,正在和另一個中年男人說話。

  中年男人倒是很嚴肅。

  大概四十多歲,皮膚曬得很黑,肩背像軍人一樣,挺直得如同裡面固定著木頭夾板。

  他的眉間豎著幾道不皺眉也在的皺紋,臉上都是慣於發號施令的嚴肅。

  他也穿著和年輕男人一模一樣的軍裝襯衫和長褲,卻穿得規整得多的多,熨燙得平平整整,扣子扣得一顆不落。

  不仔細看,簡直意識不到他們兩個穿的是同樣的衣服。

  「勸過你多少次了,」中年男人正在說,「弄這種東西上島,太危險。」

  年輕男人笑道:「哥,你看這些鐵籠,多結實!這些喪屍真的沒事,都好好地關著呢。」

  剛剛才把一隻喪屍籠重新關好的貝暖:呵呵。

  中年男人遠遠地站在門口,好像對屋子裡這麼多籠喪屍無比厭惡。

  年輕男人倒是走過來了,目光掃過最外面的幾隻鐵籠子,轉頭問石叔。

  「這次的怎麼樣?我說過很多次,喪屍看起來要凶,但是也不能太凶,太凶籠鬥時不好控制。」

  石叔趕緊點頭,「那肯定的。我讓他們這次抓的時候特別注意了,一定都是千挑萬選過的。」

  年輕男人笑著瞥他一眼,「石叔,我的賭場賺得多,你分成也多,別應付我喔。」

  石叔訕笑,「那肯定不能,怎麼會隨便應付霽哥?」

  霽哥?

  貝暖立刻知道這人是誰了。

  書裡說,島上的匪幫原本是N國當地的一股武裝力量,因為當地的爭端落草為寇。

  老一輩頭目已經不出面管事了,現在實際掌管這個島的人,叫邱正勳,是個雷厲風行的中年人。

  邱正勳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邱霽,卻多少有點不務正業。

  看來眼前這個吊兒郎當開賭場抓喪屍的,就是邱霽。

  那麼他剛才叫哥的那個中年人,應該就是邱正勳。

  貝暖心想,這兄弟兩個的關係看著好像還不錯。

  但是貝暖清楚地記得,在書裡,就在貝暖他們上島後,那個弟弟邱霽,好像是死了吧?

  書裡提過,小隊聽見他們鳴槍致哀。

  問題是,邱霽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這兒,手抄在褲袋裡,正在一個一個查看鐵籠裡的喪屍,離得還很近,引得喪屍們拚命地搖籠門。

  過了好一陣,邱正勳遙遙地問他弟弟:「看也看過了,你非要把喪屍弄上島,反正我也管不了你,我們走?」

  邱霽欣然點頭,「好。」

  石叔連忙上前一步,幫他們把鐵柵門開大。

  邱正勳卻突然回頭,看了貝暖這個方向一眼。他的目光好像穿透黑暗,落到貝暖身上。

  貝暖嚇得一抖,趕緊把頭縮回牆角,不敢再露頭。

  「你別躲了,我知道你藏在那裡。」

  邱正勳的聲音傳來。

  貝暖心想,你少詐我,這裡這麼黑,根本就看不見。

  邱正勳繼續冷冷地說:「自己出來。非要我讓人過去抓你?」

  貝暖突然想通了。

  自己雖然藏得很好,他還是能輕易看出這個角落裡藏著人。

  因為周圍都是裝喪屍的籠子。

  喪屍們全都知道貝暖藏在牆角,附近的每一隻,都扒在鐵柵欄上使勁往貝暖的方向瞧。

  藏得再好,也還是被杜若這群傻乎乎的臣民出賣了。

  貝暖磨磨蹭蹭地從牆角裡蹭出來,挪到前面汽燈照亮的地方。

  邱正勳看了一眼,發現出來的不過是個小姑娘,臉上緊繃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煩。

  旁邊的石叔倒是脫口而出,「你不是今天早晨那個……」

  貝暖心想:你眼神還挺好。

  邱霽興味盎然地打量了一遍貝暖,偏頭問石叔:「你認識?」

  「不認識,」石叔答,「不過我今天早晨見過她,長得這麼漂亮,竟然是個F。」

  「F?」邱霽看貝暖的目光中又多了點興味,指揮貝暖,「給我看看你的牌子。」

  貝暖乖乖地把鐵牌從衣領裡拉出來給他看。

  邱霽瞥了一眼鐵牌上的F,微笑了一下,「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邱正勳已經很沒耐心了,「跟她廢什麼話,這種地方不許閒雜人等進來,已經寫得很清楚了。不守規矩到處亂跑,綁起來扔進湖裡吧。」

  貝暖嚇了一跳。

  被綁起來扔進湖裡可不是鬧著玩的。

  邱正勳皺著眉,一臉不爽,對他身後的手下抬了抬手。

  立刻有兩個人上來,要抓貝暖。

  邱霽也抬抬手,把他倆攔住了。

  邱霽倒是一點也不凶,他又問了一遍貝暖:「你來幹什麼?一個勞工,怎麼想起來鑽到關喪屍的地方?」

  實在想不出藉口。

  石叔也在旁邊問貝暖,「你是進來找人的?」

  如果承認是來找人的,他們問來找誰怎麼辦?貝暖剛上島,島上一個人都不認識,編都沒法往下編。

  貝暖搖搖頭,還沒說話,石叔又問:「那你是來找吃的?還是迷路了?」

  貝暖覺得他的問話都是圈套。

  前面就是廚房,找吃的根本不用鑽到這麼裡面。走迷路了?這裡一條路到底,路上都是可以問的人,根本沒路可迷。

  再說門口掛著那麼大的閒人免進的牌子呢。

  貝暖硬著頭皮,「都不是。我就是進來玩的。」

  邱霽眼中的興味更濃,「你跑到關著喪屍的地方來玩?很好玩嗎?你不害怕?」

  反正已經開始胡編了,就繼續胡編下去吧。

  貝暖說:「因為我以前特別怕喪屍,後來覺得這樣不好,聽別人說,這裡關著不少喪屍,又都是在籠子裡,挺安全的,我就想悄悄過來練練膽。」

  又小聲補了一句,「我真的……沒欺負你們的喪屍。」

  扔牛肉乾不算欺負。

  「欺負喪屍?」邱霽的一雙眼睛都彎了,「人不大,還是個F,膽子倒是不小。」

  邱正勳不想聽他們繼續聊天,命令手下,「去把她綁起來,帶到牆外,扔進湖裡。」

  他要玩真的?

  貝暖趕緊掃了一遍空間,找到上次過江時收起來的救生衣,順便又挑了一把最鋒利的匕首。

  也不知道人在水裡的時候,有沒有可能把手上綁著的繩子割開。

  電影裡的主角都那麼幹,貝暖身為一個女配,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不知道行不行。

  邱霽卻把上來綁人的人攔住了。

  「別。多可惜啊。就算你真要罰她,我也有更好的辦法。」

  邱正勳看上去好像恨不得讓手下把貝暖一槍斃掉了事,可是邱霽卻一臉堅持。

  兄弟兩個僵住了。

  兩個人互相盯著,為了一個小小的勞工,誰都不讓步。

  過了好一會,邱正勳先妥協了,點了頭。

  五分鐘之後,貝暖就知道邱霽想出來的罰她的辦法是什麼了。

  他們把貝暖帶到了賭場深處。

  那裡是一個很大的岩洞,裡面人頭攢動,大呼小叫地都很興奮,好像在等什麼好事。

  越過無數密密匝匝的人頭,貝暖能看到,岩洞的最裡面搭著一塊高出一大截的檯子,好像一個舞台。

  檯子上裝了足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的鐵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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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55: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籠鬥

  鐵籠裡站著一個人,是個大男生,看著像是高中生,最多剛讀大學。

  他身上穿著一身運動服,好像剛上完體育課,卻不知經歷過什麼,衣服已經蹭得髒兮兮的,褲子上破了個大洞。

  腳上是雙名牌球鞋,原本應該是白的,現在已經又花又髒,變成了灰突突的顏色。

  他的神情很緊張,臉色比紙還白。

  天氣不算熱,岩洞裡尤其涼爽,他的臉上卻全是一滴又一滴的冷汗。

  他正在選武器。

  籠子裡擺著一張木頭桌子,桌面上放著一把手槍、一把一尺來長的刀,還有一個足有一兩米長,形狀奇怪的長柄叉子。

  他毫不猶豫地指了指那把槍。

  桌子旁站著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看見他選了槍,幫他把子彈裝好,遞給他。

  穿球鞋的男生接過槍,像拿著自己的命一樣,緊緊地攥在手裡。

  他退到籠子一角,背靠鐵柵欄等著,胸膛劇烈地起伏,好像在做深呼吸,臉色比剛剛還要更白一點。

  大鐵籠的另一邊,有幾個人把一隻喪屍籠搬到了台上,放進大鐵籠裡。

  籠裡關著的喪屍大概難得同時看到這麼多活人,正在瘋狂地衝撞籠門。

  在哐哐的撞擊聲和喪屍的嚎叫聲中,球鞋男無助地看了一眼下面瘋狂的人群。

  壯漢立刻注意到了,問他:「你想退出嗎?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原來參加籠鬥是自願的。

  雖然害怕,球鞋男還是說:「不退出。我得賺錢。」

  見他沒有改主意的意思,壯漢出了鐵籠,關好門,站在鬥籠前的檯子上吆喝。

  「再說一次,這次是個C牌,擊殺喪屍次數二,還有要下注的沒有?買定離手,馬上就要開始了!」

  下面是一片潮水般的歡呼聲和口哨聲。

  有兩個服務生正在人堆裡登記收籌碼,無數人都在亂哄哄地下注。

  壯漢等下面的混亂勁過去了,才走到旁邊,抄起一根足有標槍那麼長的鋼釺。

  他把鋼釺伸進斗籠的鐵欄杆裡,對著喪屍籠上的鐵銷輕輕一挑。

  喪屍籠的籠門「咯噠」一聲,彈開了。

  籠子裡的喪屍早就看見外面的球鞋男了,瘋了一樣撲出來,直奔他而去。

  球鞋男慌慌張張地舉起槍,對著喪屍就是一槍。

  砰地一聲,竟然打偏了,喪屍毫髮無損,連邊都沒碰到。

  槍聲在岩洞的石壁間激盪,迴響出長長的尾音,彷彿受到槍聲的刺激,下面的歡呼聲、尖叫聲、咒罵聲響成一片,熱鬧得像開了鍋。

  球鞋男努力定了定神,用左手托住右手的手腕,趁著喪屍撲到面前之前,又射出一槍。

  子彈終於貫穿了喪屍的腦袋。

  喪屍猛撲到球鞋男腳前的地上,不動了。

  喪屍倒了,球鞋男終於放鬆了,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喜極而泣。

  下面的觀眾都瘋了,有人在拚命嚎叫,大概是押對贏了錢。

  也有人在怒吼著罵罵咧咧:「你開槍開那麼快幹什麼?害老子押錯了!」

  壯漢過去把鬥籠的門打開,球鞋男喜氣洋洋地出了鬥籠。

  壯漢把一大疊籌碼裝進一個袋子,遞給他,他把袋子抱在胸前,一臉開心得找不著北的樣子,下台走了。

  他走了,遊戲還沒結束。

  壯漢跳上檯子,宣佈:「現在要進行第三場,這次是個D,擊殺次數零。這是今天晚上最後一場,大家趕緊下注了!」

  這次被帶到斗籠裡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消瘦男人。

  他看了一遍桌上的武器,好像很猶豫。

  貝暖心想,這有什麼好猶豫的,當然是選槍了,其他兩樣哪有槍好?

  消瘦男人可能是沒用過槍,沒什麼把握,拿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來,拿不定主意。

  不過他最後還是選了槍。

  他把槍交給壯漢,整個人都在肉眼可見地在哆嗦。

  壯漢看見他怕成那個樣子,問他:「你想要退出嗎?」

  消瘦男人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搖了搖頭。

  貝暖覺得,這個人好像連站都站不住了,過一會兒還怎麼殺喪屍?

  消瘦男人認命般哆哆嗦嗦地走到籠子一角,哆哆嗦嗦地舉起槍。

  喪屍籠子抬上來了,籠門一開,一隻喪屍張牙舞爪地直撲出來,全場都在尖叫。

  喪屍一出來,男人就哆嗦著對它連開了兩槍。

  距離太遠,抖得太厲害,全都沒打中。

  可是槍裡並沒有第三顆子彈。

  男人轉身就跑。

  籠子就只有一個房間大,一共也跑不出幾步,喪屍跑得比他快,只用幾秒鐘就追上了男人,一個猛撲把他撲倒,上去就是一通亂咬。

  刺激的場面讓台下的尖叫聲更瘋狂了。

  有賭場的人拎著一把槍上來,對著鐵籠裡的喪屍和男人直接幾槍,結束了混亂。

  台下的觀眾熱烈地討論著輸贏,台上有人進了鐵籠,把男人和喪屍拖出去,清理一團混亂的場地。

  貝暖現在明白了。

  他們該不會是想把她送進鬥籠裡鬥喪屍吧?

  要是扔進湖裡,貝暖還能想辦法動點手腳,運道好的話,說不定根本不用下水,就能找機會直接把扔她進湖的人幹掉也未可知。

  可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別無他法,只能實打實地動手殺喪屍。

  貝暖無比痛苦。

  想辦法殺掉一隻喪屍並不難,難的是殺的同時,還不暴露空間。

  果然,邱霽對貝暖說:「小姑娘,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進一次鬥籠,如果你贏了,今天就不把你丟進湖裡。」

  然後又回頭問他哥,「哥,你覺得怎麼樣?」

  邱正勳這次倒是沒有反對。

  他上下打量一遍貝暖的小身板,嚴肅地點點頭,痛快地接受了邱霽籠鬥的建議。

  大概在他心目中,把貝暖扔進鐵籠的時候,就和把她扔進湖裡一樣,人已經死了。

  邱霽離開座位,走到貝暖身邊,看一眼他哥,壓低聲音。

  「扔進湖裡一定會死。進鬥籠雖然看著很可怕,其實有很大的機率可以活。我看你的膽子不小,不如賭一賭。」

  貝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對正常人而言,進鐵籠殺喪屍比直接綁起來扔進湖裡好得多,確實是個有機率能活下來的機會。

  貝暖別無他法,只得點點頭。

  邱霽對貝暖笑笑,又給了貝暖一個不錯的建議。

  「過一會兒你進鬥籠,桌子上會擺著武器讓你選,我建議你選槍。從我們開始這個玩法到現在,選槍的勝率大概是在百分之五十幾,選其他兩樣,勝率都不到百分之二十。」

  傻瓜都知道當然是選槍好。

  大概只有練到陸行遲和江斐那樣,用刀才能有勝算吧。

  問題是,貝暖這輩子根本就沒碰過手槍。

  以前軍訓的時候,學校倒是組織過用半自動步槍打靶。

  當時趴在那兒,生平頭一次摸槍,貝暖激動得不行,一不小心撥到了連發。

  一扣扳機,劈裡啪啦一通,子彈全都不知道飛到哪去了,一發上靶的都沒有,得了個羞恥的光溜溜的大鴨蛋。

  手槍這種東西,大概用起來也差不多吧?

  貝暖再掃了一眼台上的大鐵籠,憂心忡忡。

  貝暖並不知道,自己現在一臉的可憐巴巴,眼睛水霧濛濛的,嘴巴抿著,好像快哭了。

  邱霽又看了她一眼,忽然開口跟邱正勳求情。

  「哥,她也不是犯了什麼大錯,不過就是調皮,亂進了不該進的地方,這次就算了吧?」

  貝暖瞬間覺得這人其實還不算太壞,至少比他哥好一點。

  邱正勳冷哼了一聲,「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天天破例,還怎麼服人?等著這些勞工都騎到你頭上來嗎?」

  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弟弟。

  邱霽臉上的笑容淡了,再看一眼貝暖,忽然從腰間摸出一把手槍。

  「用過手槍沒有?」邱霽問。

  貝暖誠實地搖搖頭。

  「過來,試試槍,鬥籠裡的槍和這把一樣。」

  邱霽俐落地從彈夾裡卸掉子彈,把空槍遞給貝暖。

  那支槍通體黑乎乎的,上面槍管的部分是金屬的,手握的地方像是塑料做的。

  比貝暖以為的輕巧得多了,只比一把普通的摺疊傘稍重。

  「你力氣小,要用雙手握槍的姿勢,單手可能會端不穩。」

  邱霽走到貝暖身邊,讓她雙手握好槍,幫她調整好姿勢,指點貝暖應該怎麼用準星瞄準。

  瞄準和步槍沒什麼大區別,不難,可是——

  小說裡都說,用槍時要先打開保險,否則喪屍撲過來,保險還沒開,不是就完蛋了?

  問題是,保險在哪?

  「這槍的保險在哪裡啊?」貝暖問邱霽。

  「你還知道保險?」

  邱霽正在教她瞄準,忍不住在她耳邊笑出聲。

  「這槍的設計不太一樣,保險是和扳機連在一起的,你直接扣扳機就行了,不用開保險。」

  「哦。」貝暖調轉槍頭,對準身邊邱霽的腦袋。

  邱霽明知槍裡沒有子彈,還是被她嚇了一跳。

  他立刻避開槍口,教貝暖,「任何時候,無論槍裡有沒有子彈,都不要把槍口對著人。這是個能救命的好習慣。」

  邱正勳一臉不高興地坐在座位上,看著邱霽教貝暖用槍,邱霽完全不理他,教得一心一意。

  剛教了一會兒,台上主持籠鬥的壯漢就過來了。

  一過來,就看見貝暖正用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

  壯漢也一哆嗦,趕緊躲開。

  「放心,槍裡沒有子彈。」貝暖安慰他。

  「沒有子彈也怪嚇人的。」

  壯漢對貝暖笑笑,他手裡拿著一個小本本,捏著一支亮閃閃的粉紅色小筆,原來是過來登記的。

  他對貝暖說:「給我看一下你的鐵牌。」

  貝暖把胸前衣服裡的鐵牌拉出來,秀給他看。

  看見鐵牌上的F,壯漢突然沉默了,再看向貝暖的目光中就流露出一點惻隱之情。

  但是他好像知道貝暖是被迫的,沒再多問,只在本本上寫了個「F」。

  「你以前有殺喪屍的經驗嗎?」他又問。

  貝暖仔細想了想,還真有。

  當初在S市的時候,第一次遇到杜若,為了把他從喪屍嘴裡救出來,曾經用氧氣鋼瓶砸過一隻喪屍。

  貝暖答:「一次吧。」

  她的回答大出壯漢所料。

  壯漢重新上下打量一遍貝暖,好像根本不相信像她這樣的F牌,居然還能殺喪屍。

  不過還是在小本本上登記:擊殺次數一。

  「你殺過一次喪屍?」邱霽在旁邊問。

  貝暖心想:殺過一次不算什麼,沒怎麼殺過,主要是因為有別人殺得太快,輪不到。

  「那次也是陰錯陽差,碰巧了。」貝暖應付他。

  壯漢問完了,拎著小本本回到對面台上,對著下面的人群宣佈:「今天臨時加了第四場,這次是個F牌,擊殺次數一,要下注的趕緊下注啊!」

  「F牌啊?」下面的人頓時哄笑起來。

  「一個F牌來湊什麼熱鬧?誰會押F牌贏啊?」

  不過下注的人還是不少,全都圍著一個服務生,裡三層外三層,擠得水洩不通。

  貝暖看了看那邊,有點納悶,問邱霽:「他們都在押我輸嗎?如果所有人都押我輸,那他們贏誰的錢呢?」

  邱霽解釋,「他們押的是你的各種輸法。比如開一槍就死,還是開兩槍再死,還是一槍都沒來得及開就被喪屍咬了,還有,喪屍是會先咬你的頭,咬腳,還是咬手,等等等等。各種押法的賠率不同。」

  貝暖無語,「都沒人押我贏嗎?」

  邱霽瞥了一眼負責押貝暖贏的那個服務生。

  貝暖也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服務生孤零零地一個人抱著箱子站著,根本沒人理。

  「大概因為你是F,鬥籠這個玩法從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F活著出來過,賠率很高,但是沒人願意押,都覺得是白白浪費錢。」

  貝暖生氣了。

  貝暖問邱霽:「你能不能借我五塊錢?」

  邱霽真的掏出皮夾,拿出一張,「沒有五塊,一百可以麼?」

  「可以,一會兒還你。」

  貝暖接過鈔票,對著孤苦伶仃站在人堆外的服務生招招手,「你過來。」

  貝暖把那張一百塊遞給她,「我押我自己贏。」然後問,「我能押什麼贏法?」

  邱霽在旁邊看著貝暖下注。

  貝暖一邊下注一邊問他:「你剛剛說,從來沒有F牌在籠鬥裡贏過,我掛著F牌,你也覺得我會輸嗎?」

  「鐵牌是我哥和老胡他們搞出來的東西。」

  邱霽壓低聲音,不動聲色地轉頭看了他哥一眼,對貝暖笑笑。

  「我相信機率,也相信奇蹟。」

  剛押完,對面台上的壯漢就又到這邊來了,他帶著貝暖穿過人群,走到台上,把她送進鬥籠。

  她走進鬥籠的那一刻,全場忽然沉默了。

  沒有人想到,要殺喪屍的F牌是這樣一個小姑娘。

  她小臉純淨,眼神無辜,被關在粗糙的大鐵籠裡,好像是一隻無意間掉進陷阱,被關進籠子裡的小鳥。

  「小姑娘,你是自願來籠鬥的嗎?」下面有人忍不住提醒,「按賭場的規矩,你要是不願意的話,現在還可以走。」

  「就是,你一個F牌,為什麼來賺這種錢?是嫌死得太慢嗎?」

  貝暖心想,別人來這裡籠鬥是自願的,可惜她不是。

  那個邱正勳不知道為什麼,對貝暖的殺心非常重,絲毫沒有想放過她的意思。

  果然,壯漢也沒有按流程問貝暖要不要退出。

  貝暖直接去桌子那裡拿槍。

  槍果然和剛剛邱霽給貝暖試過的那把一模一樣,壯漢當著貝暖的面,把兩顆子彈壓進去,把其餘武器收到鐵籠外。

  裝喪屍的鐵籠運上來了,被推進鬥籠裡。

  一隻喪屍正在裡面呵呵地叫,看見貝暖,立刻撲到貝暖這個方向,摳住鐵絲網,瘋狂地搖晃籠門。

  壯漢退到鬥籠外,關好鐵門,去拿開鐵銷用的鋼釺。

  貝暖定了定神,走到離喪屍籠最遠的一角。

  貝暖用剛剛邱霽教過的姿勢,雙腳分開站好,雙手握好槍,舉起來,對準喪屍籠的籠門。

  全場忽然不復剛才的熱鬧,一片寂靜。

  貝暖知道所有人都在屏息靜氣地看著自己。

  不過貝暖只不錯眼珠地盯著喪屍籠門。

  壯漢最後惋惜地看一眼貝暖,伸出那根鋼釺,把鐵銷挑開。

  籠門打開的一瞬間,喪屍像隻脫韁的野狗一樣朝貝暖猛衝過來。

  貝暖雙手端著槍,瞄準喪屍的腦袋,並沒有開槍。

  穩住。

  喪屍呲牙咧嘴,眼中只有貝暖,奔過來的路線不閃不躲,是妥妥的一條直線。

  剛剛貝暖已經用邱霽的腦袋和壯漢的腦袋比劃過,越近越有把握。

  只有兩顆子彈,絕對不能浪費。

  從握好槍的那一刻起,貝暖就在心中跟自己念叨:

  我是一個槍架子。

  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槍架子。

  我是一個不怕喪屍的槍架子。

  我就是一個木頭槍架子。

  槍架子穩穩地豎在那裡,真的一動都不動,瞄著一根筋連躲都不會躲的喪屍,讓準星盡頭的喪屍腦袋越來越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自從多了喪屍籠鬥這個玩法以來,觀眾看多了各種各樣的驚惶失措。

  有的人嚇得籠門還沒徹底打開就把子彈打光了,有的人拔腿就跑,都忘了手裡有槍這回事。

  從來沒見過有人能這麼一動不動,一直忍到喪屍都快衝到鼻子底下了還不開槍。

  不少人都在想,是不是這個小姑娘看到喪屍撲過來,已經徹底嚇傻了?

  槍架子當然沒有忘。

  它只是冷漠地架在那裡,看著喪屍的腦袋在準星盡頭越變越大。

  當喪屍的腦袋真的大到槍架子心目中的標準時,槍架子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

  喪屍猛地一頓,然後從準星的盡頭消失了。

  只用了一顆子彈,準準地命中眉心,都沒有用第二顆。

  全場寂靜了幾秒,然後沸騰了。

  興奮的尖叫聲變成了沸騰的海洋,很多人忘掉了自己的賭注,拚命歡呼,歡呼和尖叫聲中夾雜著大聲的咒罵,有人在懊惱輸掉的籌碼。

  還有不少人根本就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一個F,居然殺掉了喪屍?還只開了一槍?

  貝暖並沒有多激動。

  這件事,陸行遲已經在她面前做過成百上千遍。

  喪屍撲過來,命中眉心,喪屍再撲過來,再命中眉心。機械得如同日常工作。

  所以貝暖對喪屍撲過來這件事,一直就不像別人那麼恐慌。

  身邊有陸行遲,陸行遲會搞定一切。

  就算喪屍像潮水一樣排山倒海,蜂擁而至,他也能讓她安穩。

  今天的鬥籠裡沒有陸行遲,卻如同有他一樣,只不過平時他做的工作,這次換貝暖自己來做。

  只殺一隻而已,打不中的話,會被他笑的。

  開第二槍,都算她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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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0 18:22: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拉縴的命

  貝暖把槍放回桌上,走到鬥籠門口。

  壯漢早就衝過來給她開門了,看著比貝暖還激動。

  「我還以為你肯定打不中。」壯漢說。

  貝暖心想,其實退一步,就算真的沒打中喪屍,也根本不怕。

  只不過那樣的話,整個賭場的人就會親眼見識到,一大堆雜七雜八的東西憑空突然冒出來,堵在喪屍和貝暖之間,然後目睹貝暖用各種奇怪的東西鬥喪屍。

  估計那才是史上最讓人記憶深刻的籠鬥。

  壯漢激動的點又跟台下的觀眾不太一樣。

  他問貝暖:「你知道你贏了多少錢嗎?」

  壯漢抄起小本本,捏著粉紅色的小筆,快速地計算了一下。

  因為根本沒人認為一個F會贏,貝暖又押中了一槍殺死喪屍,賠率高得驚人,貝暖足足贏了七千八百多塊錢。

  外加貝暖殺掉喪屍贏了籠鬥,又有額外的五千塊錢獎金,所以總共是一萬兩千八百多塊。

  以這裡的收入和物價,這毫無疑問是一筆巨款。

  貝暖心想,杜若不用再去辛辛苦苦背石頭了,這錢夠他天天把小勺地攤上的烤雀包圓。

  壯漢去點出一大袋籌碼,交給貝暖,又不太放心,囑咐她:「你可以把錢存在賭場,想用多少就取多少,不用都帶在身上,小心別人搶。」

  敢情這賭場功能強勁,還兼職銀行。

  壯漢算完貝暖的籌碼,又吆喝,「另一個押了她贏的,編號零五二七,是誰?」

  貝暖也很好奇,誰能那麼有眼光,慧眼識珠,敢押一個F牌贏?

  黑壓壓的人堆裡,一條細細瘦瘦的小胳膊舉了起來。

  貝暖看清了,竟然是早晨在集市上遇到過的賣烤雀的小勺。

  她小小年紀,居然混到賭場裡來了。

  「她和我一樣,也押了我一槍贏?」

  「不是,」壯漢解釋,「她在你的每一種贏法上都押了十塊錢。」

  小勺艱難地分開擁擠的人群,鑽出來擠到台前,熟練地囑咐壯漢,「把籌碼全部兌成錢,存在我賬上。」

  壯漢瞥一眼小勺胸前掛著的B牌,笑道:「小孩兒,你押得挺準啊,你一個B牌,居然會賭一個F牌贏?」

  小勺神情有點尷尬,實話實說,「其實我也押了她開兩槍以後輸。」

  貝暖:「……」

  還挺會分散風險。

  小勺仰起頭,對著貝暖開心一笑,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亮閃閃的。

  「姐姐,你好厲害!你怎麼想起到這兒來殺喪屍了?你是有急事要用錢嗎?」

  貝暖心想:瘋了才想來殺喪屍,別人來是自願的,我可不是。

  「不是,我是被人逼的……」

  話還沒說完,貝暖遙遙地就看見,有個穿軍裝制服的人穿過人群過來找貝暖。

  來的是一直站在邱正勳身後的人。

  邱正勳找人,絕對沒有好事。

  貝暖彎下腰,對小勺低聲快速地說,「小勺,你能不能幫姐姐一個忙?你還記得那幾個和姐姐在一起掛著A牌的哥哥嗎?他們在山上背石頭,去跟他們說,姐姐被人扣在這裡了,他們會給你很多很多報酬的。」

  那個穿制服的人已經擠過來了,站在台下,虛虛地用手指點點貝暖,又指了指身後,「邱爺讓你過去。」

  他口中的邱爺,應該就是邱正勳。

  貝暖再看一眼小勺,發現她小小的身形東鑽西鑽,已經擠出人堆,消失不見了。

  喪屍籠鬥已經鬥完,人群戀戀不捨地紛紛離開鐵籠,湧到其他地方繼續醉生夢死,只剩下賭場的人進鐵籠打掃一地狼藉。

  貝暖跟著那人回到邱正勳和邱霽面前。

  邱正勳坐在椅子上,卻如同站軍姿,肩背筆挺,表情冷漠厭煩。

  邱霽斜倚在他的座位裡,手肘支著扶手,懶洋洋沒個正形,長長的眼梢挑著,含笑望著貝暖。

  讓邱正勳先張嘴肯定沒好事。

  貝暖搶先說:「我籠鬥贏了,喪屍殺了,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不等邱正勳說話,邱霽就開口了,答得特別流利。

  他微笑了一下,「剛才籠鬥之前已經說好了,你殺完喪屍就自由了。邱爺向來說話算話,你贏了籠鬥,當然可以走。」

  這是先把話說滿,好讓邱正勳沒有反悔的餘地。

  邱正勳卻根本不吃那套。

  他皺了皺眉,「她剛才說她從來沒有用過槍,可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對著喪屍,還是頭一次開槍,怎麼可能那麼鎮定?我覺得很可疑。」

  貝暖忍不住了:可疑你的頭啊可疑。

  這個邱正勳,是硬掰了藉口,都要跟貝暖過不去。

  貝暖深深地懷疑,要不是有他弟弟邱霽一直在旁邊護著貝暖,邱正勳才不會這麼麻煩,跟一個勞工各種找彆扭。

  他大概會掏出槍,一槍就把貝暖斃了。

  邱正勳繼續說:「我要把她暫時押在山上的牢裡,好好查一查。」

  邱霽立刻反對,「為什麼去山上的牢裡?那地方是人能待的?她是偷偷溜到我賭場的倉庫裡被抓的,就算要押起來,也應該是押在我這兒比較合適吧?」

  邱正勳猶豫了片刻。

  貝暖總覺得,他好像是抬眼看了一眼站在邱霽身後的石叔,才點頭說:「好。」

  雖然贏了籠鬥,貝暖還是走不了。

  邱霽示意石叔把貝暖帶下去,「你去後面給她找個地方,讓她好好睡覺。」

  「等等,」貝暖說,從裝籌碼的袋子裡掏出一枚一百的籌碼,還給邱霽。

  邱霽笑了笑,把籌碼接過來,把小小的塑料圓牌在手指間轉了轉。

  他看了一眼她手裡沉甸甸的布袋子,問:「都借給你錢了,就沒有利息嗎?」

  貝暖又在布袋裡認真仔細地翻了翻,尋覓出一枚二十塊的籌碼,遞給他。

  「借這麼一小會兒,就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息,我是不是很大方?」

  邱霽接過那枚二十的小籌碼,哭笑不得,「是,是挺大方。」

  貝暖又把這一大袋籌碼遞給壯漢,「幫我都存起來吧。」

  石叔帶著貝暖離開籠鬥的岩洞,沒有去別處,而是重新回到賭場後面閒人免進的地方。

  就在關喪屍的房間對面,有一個裝著鐵柵門的房間。

  石叔把貝暖帶了進去。

  這個岩洞做成的「房間」貝暖剛過來時看到過,本來是個賭場放雜物用的倉庫,裡面堆滿了桌椅板凳等等各種東西。

  「你今晚安心在這兒睡一覺,要是邱爺調查完,你沒事,就會把你放了。」

  貝暖點點頭,走進去。

  外面走廊牆壁上掛著汽燈,汽燈的光透過鐵柵門照進來,這房間不是全黑的。

  貝暖走到最裡面,特意選了一塊背光的空地,動手挪開雜物。

  大概因為邱霽吩咐過,要「讓她好好睡覺」,石叔出去幫貝暖拿了條厚毯子,交給她,才鎖好門走了。

  這裡不見天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但是貝暖推算,折騰了這麼久,外面應該已經天黑了。

  陸行遲他們肯定早就發現貝暖不見了,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在賭場裡。

  不知道小勺能不能成功找到他們。

  那孩子看著那麼機靈,說不定可以。

  貝暖看了一眼那條毯子,扔到旁邊,開始兢兢業業地從空間裡往外掏東西。

  四週漸漸地安靜下來,連賭場那邊的喧囂都漸漸歸於沉寂,看來是打烊了。

  有人走過來,一路把外面走廊牆上掛著的汽燈熄掉,只留了最後一盞,燈光也被調小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這裡只剩下貝暖一個人。

  只有對面房間關著的喪屍,偶爾會呵呵幾聲,搖晃一下鐵籠的門,空洞的哐哐的響聲在走廊裡激起回音。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人影擋住了鐵柵門外的光線。

  他動了動門鎖,聲音很輕,好像生怕驚擾到誰。

  一點細微的聲響後,鐵柵門緩緩推開,一個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他在門口停了幾秒鐘,似乎是在適應裡面幽暗的光線。

  貝暖睡覺的地方藏在一個背光的角落,黑黑的一片,看不太清楚。

  那人藉著外面透進來的光線,走到貝暖睡覺的那塊空地前,蹲下身,伸手輕輕碰了碰緊緊裹著毯子的貝暖。

  貝暖毫無動靜。

  那人抽出了什麼東西,握在手上,忽然對著地上的貝暖,猛地捅過去。

  噗呲一聲。

  聲音好像不太對。

  手感似乎也不太對。

  那人愣了愣,又補了一刀。

  第二刀剛捅進去,他就意識到不好,抬起頭。

  空地旁邊高高堆起來的桌椅頂上,一個人站了起來。

  就算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也很亮,像頭潛伏著等待獵物自動上鉤的小獸。

  她正低頭認真地看著他,那雙澄淨的眼眸裡,現在全都是戲弄和嘲笑。

  五分鐘後。

  貝暖吭哧吭哧地往「房間」外拖人。

  跌跌撞撞,氣喘吁吁,狼狽得不行。

  實在是拖不動。

  貝暖想哭。

  貝暖一邊拖一邊低聲抱怨,「你是不是天天跑去吃人家小勺的霸王餐了?不止吃小勺的,還吃別人的吧?霸王餐吃那麼多,真的不考慮減減肥嗎?」

  石叔攤手攤腳地躺在地上。

  他仍舊穿著他的大花襯衫,一動都不動,閉著眼睛,只有進氣沒有出氣,並沒有站起來做個運動減減肥的意思。

  連著被三個煤氣罐砸過,確實不太動得了。

  外面的走廊上很安靜,根本沒有人,貝暖剛剛已經看過了。

  但是賭場門口有人在值班,貝暖出不去。

  石叔絕對不能這樣躺在這裡,他躺在這裡,邱正勳就更有藉口找她的麻煩了。

  再說他還沒死透呢,還剩一口氣。

  貝暖下手沒有太重。真把他砸扁的話,很難收場。

  貝暖有個完美計畫。

  石叔腰上掛著一大串鑰匙,貝暖剛剛就試過了,其中有一把可以開對面關喪屍的房間,還有喪屍籠子上掛著的鎖的鑰匙。

  她的計畫是,把石叔拖到對面關喪屍的房間,開一個喪屍籠子上的鎖。

  這邊的倉庫裡有根長竹竿,貝暖可以像籠鬥時一樣,遠遠地用長桿挑開籠門的鐵銷,放出來一隻喪屍。

  只要動作夠快,貝暖絕對來得及衝出房間,重新鎖好柵欄門。

  這樣喪屍的唯一目標就是還有一口氣的石叔。

  然後貝暖回到自己的倉庫,把鐵柵門重新鎖好,再把鑰匙拋進對面的鐵柵門裡。

  兩邊的鐵柵門正對著,這件事一點都不難,就算沒把鑰匙丟進去,用長竹竿捅過去就行了。

  一個密室謀殺現場就做好了。

  等喪屍把石叔亂啃一通,讓他加入喪屍們的快樂大家庭以後,這件事就完美解決。

  夢想無比美好,現實卻殘酷無情。

  第一步就實現得很艱難。

  這個人不知道天天吃什麼,死沉死沉的,拖他比砸他費勁多了。

  貝暖心想,有機會一定要收一個超市上貨的小推車到空間裡,下次砸人時再砸到這樣一個,就不愁了。

  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房間門口。

  鐵柵門有個框,像門檻一樣橫著,還挺高,很不容易過。

  貝暖換了個姿勢,改成用腋下夾著他的兩隻腳,氣喘吁吁地,像拉雪橇的小狗一樣,使勁拉著他努力往門外挪。

  心想:今天給杜若唱拉縴的號子,實在是太不吉利了,原來最後要拉縴的是自己。

  兄弟們快加把勁呦——嘿!呦!到了前面喝壺酒呦——嘿!呦!

  貝暖默默地在心裡給自己喊著號子,拉著沉重的石叔一步一步往前挪。

  正在努力,身後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

  「這麼累?要我幫忙嗎?」

  貝暖把石叔的腳一扔,坐到地上,直接罷工了。

  陸行遲彎彎嘴角,在她面前蹲下,「看來我又來晚了。」

  他不動聲色地上下掃視了一遍貝暖,大概是看見她毫髮無傷,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

  他伸手撥開她臉上亂跑的髮絲,「以後我要動作再快一點。否則你自己全都搞定了,還要我幹什麼呢?」

  「你沒有來晚,來得正好,發揮你作用的高光時刻到了。」

  貝暖指指石叔,「你快把他拉到對面餵喪屍吧,我實在是拖不動了。」

  陸行遲剛剛一過來,一眼看到地上躺著個人,不用問就知道,一定是有人不長眼想欺負貝暖,又被她收拾了。

  走近一點才發現,躺著的居然是個熟人,是早晨在集市上見過的石叔。

  陸行遲看一眼對面的鐵柵門裡呵呵亂叫的喪屍,問貝暖:「為什麼要費這種勁?我們一刀解決他,直接走不就行了。」

  直接走?

  貝暖有點猶豫。

  有陸行遲在,確實可以直接出去。

  可是這樣的話,等於擺明了石叔是她下手殺的,這個島就沒法再待下去了,只能離開。

  貝暖問陸行遲:「你找到那個標誌的線索了沒有?」

  陸行遲搖搖頭,「我到處都找了一遍,沒在其他地方發現那個標誌,昨晚帶咱們上島的那幾個人,今天也不在島上,據說又出去了,要明天才能回來。」

  現在走,就等於放棄了唯一的線索,十分可惜。

  「我們還是把他餵喪屍吧。」貝暖踢踢石叔,「可以再多留兩天。」

  陸行遲猶豫了。

  多留兩天,就意味著貝暖現在還不能走,還要保持現狀,繼續關在這個危險的地方。

  「來,幫我。」貝暖已經決定了,站了起來,過去用鑰匙打開關喪屍的房間的門,回來重新動手去拖石叔。

  「我來。」

  陸行遲輕輕鬆鬆地一拎石叔的衣領,就把他拖走,丟進關喪屍的房間裡。

  滿屋子喪屍看見活人,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瞬間激動了起來。

  杜若說得對,它們看起來確實都相當地餓。

  喪屍撞門的動靜讓石叔睜開了眼睛。

  他努力辨認了一會兒,認出了冷漠地站在那裡的陸行遲,還有手裡一圈一圈逍遙地轉著他的鑰匙的貝暖。

  再費勁地轉轉脖子,看見了旁邊的喪屍籠。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哪裡,貝暖拿著鑰匙,正打算做什麼,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無奈被貝暖砸得太狠,動不了。

  貝暖看見他醒了,蹲下來,問他:「是邱正勳讓你來的?」

  石叔努力發出聲音,「是邱爺讓我來的……不是我自己想來的……」

  「他為什麼一直跟我過不去?」貝暖想了想,「是因為我今天發現有個喪屍籠沒鎖,對不對?」

  石叔掙扎艱難地吐字:「是,可是這些事都是邱爺讓我幹的……和我無關,你們饒了我吧……」

  貝暖挑挑眉。

  他剛剛那兩刀捅得太狠,一點也沒想過要饒了貝暖。

  貝暖把手裡的那串鑰匙重新掛回他腰上。

  石叔看見貝暖把喪屍籠的鑰匙掛回去了,鬆了口氣。

  緊接著就看見陸行遲走到一個喪屍籠旁邊,用手輕輕碰了一下籠門上的鎖。

  鎖頭直接落地。

  陸行遲開喪屍籠,根本不需要鑰匙。

  石叔驚恐地睜大眼睛,嚇得嘴巴裡發出呵呵的聲音,還沒被咬,就已經找到了當喪屍的感覺。

  陸行遲和貝暖一起退出房間,把手搭在門把手上一轉,就把鐵柵門重新鎖好了。

  房間裡現在只剩石叔一個活人。

  喪屍籠門上的鐵銷如同有人抓住一樣,自動輕巧地轉開了,籠門吱嘎一聲打開,喪屍吼叫著,朝地上的石叔撲過去。

  兩個人都沒興趣看喪屍啃人。

  陸行遲對前因後果並不清楚,二話不說,先動手幫她把石叔處理好了,這時才問貝暖,「你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了?」

  怎麼會到這來了?

  當然是被聖母之心任務誘拐過來的啊。

  但是不能這麼答。

  貝暖沒回答,搶著先問他:「是小勺告訴你們我在這裡的嗎?」

  陸行遲答道:「是。杜若發現你不見了,正在滿島到處找你,撞上了我。小勺說你讓她上山找人,她在山上沒找到,轉了一大圈,才遇到我們。」

  貝暖問:「那你們給她報酬了沒有?我答應要給她報酬。」

  她關注的點向來都很清奇。

  陸行遲有點無奈,耐著性子回答:「給了,杜若把他今天背石頭賺到的錢全都給她了,杜若說,貝暖比烤雀重要。」

  「杜若真好。不過他肯定有烤雀吃,」貝暖得意洋洋,「我今天進鬥籠殺喪屍,還在我自己身上押了一注,賺了好多好多錢!」

  陸行遲深深地皺起眉頭,「進鬥籠?殺喪屍?」

  而且還學會下注賭錢了??

  貝暖還挺興奮,「和喪屍一起關在籠子裡,只有兩顆子彈,可刺激可好玩了!」

  陸行遲:「……」

  「還有更刺激的,他們把我關在這兒,剛剛睡覺的時候,那個石叔又想過來捅我幾刀,結果被我用煤氣罐KO。」

  她的思路天馬行空,話說得漫無邊際,陸行遲只得把她抓回來,直接問重點。

  「石叔為什麼想殺你?他說的『邱爺』又是怎麼回事?」

  貝暖對他燦爛一笑,「他們是想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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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0 18:22: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乖乖睡覺

  「殺人滅口?」

  「嗯。」貝暖點頭,「我今天背石頭的時候,聽到他們都在議論,說島上有個挺好玩的賭場。」

  今天亂跑,遇到了大麻煩,貝暖努力給自己辯解。

  「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賭場是什麼樣呢,就想偷偷溜進來長長見識。你在的話,肯定不讓我來玩,對不對?」

  陸行遲:「……」

  貝暖接著說:「結果被我碰巧撞到一件事。」

  貝暖把悄悄溜進賭場後面,發現藏著個喪屍之家,助人為樂把喪屍籠門鎖好,結果悲催地被邱正勳兄弟逮了個正著,揪出來,差點被扔進湖裡,最後被迫玩了一次籠鬥的事,統統說了一遍。

  陸行遲太厲害,貝暖只敢說開頭的幾句謊話,後面全都詳詳細細,力求完美再現事發現場,真得不能再真。

  陸行遲的臉色冷了下來。

  他一字一頓,「邱,正,勳?」

  貝暖連忙跟兔媽媽告狀,「對,就是那個邱正勳,一心跟我過不去。我覺得要不是他弟弟一直在幫我,他早就動手把我殺了。」

  「殺人滅口。」

  陸行遲又說了一遍,不過這次是個肯定句。

  「沒錯。」貝暖笑了,「看起來,是他想做一個圈套害他弟弟,結果陰錯陽差的,剛好被我撞上了,攪了局。」

  貝暖早就想通了。

  貝暖來餵喪屍牛肉乾的時候,有一個放在最外面的喪屍籠沒有鎖。

  不止沒鎖,連鐵銷都是半開著的,而且現在想想,開的角度十分刻意。

  只要喪屍看見了人,興奮起來,就會抓住裡面的鐵絲網,拚命搖晃籠門。

  籠門晃得厲害了,鐵銷就會打開。

  到時候籠門一開,誰站得近誰就會倒霉。

  然後邱正勳兄弟倆就來了。

  世界上沒有那麼巧的事,一件事太巧了,九成九就是有人故意的。

  貝暖開始時,一直以為這件事是邱霽幹的。

  邱霽看起來比他哥的嫌疑要大得多。

  畢竟賭場是邱霽的地盤,喪屍也是他要人抓上島的,管喪屍的石叔還是他手下的人。

  當時聽他們說話,似乎也是他想帶他哥過來看喪屍。

  書裡說過,兄弟倆同父異母,匪幫裡也分幫結派,雖然邱正勳現在管著這個島,暗地裡支援邱霽的人,卻也不在少數。

  只要籠門一開,喪屍一口咬了他哥,這個島就落到了邱霽的手裡。

  可是剛剛一個人關在倉庫裡時,貝暖在腦中把當時的場景重新回憶了一遍又一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從始至終,邱正勳都遠遠地站在門口,根本就沒靠近過喪屍籠。

  倒是邱霽,因為跟石叔一直在討論新抓來的幾隻喪屍,親自走到了喪屍籠前面。

  而且貝暖現在再想想,覺得當時石叔帶邱霽上前看喪屍時,一直落後他幾步,神情很緊張。

  這個石叔,十有八九,應該是邱正勳安插在邱霽身邊的人。

  後來籠鬥結束後,邱正勳給石叔打眼色,石叔晚上悄悄進來殺貝暖時,這件事基本就是板上釘釘了。

  這樣整件事都說得通了。

  邱正勳指使管喪屍的石叔在鐵籠上動了手腳,準備放出喪屍,害死他弟弟。

  所以在原書中,小隊上島以後,邱霽死了。

  可惜這次他們運氣不太好,撞上了貝暖,劇情徹底崩掉。

  貝暖發現喪屍籠的鐵銷沒銷好,順手把它插上了。

  結果就是,邱正勳的如意算盤全部落了空。

  邱正勳發現籠門的鐵銷是銷好的,喪屍怎麼努力都出不來,又看到喪屍們都朝一個方向使勁,就猜到有人進來過,破壞了他的整個計畫。

  等貝暖出來時,就想方設法,很想宰了她。

  出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根本不想留一個知道籠門曾經動過手腳的活口。

  可惜堂堂邱爺,今天想方設法,無論如何都殺不了一個小姑娘,十分可憐。

  陸行遲也已經把整件事想通了,臉色鐵青。

  「好,我們暫時不走,你先留在這裡。」他說。

  他竟然這麼痛快地就答應了,大大出乎貝暖的意料。

  貝暖抬頭研究了一會兒陸行遲不善的臉色,幸災樂禍地想:那個叫邱正勳的,不管你是什麼爺,手下管著多少人,估計你馬上就要倒霉了。

  陸行遲伸手攬住貝暖,把她送回剛剛關她的那間倉庫。

  「進去睡覺吧,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還打算玩出什麼花樣。」

  他跟著貝暖一起進來,手指微動,門鎖嗒地一聲鎖上了。

  貝暖忽然意識到,他也打算留下。

  貝暖有點結巴,「你……你不走嗎?不用回去跟杜若他們打聲招呼?」

  「不用,我讓他們留在昨晚宿營的地方,不要亂走,等著我們。有江斐在,他們又掛著A牌,沒什麼事。」

  陸行遲走到貝暖睡覺的地方,拉過那條毯子,在地上鋪平,大大方方地盤膝坐下。

  他把一隻手肘撐在腿上,支著頭,偏頭研究貝暖。

  走廊裡的光透過鐵柵門透進來,卻照不到這個角落。

  貝暖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看到,黑暗中,他的眼尾微微眯著,目光比平時柔和,落在貝暖身上不動。

  這讓貝暖有點心慌。

  「你臉紅什麼?」他忽然問。

  貝暖手足無措地站在他對面,反駁,「我哪有?」

  黑成這樣都能看出臉紅,要不要這麼厲害?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向貝暖伸出一隻手。

  就算看不太清,貝暖也知道,那隻手溫暖有力,手指修長漂亮,指甲整齊,絕對是手控的最愛。

  貝暖把雙手背在身後,忍住不去碰。

  他看貝暖不動,放低聲音,聲音溫柔又有磁性,好像在像謝沅清那樣誘惑人,「過來。你不睏麼?我陪你睡。」

  貝暖:?

  我陪你睡?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把剛剛那句聽起來特別曖昧的話拆開來,說得慢一點,「我是說,我陪你,你睡。」

  貝暖趕緊拒絕,「不用,我今天特別興奮,一點都不睏。」

  陸行遲彎了彎嘴角,「那也過來,你陪我睡,」頓一頓,再拆開句子,「你陪我,我睡。」

  貝暖無語,「咱們兩個就……誰也別睡了吧?」

  他一直睡來睡去的,聽著怪怪的。

  陸行遲微微點了點頭,「好,我們不睡。那不睡的話,我們兩個做點什麼?」

  貝暖:「……」

  這個話題怎麼都繞不出去了。

  陸行遲沒法說動她,乾脆探身向前,拉住她的胳膊輕輕一扯。

  貝暖就像一隻被貓爪子勾住的鳥一樣,跌跌撞撞地撲進他懷裡。

  「你站那麼遠幹什麼?」

  陸行遲把她抱住,擁進懷裡,戀戀不捨地溫存了片刻,才放開。

  他像大動物對付家裡的小動物一樣,把她輕鬆地一翻,就幫她調了個姿勢,讓她躺在毯子上,頭枕在他懷裡。

  「睡吧。上次在九監,我們兩個不是也單獨在一起過了一夜麼?」

  他說得對。

  可是上次在九監時,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和現在還不太一樣,比現在生疏,也沒這麼……曖昧。

  「我記得那天晚上,有我陪著,你好像睡得很香。」陸行遲笑了一下,「我聽見你才躺下一分鐘,就開始打呼嚕了。」

  哈?

  打呼嚕?

  貝暖瞬間崩潰了,「我那天晚上打呼嚕了?真的?」

  陸行遲低頭看了一眼她羞憤欲死的表情,解釋,「只有一點點,很輕,再說你那天忙了一整天,實在太累了,睡覺的姿勢不好,會打呼嚕很正常。」

  貝暖心裡還是有點過不去,「那平時呢?平時你也經常睡得離我不太遠,我沒有打過呼嚕吧?沒有吧?」

  陸行遲堅決地搖搖頭,「沒有。從來沒聽到過。」

  貝暖總算放心了一點。

  陸行遲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髮,「不用放在心上,你打呼嚕也很可愛,好像一隻小貓。」

  貝暖不好意思了。

  「其實我有枕頭,也有被子和睡袋,我們不用這樣睡覺。」

  貝暖掙扎著想從他的懷抱裡出來,無奈被他的胳膊箍著,力氣和他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陸行遲拒絕,「萬一有人進來,還要收,太麻煩了。」

  貝暖繼續像蟲子一樣在他懷裡扭,妄圖扭出他的箝制,「那也不用這樣,又不冷。」

  陸行遲的眉毛沉下來,「乖乖睡覺,不要亂動。」

  他的聲音中全是警告的意味。

  「你再亂動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現在就想實現我的第二個願望。」

  貝暖的臉瞬間發燒,放棄了掙扎。

  陸行遲卻忽然放開箍住貝暖的手,說:「算了,你還是亂動吧,我們現在就來,好不好?」

  貝暖立刻乖了,沒有他的限制,也一動都不動,火速閉上眼睛。

  被他這樣抱著躺著,枕著他的腿,頸後一陣陣傳來他腿上的溫度,還挺舒服。

  他好像低聲笑了笑,又說了句什麼,睏意如山一般沉重地壓了上來,貝暖已經聽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

  貝暖猛地驚醒,發現自己仍然躺在陸行遲懷裡。

  他睜著眼睛,是醒著的,正在聽外面的聲音。

  外面好像來了不少人。

  走廊的燈光透過鐵柵門照進來,時亮時暗,一閃一閃的,能看出外面人影晃動。

  貝暖呼地坐起來。

  「快快快,你快點藏起來。」貝暖壓低聲音說,有點著急。

  「你急什麼?」陸行遲語氣輕鬆,「他們已經來了半天了,有人發現了對面跑出來的喪屍,正在想辦法處理。不過他們還暫時沒想起你在這裡。」

  他悠閒自若,一點都不著急。

  出籠的喪屍和石叔都鎖在對面門裡,鑰匙卻在石叔身上,他們要去找備用鑰匙才能開門。

  石叔在賭場的地位應該不低,就算變成喪屍,應該也沒人敢直接射殺他。

  出了這種事,應該會先去通知邱霽。

  「我覺得他們一會兒就要過來了,你快點藏起來啊!」貝暖著急。

  陸行遲笑出聲,端詳著她急得不行的小臉,忽然說:「親我,親我我就藏起來。」

  貝暖:「……」

  都什麼時候了,他滿腦子還都是這個。

  外面越來越吵,亂成一團。

  陸行遲安然地坐著,紋絲不動。

  大boss突然任性起來,誰都沒辦法。

  貝暖無奈,只得跟他討價還價,「親你可以,可這算是你的第二個願望嗎?」

  「好,算。放你一馬。」陸行遲說,又補充,「不過,要主動親我,不夠主動不算。」

  「要怎麼主動?」貝暖躊躇。

  陸行遲聲音的低啞起來,「我每次是怎麼對你主動的,你就怎麼對我主動。」

  外面又是一陣嘈雜的聲音,光影繚亂,貝暖好像聽到了邱霽的聲音,他帶著人過來了。

  貝暖把心一橫,上前抱上他的脖子,湊上他的嘴唇。

  陸行遲滯了一下,好像連呼吸都不太穩了。

  他一點都沒讓她為難,自己主動乖順地張開一點嘴巴。

  鐵柵門外腳步紛亂,人聲喧囂,在門裡,避過他們視線的角落,兩個人卻做著和環境完全不協調的事。

  好像在偷情。

  外面的人隨時會進來,貝暖的心跳得飛快。

  也不知道是因為危險,還是因為這個吻。

  他和以往一樣,清新、溫暖、嘴唇很柔軟,今天還少了點進攻性,多了點馴服。

  只是她比他矮,實在太不方便了。

  貝暖不太搆得著他,別彆扭扭的,心裡有點焦躁,腦中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霸總金句:你自己點的火,你自己滅。

  貝暖乾脆跪起來,跨過他的腿,用力按住他的後腦,低頭向他壓下去。

  就像他每次做的那樣。

  好像因為她的新姿勢,陸行遲輕輕笑了一聲,抬手勾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撐到身後,保持兩個人的平衡。

  他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一副馴良順服的姿態,稍微向後仰著頭,下頜抬著,露出喉結的線條,睫毛半垂著,修長的眼尾氤氳著一片煙水迷濛。

  那是黑暗也遮掩不住的絕色無雙。

  他絲毫都不主動,任她肆意施為。

  卻在她殺伐的尾韻中,流露出一點糾纏和眷戀,讓她在想退開的時候,又起了新一輪的搶掠的心。

  恍惚中,貝暖好像聽到兩聲槍響。

  槍聲卻無比遙遠,彷彿與兩個人完全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貝暖忽然感覺到了他主動的回吻,他眷戀地吻了她片刻,才低聲含糊地說:「他們要進來了。」

  聲音依舊溫存。

  貝暖猛然驚醒,放開他。

  一陣鑰匙串嘩啦啦的聲響,已經有人在用鑰匙開門了。

  剛才那個慵懶被動、予取予求的人不見了,陸行遲的動作如同一隻大貓,安靜而敏捷,起身迅速地消失在亂堆的家具雜物後。

  門吱呀一聲打開。

  外面的人開門後,第一眼就看見,黑暗的角落裡,貝暖裹著毯子從地上爬起來。

  她的聲音迷迷糊糊的,「怎麼了?外面真吵。」

  倉庫進來了不少人,為首的是邱霽。

  他來很正常,畢竟他是賭場老闆。可是邱正勳居然也來了。不過是一件賭場員工被喪屍咬的小事,居然能勞動到邱爺的大駕。

  邱正勳板著臉,臉色十分不好看。

  他心知肚明,石叔是來殺貝暖的時候出事的,這件事和貝暖絕對脫不開關係。

  可是當著邱霽的面,這話只能吞到肚子裡,沒法說出來。

  他的臉色越精彩,貝暖就越開心。

  邱正勳皺著眉頭,盯著貝暖,「我覺得,說不定就和她有關。把她扔進湖裡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邱霽立刻反對,「哥,她就關在這邊,門全鎖著,連鑰匙都在石叔自己身上掛著,備用鑰匙還在我那裡放著,這件事怎麼可能跟她有關係呢?她又不是神仙。」

  這幾句話合情合理,沒法反駁。

  邱正勳轉向弟弟,「我知道你覺得她漂亮,捨不得,可是漂亮姑娘要多少有多少,你喜歡這種型的,我讓人出去幫你多找幾個回來。」

  邱正勳再掃視一眼貝暖,「這個不行。從第一眼看見她起,我就覺得別看她長成那樣,其實就是個禍害。」

  貝暖在心中暗暗地比了個讚:不愧是邱爺,真有眼光。

  邱霽沒有搭這茬,只正色問邱正勳:「哥,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她?」

  他也看出邱正勳一定要殺她的心了。

  邱正勳和他弟弟對視了半天。

  邱正勳終於說:「籠鬥這幾天不是又加了一種新玩法麼?她要是能過三次,我就相信,連老天爺都不想讓她死。」

  貝暖嚇了一跳。

  昨天都殺過一次喪屍了,還殺?

  顯擺你家喪屍多,殺不完??

  再說這個什麼新玩法,一聽就知道不是好事,難不成是用嘴巴跟喪屍兄弟對咬?

  邱霽的臉色也變了,「那種玩法,一般人能過一次就不錯了,哥你說要過三次?」

  他正說著,他們身後開著的鐵柵門突然微微一動,門軸發出輕輕的「吱嘎」一聲響。

  這是岩洞裡,根本沒有風,再說就算有風,也吹不動那麼重的鐵柵門。

  所有人都看了門一眼,誰都沒看出所以然來,也都沒太當回事。

  貝暖卻明白了。

  陸大boss好像在用門說話。

  他說:「怕什麼?」

  貝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開口問:「你們說話算話,我要是能連過三次,你們就放我出去?」

  邱霽怔了一下,勸貝暖,「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因為這次,可不是把槍端穩就能贏,沒有那麼簡單,你的對手其實不是喪屍,是人,人比喪屍可怕多了。」

  有陸行遲在,別說是人,鬼都不怕。

  貝暖堅決地說:「沒關係,我想試一試。」

  連邱正勳都又看了貝暖一眼,痛快地拍板,「行,只要你連過三次,我就放了你。」

  一看他的表情,貝暖就知道,他覺得她這次必死無疑。

  貝暖心想:呵呵。死的還不一定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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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0 18:23: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大boss鎮場

  以邱正勳的脾性,就算貝暖籠鬥又贏了,他也絕對不會放人。

  不過既然大boss說要去,那就去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貝暖跟著他們出了倉庫。

  原來被陸行遲抱著,酣然一覺,已經又是新的一天了。

  外面的賭場已經開門了,重新熱鬧了起來。

  賭場的後廚又開始工作了,走廊裡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忙著幹自己的活,石叔被喪屍咬的事只激起一點小小的水花,就消失不見了。

  無數人湧進賭場,這裡看起來和昨晚一樣。

  仍舊不見天日、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如同一場昏天黑地的末日狂歡。

  鬥籠前人頭攢動。

  邱霽看一眼他哥,「哥,你那麼多事,不去忙嗎?」

  邱正勳在他舒服的座位上坐下,「我要親眼看完籠鬥再走。」

  貝暖心想,幫你翻譯一下,就是我要親眼看完貝暖被喪屍啃完再走。

  他一個邱爺,今天算是和她槓上了。

  「所以你們籠鬥的新方法是什麼?」貝暖問邱霽。

  邱霽耐心地給她解釋了一遍。

  新的玩法,是鬥籠正中間加一道鐵柵欄,把籠子分隔成左右兩邊,每邊各有一個人,同時分別和喪屍籠鬥。

  籠鬥本身沒什麼區別,區別在籠鬥之前。

  籠鬥前,兩個準備參加籠鬥的人,每人都會被分到兩張牌。

  一張牌上畫著人,一張牌上畫著狼。

  子彈一共只有兩顆,兩個人要通過出牌,來分配這兩顆子彈。

  人牌和狼牌想出哪張都可以,但是出牌不同,子彈的分配方法就不一樣。

  如果兩個人都出了人牌,子彈就會一人分一顆,兩個人各自都可以用這顆子彈去殺自己籠子裡的喪屍。

  如果一個人出了人牌,另一個人卻出了狼牌,兩顆子彈就全歸出狼牌的人所有,另一個人只能空著槍面對喪屍。

  但是如果兩個人一起出了狼牌,兩顆子彈就會都被賭場收走,兩個人一起沒有子彈,一起活不成。

  「這種玩法,我們已經玩了好幾天了,多數人都在騙人。」

  邱霽對貝暖說,眼神裡都是憂慮。

  「他們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一定會出人牌,騙對方也出人牌,其實心裡想的卻是出狼牌,好把兩顆子彈都騙到手。」

  普通人殺喪屍,一顆子彈確實不一定有把握。

  最有利的戰術,就是騙對方出人牌,自己出狼牌,拿到兩顆子彈。

  問題是,當兩個人都這麼想的時候,結果就非常可怕。

  兩個人一起出狼牌,一起沒有子彈,一起完蛋。

  邱霽說:「新玩法獎金很豐厚,很多人都願意來冒險試試。這兩天已經有好幾對,一起出狼牌,一起死在喪屍嘴裡了。」

  「還有人信了對方的鬼話,出了人牌,結果子彈全被對方拿走。」

  邱霽說得對,這場籠鬥,要鬥的不是喪屍,是人。

  這是一場心理戰,人比喪屍可怕得多了。

  賭場裡的人越來越多,無數人聚集在籠鬥的鐵籠前,等著看今天的精彩節目。

  貝暖在人群中,忽然看見陸行遲了。

  他走到賭場一邊人少的地方,雙臂抱胸,靠牆站著,看向貝暖這邊,對貝暖微微一笑。

  他從倉庫裡出來了。

  有他在,什麼人牌狼牌神牌鬼牌,把牌出出花來貝暖都不害怕。

  大boss就位鎮場了,貝暖開心起來,興致勃勃地問:「規則我都懂了,那咱們趕緊開始吧?」

  邱霽:???

  邱正勳:???

  又等了一陣,賭場的人多了不少,籠鬥這次是真的要開始了。

  昨晚的壯漢到這邊來,看見貝暖,怔了怔。

  貝暖愉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又是我!」

  壯漢偷瞄了一眼邱正勳,不敢說話,直接帶走貝暖。

  走出一段距離,壯漢才抓緊時間低聲對貝暖說:「今天的玩法不一樣,他們都會騙你出人牌,拿走你的子彈,你可千萬別上當。」

  貝暖虛心求教,「可是我也出狼牌的話,兩張狼牌碰到一起,子彈不是也會被你們收走嗎?」

  壯漢撓撓頭。

  兩個人一起到了台上。

  台下有不少人已經認出貝暖來了,都在竊竊私語。

  「這就是昨晚籠鬥贏了的那個小姑娘吧?」

  「沒錯,就是那個,掛著F牌的!」

  「她怎麼又來了?昨天不是賺了不少了嗎?」

  「她昨天運氣好,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不是說今天上午是新玩法嗎?新玩法經常死人。」

  貝暖站在熟悉的台上,等壯漢照例讀完她的基本情況,就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被從外面帶了進來。

  這應該就是貝暖第一輪的對手。

  年輕人看著像是個標準宅男,面有菜色,臉上是明顯的緊張。

  他上台階時慌慌張張的,不知在看哪,一腳絆在台階上差點趴下去,引得下面的觀眾一陣哄笑。

  他走完台階,才看見等在台上的貝暖,看清貝暖的那張小臉時,明顯地傻了一下。

  大概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對手會是這樣一個女孩。

  與此同時,壯漢對著小本子正在讀,「現在上來的是個C牌,擊殺喪屍次數零,要下注的抓緊時間啊!」

  貝暖好奇,悄悄問壯漢,「今天有人押我贏嗎?」

  今天負責投注的服務生有三四個,分散在人群裡,比昨天多,貝暖看不出來那個是負責押她贏的。

  壯漢指指其中一個服務生,「去她那邊的,都是押你贏的。」

  今天居然真的有小貓三兩隻,跑去押貝暖贏。

  大概是昨天貝暖贏過一場籠鬥,讓人看在高賠率的份上,想冒險賭一賭。

  壯漢等下面的人亂哄哄地下好注,才拿上來四張牌,分給貝暖兩張,年輕人兩張。

  貝暖看了一眼,兩張牌背面一樣,正面卻一張印著一個面容祥和的人,一張印著一頭呲牙咧嘴的狼。

  壯漢告訴他倆:「你們兩個有三分鐘的時間,決定要出哪張牌,三分鐘內可以互相交流,時間一到,就要出牌。」

  「你會出人牌嗎?」貝暖劈頭就問年輕人。

  年輕人躲躲閃閃的,半低著頭,不敢看貝暖的眼睛,囁喏著說:「我肯定出人牌。」

  貝暖對他笑笑,「我也肯定會出人牌,這樣我們兩個就可以一人拿到一顆子彈。」

  年輕人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貝暖一眼。

  她眼神清澈,面龐純潔無辜得不像人類,望向他的目光平和而真誠。

  年輕人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樣一雙眼睛,那是只有天使才會有的眼神。

  「你不用怕,我們兩個都會活下來的。」她說。

  在她溫和的語調中,年輕人忽然鎮定了下來。

  他只是個普通勞工,算不上是個好人,也絕對不是個壞人,為了賺錢才加入賭局,原本上台前一直都在搖擺不定。

  想出人牌,又顧慮重重,唯恐對方是個騙子,把子彈騙走。

  想搏一搏,出張狼牌,又怕對方想的一樣,也出一張狼牌,兩個人就會一起死。

  可是貝暖的眼神,是毋庸置疑的純淨、聖潔,看向他時,還帶著十足的信任。

  在她的目光的注視下,年輕人拿定主意了。

  把所有的陰謀猜忌都拋在腦後,事情忽然變得非常簡單。

  「時間到,選好你們的牌,放在桌面上。」壯漢說。

  貝暖不動聲色地再看年輕人一眼,抽出一張牌,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也把自己的牌扣在桌面上。

  壯漢說:「翻牌。」

  兩個人各自把自己的牌翻開。

  兩張人牌。

  公平合理,一人一顆子彈。

  下面的觀眾一陣騷動,不少人發出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貝暖那張臉實在太過美好,很多人都在不由自主地擔心,唯恐她被人騙走子彈。

  翻開牌的一瞬間,年輕人的心也幾乎提到嗓子眼,看清貝暖真的出了張人牌,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貝暖對他綻開笑容。

  從他剛剛一上台,看到貝暖怔了一下的時刻起,貝暖就有把握,一定能說服他出一張人牌。

  兩張人牌是最好的結果。

  兩個人的槍裡各壓了一顆子彈,走進被分割成兩半的鬥籠。

  貝暖再看一眼陸行遲那邊。

  他靠牆站著,眉心微蹙,正在眼都不眨地看著貝暖。

  他襯衣的衣領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顆扣子,露出一點漂亮的鎖骨,大概是剛剛親吻的時候不小心拉開的。

  貝暖連忙把心猿意馬亂跑的心思拉回來,攥了攥手裡的槍。

  有他在,貝暖絲毫都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唯一的想法就是,這槍一定要開得漂亮,千萬不要在他面前丟臉。

  兩個喪屍籠被抬上來了,分別放進兩邊的鬥籠裡。

  貝暖找好位置,對著籠門穩穩地舉起槍。

  槍架子今天一點都不緊張,比昨天還像槍架子。

  籠門打開,這次貝暖有經驗了,比昨天更有把握,不等喪屍跑得太近,就開槍了。

  一槍命中,依然準準地正中眉心。

  貝暖開完槍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頭去找陸行遲。

  陸行遲還在原位站著,遙遙地凝視著她,看見她看過來,抱在胸前的手對她比了個大拇指。

  陸大boss親自認證的這個大拇指,比昨天贏的一萬多塊還讓貝暖高興。

  貝暖這才想起來看看隔壁鬥籠。

  年輕人也已經開過槍了,雖然打得有點偏,但是有驚無險,也把喪屍搞定了。

  他興高采烈地出了鬥籠,激動地從壯漢手裡接過裝獎金籌碼的袋子,下台走了。

  貝暖心想,你走了,我還得繼續。

  貝暖連台都沒下。

  下面的觀眾們終於意識到這女孩還要再參加下一場,議論聲嗡嗡地響起來,越來越大。

  「這個小姑娘是被逼著籠鬥的吧?」

  「昨天今天都贏了兩場了,還不讓她走,是有人想看她被喪屍吃了嗎?」

  貝暖心想,你們真聰明,猜對了。

  這一次,賭貝暖贏的人明顯地變多了。

  另一個對手還沒上場,貝暖這邊,就已經有人開始下注,被冷落了半天的服務生周圍圍起人牆來。

  貝暖的對手終於被人從場外帶進來了。

  竟然是個熟人。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晃著走上台,身上穿著件白背心,露出滿紋著青色圖案的兩條大花臂。

  就是當初離開S市,遇到村民堵路時,豪邁地甩出兩百塊的花臂大哥。

  他一眼看見貝暖,也立刻把貝暖認出來了,嚇了一跳,「是你?小姑娘,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他上下打量一遍貝暖,滿臉都是不贊同,「你小姑娘家家的,怎麼想出來要過來籠鬥?」

  看見熟人,貝暖忍不住壓低聲音,偷偷說實話:「我是被人逼的。」

  花臂大哥的眉頭深深地擰起來。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壯漢已經大聲宣佈,「現在來的這位是B級,擊殺次數,據他自己說已經記不清了。大家趕緊下注。」

  一個膀大腰圓殺喪屍無數的B級和一個又小又弱的F級同台,效果驚人,下面一片喧嘩,押B級贏的那邊瞬間擠滿了人。

  貝暖認真地觀察花臂大哥。

  末世已經這麼久了,在喪屍堆裡走了這麼遠的路,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和當初一樣,不改初心。

  壯漢把牌分給他倆。

  只有三分鐘的時間可以交談。

  花臂大哥接過牌就說:「不然我出狼牌,你出人牌,我拿兩顆子彈,幫你打掉喪屍?」

  貝暖沒回答,不動聲色地凝視著他。

  花臂大哥又回頭看了一眼鬥籠,自己先搖搖頭,否定了這個主意,「不行,地方太小,喪屍太快,我一個人來不及打兩邊。」

  他憂心忡忡地問貝暖,「你會用槍嗎?」

  貝暖點點頭,「我已經用槍殺了兩隻了。」

  「好。」花臂大哥說,「你出狼牌,我出人牌,兩顆子彈都給你。」

  貝暖:?

  「看我幹什麼?不用看我。」

  花臂大哥豪邁地攥起結實的拳頭,秀給貝暖看。

  「我用拳頭殺過好幾隻喪屍了,認準腦袋狠揍就行,一點問題都沒有。」

  用拳頭打,確實也許行,可是肯定要冒感染的風險。

  「你放心出狼牌吧。我的拳頭一點都不比槍差,槍還不一定能打到,拳頭一揍一個準。」花臂大哥說。

  三分鐘時間到,壯漢讓兩人放牌。

  貝暖再看一遍花臂大哥的眼睛,努力像陸行遲那樣,分辨一個人的真心。

  她抽出一張,倒扣在桌面上。

  壯漢宣佈:「翻牌。」

  又是兩張人牌。

  花臂大哥對貝暖皺皺眉頭,剛想說點什麼,貝暖就對他燦爛地笑了,「我只要一顆子彈就行。」

  兩個人走進鬥籠。

  喪屍籠抬進來後,貝暖照例擺出槍架子的姿勢,忍不住用餘光看看花臂大哥那邊。

  大哥真的很猛。

  他根本不像貝暖那樣,站得那麼遠,而是拎著槍走到喪屍籠前,準備按照規則,只等喪屍一出籠門,直接就來一槍。

  籠門打開,兩聲槍響。

  兩邊一樣的乾脆俐落,速戰速決。

  兩人出籠領了獎金袋,花臂大哥發現貝暖並沒有走的意思,低聲問:「你怎麼不走?」

  貝暖如實告訴他,「我走不了,還有一場。」

  「還有一場?」花臂大哥有點納悶,不過還是說,「我在下面等你,結束後我有話跟你說。你自己小心。」

  第二場,貝暖又平安地贏了。

  下面的觀眾已經瘋了。

  一個掛著F牌的小姑娘,竟然又連著贏了兩場籠鬥,島上從來都沒發生過這麼神奇的事。

  然而她還是絲毫沒有下台的意思。

  台下已經有人直接問貝暖:「你為什麼不走?是有人逼著你非要籠鬥嗎?」

  貝暖沒有說話。

  她咬住嘴唇,背著雙手,可憐巴巴地站在台上,雖然沒說話,那表情已經把什麼都說了。

  人群徹底憤怒了。

  這個連贏兩場卻還走不了的女孩,激起了所有人的保護欲,台下的人齊聲吼著:

  「放了她!」

  「放了她!」

  「放了她!」

  貝暖瞥了一眼對面座位上的邱正勳。

  邱爺筆直地坐著,臉色十分精彩,大概是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狀況。

  台下怒吼的觀眾不止有勞工,還有他們匪幫的人,所有人吼的是一模一樣的這三個字。

  台下吼聲如潮,壯漢努力控場,一邊讓服務生走進人群下注,一邊去帶第三個人上來。

  這次再下注,一大群人全都蜂擁到押貝暖贏的服務生那裡,擠成一團。

  每個人都在押貝暖贏。

  有的人是真的覺得,這個不同尋常的掛F牌的小姑娘會再贏一次,有的人雖然不覺得她會贏,卻用押她贏來表示對她的支援。

  押貝暖輸的那邊已經沒什麼人了。

  第三個人也被帶上來了。

  貝暖看了他一眼,憑自己多年撒謊騙人的豐富經驗,就心知肚明——

  這絕對是個騙子。

  這是一個大概四十多歲五十不到的男人,穿著一件灰撲撲的夾克,有點瘦,佝僂著腰,好像哪個學校的教導主任,上台的時候面帶微笑,坦然地直視著貝暖。

  他一上台,就先用長輩關心小輩的語氣溫和地問貝暖,「小姑娘,你小小年紀,怎麼來籠鬥了啊?」

  貝暖不動聲色地答:「哦,我缺錢。」

  然後問:「你呢?你也缺錢?」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大概沒以為她會說得那麼直接,有點尷尬,含糊地嗯了一聲,就緊接著問:「規則你都清楚吧?」

  口氣不像來籠鬥的,倒像來當裁判的。

  貝暖點點頭。

  中年男人繼續指揮:「那就說好了,咱們兩個都出人牌,一人拿一顆子彈,殺自己這邊的喪屍,這樣咱們兩個都能拿到錢,好不好?」

  貝暖眨眨眼,語氣天真地問他:「要是我出人牌,你出了狼牌怎麼辦?」

  中年人立刻用受到侮辱的口氣回答:「怎麼可能?叔叔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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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0 18:23: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兔媽媽不高興

  貝暖默默地看著他,一臉不信。

  中年人嘆口氣,「我也有個女兒,就像你這麼大,長得還和你挺像,我怎麼可能騙你的子彈呢?」

  貝暖彎了一下嘴角,「你有像我這樣的女兒,我可沒有像你這樣的爸爸。」

  中年人怔了怔。

  壯漢這時已經把紙牌遞過來了,每人分了兩張。

  壯漢正式宣佈:「三分鐘交談時間開始。」

  中年人還在遊說貝暖:「小姑娘,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出人牌……」

  貝暖對他笑笑,「我相信你。所以我打算出狼牌。」

  中年人愣住,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你打算幹什麼?」

  連旁邊的壯漢都傻了,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麼多局下來,無論騙人的人還是老實人,每個人都聲稱自己會出人牌,而且努力地用各種方法讓對方相信,自己一定會出人牌。

  光明正大地宣稱自己要出狼牌的,貝暖還是頭一份。

  「我打算出狼牌。」貝暖鎮靜地答,「我出狼牌,你出人牌,兩顆子彈都給我,我會分你一顆。」

  貝暖回頭問壯漢:「我拿到兩顆子彈的話,可以分他一顆,對吧?」

  「當然可以了。」壯漢連忙說。

  貝暖用「看吧,都解決了」的表情對中年人笑笑。

  中年人傻了片刻,就徹底瘋了。

  他臉上一直掛著的溫和的笑意不見了,表情猙獰扭曲起來,「你就是個騙子吧?你想把我的子彈騙走?」

  「我不是。」貝暖平和鄭重地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我會出狼牌,拿到兩顆子彈,我一定會把子彈分給你一顆,我們兩個都能活。」

  貝暖的戰術完全出乎中年人的意料。

  上台前,他看到台上站著一個天真懵懂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就先鬆了口氣,打定主意,今天要把兩顆子彈都拿到手。

  有兩顆子彈對付喪屍,比一顆子彈保險得多。

  要把一個小姑娘的子彈騙過來,中年人心裡還是有一丁點隱隱的內疚。

  但是和自己的命比,別人的命都不算什麼。

  中年人一直在後面候場,並沒有看見貝暖殺喪屍,心想,就算把子彈給她,她也未必能殺得了喪屍,純屬浪費子彈。再說是她自己要來賭的,願賭服輸。

  於是良心那關也輕易地妥妥地過了。

  所以只要說服她出人牌,自己最後出狼牌,就大功告成。

  可是貝暖開口就說,她打算出狼牌。

  她眼神堅定,口氣堅決,一副肯定要出狼牌的樣子,完全不按常理行事。

  中年人的冷汗都下來了。

  如果她肯定出狼牌,自己也出狼牌,那子彈就會全部被收走,一顆子彈都拿不到。

  空手面對喪屍,絕無生路。

  她出狼牌,自己出人牌的話,兩顆子彈全都要交到她手裡,分不分給他,全憑她的良心。

  情況和上台前預想的完全不同。

  面對著這樣一個小姑娘,他的處境竟然被動到極處。

  中年人的腦子嗡嗡亂響,手都抖了,不由自主揪住自己的頭髮,像籠中的困獸一樣焦躁地原地轉來轉去,然後回身狠狠地一腳踹上鬥籠。

  在哐的一聲巨響聲中,貝暖仍然面色平靜。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擔心,等我拿到兩顆子彈,我一定會分一顆給你。」

  她的聲音清甜,純潔,宛如清泉水,洗淨人心上的污穢,安撫驚懼疑慮的靈魂。

  中年人回過身,看見貝暖仍然站在那裡,臉龐聖潔,眼神乾淨,望向他的目光中全是憐憫。

  冷汗從他額頭上一顆又一顆地冒出來。

  貝暖知道,他的內心正在做最後的掙扎。

  現場所有的觀眾都傻了。

  這樣的博弈,還是第一次見到。

  每個人心裡都清楚,在貝暖一定會出狼牌的情況下,為了活命,中年人並沒有出人牌以外的選擇。

  只有出人牌,才有被她分一顆子彈的希望,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下面的觀眾忍不住議論紛紛。

  「那小姑娘拿到子彈,應該會分給他吧?」

  「應該會吧?小姑娘一槍就能殺喪屍,出狼牌是為了不讓他騙走子彈。」

  「小姑娘肯定會分他一顆子彈的,看她長成那樣就知道。」

  中年人的肩膀塌下去了,上台時臉上掛著的假笑沒有了,聽到貝暖要出狼牌時的暴怒也沒有了,他的眼神變成了疑慮、掙扎,還帶著卑微。

  「三分鐘時間到。每個人把自己要出的牌倒扣在桌上。」壯漢宣佈。

  貝暖面色平靜地抽了一張,倒扣在桌面上。

  中年人的臉色煞白,手抖得拿不住牌,最終也抽出一張,扣在面前的桌面上。

  「翻牌。」壯漢說。

  兩張牌同時翻開。

  又是兩張人牌。

  貝暖竟然也出了人牌。

  兩個人都出了人牌,這樣每個人都有一顆子彈。

  看見貝暖翻開人牌的一瞬間,中年人整個人都呆住了。

  然後雙手摀住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就那樣站在台上,哭了出來。

  以他的思路和人品,他萬萬沒想到,她最後竟然也出了人牌。

  台下也跟著靜默了片刻,然後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口哨聲和歡呼聲。

  中年人上台時,台下每個觀眾都擔心貝暖被他騙走子彈。

  沒想到她用最凶悍的打法,最強硬的手腕,逼迫他出了人牌,最後卻給了他最公平的結果。

  這個掛著F的女孩,接連三局,連出了三次象徵公平和合作的人牌,卻接連三次穩穩地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那顆子彈。

  第一次,說服搖擺不定的人出了人牌。

  第二次,和正直的人合作,和他一起出了人牌。

  第三次,用強悍的手段,逼迫會出狼牌的無良鼠輩出了人牌。

  好人不止可以拿到子彈,而且還能拿得漂亮。

  觀眾全瘋了。

  來參加籠鬥的規矩是只報鐵牌字母和擊殺次數,不報名字,人們不知道貝暖的名字,只知道她是一個F牌,一直在叫她「那個F」。

  下面的歡呼和尖叫漸漸變成了有節奏的齊聲吶喊——「F!」「F!」「F!」「F!」

  貝暖站在台上,稍微有那麼點尷尬。

  被他們用字母當名字叫「F」,怎麼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貝暖遙遙地看了看陸行遲。

  陸行遲也正微笑著望著貝暖,眼中帶著讚賞,還有滿滿的驕傲。

  貝暖心想,他那個驕傲的表情,好像孩子考試拿了第一的家長。

  貝暖瞥了一眼聖母值。

  果然,有陸行遲在場,又用最後翻出來的人牌感動了觀眾,聖母值一路狂飆,漲幅驚人。

  貝暖出牌前,已經仔細衡量過了。

  如果出人牌,對方出狼牌的話,貝暖沒有子彈,對方出人牌的話,貝暖拿到一顆。

  如果出狼牌,對方出狼牌的話,貝暖沒有子彈,對方出人牌的話,貝暖拿到兩顆。

  貝暖只要一顆子彈就夠了,第二顆對她沒什麼意義,所以無論是出狼牌還是人牌,對貝暖而言,收益都是一樣的。

  但是出人牌能拿到額外的聖母值,明顯好處更多。

  現場嗨翻天,好像貝暖籠鬥已經贏了一樣。

  壯漢等了一會兒,等觀眾的激動情緒稍微平緩一點,才站出來,把貝暖和中年人分別帶進鬥籠裡。

  大家這才意識到,後面還要鬥喪屍呢,又重新緊張了起來。

  有陸行遲在,貝暖什麼都不怕。

  這次籠子裡的喪屍尤其地高大強壯,一看就是特別挑選過的。

  不用問,貝暖就知道是誰動的手腳。

  貝暖拿起熟悉的槍,心中輕輕地哼了一聲。

  再猛的喪屍,也只不過是喪屍而已。

  鐵籠打開,那隻特別挑選的霸王喪屍剛邁了兩步,就被一槍爆了頭。

  貝暖這才有時間看看隔壁的中年人,卻發現,中年人那邊出事了。

  貝暖剛剛也聽到他開槍了,看來是沒有打中。

  子彈偏了,打在了喪屍的脖子上。

  喪屍彆扭地歪著頭,鍥而不捨地追著中年人跑。

  喪屍沒抓到人,籠鬥就不算結束,全場都在默默地看著中年人驚惶失措地滿籠子亂竄。

  鬥籠不大,中年人找到了喪屍籠當屏障,和喪屍兩個繞著喪屍籠玩捉迷藏。

  中年人轉著轉著,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壯漢捅開喪屍籠用的鋼釺倒了,滾到了鬥籠旁。

  中年人趕緊撲過去,一把抓起鋼釺,拽進鬥籠裡。

  鋼釺用來挑鐵銷的那端是個尖頭,毫無疑問是件利器。

  喪屍就在對面,中年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像投標槍一樣,把鋼釺猛地戳向喪屍的腦袋。

  正中目標。

  但是不知是不是中年人拼出所有力氣搏命一擊,用力太大的緣故,尖銳的鋼釺穿透喪屍的頭之後,並沒有停。

  它脫開了中年人的手,穿過喪屍,穿過鬥籠的鐵柵,從台上直奔觀眾的方向而去。

  在所有人的眼前,它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猶如一支超長的鋼箭一樣,筆直地激射向坐著的邱正勳。

  這件事發生得太快,鋼釺的速度驚人,邱正勳身後站著那麼多好身手的人,竟然沒人能反應得過來。

  鋼釺又穩,又準,又狠,直直地戳進邱正勳的眉心,直插進去。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邱正勳感覺到眉心的一陣涼意時,他視線的盡頭是站在鬥籠中的貝暖。

  邱正勳看見,貝暖也正在看著他。

  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的表情很平靜,好像一根鋼釺詭異地飛向他這件事,實在再正常不過。

  這是他人生中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那個宛如天使一樣的女孩,彎起嘴角,給了他一個無比純潔美好的笑容。

  異變陡生,現場大亂。

  大家都認識後面座位上坐的邱爺,知道他是島上最大的頭兒,眼睜睜地看見他被鋼釺穿透了腦袋。

  邱正勳的手下驚慌失措地撲上去,好像想把人救活過來。

  看籠鬥的觀眾們你推我擠,驚惶地叫著往外跑,唯恐這件不同尋常的事和自己沾上關係。

  混亂中,邱霽輕巧地跳上桌子。

  他槍口向上開了一槍,喝道:「所有人都不許動。」

  槍聲和他的命令一起在岩洞中迴蕩,亂成一團的賭場瞬間安靜了。

  邱霽的衣服領口雖然仍然敞開著,臉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卻不見了。

  他沉著地吩咐人去找醫生,讓人把失手用鋼釺殺了邱正勳的中年人綁起來,又交代自己手下的人維持賭場內的秩序,繼續營業。

  壯漢看見賭場照舊,第一時間就按流程,把貝暖贏了三場應得的兩萬一千塊獎金籌碼拿給貝暖。

  貝暖照例把籌碼袋交給他,讓他幫忙存起來,然後跳下檯子,先去找邱霽。

  她才站到邱霽身後,邱霽就意識到她來了,回過頭。

  貝暖問他:「我贏了三場,現在可以走了嗎?」

  這種特殊的時候,邱霽竟然還對她笑了一下,「你走吧。」

  他哥突然死了,他變成了島上唯一的正統。

  書裡說過,雖然島上掌權的是邱正勳,匪幫中卻仍然有一撥人支援邱霽,兩撥人一直在明爭暗鬥。

  現在只剩下邱霽,必然有一大堆事要忙,顧不上貝暖這種小事。

  貝暖終於自由了,蹦蹦跳跳地奔向陸行遲。

  陸行遲還在原位等著她,看見她過來了,不等她說話,就伸手一拉,把她抱進了懷裡。

  「你在幹什麼啊?」貝暖在他懷裡掙扎。

  周圍全都是人,人人都看見他們抱在一起了。

  「讓我抱一會兒。」

  陸行遲摟著她,低下頭把臉埋在她鬢邊的頭髮裡,悶聲說。

  今天讓她答應籠鬥,是因為陸行遲心裡清楚,以他不斷提升的控制金屬的能力,只要在他的視野內,貝暖就毫無危險。

  如果籠鬥仍然用槍就更沒問題了,他現在已經可以輕鬆控制子彈這種速度的東西。

  無論貝暖怎麼胡亂開槍,子彈都會準準地射向喪屍。

  可是剛才親眼看見她進鬥籠時,陸行遲的心都要停跳了。

  雖然明知有自己在,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出事,可是一想到她昨晚一個人時,就曾經這麼籠鬥過一回,簡直讓人後怕。

  昨晚聽貝暖講完,陸行遲就對那個邱正勳起了殺心。

  他是島上的匪首,身邊防衛周全,接近他有點費事,不過他一定會留下看貝暖的籠鬥,這是殺他的好機會。

  陸行遲本來的打算,是趁著籠鬥的機會,控制一顆子彈射穿那個邱正勳的頭。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等參觀完貝暖的籠鬥後,陸行遲忽然覺得子彈那麼快,連讓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鋼釺入腦時,陸行遲特意讓它頓了一瞬,好讓他看個清楚。

  「別人都在看我們呢。」

  貝暖扭來扭去地小聲說。

  「讓他們隨便看吧。」

  陸行遲把她抱緊,一點都不在乎。

  貝暖才在他胸前安分地趴了一小會兒,又用手指戳戳他的腰。

  「有人有事找我。」

  陸行遲抬起頭,看見花臂大哥遠遠地站著,身邊還帶著他那個小一號的花臂小弟。

  花臂大哥發現陸行遲看過來,不好意思地說:「沒事沒事,你們繼續,我等一會兒。」

  貝暖就更不好意思了,從陸行遲懷裡鑽出來,問,「你剛剛在台上就說有事,是什麼事啊?」

  花臂大哥看看左右往來的人,「我們出去說。」

  岩洞外,已經又是白天了。

  天空碧藍,陽光耀眼,在岩洞裡待了那麼久,甫一出來,貝暖簡直不能適應外面明亮的光線。

  湖面上吹過來的風帶著薄薄的水汽,清新怡人,貝暖深深地吸了幾口,神清氣爽。

  他們一起離開洞口,走到沒人的地方。

  花臂大哥先打量一遍陸行遲。

  「我本來以為這小姑娘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才過來籠鬥,想賺點錢,沒想到你們倆還在一起。你怎麼想到要讓她去籠鬥?」

  貝暖嚇了一跳,趕緊解釋:「不關他的事,我去籠鬥是被人逼的,他剛剛才找到我。」

  花臂大哥點點頭,「怪不得。」

  他轉向貝暖,「我本來是想問問你,我們兩個不想再待在這個島上了,打算走,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現在你們兩個都在,那你倆想跟我們一起走嗎?」

  原來花臂大哥他們也是一路向西,在尋找傳說中的安全區。

  路上遇到鹽河,過不去,他們就和貝暖他們一樣,走了出境繞一圈的這條路線,也遇到了島上蒐羅勞工的人。

  上島之後,弄清島上的狀況,兩個人就想離開,可惜勞工們進來容易,在島上也可以自由行動,想出島卻不行。

  花臂大哥憑著B牌,可以報名出島搜尋物資的隊伍,找機會逃走,可惜他小弟掛著D牌,人家不要。

  於是他倆決定偷偷逃跑。

  島上會賣給勞工木材蓋房子,他們用打工賺的錢買了點木頭,做成一架長梯藏起來,打算找一天翻過高牆。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外面是湖。

  想游出去很困難,想去碼頭偷船,碼頭卻正對著大門,不太容易,於是他倆決定自己造一艘。

  造船不比造梯子,合適的木頭有,但是很貴,攢錢不知要攢到何年何月,所以花臂大哥想出個快速賺錢的主意——來籠鬥。

  現在籠鬥贏了,錢終於夠了,所以來問貝暖,造好船以後要不要一起走。

  貝暖安靜地聽他們說完,才說:「我們在島上還有點事,先不跟你們一起走了,不過……」

  貝暖彎彎眼睛,「大哥,我想跟你要一樣東西。」

  花臂大哥豪邁地說:「想要什麼,你儘管說。」

  貝暖問:「等你們爬完牆,能不能把梯子送給我?」

  大哥爽快地答:「當然沒問題了。」

  貝暖接著說:「也不能白要你們的梯子,我用一艘船跟你們換。」

  「船?」花臂大哥和小弟一起震驚了,「你說你有船??」

  「有。」貝暖平靜地說,「一艘木頭小船,有槳。所以你們不用再造船了,想走的話,今天就可以走。」

  驚喜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花臂大哥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

  「……你把船給我們了,那你們想走的時候怎麼辦?」

  貝暖還沒回答,陸行遲就在旁邊說:「她還有。她是開船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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