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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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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穿成末世聖母女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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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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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0 18:23:4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那個傳說中的F

  花臂大哥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貝暖:「今天就能走?」

  計畫了那麼久,實現竟然就在眼前。

  「沒錯。」貝暖肯定地回答,「你們要是想走,現在就可以。船隨時都有。」

  花臂大哥殺伐決斷,只思考了一秒,就決定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圍牆塔樓上放哨的人都是趁換班的時候偷懶吃飯,正好有個空檔,我算過,夠我們把船划到最近的岸上了。」

  他們早就踩好了點,萬事俱備,只欠一艘船。

  貝暖忽然說:「等我一下。」

  她轉身就跑,又重新衝回賭場。

  陸行遲跟著她過去,發現她已經找到了賭場兌錢的地方,把這幾次籠鬥賺到的錢全都取出來了。

  貝暖捏著厚厚一摞錢,心滿意足地把錢收進空間,「還是放在自己身上放心。把錢取出來,好給杜若買烤雀吃。」

  口氣好像出門辛苦賺了一天錢,想回家給孩子買零食吃的家長。

  從賭場出來,兩個人跟花臂大哥他們取了他們的包。

  他倆和每個在末世裡走了很長的路的人一樣,一人一個背包,裡面裝著必須的食物、水和保暖衣物,十分簡單。

  他倆帶著貝暖和陸行遲繞到小島後面,從一大片荒草灘中搬出一架長長的木頭梯子。

  梯子上還帶著粗糙的樹皮,卻做得十分結實,高度足夠搭到圍牆頂上。

  「船在哪裡?」花臂大哥問貝暖。

  貝暖淡定地回答:「船就停在外面,出去就能看到了。我們現在翻出去?」

  花臂大哥已經和貝暖打過兩次交道,對她的人品十分瞭解,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金錶,「再等十分鐘。」

  果然,十分鐘之後,從這裡遙遙地能看到,遠處的木頭塔樓上,放哨的人慢悠悠地溜躂下去,不見了。

  幾個人火速把梯子搭到牆上,上了牆。

  陸行遲和花臂大哥齊心協力,把梯子拎上來,放到圍牆的另一邊,再爬下來。

  貝暖從梯子上下來之後,就直奔岸邊的一大叢水草,探身把草撥開。

  「你們過來,看,船就在這兒。」

  一艘兩頭尖尖,新月一樣彎而長的小木船靜靜地泊在水草裡。

  「真的有一艘船啊!」

  花臂小弟歡呼一聲,跑了過來。

  從這裡翻牆出來,船就偏巧停泊在旁邊,有這麼巧得過於不正常的事,花臂大哥卻只看了一眼貝暖,什麼都沒多問。

  時間緊迫,他跟小弟一起上了船,拿起船上的木槳,把船頭撥正,才對貝暖他們揮了揮手。

  「咱們都要好好活著,安全區見!」

  貝暖也對他們揮揮手。

  大哥繼續說:「以後到了安全區,別忘了請我喝你們的喜酒啊!」

  貝暖:「……」

  陸行遲居然微笑了一下,淡定地答:「好。」

  貝暖:???

  「什麼你就說好?」

  「請他喝酒啊。」小船走了,陸行遲轉身往牆邊走。

  他故意跳掉了一個最關鍵的字。

  「可是他說,可是他說……」貝暖在後面追著他。

  陸行遲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問她:「他說什麼?」

  貝暖悶,「沒什麼。」

  陸行遲又笑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好像心情相當愉快。

  兩個人翻牆回來,貝暖把梯子收進空間,又等了很久,才看見放哨的人慢悠悠重新爬上塔樓。

  放哨的人上去之後,隨便向湖面上張望了一下,並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看來花臂大哥他們已經成功上岸了。

  他們坐著貝暖的小船走了,聖母值又升了,貝暖的心情也很不錯。

  兩個人回到宿營的地方時,大家都在。

  看見他們倆平安回來了,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看吧,我就說沒事,」唐瑭說,「暖暖姐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陸哥早就把這個島炸了,一晚上都沒動靜,倆人肯定是約會去了。」

  貝暖無語:「什麼約會?我從昨晚到現在,跟喪屍玩了四回籠鬥。」

  連江斐都蹙起漂亮的眉頭。

  「籠鬥?什麼籠鬥?」

  貝暖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江斐冷笑了一聲,「那個邱什麼的,算便宜他了,應該把他關在裝喪屍的那個房間裡,把所有喪屍都放出來。」

  杜若瞥他一眼,不滿地嘟囔:「不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想往我們喪屍嘴裡塞,人不人道啊?」

  貝暖琢磨:「那叫『人道』?」

  杜若想想,「呃……喪……喪道?喪不喪道?」

  陸行遲無語,「不虐待野生動物也叫人道吧?」

  杜若立刻不幹了,「你說我們喪屍是野生動物?」

  貝暖轉移他的注意力,從空間裡掏出一大厚疊錢,「杜若,看!籠鬥的獎金,給你買烤雀吃!」

  杜若立刻感動了,「貝暖,你真好。可是這是你賣命換的錢,我不能亂花。」

  說得好像在演家裡孩子挨餓媽媽去賣血的苦情劇。

  貝暖把錢給他看,「多著呢,怎麼亂花都沒問題。」

  確實不少。

  杜若望著那一厚沓錢,忽然問:「這比背石頭賺錢快多了。賭場可以自願報名籠鬥?我也想去,要是我徒手把喪屍塞回籠子裡,能算贏嗎?」

  所有人:「……」

  幾個人吃過早飯,真的去集市找小勺買烤雀吃。

  一到集市,遠遠地就聞見烤雀的香味了。

  小勺看見貝暖,眼睛一亮,「姐姐,他們終於把你放了?」

  貝暖答:「是,我又鬥了幾場,又贏了。」

  小勺開心得好像是她籠鬥贏了一樣,「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行。」

  她從攤位上拿起一大串烤雀,遞給貝暖,「慶祝你贏了籠鬥!」

  貝暖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她,「是要慶祝,我們今天想買很多很多的烤雀。」

  結果就是一群人圍在小雀的攤位旁,一起吃烤雀。

  小勺手藝非凡,雀肉烤得很到位,調料下得也很到位,又香又酥,連廚藝大師江斐都讚不絕口。

  「今天石叔怎麼沒來?」

  小勺一邊烤著鳥一邊納悶。

  「他每天都來白拿我的烤雀吃,都吃出習慣來了,這個時間早該來了,難道突然吃膩,改口味了?」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了一眼,同時想:他還真是改口味了。而且早就領了一顆子彈,以後再也不會來吃白食了。

  貝暖他們正在吃烤雀,有幾個人路過,其中一個看一眼貝暖,忍不住再看一眼,悄悄捅捅旁邊的人。

  「這就是那個F吧?」

  「好像就是那個連著贏了籠鬥的F!」

  「沒錯,就是她,我認識!一共贏了三場籠鬥!」

  貝暖默默地想:不是三場,是四場。

  旁邊的人也聽見了,不少人都停下來往這邊瞧。

  「就是她嗎?」

  「絕對是她!今天上午,整個島上都傳遍了!有個掛著F牌的贏了好多場籠鬥!」

  貝暖默默地想:不是好多場,是四場。

  貝暖兢兢業業地啃著小鳥腿,嘴巴很忙。

  現在集市上從路人到擺攤賣東西的,每個人都在盯著她瞧,好像在集體圍觀她啃鳥一樣。

  貝暖忽然理解了動物園裡猴山上猴子的感覺。

  小勺倒是挺高興,忍不住跟圍觀群眾炫耀:「就是這個F姐姐!別瞧不起F,F也很厲害!」

  語氣裡的自豪都快滿出來了。

  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小勺的攤位附近,三五成群或遠或近地站了不少人,貝暖的那隻鳥腿還沒啃完,四週就多了黑壓壓一片人頭。

  連不少F坑的人都過來了,全都是為了來看傳說中那個F。

  他們的眼睛中冒著光,「這就是那個贏了無數場籠鬥的F?」

  貝暖默默地想:不是無數場,是四場。

  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興奮的心情,有人開始帶頭有節奏地喊:「F!F!F!F!」

  立刻就有不少人跟上。

  集市上,「F」聲響成一片,貝暖手裡的烤雀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貝暖扯扯陸行遲的衣服,「我們走吧?」

  小勺連忙說:「等等,我給你找錢。」

  「不用,」貝暖拒絕,「我們常來吃,你就當是預付的吧。」

  小勺答應了,「好,我給你們記在賬上。今天天氣好,我還打算上一次山,晚上你們再來吧,應該有更新鮮的。」

  貝暖答應了,轉身就走。

  一回頭,正好逮到杜若正快樂地跟著大家一起喊:「F!F!F!F!」

  貝暖:「……」

  這天剩下的時間,幾個人一起把島上翻了一遍,也沒再找到那個傳說中的神秘標誌。

  只是無論走到哪,都會有人立刻認出貝暖。

  貝暖很神奇地變成了像「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一樣,有了個代號,叫「那個F」。

  島上人人都叫她「那個F」。

  她殺死喪屍的數目也像滾雪球一樣,從早晨到現在,一路高歌猛進地暴漲。

  貝暖深深懷疑,在島上很多人的心目中,她已經變成了像陸行遲那樣手一揮就是漫天箭雨,瞬間滅掉喪屍無數的存在。

  轉眼就到了傍晚,太陽沉到山後,天色暗了下來。

  杜若走了一天走累了,搓搓手,「你們想不想再去吃幾串烤雀?」

  他還沒吃夠。

  過兩天就要走了,走了就吃不著了。

  貝暖把衝鋒衣的兜帽罩在腦袋上,拉高拉鏈,遮住半張臉,「去。走。」

  集市上仍然很熱鬧,卻沒有熟悉的烤鳥肉的香味,幾個人轉了一大圈,都沒看見小勺。

  貝暖說:「我去找人問問。」

  唐瑭問:「這麼多人,問誰呢?」

  貝暖看了一遍路兩邊的攤位,決定了,「就問那個賣烤木薯片的大叔吧。大家都是『烤』,是同行,說不定知道。」

  陸行遲順手摸一把她罩著兜帽的小腦袋,「貝暖,你邏輯真好。」

  這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挖苦人。

  然而他挖苦錯了。事實是,烤木薯片的大叔還真的知道。

  「小勺啊?我知道啊!」

  不過他的注意力先轉移了,仔細看看貝暖被兜帽遮住一大半的臉,又研究了一下貝暖露出來的那雙眼睛,試探著問:「你就是那個……」

  杜若在旁邊開心地替他說完:「F。」

  貝暖:「……」

  大叔立刻興奮了,「你就是籠鬥贏了很多場的那個……」

  貝暖糾正他,「其實只贏了四場。請問小勺去哪了?怎麼沒出來擺攤?」

  大叔說:「聽人說,小勺今天上午上山摸鳥,好像掉下來把腿給摔壞了,自己從山上挪回來的,現在應該在家裡躺著呢吧?」

  貝暖和杜若對視了一眼,一起問:「她家在哪?」

  問清了小勺家的位置,幾個人謝過大叔,轉身就走。

  貝暖聽見身後的大叔正在跟別人大聲說:「看到沒有?就是那個F,我剛剛跟她說話了!就是那個籠鬥了好多天,每天都贏,殺了很多喪屍的F!」

  貝暖:「……」

  小勺住的地方並不難找,就在集市這一片平房走到底,最靠近圍牆的一頭。

  是一間泥灰和石頭蓋的小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門有窗,屋簷下有個搭起來的小土灶。

  貝暖敲敲木頭小門,「小勺?」

  裡面只傳出細微的聲音。

  貝暖趕緊推門進去。

  門沒鎖,屋子裡面面積不大,卻收拾得整整齊齊。

  雖然地面是夯實的土地,卻鋪墊得很平整,一看就認真打掃過。

  窗邊擺著張木頭釘成的小方桌子,上面還插了一把野花。

  最靠裡的牆邊是張床,小勺就躺在上面,裹在毯子裡,看著比平時更小了。

  這個小不點閉著眼睛,嘴唇乾裂,臉頰通紅,好像在發燒。

  大概是摔壞的腿很疼,她低聲哼哼著,一時半刻都躺不安穩,一直在床上不停地翻來翻去。

  「小勺?」貝暖輕輕叫她。

  小勺睜開眼睛,看清是貝暖,啞著喉嚨叫了聲「姐姐」,從毯子裡伸出手,握住貝暖的手。

  貝暖這時才覺得,小勺其實就是個八九歲大的小孩。

  要是沒有喪屍的話,現在大概還坐在小學教室裡,做四則混合運算,筆算乘除法。

  「你把腿摔了?」貝暖問。

  「嗯。」小勺點點頭,「我怕死在山上,就自己爬下來了。」

  貝暖心想,她說得很輕巧,也不知道一個人是怎麼慢慢從山上挪下來的。

  杜若在旁邊溫聲問:「我是醫生,能看看你的腿嗎?」然後掀開小勺的毯子去查看她的腿。

  他認真檢查完,下了結論,「有感染,還要復位。」

  他問小勺:「我要幫你把骨頭復位,復位好了,你以後才能好好走路,但是復位時會很疼。你要不要?」

  貝暖很少聽見杜若用那麼溫和認真的語氣說話,他現在的樣子,完全是一個耐心又靠譜的醫生。

  小勺連一秒鐘都沒猶豫,就回答:「要。」

  陸行遲他們都出去了,貝暖也想走,可是小勺還在握著她的手。

  這個懂事的小孩意識到了,趕緊把手鬆開。

  貝暖反手攥住她的手,「我在這兒陪著你。」

  杜若說:「你們兩個隨便聊點什麼吧。」

  小勺一眼都不看自己的腿那邊,只望著貝暖。

  「姐姐,我有一件事對你說謊了。昨天籠鬥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的,所以我下注的時候,其實只押了你贏。」

  貝暖納悶,「全場都在押我輸,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贏?」

  「因為我覺得,就算是拿著F牌的人,也不一定會輸。」

  小勺給了貝暖一個虛弱的微笑,「你們是好人,姐姐,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小勺把鑿著字母B的鐵牌從衣服裡拉出來。

  「這塊牌子不是我的。我其實是個E牌,沒比你的F牌好多少。」

  杜若趁著她們走神時,下手了。

  小勺疼得哆嗦了一下,叫出了聲,瞬間冒出眼淚來。

  貝暖趕緊攥住她的手,繼續跟她說話,「牌子不是你的,那是誰的?」

  「是我哥的,他已經死了。」小勺疼得冷汗直冒,努力跟貝暖說話,分散注意力。

  原來小勺是和她哥哥一起上島的,哥哥領到的是一塊B牌,小勺拿到的是E牌。

  小勺很不喜歡E牌,哥哥就把自己的B牌換給她,讓她掛在脖子上。

  小勺的哥哥很會捉鳥,也知道怎麼該對付毒蛇,兩個人上島以後一直以買烤鳥為生。

  後來哥哥就出事了,也是從山上掉下來的。

  臨死前,哥哥囑咐小勺,不要讓別人知道她是E牌,掛著B牌,在島上的處境會比E牌好得多。

  死了人,鐵牌要回收,小勺去交哥哥的牌子時,給老胡的是自己的E牌。

  當時小勺提心吊膽,老胡卻只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同情她一個人孤苦伶仃,什麼都沒多說。

  從此以後,小勺就過上了偽裝B牌的生活。

  哥哥說得對,掛著這塊鐵牌,麻煩確實少了很多。

  小勺仍然按照哥哥教的,每天上山捉鳥,一直什麼事都沒有,直到今天,一個不留神,從山崖上滾下來。

  小勺小聲問:「所以鐵牌說的是真的,我是要死了嗎?」

  貝暖握著她的手,堅決地說:「我沒有死,你也不會死的。」

  她是傳說中的「那個F」,她的話比任何人說的話都更能讓人信服。

  小勺的眼中閃出光芒,熱切地看著她,努力點點頭。

  「你死不了。」杜若也在旁邊介面說,「情況還不錯,已經復位了,感染也不太嚴重。」

  「我會給你做一個夾板固定住你的腿,大概過四個月左右就徹底好了。」杜若站起來,強調,「但是在這四個月裡,你要休養,不能亂動,也不能上山捉鳥。」

  說完就有點憂慮,「那你怎麼賺錢養活自己呢?」

  「沒問題,我存著好多錢呢。」

  小勺胸有成竹地說。

  「我一直去賭場,只押籠鬥,我看人看得很準,贏了不少錢,都存在賭場那邊攢著,足夠我用一兩年的了,就是為了怕遇到這種意外。」

  貝暖說:「以後也得想想別的賺錢的辦法,天天上山畢竟危險。」

  小勺答:「我這些天已經跟賭場的人混得很熟了,他們本來說,下個月就讓我去後廚打下手,錢多,又不危險,這下得養一陣才能去了。」

  這小孩未雨綢繆,深謀遠慮,自己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雖然是個偽B牌真E牌,卻在十分努力地活下去。

  杜若給她處理好傷口,餵過藥,又找了幾片小木板,用繃帶給她做了副夾板,固定住小腿。

  等該做的都做完,天已經徹底黑了,貝暖起身準備走,忽然想到一件事。

  小勺在這裡混了這麼久,不知道她有沒有見過那個傳說中的神秘標誌。

  「小勺,你在島上,見沒見過這樣形狀的一個符號?」

  貝暖在手心上畫了品字形排列的三條弧線,中間又畫了一隻眼睛。

  小勺怔了怔。

  「當然見過啊。我天天看啊。」

  她把脖子上掛著的B牌的小鐵片掏出來,翻了一個面。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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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1 00:41: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你死定了

  就在她那塊小小的鐵牌背面,印著一個標誌。

  藍色的底漆上,用白漆噴塗了一個品字形三瓣花一樣的圖案,花瓣中間有一隻眼睛。

  就算因為切割鐵片,切掉了一小部分,還是能顯而易見地看出來,這就是陸行遲說的那個標誌無疑。

  小鐵牌邊緣粗糙,形狀馬虎,明顯是用廢舊的鐵皮做出來的。

  貝暖早就留意過,自己掛著的那塊鐵片背面是一片白色的漆,陸行遲的那塊背面是藍色的漆,上面帶幾道白色的紋路。

  看鐵牌的厚度和質地,應該都是來自於同一種鐵皮。

  而小勺的這一塊,偏巧背面印著那個標誌。

  這真的是踏破鐵鞋,原來它就藏在眼皮底下。

  貝暖趕緊出去,把門外等著的陸行遲他們叫了進來。

  陸行遲進來後,接過小勺的鐵牌看了看,沉吟片刻,問:「這些鐵牌,應該都是老胡做的吧?」

  小勺回答:「沒錯,他說過,都是他用廢鐵皮剪的。他的那種鐵皮是島上獨一份,別人沒有,仿都沒辦法仿。」

  竟然還是防偽的。

  江斐已經轉身要走了,「咱們要再去見見那個老胡。」

  幾個人昨天滿島找貝暖,恨不得把整座島翻過來,現在已經對那個迷宮一樣的大岩洞熟悉得多了,走得熟門熟路。

  老胡還待在上次那個空曠的岩洞裡。

  只不過這次沒和別人打牌,岩洞裡只有他一個人。

  他像泥一樣癱在他的椅子裡,正在用一個喝水的不鏽鋼杯子喝酒,已經喝得半醉了,眼神空洞,目光迷離,瞪著岩洞頂發呆。

  酒大概是島上自己釀的那種,味道很重,老遠就能聞到。

  看見陸行遲他們進來了,他迷迷糊糊地問:「你們有事?」

  「嗯。有話問你。」

  陸行遲抬起手,他的鐵牌吊在他修長的手指上,一晃一晃的。

  「這東西是你做的?」

  老胡的酒喝得不少,看了一眼牌子,完全沒把陸大boss當回事。

  他忙著喝酒,並不想理陸行遲,伸手又端起杯子,「是不是我做的,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陸行遲不動聲色。

  老胡手裡的杯子突然脫手。

  像是被人猛地奪走一樣,杯子自己飛到半空,然後懸停住了。

  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暴力的手,三兩下,就把好好的杯子揉成可憐巴巴的一團。

  杯子裡剩下的酒噗呲一下擠出來,下雨一樣濺了老胡一身。

  「我耐心有限。」

  陸行遲依舊用手指挑著手裡的牌子,再問一遍,「這東西是你做的?」

  這次就算老胡喝高了,都知道眼前發生了非比尋常的事,不敢再跟陸行遲挑釁。

  他呆愣了片刻,才說:「都是我親手做的。」

  「做這個,你用的鐵皮是從哪來的?」

  陸行遲再晃晃鐵牌。

  老胡調動被酒精麻醉得不輕的大腦,努力想了想。

  「是倉庫裡的箱子。倉庫裡有很多這種空箱子,我拿出來幾個,做了好幾盒鐵牌,發到現在都沒發完。」

  「你還有沒有剩下的空箱子?」陸行遲問。

  「有。」

  陸行遲沒說話,用「有還不拿給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老胡連忙站起來。

  他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穩,努力保持著平衡,搖搖晃晃地走到牆邊,從拉著簾子放雜物的地方拖出一隻鐵箱。

  鐵箱是藍色的,有的地方漆著白色的條紋。

  貝暖一眼就看見陸行遲說的那個標誌了。標誌就漆在箱子的一角,旁邊還有幾個字母和幾行小字。

  陸行遲蹲下去,把鐵箱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

  「竟然是人道主義援助物資。」陸行遲對貝暖他們說,「是一個叫LBD的機構捐贈的。」

  「你聽沒聽說過這個LBD?」陸行遲抬起頭問老胡。

  老胡費勁地坐回椅子裡,努力睜著被酒精熏紅的眼睛,「啊?」

  陸行遲換了個問法,「島上以前收到過人道主義援助物資?」

  這個老胡知道。

  「這塊地方,每年都發洪水,前兩年有一次,風暴特別大,鹽河都決堤了,把好多地方種的田全淹了。」

  這件事貝暖知道,書裡寫過,N國這塊地方受過災。

  老胡繼續說:「那年洪水退了以後,到處都在鬧饑荒,死了挺多人,後來就有人運過來不少吃的用的。」

  老胡想了想,忽然想通了。

  「我想起來了,這種箱子好像就是那次運過來的吧?別的箱子都是紙殼板,沒什麼用,後來都扔了,只有這種特別好,團裡有人說要留著裝東西,就一直在倉庫裡放著。」

  陸行遲問:「他們捐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捐過車?」

  老胡奇怪,「沒錯,是捐了兩輛,說是幫忙重建用的,你怎麼知道?」

  這就說得通了。

  鐵牌上的標誌和麵包車上的標誌,都是這麼來的。

  陸行遲問:「你們和捐東西的機構打過交道沒有?」

  「沒有,」老胡說,「這些東西,都是本地的慈善組織統一分配,統一發下來的,說是有好多個國家的大公司什麼的,知道我們受災捐過來的,我們只管收就行了,根本不知道是誰。」

  看來他們只不過是誤打誤撞,拿到了這家機構的東西。

  陸行遲一直在認真地觀察他,知道他沒有說謊。

  得到了想要的資訊,陸行遲放鬆了下來,又旁敲側擊地盤問了一會兒,再也挖不出有用的東西。

  他關心的,就是這個LBD究竟是個什麼機構。

  貝暖心想,可惜不能上網了,否則想知道這個LBD是什麼,網上隨便一搜,分分鐘解決。

  關於標誌的事,老胡這裡再也問不出什麼,陸行遲開始審他別的。

  「你的鐵牌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ABCDEF是按什麼分的?」

  老胡的眼神忽然恐慌起來。

  他偷偷看一眼早就掉在桌上、像廢紙一樣揉成一團的不鏽鋼杯子,比剛剛回答箱子的問題時結巴多了。

  「這個不是我想出來的,都是邱爺的主意。」

  「哦?」陸行遲語氣輕鬆,「他給勞工掛牌子幹什麼?」

  老胡的酒差不多已經嚇醒了。

  今天上午,島上就傳出消息,說邱正勳在賭場裡出意外死了,現在掌權的變成他弟弟邱霽。

  老胡揣度了一下。

  邱正勳已經死了,就算現在把他的主意全招出來,應該也沒什麼事吧?

  老胡實話實說。

  「邱爺說,現在島上缺人幹活,找來的勞工越來越多。」

  「可是我們團裡的人太少,用這麼少的人,很難管住那麼多人,又不能放權給他們讓他們自己管,怕他們做大了鬧事。」

  「邱爺就想出個主意。他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分化他們。」

  貝暖明白了。

  邱正勳只用一片小小的破鐵牌,就讓島上的勞工們分了三六九等。

  從A到F,彼此之間不合作,不溝通,形成完美的鄙視鏈,互相之間看不順眼。

  AB看不起CD,CD看不起EF,反過來,EF不敢招惹CD,CD不敢招惹AB,心裡卻未必就不仇視他們。

  這群掛著牌子吃木薯的人,人數雖然很多,卻沒什麼用。

  他們忙著你鄙視我我厭惡你,邱正勳就可以繼續高枕無憂。

  這位邱爺,用心十分險惡。

  以島上散播謠言的速度,只要隨便做幾個樣本,就可以給鐵牌再加上點神秘色彩,讓大家對鐵牌的權威性深信不疑。

  陸行遲卻繼續問:「就這個?你還沒說完。」

  老胡嚴重地哆嗦了一下,抬眼偷偷看陸行遲。

  陸行遲姿態悠閒,淺淡的眸色卻寒氣逼人,好像能看穿一切。

  老胡囁嚅著,猶豫了好半天,才繼續交代。

  「邱爺還說,以前每年夏天都要颳大風下暴雨,風暴一大,說不準咱們種的地就毀了,就又得鬧饑荒。」

  「今年到處都是喪屍,就算鬧饑荒了,也不會有外面的援助進來,所以給勞工掛上牌子……」

  這次連貝暖都打了個寒顫。

  老胡繼續說。

  「他讓我在勞工上島的時候,就給看著能幹活的發A牌,給那些老弱病殘,還有單身上島、沒有家裡人的發F牌,要是真遇到饑荒,就從……」

  老胡膽顫心驚地看一眼陸行遲,聲音很小,「……就從F牌吃起……」

  貝暖咬住嘴唇。

  陸行遲一眼瞥見,打斷老胡。

  「洞裡太悶,你們幾個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杜若把手按在貝暖背上,把她往外推,一邊說:「走走走,這種問話的事太無聊了,讓他幹就行了,咱們出去透透氣。」

  等貝暖他們幾個全都出去了,陸行遲才示意老胡繼續。

  老胡接著說:「邱爺說,那些人掛著最底層的F牌掛習慣了,又弱,萬一遇上饑荒,先吃他們,遇到的反抗也不會太大。」

  「那些拿高階層牌子的人,只會慶幸自己運氣好,沒拿到F牌,這件事跟他們無關,應該也不會站出來替那些F牌說話,只會跟著吃肉。」

  「吃了那些掛著F牌的,掛ABCDE牌的不會有什麼反應,再吃了掛E牌的,上面的ABCD牌也不會怎樣,這麼吃著吃著,饑荒總能過去吧。」

  他說完了,岩洞裡一片寂靜。

  陸行遲走過去,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向後靠在椅背裡,凝視了他一會兒,忽然出聲。

  「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

  「好像把人分出三六九等的主意不是你出的一樣。」

  老胡這次徹底清醒了,驚恐地望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可怕的男人。

  他的那雙眼睛洞悉一切,好像能看穿人心。

  陸行遲的雙肘撐在椅子扶手上,兩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抵住的大拇指稍微動了動。

  一把匕首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飛到老胡面前,懸停在空中。

  「你打算自己說,還是讓我打開你的腦袋,親自看看?」

  老胡哆嗦起來,他恐懼地看著詭異地懸停在面前幾吋遠的空中的匕首,費勁地吞了一口口水。

  他終於交代了。

  「把人分成不同的等級,是我幹的,可是我是真的沒想到,邱爺會這麼用它啊!」

  「哦?」陸行遲感興趣了。

  老胡再看一眼鋒利的匕首尖,往後躲了躲。

  那隻匕首輕巧地往前送了送,和他的相對位置一點都沒變。

  老胡快哭了。

  「我管著島上勞工的登記,每次一上來人,我就記個名字。」

  「登記每個人的名字的時候,我就順手在後面寫上個數,一二三四五什麼的,都是我自己偷偷寫的,誰也沒告訴。」

  「結果有一天,邱爺來了,隨手翻了翻我的本子,問我名字後面那些數字是什麼意思。」

  「我告訴他,來的人長得壯一點,看著厲害一點,我就記個一,年紀太大太小,弱一點的,我就記個五。」

  「邱爺想了想,誇了我一通,說真是個好主意。」

  「然後他就讓我把一到五改成從A到F,說是這樣,等級感更強,然後讓我做鐵牌,給每個人都發一個,以後上島的人,也一人發一個。」

  他說完這個,又不說話了。

  陸行遲漂亮的眼睛裡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匕首向前一送,在老胡的眼睛前停住。

  「你覺得我浪費時間坐在這裡,就是想聽你說這個?」

  老胡已經緊緊地靠在椅背上,躲無可躲,冷汗一顆又一顆,從他的額頭上冒了出來。

  陸行遲不再跟他兜圈子了。

  「老胡,你的異能是什麼?」

  老胡這次徹底軟了。

  這個男人,真的什麼都知道。

  「我能看見一種光。」

  老胡的眉毛耷拉下來,這次終於徹底放棄了。

  「每個人身上的光都不一樣。有的人是紅的,有的人偏黃,有的人是綠的。」

  陸行遲推測,「所以你把最綠的人記成A,紅的人記成F?」

  「是。從綠到黃到紅,越偏紅等級越低。」

  陸行遲問:「光的顏色代表什麼?」

  老胡招供:「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觀察了一下,發現光越偏綠,人好像就越安全,不容易出事,死得也少,發偏紅的光的人,一般來說,都會死得很快。」

  老胡幫自己辯解,「我沒按邱爺說的分法分人,我只給發紅光的人分F牌,反正他們都快死了,分個F牌也沒關係。」

  陸行遲點點頭,「你是什麼時候有這種能力的?從重生起?」

  「重生」兩個字從陸行遲嘴裡說出來時,老胡不再看眼前的匕首,驚詫地看著他。

  「是,從我重生起。」老胡蔫了。

  陸行遲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死過?」

  老胡老老實實說:「我死過一回。是喪屍爆發以後第七年,有不少喪屍都變異了,這個湖沒用了,島守不住,我們坐著船往外跑。」

  「快上岸的時候,別人都上去了,我的腿讓水裡的喪屍拉住了。」

  老胡打了個寒戰。

  老胡好像想起了被喪屍拖走的恐懼,用手下意識地在桌上摸了一把,好像在找裝酒的不鏽鋼杯,忽然想起杯子沒了。

  他訕訕地縮回手。

  陸行遲心想,要是貝暖在這兒,她一定會問一個問題。

  陸行遲替她問:「島上有個賣烤雀的叫小勺的小孩,也死了?」

  「小勺啊,」老胡說,「我知道,她那時候都長成大姑娘了,在島破之前好幾個月,就跟一個小夥子一起翻牆走了。」

  陸行遲心不在焉地聽著,攥了攥手上的鐵牌。

  他兜兜轉轉,問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還是要面對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

  陸行遲說:「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的,你開始的時候給了他一個B牌,後來又換成了A牌,為什麼?」

  老胡想了想,答:「這件事我記得。我開始時看到他的光有點偏黃,後來又看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麼,又變成純綠的了。我也不懂為什麼光會變,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

  陸行遲停頓了片刻,才繼續不動聲色地問:「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呢?你給她發了F牌。」

  老胡吞了吞口水,瞄一眼匕首。

  「只要你說實話,我就不殺你。」陸行遲淡淡地說。

  老胡這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她是……是純粹的紅。」

  「按我以往的經驗,身上的光偏綠的,說不定也會死,身上的光偏紅的,說不定也有機會能活,但是像她那樣,發出純粹的紅光的人,都死定了。」

  陸行遲出來時,岩洞外已經是滿天繁星。

  貝暖正背對著岩洞站著等他。

  她長髮的髮梢被夜風輕輕揚起,她前面,是不再有光污染的壯闊無垠的天幕,上面橫亙著璀璨絢爛的銀河。

  聽到他出來的聲音,貝暖回過頭,在星光下對他綻開笑靨。

  她問:「又問出什麼新東西來了?」

  「什麼也沒有。」陸行遲說,「那些鐵牌就是他們弄出來騙人的東西。」

  貝暖一副早就猜到的樣子,「我就說嘛,哪會那麼邪乎,還「存活機率」呢,怎麼想出來的。」

  杜若他們也走過來了,杜若一左一右,攬住江斐和唐瑭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去睡覺。睏死了。」

  貝暖也轉身歡蹦亂跳地往前走。

  陸行遲幾步就跟上了貝暖,忽然伸手,把她脖子上的F牌摘下來了,隨手往草叢裡一扔。

  草叢裡太暗,牌子扔了就沒了。

  貝暖莫名其妙,「你幹嘛把我的牌子扔了?」

  陸行遲淡淡答:「那種裝神弄鬼沒用的東西,戴著幹什麼?無不無聊?」

  順手把自己的牌子也從口袋裡拿出來,扔進草叢。

  杜若聽見了,立刻回過頭,攥住自己的鐵牌,「先說好,我可不想扔。好不容易才拿到的A啊。」

  唐瑭問:「不戴著會不會有麻煩?」

  貝暖想了想,「我覺得邱霽那個人,好像並不像他哥哥那麼喜歡讓人掛著牌子。」

  陸行遲藉著星光低頭看她一眼,「你對他還挺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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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騎在牆上

  杜若聽見陸行遲的話,轉過頭問:「貝暖,那個邱霽長得怎麼樣?和陸行遲比,誰更帥?」

  貝暖客觀地回答:「當然是陸行遲更帥。」

  她回答得毫不遲疑,還加了個「當然」,陸行遲龍心大悅。

  杜若接著問:「那我和陸行遲比呢?」

  貝暖答得比剛才還迅速,還不遲疑,語氣還要肯定,「那一定是你啊,喪屍之王嘛。」

  陸行遲:「……」

  標誌的來源找到了,沒有再留在島上的必要。

  第二天一大早,幾個人就起床了,商量了一下,決定照搬花臂大哥他們的方法,趁著上午放哨的人換崗時翻牆溜走。

  走之前,還要再去看看小勺。

  幾個人吃過早飯,迎著早晨的太陽,穿過冷清的集市,一起去了小勺的家。

  小勺還躺在床上,不過燒已經退了。

  她吃了江斐做的粥,坐起來了,看著精神還不錯。

  杜若直接把要走的事告訴小勺,問她要不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前面說不定還有更好的地方。

  小勺認真想了想,就拒絕了。

  「這個島在湖上,比堡壘防喪屍的效果還好,我在這兒待熟了,攢了不少錢,又有房子住,去別的地方,不一定過得就比這裡好。」

  杜若還想堅持,陸行遲看他一眼,「她不想走,你也不用非要逼著人走吧?」

  杜若這才作罷。

  一離開這個島,貝暖籠鬥賺來的錢就沒用了,貝暖想把錢送給小勺,順便升一波聖母值。

  可小勺堅決不要。

  她說:「我存的錢已經夠多的了,再說也不能什麼都指望別人。」

  她小小年紀,卻很有志氣。

  離開小勺家時,集市上已經多了不少人,擺攤的,聊天的,買東西的,熱鬧了起來。

  事實證明,貝暖昨晚說得沒錯。

  集市裡正在瘋狂地傳著剛出爐的小道消息——

  新的「小邱爺」發話了,說島上所有的人都不用再掛鐵牌。

  新上島的人不會再發鐵牌,舊的鐵牌也要全部交回老胡那裡。

  這條新規定在人群中引起了強烈的反彈。

  因為根本沒有人願意把鐵牌交回去。

  很多人都很恐慌。

  「如果都不掛牌子,那怎麼知道別人是什麼牌?」

  「萬一不小心和一個A待在一起,我遇到危險了怎麼辦?」

  「討厭那些F坑的人,都不掛牌子的話,誰知道誰是F?」

  他們非但不太想把鐵牌交回去,反而發動了一場自發的運動,強迫每個人都把鐵牌掛在衣服外面。

  集市上,不少人像糾察隊一樣,逮住一個不掛鐵牌的人,就逼著人家把鐵牌拿出來。

  不掛出來的,就要挨揍。

  貝暖的牌子昨晚被陸行遲扔了,卻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因為她那張臉就是她的牌子。

  每個遇到她的人,都會先愣一下,然後像看到明星一樣驚呼,「就是那個F啊!」「沒錯,就是那個贏了好多好多場籠鬥的F!」

  弄得貝暖很尷尬。

  陸行遲也沒有牌子。

  他大模大樣地穿過集市,也沒遇到任何麻煩。

  他的寬肩窄腰、冷冰冰的眼神,還有襯衣下透出每一道肌肉線條都是他的牌子。

  沒人敢不長眼地讓他亮牌子,否則還不知道是誰揍誰。

  貝暖沒心思管他們那些小鐵牌的閒事,一直都在發愁,走路走得心不在焉,害得陸行遲時不時要拉她一把,怕她撞牆。

  她是在發愁她的錢。

  好不容易籠鬥殺喪屍賺來的錢,一但離開這個島,就要變成廢紙。

  貝暖捨不得。

  陸行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在愁怎麼處理你的錢?」

  貝暖點點頭,琢磨,「不然隨便找人送了?」

  還能升聖母值。

  陸行遲否定了她這個想法,「馬上就要走了,不要節外生枝。再說你不想給自己買點東西?」

  問題是島上什麼都沒有。

  杜若一眼看見賣烤木薯片的大叔,給她出了個主意,「不然你去買木薯吧?反正你的空間裡能裝。」

  貝暖想像了一下堆成小山一樣的木薯,「這麼多錢,能買多少木薯啊?再說那玩意又不好吃,我要那麼多幹什麼?」

  唐瑭猶猶豫豫地在旁邊建議,「留著砸人用吧?」

  他們都聽過貝暖的光輝事蹟了。

  貝暖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錢多得沒處花的痛苦。

  江斐倒是提了一個不錯的建議,「你要是不喜歡木薯的話,島上不是有紅寶石礦嗎?我估計不止你一個人撿到過紅寶石原石,說不定可以買到。」

  這種時候,大概真會有人願意用紅寶石換錢買吃的。

  紅寶石雖然沒什麼用,放在空間裡,漂漂亮亮的,看著比一大堆木薯讓人開心多了。

  就是不知道誰手裡有紅寶石。

  「這個簡單,」唐瑭說,「我去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唐瑭活潑機靈,天生長著討人喜歡的臉,人人都願意跟他聊天,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賣雜貨的一個大哥手裡有塊小原石,他一直想賣了換錢,可惜這種時候,根本就沒人願意買,貝暖你要去看看嗎?」

  貝暖興沖沖跟他去了,有點失望。

  雜貨大哥神秘兮兮掏出來一塊,比貝暖送給杜若的那顆小,只有貝暖的手指甲那麼大,顏色也沒那麼鮮亮。

  不過雜貨大哥也不貪心,開價只有兩千五百塊。

  兩千五百塊夠買無數木薯了。

  雖然不理想,總比沒有好,幾個人一起到島上的「銀行」——賭場取錢交易。

  讓賭場的人直接把錢從貝暖賬上劃到雜貨大哥賬上,又方便又安全。

  剛把錢轉好,身後就有人問:「你來了?」

  貝暖一聽這懶散的調調,就知道是誰。

  邱霽帶著兩個人站在身後。

  他現在的地位與以往不同,看起來卻絲毫沒有變化,胸前的扣子仍然不繫,鬆鬆散散的站沒站相。

  不過看著比他那個哥哥順眼多了。

  「忙什麼呢?」他眼尾一挑,看一眼貝暖手裡拿著的小紅石頭。

  貝暖迅速權衡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

  「我想用籠鬥的錢換點紅寶石原石。」

  邱霽懂了,卻勸她,「有錢就存起來,說不定以後有急用。」

  「我不太想留這筆錢,」貝暖信口開河地胡說八道,「我奶奶說,靠賭贏來的錢不吉利。」

  邱霽笑了,「年紀不大,還挺迷信。不過也對,難得有這麼便宜買到紅寶石的機會,以後沒有喪屍的時候賣出去,說不定能大賺一筆。」

  這話聽著有點新鮮。

  貝暖自從喪屍爆發以來,這些天走了這麼遠,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絕望地掙扎著,力求活下去,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談起未來。

  而且還是喪屍病毒消失之後的未來。

  這人還是個賭場老闆。

  連旁邊一直沒出聲的杜若都忍不住問:「你覺得有一天喪屍病毒會消失?」

  唐瑭也說:「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淪陷區越來越大,現在看著一點希望都沒有。」

  邱霽的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點也不像這個島的新主人,仍舊吊兒郎當,一副賭場老闆做派。

  他對他們笑笑,「我上次就說過,我相信機率,也相信奇蹟。有時候真的會有奇蹟。你看,我相信的奇蹟,她就站在我面前。」

  貝暖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有點不好意思。

  邱霽笑笑,「大概別人會覺得,你現在用錢換寶石不換吃的有點傻,我卻覺得,可以押一筆試試,說不定以後的回報很好。」

  貝暖當然沒想過那麼多,只不過覺得寶石好看而已。

  而且他們口中的未來,和貝暖完全無關。

  邱霽接著說:「我知道有人手裡有品相不錯的紅寶石原石,就存在賭場裡,我估計價格合適了,他們大概會想出手。」

  看來賭場不止是存錢的銀行,還出租保險箱。

  邱霽派手下的人去找人,不一會兒,就把人帶來了。

  是個中年女人,帶著孩子,滿臉的歡天喜地。

  石頭一直在她手裡,想賣很久了,這種世道,人人都想要吃的,寶石根本沒人肯買。

  她從賭場取出來給貝暖看。

  這塊果然要好得太多了,簡單地打磨過,放在貝暖掌心裡,好大的一塊,剔透無比,幾乎看不出瑕疵,顏色也紅得很漂亮,讓人看著就喜歡。

  她開價三萬。

  邱霽認真看了看,笑道:「很可以。」

  陸行遲也拿過來,幫貝暖仔細看了一遍,下結論,「真的不錯。」

  他倆都說行,貝暖就完全沒討價還價,開開心心地買了。

  「你要不要把寶石存在賭場裡?」邱霽問。

  當然不了。都要走了。

  貝暖拒絕,「我要拿著玩兩天。」

  邱霽看一眼陸行遲,笑道:「搶是沒人敢搶,當心被偷。」

  在杜若的強烈建議下,貝暖還是又去集市,用剩下的錢買了不少生木薯和烤木薯片,幾個人才出發。

  時間也差不多了,塔樓上的哨兵下去換班,貝暖趕緊到牆邊掏出梯子。

  幾個人全都爬上牆,陸行遲和杜若把梯子拎起來,放到牆的另一邊。

  貝暖騎在高高的牆上,趁著他倆放梯子的功夫,回頭再看一眼這個島。

  她並不知道,在她走了之後的很多年,不止這個島,N國這一大片土地上,都還流傳著關於「那個F」的傳說。

  「那個F」是一個圖騰,一個信仰,激勵了無數絕望的人重新鼓起勇氣,從泥沼中爬出來,一路向前。

  信仰本人正吹著小風,騎在牆上看湖面上的風景。

  小三的聲音忽然冒出來了,叫了聲:「貝暖……」

  貝暖搶先跟他算賬,「小三,你上次把我送到關喪屍的地方,害我被人抓去籠鬥,好玩嗎?」

  「用杜若做任務明明是你自己選的,餵喪屍的主意也是杜若出的,又不是我出的。」

  小三有點委屈。

  「我是系統而已,又不是神仙,怎麼能未卜先知,知道你們要說什麼做什麼?」

  小三又說:「那個時候,唐瑭剛發現一隻被蜘蛛網困住的蝴蝶,你要是用他做任務,說不定他的憐憫是把蝴蝶放走,不是十秒鐘就能解決?」

  這倒也是。

  「那你找我有事?」貝暖問,「又有新任務了?」

  小三歡欣鼓舞,「是有新任務,這次的任務是一個系列,叫「趣味小任務」。」

  貝暖現在對他的任務十分警惕,尤其是看著特別不起眼的這種。

  「趣味小任務」這五個字,聽著就讓人怕怕。

  小三解釋,「這一系列任務不是聖母任務的一部分,是在各個世界給宿主放鬆緊張的心情用的。」

  貝暖聽出了別的,「你的意思是,有很多個這種世界?還有很多人穿越?」

  「沒錯,」小三沒有瞞她,「你是在這個世界做聖母任務,還有別人在其他世界做別的任務,聖母任務只是我們實驗的一部分而已。」

  「實驗?」

  「對,是我們的一組實驗,這是我們的位面的事,你不用管。」

  小三語氣輕鬆。

  「所以貝暖,你要不要做趣味小任務?這套任務和聖母任務無關,不但沒有懲罰,完成後還有獎勵哦!」

  這次貝暖有點興趣了,「是獎勵聖母值嗎?」

  「都說了和聖母任務無關,」小三歎口氣,「當然不漲聖母值,獎勵是各種可以短暫使用的特殊能力。」

  他的意思是獎勵異能?這麼好?

  「雖然是暫時使用,比如只可以用一次兩次,或者幾個小時,但是全是很不錯的特殊能力。」

  小三詳細介紹。

  「比如短暫地控火控水,比如獲得速度加成,幾個小時內,你的動作可以非常快,想做什麼壞事時,別人一眨眼,你已經做完了。」

  聽起來挺好玩的。

  小三開心地說:「都非常棒噢!全都在獎池裡隨便抽噢!」

  貝暖立刻動心了。

  關鍵是,不完成也沒有懲罰,而且和聖母任務無關,不用再去假裝聖母做各種奇奇怪怪的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好,我接!」貝暖說。

  然後拉開工作列。

  隨即就發現了一件讓她頭皮發炸的事。

  杜若他們已經放好梯子,一個接一個的下去了。

  貝暖還騎在牆上不動。

  陸行遲等著最後一個下,看她一動不動,問:「怎麼了?太高害怕了?你轉過來面對著牆,不要看腳下。」

  貝暖這才回過神。

  爬個牆害怕什麼?有比這個可怕得多得多的事。

  貝暖一把抓住陸行遲的胳膊。

  「陸行遲,」她著急地說,「你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快說!」

  陸行遲怔住了。

  他看看貝暖,再低頭看看下面的梯子,還有牆下等著的杜若他們。

  他的語氣裡全都是不可置信。

  「你想,我,現在,騎在牆上,親你?」

  兩個人現在都高高地騎在牆上,離得倒是不遠,只是姿勢和地點都很奇怪,要是親起來,一定相當銷魂。

  貝暖快急哭了,「不管是親還是什麼,你快點說啊!快快快!」

  貝暖今天只顧著琢磨怎麼花錢,完全把聖母之願倒計時快結束的事給忘了。

  剛剛拉開工作列,一眼就看到,倒計時竟然只剩不到一分鐘。

  說了這幾句話,又過去幾十秒。

  眼看倒計時就要清零,陸行遲的名字後還是(2/3)。

  要是倒計時結束之前不實現他的最後一個願望,隨身空間面積就要減半。

  貝暖急得要瘋。

  陸行遲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睛,突然說:「我的願望是,給我一樣東西。」

  這太簡單了,貝暖立刻隨手從空間裡一抓,猛地塞進他手裡。

  就在倒計時跳回零的那一瞬間,陸行遲的名字後變成了(3/3)。

  聖母之願顯示完成,聖母值一通暴漲。

  貝暖大大地鬆了口氣。

  幸好他給了一個超級容易快速實現的願望,一秒就能完成。

  「我們下去吧?」貝暖無比輕鬆,按著牆頭下來,爬上梯子。

  陸行遲仍然沒動。

  貝暖覺得他的神情好像有點尷尬,臉色沒變,一如既往,耳根卻紅了。

  貝暖的視線向下,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發出一聲驚嚇的尖叫。

  他手裡,除了貝暖以為自己給他的一件洗好的新襯衣以外,竟然還連帶著勾出別的東西。

  純白色,運動款,無鋼圈,還有襯。

  貝暖二話不說,劈手去奪自己的衣服,結果腳下用錯了勁,一個不穩當,木梯子直接向後倒過去。

  陸行遲反應極快,一把就把梯子拉住了,才沒讓她從這麼高的地方栽下去。

  杜若站在下面,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你們兩個!就爬個牆而已,怎麼戲那麼多?」

  貝暖搏命一抓,成功地用手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衣服,瞬間收回空間。

  一直到從牆上下來,坐上貝暖的豪華小快艇,離開小島,陸行遲還在一邊開船,一邊忍笑。

  貝暖的臉皮厚,假裝看不見。

  「貝暖,」陸行遲找了個空檔,低聲對她說,「你剛剛那麼著急,是實現我願望的時間要到了麼?」

  貝暖心中一哆嗦,嗯了一聲。

  陸行遲笑笑,「自己還給自己規定完成時間,專門跟自己過不去?」

  他在開船,語調輕鬆,眼睛看著前面,並沒有觀察貝暖表情的意思。

  貝暖定了定神,分辯:「我許了願的,當然要按時完成了。」

  陸行遲點點頭,「我當時看你著急,才隨便說了個願望湊數,貝暖,我的第三個願望可不能就這麼混過去了。」

  就知道他要找補這件事,貝暖挑挑眉。

  陸行遲看她一眼,換了個話題,「所以在空間裡,你的衣服是和我的放在一起的?」

  大家的衣服都擺在架子上,貝暖的確實是和陸行遲的挨在一起。

  貝暖的臉皮再厚,也扛不住有點臉紅,「哪有。就是離得近一點而已。」

  陸行遲壓低聲音繼續,聲音裡帶笑,「原來你都穿這種兒童款。」

  「什麼兒童款?」貝暖怒了,「有沒有常識?我這叫運動款!方便活動的!最實用了!」

  她的聲音太大,被杜若聽見了。

  杜若好奇,「你們在說什麼東西的運動款?」

  貝暖和陸行遲齊聲答:「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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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想抱就抱

  幾個人離開湖區,把越野車重新開上路,原路返回到鹽河邊,繼續沿著河岸向前。

  貝暖上車坐好後,就重新打開了工作列。

  工作列裡多了個「趣味小任務」,介面上顯示著一個熟悉的抽獎滾輪。

  這次滾輪沒有不由分說自己啟動,讓貝暖對這個系列的任務多了點好感。

  貝暖用意念撥了一下滾輪手把,滾輪嗖地轉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漸漸慢下來,停在一個小任務的名字上。

  任務叫做女巫的祈禱。

  任務說明裡寫著:收集一個人的頭髮、睫毛和指甲,把它們放在一張紙上點燃,唸誦咒語「請賜予我一雙狼一樣的耳朵」,就會暫時擁有一種特殊能力。

  狼一樣的耳朵的異能?

  所以是耳朵變得特別靈敏,能聽到一公里以外小豬的哼哼嗎?

  不管是什麼,都好像很好玩的樣子,先做起來再說。

  收集的東西需要是某一個人的,所以首先要確定任務對象。

  有陸大boss在,當然要選他。

  貝暖自己也沒想清楚為什麼會覺得「當然」是選他,就被人戳了戳。

  杜若在後座上探身過來,戳戳貝暖,「你為什麼不說話在發呆?傻了嗎?」

  貝暖回頭看了一眼杜若,他頂著一頭的軟毛,黑白分明的眼睛濕漉漉的,像隻人畜無害的小動物。

  「放空,感受宇宙的浩瀚人類的渺小,不行?」

  貝暖隨便應付著他,想起上次的任務,心中打了個寒戰。

  貝暖心想,吃一塹長一智,一定要記得,以後打死也不能再找他做任務了,太可怕了。

  還是大boss好。

  陸大boss正在開車,頭髮在陽光下泛著亮澤的光暈,睫毛長而根根分明,還有握在方向盤上的那雙手,指甲修剪得又整齊又乾淨。

  實在是十分理想。

  可惜他現在正忙著開車,要在他身上動手腳太困難了,只能等停車時再說。

  貝暖正在胡思亂想,肚子裡忽然一陣絞痛,急忙讓陸行遲找地方靠邊停車。

  她下車半天才回來,回來後,陸行遲就發現她有點不太對勁。

  她把衝鋒衣裹得緊緊的,窩在副駕裡,整個人都縮得像個球,好像一隻大冬天趴在雪地裡的兔子。

  「怎麼了?你冷嗎?」

  貝暖皺著眉,半天才答:「有一點。」

  春末夏初的季節,這個地方已經完全像是夏季了,陸行遲穿襯衣還有點熱。

  陸行遲轉頭看她一眼,發現她一直用胳膊壓著肚子,「你肚子疼?吃壞了?還是你又偷吃泡椒鳳爪了?」

  貝暖一吃泡椒的東西就難受,卻又忍不住要吃,這些天陸行遲已經深刻掌握了她這個不停作死不停死的規律。

  空間就在她身上,她自己會偷偷吃,看都看不住。

  貝暖搖頭,「沒有,不是,你不用管我。」

  江斐的反應比陸行遲快多了,立刻說:「陸行遲,停一會兒車吧,我幫她煮點薑糖水。」

  杜醫生也聽懂了,想了想,「還是吃片止痛藥吧?咱們有。」

  唐瑭插口:「止痛藥常吃不好吧,會不會有副作用?」

  陸行遲這才明白過來他們在說什麼,找地方停了車。

  貝暖尷尬得要命,現在一車人全都知道了。

  「早知道就在島上多留兩天。」陸行遲有點後悔,「貝暖,你為什麼不早說?我們又不急著趕路。」

  貝暖心想,我哪知道這個身體會痛經啊?這還是穿過來以後的第一次。

  陸行遲四處看了看,「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休息兩天再走。」

  杜醫生語氣客觀地認真問貝暖,「兩天夠嗎?要不要三天?」

  貝暖把拉鏈拉高,遮住半張臉,心中很絕望。

  陸行遲還真找到了地方。

  從主路轉彎,開上岔路,沒過多久,就看到了房屋。

  一大片綠樹中,掩映著一幢又一幢的別墅。

  其中有一幢很大,前後都是空曠的綠地,建築不新,帶著點殖民地時代的風情,難得的是,別墅四週有一圈高高的鐵柵欄,看起來剛好可以防喪屍。

  陸行遲把車開到大門口。

  鐵門半開著,陸行遲抬抬手,兩扇門就自動向兩邊開大。

  貝暖有點心虛,「咱們這算不算是私闖民宅?」

  陸行遲彎彎嘴角,把車開進去,「好不好玩?刺不刺激?」

  確實還挺刺激的。

  別墅很大,裝修豪華,樓上樓下房間不少。

  門沒關,裡面卻沒有人。

  貴重的東西都還在,從樓梯到一樓明顯有激烈打鬥過的痕跡,家具撞歪了,地毯掀著。

  看樣子,這裡的主人沒能倖免,就是不知變成喪屍後,跑到哪去了。

  難得的是,大概因為這裡偏僻,別墅居然自帶一整套太陽能的獨立供電系統,還有自備井供水系統。

  有水有電,什麼都不缺。

  唐瑭很開心,「其實我們可以不去安全區,就住在這兒不走了,這裡舒舒服服的,什麼都有。」

  江斐笑了一下,「這房子這麼顯眼,是想留在這裡,等著被人當肥羊宰麼?」

  他說得對,這房子的唯一問題,就是太容易被路過的人注意。

  不過陸行遲打算留兩天。

  貝暖身體不舒服,這裡舒適安全,對她正合適。

  喝了江斐煮的薑糖水,吃了杜若建議吃的止痛藥,貝暖好多了。

  在床上被子裡窩了一會兒,貝暖就忍不住跑下樓。

  陸行遲已經用找得到的金屬材料,把所有門窗全部加固了一遍,該封的封,該焊的焊,看著結實又安全。

  他們幾個正要玩狼人殺,貝暖閒不住,也跑去摻了一腳。

  規矩和以前陸行遲他們三個人玩時不太一樣。

  大家一人抽一張牌,有一張狼牌、一張女巫牌和三張平民牌,女巫只有毒藥。

  因為沒有人當上帝,晚上殺人的方法是設鬧鐘提醒睜眼時間,把象徵死亡的杯子推到要殺的人面前就意外著他死了。

  好人一起把狼找出來,狼就算輸,如果死掉兩個平民,好人就輸。

  陸行遲玩這種遊戲,抿人如神,一眼就能看出每個人的身份,目光好像能穿透紙牌,長著透視眼。

  大家都深深地懷疑,他經常看破不說破,不動聲色地看所有人的笑話。

  杜若卻發現,貝暖也很可怕。

  當初在寧城外,三個人時,也曾經玩過一晚上狼人殺,那時候貝暖輸得貼了一臉紙條。

  那是因為當時只有一人一狼一神,杜若熟悉陸行遲,靠判斷陸行遲的身份,就能確定貝暖的身份。

  現在人多了,貝暖的恐怖之處才體現出來。

  她當人和當狼的樣子一模一樣。

  以杜若的眼光,一丁點都看不出她手裡拿的是好人牌還是狼牌。

  其次就是江斐。

  江斐也很神奇,拿狼牌的時候一臉狼樣就算了,拿好人牌的時候竟然也時不時冒出一臉狼樣。

  明明是好人,卻被他當得像個壞人。

  讓人摸不著頭腦,也算是一種別具一格、能把別人搞暈的新鮮打法。

  所以最可憐的就是杜若和唐瑭。

  這兩個單純的孩子把什麼都擺在臉上,對著那三個陰險狡詐之徒,輸得奇慘無比。

  這次輸家不在臉上貼紙條了,貝暖建議改成贏籌碼。

  她剪了一沓圓紙片,寫上數字,端詳了半天。

  杜若探頭過來問:「怎麼了?」

  「紙太薄了,手感不行,贏著沒有成就感。」貝暖捏起一張紙籌碼,「你不知道,賭場的籌碼是圓圓的,沉甸甸的,拿在手裡感覺可好了。」

  陸行遲有點無語:她這算是進過一次賭場,長了見識,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杜若有主意了,「貝暖,你不是買了不少烤木薯片嗎?那個長得和籌碼差不多吧?」

  貝暖眼睛一亮。

  集市上大叔烤的木薯片,都是切成四五毫米厚的一片一片的,烤得乾乾的,還圓溜溜,真的挺像籌碼。

  貝暖取出一大堆,用筆一片片寫上數字,分給大家。

  玩了半天,杜若和唐瑭的籌碼全都到了另外三個人手裡。

  貝暖抱著贏來的一大堆「籌碼」感慨:「這要是真的就好了,都能再買一塊紅寶石了。」

  杜若悄悄對陸行遲說:「你老婆賭性太重,以後千萬不要再讓她進賭場。」

  貝暖一耳朵聽見,瞪著杜若。

  誰老婆?

  正在怒視杜若時,貝暖耳邊忽然冒出小三的聲音,「貝暖,你的趣味小任務都不做了嗎?」

  貝暖這才想起還有這茬,都快忘了。

  要做那個「女巫的祈禱」,收集一個人的指甲、頭髮和睫毛。

  陸行遲就坐在旁邊,想從他身上弄點頭髮什麼的,應該不太難吧?

  貝暖上下把他掃視了一遍。

  這人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白襯衣白得耀眼,上面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

  「你盯著我幹什麼?」

  陸行遲察覺到她的目光,淡淡地問。

  貝暖嚇了一跳,真的跳起來,「哪有?我在想,好像應該再喝點熱水。」

  江斐對她溫柔一笑,「那邊桌上保溫壺裡有煮好的薑糖水,慢點喝,小心燙。」

  貝暖站起來,假裝去拿水,路過陸行遲的時候特地看了看他的後背。

  背上也什麼都沒有。

  貝暖十分遺憾,抱起薑糖水抿了一口,心想,看來不發起主動採集行動不行了。

  陸行遲玩過狼人殺,就要上樓回房間,說要去看一會兒書,貝暖急忙把一堆籌碼扔在茶几上,也跟著他上樓。

  陸行遲剛進房間,就發現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小尾巴的目標很明確,手裡捏著一個小小的指甲鉗。

  她對他舉舉手裡的指甲剪,「陸行遲,你要不要剪指甲?」

  陸行遲有點奇怪,「我昨天不是問你要指甲鉗剪過了麼?」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我怎麼覺得……」貝暖的語氣遲疑,「……剛剛看見,好像有個指甲沒剪整齊?」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著她,表情如同剛剛玩狼人殺時,在抿她是人還是狼。

  貝暖心虛得不行,卻努力勇敢地跟他對視,悄悄在心裡激勵自己:誰都抿不出我誰都抿不出我。

  陸行遲卻突然妥協了,不再盯著貝暖,而是伸出胳膊越過她的肩膀,關好房門,才走到床邊坐下。

  「哪個指甲?」他問。

  「呃……好像是左手的,」貝暖說,「要不就是右手。」

  反正不是左就是右,也沒有第三隻手。

  陸行遲乾脆把兩隻手都伸出來給她看,「哪一隻?」

  貝暖心想,哪一隻都很漂亮。

  那雙手膚色乾淨,手指修長,指甲整潔又有光澤,最重要的是,全部都剛剛剪過,完全無懈可擊。

  「這個吧?可能得再修一下。」貝暖只好隨便瞎指。

  陸行遲一動都不動,看著貝暖,完全沒有自己動手修一下的意思。

  他不想動手,正合貝暖的心意。

  剪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萬一飛了怎麼辦?

  「我幫你。」貝暖拉過他的手,隨便挑了一根手指頭捏住,上了指甲鉗。

  他自己剪的指甲,每個都留了一條極窄的白邊,一模一樣,貝暖一指甲鉗下去,就破壞了它完美的形狀。

  貝暖有點心虛,抬眼偷瞄了一眼陸行遲。

  卻發現陸行遲根本就沒在看指甲,目光定在貝暖臉上,一動不動。

  貝暖鬆開他的手指,「剪好了。」

  剪下來的那一絲指甲,已經被貝暖妥帖地收進了空間裡。

  「別的還需要剪麼?」陸行遲淡淡問。

  「不用了。」貝暖尷尬地笑笑。

  那麼好看的手,越剪越醜。

  「不過你這裡好像有一根白頭髮!」貝暖指指他的頭。

  陸行遲依舊神情鎮定,問她:「在哪?」

  貝暖跪到床上,扳過他的頭。

  他的頭髮是江斐剪的,手藝居然還不錯。江斐的頭髮是他剪的,反正兩個人互相動手,互相牽制,誰也不用琢磨著亂動手腳。

  他倆寧肯算計著彼此制衡,也不敢讓杜若上手。

  前兩天杜若給唐瑭剪頭髮,要不是江斐攔得快,唐瑭的腦袋就要變成莫西干頭。

  貝暖挑了根最長的頭髮,拔了下來。

  「哦,看錯了。」

  貝暖把那根頭髮給他看,「我以為是白的,可能是陽光太亮,反光。」

  貝暖給他看完,拍拍手,好像撣掉了那根頭髮,其實頭髮又進了空間。

  「沒關係。」陸行遲平靜地說。

  勝利在望,只差一根睫毛。

  這個的難度有點太大,總不能說,你別動,我發現你長了一根白睫毛吧。

  貝暖盯著他小扇子一樣的睫毛出神。

  陸行遲竟然也沒出聲,靜靜地等著她回神。

  貝暖開口,「陸行遲,我發現你的睫毛……」

  「你想要怎樣都可以。」陸行遲打斷她的藉口。

  貝暖嚇了一跳,他看人那麼厲害,該不會是看出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了吧?

  陸行遲垂下長長的睫毛,又說了一遍:「你想要幹什麼都行,隨便。」

  不過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兩彎濃密纖長的睫毛就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貝暖伸手固定住他的頭,另一手捏住一根,猛地一揪。

  好像不止揪下來一根。

  反正他的睫毛密密的有那麼多,不在乎少一根兩根,就是估計有點疼。

  貝暖多少有點內疚,用手指尖幫他揉揉眼皮,「有根睫毛看著……不大對勁,好像打結了?」

  這話連貝暖自己聽著都覺得無厘頭。

  陸行遲這才掀起眼簾。

  他用那雙淺淡的眼睛凝視著她,好像能穿透她的眼睛,望進她的靈魂深處。

  貝暖表面鎮定,神色如常,其實前所未有地心虛。

  陸行遲看人有多可怕,貝暖完全清楚,他這麼乖乖地配合,該不會是真的猜出來了什麼吧?

  貝暖的心臟像重錘敲鼓一樣,瘋狂地蹦了起來。

  陸行遲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好像冰雪融化一樣,彎了彎嘴角。

  他不再盯著她的眼睛,移開目光。

  貝暖忽然覺得腰上多了一隻手。

  他把她輕輕向前一帶,就按進懷裡。再緊緊抱住。

  「貝暖,我做得不對。」他在她耳邊低聲說,聲音溫柔。

  貝暖:?

  「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人就容易脆弱,尤其是你,一個女孩子,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可能很需要有人安慰,比如拉一下手,抱一下之類的。」

  他把頭埋在貝暖鬢邊,語氣裡全是明顯的自責。

  「我卻一直逼著你,讓你做我的女朋友,你就算想接近我,都要想辦法找各種奇怪的藉口。」

  貝暖呆呆地聽著,忽然開心起來,整顆心都放下來了。

  他能看出她在說謊,卻沒想明白她為什麼說謊。

  他還以為她只是在找藉口親近他,整個大盤錯,完全想偏了。

  能騙過陸行遲,比什麼都讓人興奮。

  貝暖埋在他懷裡,心情愉快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低低地「唔」了一聲,聲音卻可憐巴巴。

  陸行遲聽到聲音,把她抱得更緊了。

  「以後你想來拉我的手就拉,想抱我就抱。我絕對不會因為這個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不用當你的男朋友,你可以把我當成好朋友,怎樣都可以。」

  不過他的懷抱溫暖又舒服,讓人不想走。

  貝暖受不了誘惑,趴在他胸前不動。

  她不亂動,陸行遲也不動,一點趁機做點親暱的小動作的意思都沒有。

  貝暖安靜地讓他抱著,其實正在空間裡鼓搗。

  她在空間的地上擺了個盤子,鋪好一張紙,然後把剛剛收集起來的巫術用品放在一張紙上,打火點著。

  紙團的火苗竄起來,貝暖埋在陸行遲懷裡,低聲念:「請賜予我一雙狼一樣的耳朵。」

  「你說什麼?」陸行遲沒聽清。

  「沒說什麼啊。」貝暖答。

  【她明明就說話了。】

  貝暖突然聽到陸行遲的聲音。

  這聲音和他平時說話不太一樣,有點模糊,有點遙遠,好像隔著堵牆,不注意就會忽略。

  但是確鑿無疑,就是陸行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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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1 00:42: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大boss的心聲

  貝暖嚇了一跳,趕緊去看工作列,發現現在「女巫的祈禱」幾個字下面多了一個倒計時,還有一行小字說明——

  新月賜予你一雙狼的耳朵。八小時之內,你將能聽到目標人物的心聲。

  貝暖還在震驚中,就又聽到了陸行遲的聲音。

  【她好軟。】

  貝暖:「……」

  【也好香。】

  貝暖:「……」

  【趁機碰一下她的頭髮,應該可以吧?】

  貝暖察覺到一隻手撫上她的後腦勺,輕輕地順著她的頭髮。

  所以這異能是真的?真的能聽見他心裡在想什麼!

  貝暖立起那雙狼的耳朵,仔細去聽他心裡的聲音。

  他的心聲有時候又含糊又快,有時根本不成句,一閃而過,完全抓不住,有時候卻能聽得很清晰。

  貝暖心想:要是離得越近就越能聽清的話,現在這個抱著的姿勢倒是非常適合偷聽。

  貝暖沒動,趴在他胸前,繼續聽他在想什麼。

  大boss正在想:

  【親一下她的頭頂,應該也沒關係吧?她未必能感覺到。】

  貝暖充分調動腦袋頂上的每根神經,安靜地等著。

  過了片刻,他的心聲又冒出來了。

  【真的沒關係,她完全沒感覺到。小遲鈍。傻乎乎的。】

  貝暖:?

  你才遲鈍!你才傻乎乎!

  他稍微動了一下,調整了姿勢,但是手放的位置仍然十分君子。

  假如這時候有任何人看見他倆,都不會懷疑,這絕對是一個大哥哥給小妹妹的關愛的抱抱。

  可是貝暖卻能聽到他心裡在想:

  【她的小手在摸什麼,癢癢的,有點受不了。】

  貝暖連忙把搭在他胸前的手抽出來,抱住他的腰。

  【她抱我的腰了,更讓人受不了。】

  貝暖:「……」

  他的心聲閃電一樣飛速掠過,貝暖抓住了一句清晰明確的話:

  【怎麼辦?想親。】

  【真的想親。】

  緊接著又是一句:

  【不,不能。】

  過了片刻。

  【還是想親。門已經鎖好了,沒人能進來,這裡還有張舒服的床,真想現在就把她壓在床上,然後……】

  貝暖嚇了一跳:陸行遲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呢?你這隻大色狼。

  貝暖剛想掙開他,忽然又聽到他的心聲,和貝暖剛剛想的話一模一樣。

  【陸行遲,你在想什麼?你就是隻色狼。】

  貝暖心想,你自己還知道啊?

  【剛才還在對她信誓旦旦,說不會逼她,讓她不舒服的時候可以過來抱一下,沒過幾分鐘就想把她壓在床上,太不像話了。】

  大boss還挺自律的,貝暖心想,然後就又聽到他繼續想——

  【再說這也不是合適的時候,她這兩天不是正在……】

  貝暖火速從他懷裡掙出來。

  「不用再抱了?夠了?」陸行遲鬆開她,表情淡然無波。

  「不用了。」貝暖退後一步。

  「哦,隨你,下次想找人抱一下的時候儘管找我。」

  陸行遲也站起來,對她微笑了一下,甚至還伸出手,隨便揉了一下她的腦袋。

  從平靜的語氣,到溫柔的眼神,到矜持的姿態,怎麼看都像一個在孤獨時提供臂膀的好朋友,一個關心愛護人的大哥哥。

  絕對沒人會想到,他剛剛腦子裡轉的都是什麼念頭。

  貝暖心中對他無比佩服。

  他的臉上真的是一丁點都看不出來啊,實在太強了,太會裝了。

  絕對是隱狼界的楷模。

  貝暖轉身出門的時候,還能隱約聽到他的心聲,雖然離得遠,聲音有點小:

  【我剛剛的表現還算不錯吧?她下次想要找人抱的時候,會再來找我吧?應該會的。要穩住,放長線,才能釣到大魚……】

  貝‧大魚‧暖趕緊溜出門。

  幫他關好身後的門,什麼都聽不見了,貝暖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能聽到別人的想法,實在太可怕了。

  還是離他遠遠的,不要偷聽比較好。

  等她走了,陸行遲才重新靠回床上,拿起一本書,卻看不進去。

  腦子裡全都是貝暖。

  陸行遲把這些天發生的事在腦中捋了一遍。

  重生的謝沅清和老胡關於貝暖的未來,說的都不是什麼好話。

  陸行遲現在的想法變了,再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卻又因為任務的關係,正帶著她,一路往命定的方向走。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其中最大的不一樣,就是貝暖本人。

  人的抉擇才會決定命運,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未必就真會重來。

  陸行遲腦中忽然冒出賭場老闆邱霽的那句話:我相信機率,也相信奇蹟,你看,我相信的奇蹟,她就站在我面前。

  陸行遲並不知道,他費盡心思守護的那一大堆關於貝暖的秘密,只差一點點,就在貝暖面前全都抖個底掉。

  貝暖下了樓,看見江斐他們已經很勤快地把廚房徹底清潔整理過,正在準備午飯。

  這裡有電,電飯煲可以從空間裡拿出來用,貝暖只用鼻子就能探測到,香噴噴的米飯已經做好了。

  貝暖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走過去,小心地聽了聽。

  除了正常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

  看來這個任務,用了陸行遲身上的東西,就只能聽到陸行遲的心聲。

  江斐剛剛就問貝暖要了一盒肥牛,現在已經解凍了,杜若把洋蔥切成了絲,唐瑭也洗好了西蘭花,看這樣子,他們是打算做肥牛飯。

  江斐用水焯過肥牛片,起了油鍋,把洋蔥絲和焯好的肥牛下鍋爆炒。

  炒菜的香味立刻瀰漫了整個一樓。

  貝暖不想偷聽陸行遲的心聲,可是沒過多久,他還是從房間裡出來了。

  陸行遲一來到貝暖旁邊,貝暖就在油鍋滋啦啦的聲音中分辨出他的心聲。

  【小貓又饞了。】

  貝暖連忙摸摸臉:有這麼明顯嗎?

  【這樣不行。】

  貝暖:?什麼不行?

  【我得做點什麼。最好是複雜的能體現烹飪技巧的東西,可惜現在很多菜都還沒什麼把握……】

  貝暖嚇了一跳,一把抓住陸行遲的胳膊。

  「嗯?」陸行遲低頭看她。

  貝暖的手中瞬間冒出好大一個西瓜。

  因為拿得太著急,西瓜又太重,冒出來的一瞬間,差點被貝暖扔到地上。

  陸行遲眼疾手快,一把幫她抓住西瓜,「怎麼了?」

  「我忽然特別特別想吃西瓜,你刀工好,能幫大家切一切嗎?」

  【她說我刀工好。】

  陸行遲接過西瓜,對貝暖微笑了一下,「好。沒問題。」

  【要怎麼切才能體現我的刀工?】

  貝暖趕緊說,「切成小塊就行了。」

  江斐邊往裝好米飯的碗裡盛肥牛邊納悶,「不是要吃飯了嗎?怎麼忽然想起吃西瓜?」

  貝暖答:「誰規定吃飯前不能吃西瓜?就是忽然想吃了,不行啊?」

  陸行遲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她懟他了!她懟他了!開心。】

  貝暖:「……」

  大boss你要不要這麼幼稚?

  貝暖抬頭看了陸行遲一眼,他的神情淡漠,彷彿正在專心把西瓜放在廚房水槽裡準備洗。

  完全看不出來他正在想什麼。

  裝得真像。

  陸行遲把西瓜洗好,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塊。

  刀工果然很好,紅紅的西瓜塊塊如同剛從標準化生產的流水線上下來一樣,在盤子裡碼得整整齊齊。

  【不知道她滿不滿意。】

  貝暖伸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裡,立刻又拿了一塊,嘴巴裡含糊地說:「陸行遲你太厲害了,簡直像機器切出來的一樣。」

  陸行遲對貝暖微笑了一下。

  貝暖滿心滿意以為聽到的他的心聲會是「被表揚了,開心」之類,結果聽到他說:

  【她的嘴唇上沾了西瓜汁,看上去就很甜很好吃,要是現在沒有別人在的話……】

  貝暖趕緊用手在嘴巴上一蹭,一把拉住陸行遲的胳膊,「飯好了,我們吃飯去。」

  【她用剛擦過西瓜汁的手抓我的胳膊……】

  貝暖趕緊鬆手,卻聽到他繼續:

  【……這麼迷迷糊糊亂七八糟的,好可愛。】

  貝暖:?

  江斐讓大家去餐桌坐好,把一碗又一碗裝好的肥牛飯送過來。

  貝暖也在椅子上坐下,江斐把一大碗蓋滿肥牛卷和洋蔥的飯擺在她面前。

  【他給她的那碗牛肉最多,呵,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貝暖低頭觀察了一下碗裡薄薄的翻著花的牛肉,再看看別人的:有嗎?

  【他對她笑了。】

  【故意用左邊臉側了十五度角,偏頭對她笑了一下,每次都是這個角度,能秀出他的眼尾和鼻樑,還顯得含情脈脈的,呵。】

  貝暖:???

  有嗎?

  貝暖現在發現,陸大boss平時看起來很冷淡,話不太多,原來心裡竟然是個話癆。

  貝暖埋頭吃飯,肥牛嫩滑,湯汁味道很足,米飯也被湯汁浸透了,江斐的手藝無可挑剔。

  杜若和唐瑭在飯桌上聊天,兩個人比著賽一樣講笑話,大家都笑得人仰馬翻,聲音太大,遮住了陸行遲的心聲。

  吃過飯,沒動手做飯的貝暖和陸行遲一起洗碗。

  站在水槽邊,貝暖剛捲起袖子,就忽然聽到他的聲音。

  【不知道她還疼不疼。】

  【這裡都是男的,疼了她也不會說。】

  陸行遲握住貝暖的肩膀,把她從水槽前挪開,「你去坐著吧,我洗就行了。」

  貝暖明知故問,「為什麼啊?」

  陸行遲淡淡答:「我對洗碗的要求很高,你洗一遍,我還得再來洗一遍,太麻煩。」

  貝暖卻聽到他心裡在說:【傻乎乎跑過來,擼起袖子就要洗碗,水那麼涼,一會兒又要肚子疼。】

  他明明是體貼,卻不肯說出來,貝暖有點感動。

  陸行遲把她往沙發那邊推,「你再多練兩年,等你達標了再讓你洗。」

  他的心聲卻是:

  【不用練,以後全歸我洗也沒關係。】

  杜若他們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狼人殺,貝暖跟他們玩了一會兒,陸行遲就洗好碗過來了。

  他沒去找座位,直接坐到貝暖身邊的沙發扶手上,用手撐著她身後的沙發靠背。

  貝暖回頭警惕地看著他,「你坐在這兒,是不是想偷看我的牌。」

  陸行遲勾了一下嘴角,語氣拽得要命,「你的牌都在你臉上寫著,我需要偷看?」

  他向來只要看看表情,聽聽發言,基本就知道對方拿到的是什麼牌,猜別人一猜一個准。

  就算是貝暖現在有對付他的豐富經驗了,力求不動聲色,還是能被他抿個八九不離十。

  可是這次大不一樣。

  貝暖比他還強,大殺四方。

  他離得這麼近,幾乎是半抱著貝暖,貝暖稍微側一點,就能靠在他身上。

  所以就算杜若他們幾個有點吵,聽他的心聲還是可以聽得很清晰。

  他看人看得很準,他的心聲又會徹底暴露他自己拿到的是好人牌還是狼牌,結果就是,貝暖不費吹灰之力,就輕鬆掌握全場每個人的身份。

  贏得輕而易舉。

  連杜若都震驚了,「貝暖,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厲害?小陸行遲?」

  貝暖不滿,「什麼小陸行遲?說得像他兒子一樣。」

  陸行遲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不是陸行遲的兒子,是陸行遲的老婆。】

  貝暖:?

  杜若仍然不甘心,一心覺得貝暖突然進步巨大,一定是找到了什麼特殊的訣竅。

  「真的,貝暖,教教我,你是怎麼看出別人的身份來的?」

  「當然是聽發言的語氣啊,觀察微表情和小動作啊……」貝暖有點心虛,直接放棄了,「……我胡說八道,就是瞎蒙的,今天運氣特別好。」

  杜若不可置信,「瞎蒙都行?這麼厲害?」

  陸行遲的手忽然搭上貝暖的肩膀。

  【那當然。我老婆。】

  貝暖:?

  有這麼單方面直接認老婆的嗎?

  可是他就是想想而已,又沒說出口,想反駁都沒法反駁。

  杜若懷疑地看看貝暖,再看看她身後的陸行遲,「我懂了,你倆坐得這麼近,該不會是在一起作弊吧?」

  陸行遲悠閒自在地答:「當然沒有。誰作弊的話,詛咒他天天吃木薯。」

  一直在偷偷作弊的貝暖:「……」

  大boss你要不要這麼狠?

  就不能詛咒天天吃點別的?巧克力冰淇淋什麼的,小龍蝦羊肉串也行啊。

  大家一起昏天黑地地玩了一下午狼人殺,又玩了別的紙牌遊戲,貝暖靠著偷聽陸行遲,贏了好大一堆籌碼。

  就這麼胡混到晚飯時間。

  貝暖把自己贏的一堆木薯乾籌碼堆起來,留在茶几上,不忘了囑咐:「這摞是我贏的,誰都不許動!」

  杜若無語,「你送我我都不要。」

  晚飯是江斐燜的紅豆飯,又燉了一大鍋紅棗桂圓烏雞湯。

  所有人都跟著貝暖一起足足地補了個血。

  吃完就很晚了,又沒網沒電視,大家全都回房休息。

  窗簾是遮光的,還有徹底遮住窗子的防盜捲簾,已經全放下來了,陸行遲特地出去看過,效果很不錯,從外面完全看不出燈光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房間裡還是只開了盞小燈。

  陸行遲把貝暖送回房間,「不用怕,我就住在隔壁,有事的話隨時敲牆。」

  他的心聲補充:【隨時都可以敲牆,把我叫過來陪你睡,完全沒問題。】

  貝暖默然無語地看著他。

  陸行遲,你知道你已經把自己的本性全部暴露了嗎?

  他在貝暖的房間裡轉了一圈,檢查了一遍窗子,又拉了拉窗簾,看起來清冷矜持,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貝暖耳朵裡聽到的卻是:

  【這床真的不錯,睡兩個人綽綽有餘。】

  【尺寸足夠,可以隨便翻來翻去。】

  【如果我主動要求留下來陪她,她會拒絕嗎?】

  貝暖突然開口,「陸行遲,你還不走嗎?」

  【看吧,她果然冷血無情。上次抱著她睡一晚上那種事,可遇不遇求。】

  貝暖忍不住彎彎嘴角。

  【她笑了。笑得好可愛,很想現在就……】

  「快快快。」貝暖不等他把那些有的沒的想完,就把他推出房間。

  「晚安。」陸行遲站在門口,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語調清冷淡定。

  「晚安。」貝暖關門。

  在關上門的前一刻,貝暖又聽見了。

  【好喜歡她……】

  這是一句直白的實打實的表白,貝暖聽到了,有點臉紅。

  【不過……】

  不過什麼?

  貝暖火速重新打開門。

  「有事?」陸行遲正準備走,聽見開門的聲音,停住腳步,回頭看她。

  貝暖立起耳朵聽著,卻一片寂靜,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陸行遲柔聲問她。

  貝暖突然反應過來,拉開工作列。

  「女巫的祈禱」下面,八小時的倒計時果然停了,變回一排零。

  所以他剛剛到底在「不過」什麼?

  「沒事。」貝暖蔫噠噠地重新關好門。

  她走回床邊,倒在床上,咬著被角,翻來覆去,抓耳撓腮。

  聽到半句,還不如乾脆聽不到。

  陸行遲等貝暖關好門,轉身繼續往自己的房間走,心想:不過,一定要把她看好,不能讓她重蹈上一世那個貝暖的覆轍。

  第二天,因為不用趕路,貝暖一口氣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地爬起來。

  等收拾好下了樓,發現他們幾個已經都起床了,而且吃過早飯了,竟然沒人叫她。

  「又沒什麼事,不用急著起床,我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江斐解釋,給貝暖盛了一碗加了紅糖的紅棗粥。

  貝暖的注意力卻被別的東西吸引了。

  她盯著茶几納悶:「我的那些籌碼呢?」

  茶几上昨天放著一堆烤木薯片籌碼的地方,現在什麼都沒有。

  「杜若,該不會是你嘴饞,把我的籌碼吃了吧?」

  杜若立刻就委屈了,「我不吃江斐做的超級無敵好吃的紅棗粥,吃你的籌碼,我瘋了嗎?」

  那就奇怪了。

  籌碼昨天還好好地放在茶几上,今天居然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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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生意不是這麼做的

  江斐又幫貝暖切了個紅心鹹鴨蛋,盛在盤子裡送過來,順口問:「怎麼了?」

  貝暖喝一勺紅棗粥,指指茶几上,「我昨天贏的那些籌碼,就放在這裡,全都不見了。」

  江斐笑道:「是杜若吃了吧。」

  杜若連著被兩個人冤枉,徹底怒了,「我在你們幾個心目中,就是連籌碼都吃的吃貨嗎?」

  每個人都在想:不是嗎?

  唐瑭想了想,「暖暖姐,不是杜若哥。今天早晨我和杜若哥一起下樓時,茶几上好像就沒有籌碼,是空的。」

  陸行遲原本一直遠遠地坐著,正在抱著一本包了皮的書看,沒說話,這時卻抬起頭。

  這裡只有這五個人,人人都不知道籌碼去哪了。

  這件事很不對勁。

  他和江斐對視了一眼。

  陸行遲合上書,站起來。

  他對江斐說:「你跟他們幾個留在這裡,我去搜。」

  江斐點點頭,抽出身上的匕首,在指間轉了轉。

  這兩個人,除了涉及貝暖的問題以外,在其他事情上,全都既默契又合拍。

  陸行遲拎著弩上樓去了。

  貝暖聽懂了他倆的意思,陸行遲是說,這幢房子裡肯定還有別人。

  別墅的防盜門和防盜窗早就被陸行遲徹底封死了,根本沒有任何人能無聲無息地進來。

  茶几上的籌碼卻消失了。

  貝暖向來有個好習慣,就是用完的東西全部收回空間,所以昨晚廚房裡一點可吃的東西都沒有。

  只剩下茶几上的籌碼,貝暖扔在那裡忘了拿。

  如果籌碼憑空沒了,一定就是被人拿走了,說不定是為了吃。

  貝暖不寒而慄。

  也就是說,昨天夜裡,所有人都睡著以後,還有人還在這間房子裡四處走動。

  這麼一想,如果不把人找出來的話,今晚簡直沒法睡覺,太可怕了。

  樓上傳來陸行遲一間一間打開門又關上的聲音,還有各種打開壁櫥挪動家具的聲音。

  貝暖心裡琢磨,這間房子裡會不會有什麼密室密道之類的啊?

  這麼大的別墅,沒個密室都對不起它的面積。

  小說裡全都是這麼寫的,房子主人在建房的時候,給自己留了密室和密道,準備遇到危險時躲進去。

  現在到處都是喪屍,正是躲進去的好時候。

  不過看屋子裡打鬥過的痕跡,主人像是已經不在了,而且房子的主人大概不會連門都不關,就這樣扔著這幢房子不管。

  要麼就是有別人,和貝暖他們一樣溜進了這個房子裡,躲進密室。

  杜若在一樓客廳裡轉了一圈,檢查了一遍各個犄角旮旯,「這幢房子裡不會還藏著喪屍吧。」

  貝暖搖頭,「肯定不是喪屍,是人吧。喪屍不吃木薯片。」

  杜若跟她抬槓,「你怎麼知道喪屍不吃木薯片?」

  貝暖回答,「連牛肉乾都不吃,還肯吃木薯片?」

  杜若繼續抬槓,「你怎麼知道喪屍就不吃牛肉乾?」

  貝暖想起她前兩天被迫餵喪屍的事,一陣悲傷湧上心頭,「相信我,你家臣民真的不吃牛肉乾,我前幾天餵過了。」

  連江斐都好奇了,用手指摸著他的刀刃問:「和喪屍籠鬥的時候?你沒事為什麼要餵喪屍牛肉乾?」

  貝暖悲痛欲絕,「那肯定是因為閒的。別問了,再問自殺。」

  陸行遲在樓上待了好久,認真搜了一圈,翻了個底朝天,既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找到任何密道。

  他又把一樓、地下室和車庫全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江斐不信,自己又去仔細搜了一遍,也什麼都沒發現。

  他倆是小隊中最心細的兩個,他們都沒找到,貝暖他們也不用再白費力氣。

  唐瑭認真地分析,「在門窗都封死的密室裡,桌上的東西卻沒了,還哪裡都找不到人,那結論不就是明擺著的嘛——」

  所有人洗耳恭聽。

  「——這房子鬧鬼。」

  話音沒落,後腦勺就挨了江斐一下。

  「少胡說八道的,嚇到女孩子。」

  唐瑭不服,「嚇到暖暖姐?別鬧了。暖暖姐是大佬,鬼來了一巴掌拍死它好嗎?」

  大家全都不約而同地看了一眼貝暖軟綿綿的小巴掌。

  當天傍晚,外面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越來越大,沒有停的意思。

  等吃過晚飯,已經如同潑水一樣,從貓眼看出去,黑漆漆一片。

  雨實在太大,路上肯定不太好走,雖然貝暖看起來已經歡蹦亂跳了,陸行遲還是決定在這個「鬧鬼」的房子裡多留一天。

  貝暖回到房間後,就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大佬。

  房間裡只亮著一盞小燈,昏黃的光給家具投下一個個形狀奇怪的黑影。

  幾個男生照顧貝暖,把最大的主臥讓給她睡,主臥大得能讓一組人跳健身操,在這種陰沉沉的晚上,可並不是什麼好事。

  特別是現在。

  這幢房子裡,還藏著個會偷吃的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人還是鬼。

  說不定就躲在哪面可以單向看人的鏡子後,或者正從哪幅掛畫的洞洞裡悄悄地往外偷窺。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貝暖踩著椅子,把牆上所有的掛畫全都摘下來,也沒有發現偷窺用的洞洞,又找了一條毯子,把洗手台上的鏡子徹底蒙起來。

  可是還是心裡有點發虛。

  這比喪屍可怕多了。

  喪屍都是好大一個,傻乎乎的,呲牙咧嘴,直接幹掉就完事了。

  這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才感覺嚇人。

  這個世界有喪屍,有異能,說不定還有點別的什麼超現實的東西,也未可知。

  貝暖拿了兩把刀藏在床上,熄了燈,在黑暗中輾轉反側,睜著眼睛,根本睡不著。

  翻來覆去好半天,腦子裡回放了N部恐怖片後,貝暖忍不住敲敲牆。

  陸行遲說過的,有事可以敲牆找他,他的心聲也說過,任何時候他都願意提供陪睡服務。

  然而牆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絕對不正常。

  只要是貝暖有事,陸行遲向來都會第一時間出現。

  難道大boss被鬼拖走了?他長得那麼帥,說不定被哪隻鬼看上了,拖走去做新郎。

  貝暖悄悄推開門,決定去看看新郎。

  外面走廊上的燈光也被調得很暗,只有幽暗昏沉的一點亮光。

  貝暖躡手躡腳地摸出去,來到隔壁陸行遲房間門口,輕輕敲敲門。

  仍然沒人應聲。

  貝暖轉了轉門把手,門竟然沒鎖,裡面亮著燈,床上卻沒有人。

  新郎不在。

  貝暖退出來,猶豫了一下,依然光著腳,悄悄地穿過走廊,想去樓下看看。

  剛走過樓梯轉角,正想探頭往樓下看時,胳膊突然被一隻手攥住。

  貝暖被人猛地一拉,按在了轉角的牆上。

  「偷偷摸摸的,幹什麼呢?」

  本應該當新郎入洞房的人正在極近的地方,眯著眼睛,望著貝暖,聲音壓得很低。

  貝暖輕聲反駁,「是你偷偷摸摸的吧,你在幹什麼呢?」

  「我們幾個輪流值夜,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偷東西。」

  這地方是樓梯轉角,擺著一大盆雖然很久沒人澆水,居然還綠油油的盆栽,從盆栽碩大的葉子中間,剛好能看到樓下。

  樓下的茶几上,和昨天一樣,放著一摞烤木薯片。

  明顯是個陷阱。

  他們幾個商量了輪流值班,根本沒叫貝暖,大概是想讓她好好休息。

  看來陸行遲現在正在值班。

  他按著貝暖沒鬆手,一雙淺淡漂亮的眼睛盯著貝暖,不動聲色,從臉上一點都看不出在想什麼。

  貝暖昨天聽了一天他的心聲,現在對他能想出什麼來有充分的認知,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他絕對又在想那些很不正經的東西。

  貝暖猜得沒錯。

  陸行遲把她按住了,如同捕獲到獵物一樣,一旦逮到,就有點捨不得放手。

  她剛從被子裡爬出來,身上只穿著睡覺時穿的貼身白T和運動短褲,光著兩條腿和一雙腳。

  難得看到她穿得這麼少。

  雖然嬌小纖細,身材卻玲瓏有致,露出來的肌膚白淨無瑕,好像一隻糯米做成的小人兒,讓人想一口吞掉。

  陸行遲是真的想吞掉,物理意義上的。

  他低聲說:「貝暖,你上次隨便對付我的第三個願望,好像也差不多該補償我了。」

  貝暖分辯:「我可從來都沒答應過要給你補償。」

  陸行遲挑挑眉,「沒答應過?」

  貝暖搖搖頭,「絕對沒有。」

  陸行遲勾了一下嘴角,「貝暖,生意不是這麼做的。」

  什麼意思?

  「這次公平交易,大家合作愉快,才能有下次。」

  陸行遲依舊按著她,悠悠地說。

  「你這次賺到便宜,稱心如意,不給我點好處,就那麼肯定,以後再也沒有你又許了個什麼願,最後幾分鐘要我幫你實現的時候?」

  貝暖不說話了。

  他說得非常對。

  這次是他心慈手軟,最後關頭給她大放水,幫了她一個大忙,才讓她的任務順利做完。

  一定要讓他滿意,拿到報償,下次他才會願意再出手幫她。

  以系統任務的奇葩程度,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又得用到陸行遲。

  他心思聰敏,善解人意,實在是理想的任務對象。

  陸行遲察言觀色,知道她已經軟化了,微笑了一下,並不再多說什麼,直接低頭吻了上來。

  貝暖乖乖的,雖然沒有主動,配合度卻相當地高。

  貝暖心裡有點虛,說是給他報償,其實根本就是在亂佔他的便宜吧。

  但是今天他和以往有點不同,貝暖能感覺得出來。

  他有點焦躁,好像怎麼親都不能滿意,怎麼親都不太對。

  他的手原本攥著她的手腕,現在忍不住和她十指交叉,緊緊地扣住,好像貪戀每一分更多的親近。

  過了一會兒,又鬆開她的手,按住她的腰和後腦,把她緊緊地壓在他身上。

  跟她糾纏了好久,他才稍微鬆開她一點,放她呼吸。

  貝暖吸了兩口氣,有點臉紅,「我還以為你又想要糖什麼的……」

  陸行遲啞聲說:「我不想要糖,只想要你。」

  貝暖知道,他昨天滿腦子就全是這個,也不知想了多久了。

  他又重新貼上來。

  他吻著她,溫存裡透著莫明的暴躁,用了一點力氣,壓住她,跟她抵死纏綿。

  貝暖好像有點缺氧,頭暈乎乎的。

  恍惚中覺得他離開了她的嘴唇,動物一樣咬了咬她的下巴,又把吻一路下移。

  他放開抱著她的一隻手,指尖撫上她的脖子、耳朵和鎖骨,嘴唇也跟了過去。

  溫度燙得灼人。

  他的吻烙印在她的肌膚上,比以往放肆得多,囂張地進犯著陌生的領地。

  卻又比以前收斂,動作中透出控制中的溫柔,好像擔心嚇到她,會讓她拒絕他新的親近方式。

  貝暖迷迷糊糊的,半閉半睜著眼睛。

  他低下去了,不再擋著貝暖的視線,貝暖剛好能看到樓下。

  忽然看到了什麼東西。

  「陸行遲。」貝暖的腦子瞬間清醒了。

  「嗯?」陸行遲停住了,抬起頭看著她。

  貝暖小聲說:「你快看下面。」

  兩個人親得天昏地暗的功夫,樓下的茶几上,那一摞烤木薯片已經少了一半。

  周圍卻根本沒有人。

  貝暖顧不上陸行遲,睜大眼睛盯著那邊,只見一隻長著金色茸毛的小爪子從茶几下伸出來,悄悄一勾,一片木薯片就掉出了貝暖的視野。

  過了幾秒,大概是吃完了,又伸出來一勾。

  這一次,多露出來一個頂著一頭毛茸茸的金毛的小腦袋,還有一對閃亮的黑豆子一樣的眼睛。

  陸行遲轉頭瞥了一眼,也看到了。

  他嘆了口氣,抱著貝暖的手沒鬆,又低頭戀戀不捨地吻了她一下,才抬起右手。

  客廳裡一把金屬腿的椅子突然騰空而起,凌空向茶几旁邊的小東西罩了過去。

  小東西受驚,往上一個縱躍,想越過沙發逃跑。

  貝暖這時才看清,竟然是一隻沒成年的小猴子。

  它披著一身厚厚的金毛,背上的毛色略深,肚子上的很淺,勾著長長的尾巴。

  它快,陸行遲比它還快。

  椅子在飛過來的瞬間,在空中融化變形,四條椅子腿分成了不止八條,像籠子一樣,朝小猴子扣了過去,把它牢牢地按在了沙發上。

  貝暖連忙說:「你輕一點!」

  「放心,」陸行遲笑道,「我有數,沒傷到它。」

  小猴被捉住了,扣在簡易的椅子籠子裡,嗷嗷叫著,一圈又一圈地轉圈。

  可是就算再著急,兩隻小爪子還都緊緊握著木薯片,捨不得放手。

  貝暖跑上樓叫人,這下所有人都不睡覺了,一起下樓來圍觀。

  「竟然是隻小猴子?它為什麼會在這兒?」唐瑭好奇。

  「說不定是人養的,可能就是這幢房子的主人養的,主人變成喪屍,小猴子就自己藏起來了。」江斐分析。

  陸行遲反駁,「也不一定,他們國家這地方猴子很多,說不定是野外的,看見這幢房子裡沒人,自己悄悄溜進來找吃的,也未可知。」

  然而他好像說錯了。

  因為小猴子雖然開始被關起來的時候驚惶失措,一直一邊叫一邊亂動,過了一陣,就漸漸鎮靜了下來。

  它委屈巴巴的,眨巴著眼睛望著貝暖,好像並不是太怕人。

  一身金色的茸毛密實閃亮,看起來相當乾淨,一點都不像在野外混過的樣子。

  似乎不是野生的猴子,真的很像是人養的。

  貝暖又從茶几上拿起一片木薯片,隔著籠子小心地遞給它。

  小猴子見了,馬上把手裡的木薯片塞進嘴巴裡,伸出小爪子來接新的。

  看來是餓壞了。

  它個頭還很小,和大貓差不多大,高來高去的,藏起來不容易看見,陸行遲他們剛剛沒找到它也很正常。

  餵完茶几上的木薯片,貝暖又從空間裡拿出一把新的。

  「一次也不能吃太多,這東西不好消化。」貝暖勸它。

  小猴子歪著小腦袋望著她,好像在察言觀色,又像是在努力分辨她正在說什麼。

  它突然抱住兩隻小爪子,對著她作了一個揖。

  貝暖傻了,「你們看到沒有,它它它在對我作揖。」

  陸行遲瞥她一眼,「你那麼激動幹什麼?這只說明它很可能是隻寵物,人教出來的猴子,會作揖不是很正常麼。」

  「可是我覺得它是在求我,」貝暖分析,「它好像是在說,籠子太小,待在裡面不舒服,想讓我放它出來。」

  陸行遲無語,「你腦補太多了吧?」

  小猴子好像能聽懂一樣,默默地看了陸行遲一眼,似乎迅速判斷出他根本不吃它那套。

  它理都不理陸行遲,把目光重新轉向貝暖,可憐巴巴地眨了一下黑亮的眼睛,對著她又作了一個揖。

  陸行遲瞬間覺得,這隻小猴裝可憐時的套路跟貝暖一模一樣。

  好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徒弟。

  然而貝暖卻完全沒辨認出她這個小師弟,立刻被它打動了。

  「你看你看,它絕對就是這個意思。陸行遲,放開它吧,我覺得它不會跑的。」

  貝暖跟小猴確認:「就算我們放你出來,你不會跑的對吧?」

  彷彿完全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小猴子又抱著前爪,對貝暖眨巴著眼,做了個求求的姿勢,嗚嗚地叫了兩聲。

  眼神真誠,好像在說:「不跑,不跑。」

  小猴子可憐巴巴地看著貝暖。

  貝暖可憐巴巴地看著陸行遲。

  陸行遲對猴子的眼神免疫,對貝暖可不免疫。

  他瞥她一眼,抬了抬手。

  籠子猛地拔到半空,把小猴子放出來了。

  小猴子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嗖地撒丫子就跑。

  還沒竄出去幾步,又被從天而降的椅子鐵籠重新罩住。

  杜若在旁邊快笑斷氣了,趴到沙發上起不來,「貝暖……我受不了了……平時看著挺聰明的啊……竟然會上一隻猴子的當!」

  貝暖:「……」

  陸行遲也彎彎嘴角,「先關它兩天,等我們要走的時候再放出來。」

  江斐明白他的意思,「是。猴子太聰明,讓它隨便在房子裡亂跑,不知道能闖出什麼禍來,還是先暫時關著的好。」

  他們是對的,還是暫且先關著它吧。

  貝暖在籠子對面坐下,從空間裡掏出一個蘋果。

  小猴子的眼睛立刻亮了,從籠子裡伸出小爪子,對著貝暖可憐巴巴地叫了兩聲。

  貝暖把蘋果遞給小猴。

  「你先乖乖地在籠子裡關兩天,只要表現好,我每天都會給你好吃的。」

  小猴接過蘋果,哢嚓哢嚓幾口就吃掉了,連核都沒剩,看來真的是餓得夠嗆。

  貝暖想再給它一個蘋果時,卻發現它還在望著茶几上的烤木薯乾。

  看來它是真的很喜歡吃烤木薯乾。

  貝暖把木薯乾全都拿過來,給它放進籠子裡,小猴子如獲至寶,趕緊抱住,一片一片地往嘴裡塞。

  江斐看見它只吃這個太乾,去幫它倒了碗水。

  可是籠子裡的空間確實有點小,別說沒地方放碗,小猴想轉個身都不太方便。

  陸行遲看了貝暖和小猴子一會兒,去了地下室。

  不一會兒功夫,他就帶著一個大個的鐵籠子回來了,是他用地下室裡放雜物的鐵架子做的。

  陸行遲把小猴放了進去。

  這籠子要大得多了,小猴子有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籠子上還有一個活門。

  陸行遲用粗鐵條把門綁了起來,小猴子再聰明,憑它那點力氣,也肯定打不開。

  小偷終於逮捕歸案,大家紛紛上樓回房睡覺。

  陸行遲沒有上樓,站在貝暖身後,望著她,欲言又止。

  剛剛難得才拿到一個親她的機會,只親到一半,就被一隻猴子打斷了。

  不知道她還肯不肯繼續。

  陸行遲心想,要是她肯讓他去她的房間就好了,那裡安靜,沒人打擾。

  可惜她的房間就像一個禁地,好不容易才進去一次,待不了幾分鐘,就被她推出去了,可望而不可即。

  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貝暖說話。

  她問:「陸行遲,能不能把小猴猴放在我的房間裡啊?」

  陸行遲:???

  貝暖用指尖輕輕摸著小猴子的毛茸茸的小爪子,誠懇地說:「我一個人睡那麼大的房間有點害怕,我今晚想讓它陪我睡覺。」

  她說房間很大。

  她說她有點害怕。

  她說想讓它陪她睡覺。

  望著她,還有她的猴兒,陸行遲的一口氣忽然有點提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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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誰比較有用

  貝暖絲毫沒有意識到,她身後其實站著一個高大、強壯、一抬手就能搞定各種妖魔鬼怪的今晚陪她的更好的人選。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隻除了一身軟毛外毫無優點的小猴子身上。

  小猴子也很乖順,從籠子的柵欄間伸出一隻小爪子,輕輕地搭在貝暖手上,一點撓她一把的意思都沒有。

  一雙黑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不行。」

  陸行遲伸手拉貝暖起來。

  「這猴子來路不明,誰知道有什麼問題。再說,還是離野生動物遠一點的好,不要沒感染喪屍病毒,先感染點別的,現在可沒有醫院能救你。」

  「可是你都說它是人養的了!」

  貝暖哼哼著,還是被陸行遲不由分說地拉起來了。

  拖走時還在向小猴子委屈巴巴地伸著手。

  「猴猴——」

  小猴子也眼巴巴地望著貝暖,無助地舉著小爪子。

  「嗷嗷——」

  她倆的指尖伸向彼此的方向,卻再也碰不到了。

  淒淒慘慘,如同被狠心拉開的白娘子和許仙。

  兩個人一起上樓,陸‧法海‧行遲把她送回她的房間,在她進門之前,問:「所以你是……真的害怕?」

  貝暖的眼睛瞬間亮了,「所以可以把我們大剩挪上來嗎?」

  「大剩?」

  「那隻小猴啊,我剛才忽然幫它想出來一個好名字,叫大聖。齊天大聖。我能和大聖一起睡嗎?」

  陸行遲默了默,「不能。」

  貝暖立刻蔫了,「哦」了一聲,沒精打采地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陸行遲站在門外,對著緊閉在眼前的門板,哭笑不得。

  外面的雨嘩啦啦了一整夜,第二天早晨還在繼續,好像老天爺攢了無窮無盡的水,全都打算倒下來,沒完沒了。

  陸行遲起床準備下樓時,還在走廊裡,就聽見樓下傳來歡聲笑語。

  轉過轉角,看見貝暖他們幾個已經起來了,都坐在樓下沙發上。

  關鍵是,鐵籠的籠門開了。

  那隻毛茸茸的金毛小猴子,正被貝暖抱著,被幾個人逗著玩。

  江斐看見他下來了,解釋:「大聖很乖,我們剛才打開籠門試了試,它這次真的不會跑,大概是因為貝暖已經把它餵熟了。」

  大聖小小的一隻,沒比貓大多少,像找到了家一樣,舒服地趴在貝暖身上,扒著貝暖的肩膀,黑眼睛一眨一眨地望著陸行遲。

  陸行遲微微蹙了蹙眉頭。

  大聖看清他的臉色,立刻嗖地一下,躲進貝暖懷裡,仰起頭嗚嗚叫著,怎麼聽都像是在跟貝暖告狀。

  貝暖回過頭,看見陸行遲的表情,馬上抱緊大聖。

  「陸行遲,你幹嘛嚇唬大聖?那麼大的人,還欺負小不點,你看,它都嚇得哆嗦了。」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磨了磨後槽牙。

  原以為江斐已經爐火純青,沒想到一隻小猴子而已,功力竟然更勝一籌。

  大聖一整天都賴在貝暖身上,好像突然自己不會走路了,昨晚跑得比箭還快的不是它一樣。

  貝暖也毫不猶豫地轉行做了猴媽媽。

  陸行遲忍不住,「你那麼盡職盡責,要不要乾脆幫它捉個蝨子?」

  「別瞎說,它根本沒有蝨子。」

  貝暖早就看過了,大聖好像真的是人養的,渾身上下都很乾淨,一身茸毛柔軟密實,手感好到不行。

  一整天,外面的雨非但沒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到了晚上,更是電閃雷鳴。

  吃過晚飯,大家玩了一會兒桌游,就看書的看書,聊天的聊天。

  貝暖抱著大聖坐在餐桌前,在桌上攤了一大把瓜子,逗它嗑瓜子玩。

  大聖真的會嗑,而且一點都不傻,還知道自己吐掉瓜子皮。

  它吃了一會兒,忽然把一顆嗑出來的瓜子仁舉著,送到貝暖面前。

  雖然貝暖不會吃,但是還是感動得要命,「你們看到沒?大聖它嗑了一顆瓜子仁送給我!」

  所有人:「……」

  唐瑭有點驚嚇,「暖暖姐不會真打算吃吧?」

  陸行遲忽然把手裡的書嗒地一聲扣到茶几上,站了起來。

  他表情淡漠地走到餐桌旁,拿起桌上一顆瓜子,俐落地剝開,一言不發,把瓜子仁遞到貝暖嘴邊。

  貝暖莫名其妙地張開嘴吃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杜若在旁邊笑到抽搐。

  外面忽然一道驚天動地的炸雷,震得所有的窗戶玻璃嗡嗡作響。

  屋子裡所有的燈瞬間黑了,頓時伸手不見五指。

  與此同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就算是在雨聲中,還是能分辨得出來,有人正在用力砸門。

  砸得門哐哐響。

  貝暖嚇得一哆嗦。

  貝暖懷裡的大聖聽到聲音,嗖地一下,掙開貝暖,不知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黑暗中,有人第一時間伸出胳膊,把貝暖一把摟住。

  陸行遲的胸膛溫暖,臂膀有力,他的聲音穩穩地從貝暖頭上傳來。

  「沒事。跳閘而已。」

  他的聲音溫和,安定人心。

  他絲毫沒有離開貝暖的意思,只稍微動了動胳膊,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電閘就自動跳回來了。

  全屋重新大放光明。

  陸行遲還在抱著貝暖不放。

  他低頭認真地問:「我是不是比猴子好?比猴子有用?」

  貝暖有點尷尬:這題該怎麼答?難道要說,你比猴子有用?

  陸大boss你為什麼要跟猴子比有用?

  窗子那邊又傳來聲音。

  不知道是什麼人,砸不開門,又去撬窗戶。

  別墅外面有一圈鐵柵欄的圍牆,防得住喪屍防不住人,只要想辦法,還是能翻得進來。

  能翻牆進來,卻進不到別墅裡面。

  別墅本來就有一層厚重的金屬防盜門,現在被徹底焊死了,除非用炸藥爆破,神仙也進不來。

  這都是陸行遲的傑作,普通人根本弄不開。

  陸行遲這次放開了貝暖,「你們幾個別動,我去看看,外面雨太大了,要是沒什麼問題,就把人放進來避雨。」

  陸行遲去看監控,沒過兩分鐘,又回來了。

  「他們已經走了。」

  原來外面沒有喪屍,而是來了十幾個人,有男有女。

  奇怪的是,這群人全都穿著一樣的白衣白褲,腰上帶著刀,摸不清是什麼路數。

  他們打不開門,看樣子是去了隔壁別墅。

  燈亮了,貝暖找了一圈,也沒再找到大聖,它剛剛受到驚嚇,不知道又躲到哪裡去了。

  睡覺前,陸行遲迂迴婉轉地問了問貝暖,知道她已經沒什麼事了,就決定第二天一早,無論下不下雨,都要離開這裡出發。

  貝暖回到房間,躺在床上,還在琢磨那隊人的事,忽然想清楚了他們是什麼人。

  書裡曾經說過,N國的這塊地方,有一個古老的部落,已經延續了上千年。

  這部落原本與世隔絕,有自己非常特殊的信仰和習俗。

  最近這幾十年,這塊地方漸漸發展起來,人口也一天天混雜。部落和其他地方一樣,開始逐漸接受了許多新事物,吸納了不少新人。

  皮變了,核卻沒有改。

  相當多的古老習俗還是沿襲了下來,變成了類似電蠟燭供神,APP解籤的那種神奇的新舊混合體。

  這次喪屍爆發,把他們從部落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逼出來了,好像在什麼地方建了新的營地。

  原書只提過幾句,完全沒有細寫。

  書裡,這個部落裡的人出來跑過一次龍套,做過圍觀群眾,陸行遲的小隊並沒有直接和他們打過交道。

  第二天清晨,貝暖是被外面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

  天終於肯放晴了。

  天空被大雨洗得透亮,草地上還是濕的,石板路上留著一汪又一汪的雨水。

  吃過早飯,大家收好東西準備出發。

  貝暖最後在房子裡轉了一圈,仍然沒找到大聖,只得在茶几上給它留了一堆木薯片,才跟陸行遲他們出發。

  「別關大門,關上大聖可就出不來了。」貝暖囑咐。

  最後一個出門的江斐笑笑,「知道。」

  他把門半掩上,留了條縫。

  為了不驚動隔壁的那群怪人,貝暖他們打算先徒步走出一段距離,再上越野車。

  誰想到剛出鐵柵門,就遇到了人。

  兩個身穿白衣白褲的年輕男人正守在大鐵門外的樹叢後,看見他們出來了,上前把他們攔住。

  貝暖心想,他們昨天進不來,大概猜到裡面有人,竟然真有閒情逸致,藏在這裡守株待兔。

  看體格,陸行遲根本用不上鋼弩,一巴掌就能把這兩位拍飛。

  貝暖根本就不當回事。

  那兩個人卻神情緊張。

  他們腰上跨著刀,手裡卻端著一種奇怪的武器,像是竹子做的一個管子,很像小朋友自己做的水槍一樣,指著陸行遲他們,不知是什麼。

  他們吆喝了一句,大概是N國本地的話,聽不懂。

  發現貝暖他們不懂,其中一個換了語言,「請你們全都不要動,箭上有毒,小心會受傷。」

  原來這竹筒是自製武器,裡面有毒箭。

  他們在用毒箭指著人,態度卻很平和客氣。

  陸行遲挑挑眉,大概是看在他們說話客氣的份上,真的沒動。

  那兩個人仔細打量了一遍陸行遲他們,準確地說,是仔細看了看幾個男的,對貝暖理都沒理。

  「好像不是他們吧?」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

  這次說的還是貝暖能聽懂的話,說得自然流利,大概這就是他們平時常用的語言。

  另一個也不太確定,再仔細看一遍,沒什麼把握。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破紙片。

  紙片上列印著一個人的照片。

  這張紙不知道是什麼來路,好像已經輾轉經過了很多人的手,打著捲,皺巴巴的。

  他們把紙片舉到陸行遲的臉旁,認真端詳了一下。

  上面是一個男人的大頭,已經被揉得不太看得清了,只能依稀看出來,男人的皮膚很白,頭髮和眼睛純黑,長得還挺不錯。

  杜若一眼看到紙片,眼睛瞬間大了一圈。

  不用陸行遲觀察微表情,這次連貝暖都看明白了,杜若認出了照片上的人。

  他不能說話,但是一雙眼睛像在跳舞。

  陸行遲也注意到了杜若的異常,望向杜若。

  那兩個人正在用紙片認真比對江斐,倒是完全沒有留意。

  其中一個嘴裡輕聲嘟囔著:「這紙也太破了,皺成這樣,這怎麼看得出來?」

  另一個人立刻客氣地指出:「覺紐,你這是在抱怨嗎?不太好吧。」

  拿紙片的那個叫「覺紐」的猛然警醒,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對指出他錯誤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鄭重地說:「我錯了,剛才沒有心平氣和,讓修耶之火控制住了我的心,謝謝你提醒。」

  「不用客氣。」

  兩個人又用同樣的動作,雙手撫胸,恭恭敬敬地互相對著鞠了一躬。

  貝暖等人:「……」

  跟唱戲一樣,這是鬧的哪一齣?

  他們鞠完躬,覺紐板板正正地建議:「乾脆把他們都帶回去,問問亞雯聖女這幾個人裡有沒有,不就行了?」

  另一個深以為然,「好,把他們全帶回去。」

  他們倆達成一致,然後友愛地一起端起玩具水槍小毒箭,示意陸行遲他們往前走。

  因為杜若反應的異樣,陸行遲並沒有反抗,乖乖地聽他們的指揮,穿過別墅前的草地。

  他們讓陸行遲他們一路走到隔壁別墅的大門口。

  看來陸行遲說得沒錯,這些人昨晚果然住在這裡。

  趁著他們去開門,離得有點遠的時候,陸行遲抓緊時間低聲問杜若,「照片上的人你認識?」

  杜若壓抑不住興奮,「就是我在水大遇到的那個給我打針的神秘人。」

  看來這群人也在到處找那個神秘人。

  幾個人互看了一眼,心中的想法是一樣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難得運氣好,碰巧撞到一條線索,肯定要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人打開院子的大門,把貝暖他們幾個帶了進去。

  這邊的別墅沒有貝暖他們住的那個大,也沒那麼漂亮。

  有人在裡面別墅的門口守著,守門的人同樣穿著一身白衣白褲,看見他們,一樣地交叉雙手撫胸,彎腰深深鞠了一躬,才打開門。

  這個部落的人看起來都很講文明懂禮貌的樣子。

  別墅一樓的客廳裡坐著不少人,卻非常安靜,幾乎沒有聲音。

  沙發電視全都被搬開了,大家一起在地毯上席地而坐。

  那個叫覺紐的輕聲問旁邊站著的人,「亞雯聖女現在在樓上休息?」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帶著他們悄悄上樓。

  樓上和樓下不同,幾乎沒有人,只有兩個同樣穿著白衣白褲的人,正規規矩矩地站著,像兩尊門神一樣,守在一間房間的門口。

  這個部落的人都挺喜歡穿白,應該和陸大boss很有共同語言。

  覺紐又照例和守衛互相行過禮,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問:「亞雯聖女起床了嗎?」

  「我聽見裡面在說話,好像是起來了。」門口守著的人回答。

  他們的口氣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對那個什麼聖女十分尊敬。

  於是覺紐上前敲了敲門。

  他只非常輕地敲了兩下,輕到貝暖覺得裡面的人根本聽不到,然後就耐心地站在門前等著。

  過了好一陣,就在貝暖以為門永遠都不會開了的時候,門開了。

  門裡出來一個女人。

  她也穿了一身白,卻不是其他人那樣的白衣白褲,而是N國本地女人喜歡穿的一種貼身長裙。

  一頭長髮披著,髮梢捲著,幾乎到腰。

  不同尋常的是,她的臉上蒙著一塊長長的白紗,只露出一雙濃重地描畫過的眼睛。

  她手裡,正拿著一樣貝暖非常熟悉的東西,黑漆漆的一個,斜伸出一根天線——

  衛星電話。

  看大小和式樣,和在九監時霍仞用的那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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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1 00:4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聖女的止痛藥

  貝暖心想,衛星電話又不止一種,哪會那麼巧,就用了一樣的。

  說不定這女人和霍仞那夥人有什麼關係。

  她靠在門框上,一隻手玩著捲曲的髮梢,一邊在對電話那頭說話。

  還好,貝暖能聽懂。

  「嗯,到處都找過了,還沒找到……我們昨天在路上遇到了大雨,耽誤了一晚上……找地方住了,你也捨不得我冒著雨走吧?」

  聽語氣,好像在跟對面的人撒嬌。

  不知對面說了什麼,她又說,「……沒有車,半路遇到滑坡,車開不過來……明天就回去了,就快能見到你了嗎?」

  語氣期盼。

  但是對面好像說了句什麼。

  女人的眼睛裡都是失望,「哦」了一聲,掛掉電話。

  她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門口還等著一個大活人,問覺紐:「怎麼了?」

  覺紐恭恭敬敬地撫胸深深鞠了一躬。

  「亞雯聖女,隔壁房子裡的人出來了,裡面確實有幾個男的,年紀也差不多,我們拿不準是不是他們,不敢隨便放他們走,想帶上來給您過目。」

  看來這位就是亞雯聖女。

  亞雯聖女蹙著眉,眼睛裡都是「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的不耐煩。

  貝暖心想,怎麼就沒人跟她說一句,「你讓修耶的邪火控制了你的心了吧這麼不耐煩。」

  覺紐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一樣,只恭敬地等著。

  亞雯聖女好像有點頭疼,抬手用塗著蔻丹的指尖揉了揉太陽穴,轉頭往門外走廊這邊隨便掃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她的頭似乎立刻不疼了。

  整個人都定住了,面紗上面的一雙眼睛噌噌地放光。

  貝暖忍不住也轉頭看了一眼她的特效止痛藥。

  陸行遲站在那兒,一束陽光剛好透過走廊的窗斜射進來,照在他身上。

  整個人清新得像早晨的空氣。

  又像是趁著夜色裡來人間閒逛的神祇,不知為什麼,對這裡心生眷戀,一不小心留到清晨,沒來得及走。

  他完美、清雋、雅緻,只有被陽光穿透的襯衣下隱約的肌肉線條,提醒別人,這是頭有威脅力的猛獸,根本不是吃素的。

  貝暖瞥了一眼他的衣服,心想,以前怎麼沒覺得這衣服有這麼透。

  陸大boss,一大早,你不冷嗎?是不是穿得太少了點?

  那個亞雯聖女已經開口了。

  「他們看著不是照片上的人,不過……」她再看這邊一眼,偏頭低聲跟她覺紐交代了幾句什麼。

  然後忍不住又多看一眼,才關上房門。

  覺紐對著關上的房門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才轉身帶幾個人下樓。

  一路都不出聲,躡手躡腳,好像唯恐吵到他們的寶貝聖女,直到下到一樓,才肯跟貝暖他們說話。

  「你們的運氣真好,亞雯聖女發了善心,說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想活著很不容易,你們幾個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加入我們部落,跟著我們走。」

  貝暖默默吐槽,什麼發了善心,是發了色心吧?

  不過這群人也在找神秘人,正想跟著他們,這提議來得正是時候。

  陸行遲真像在認真考慮一樣,十分仔細地問了問他們部落的情況。

  原來他們部落原本坐落在一大片鹽河的河灘上,地勢平坦。

  因為實在太空曠,一點依仗都沒有,這次喪屍一爆發,就吃了大虧。

  部落原址不好防喪屍,他們就在前面重新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正在興建能防喪屍的新營地。

  他們這些人這次由亞雯聖女帶著,有事出去辦,回來的時候路過這裡,才剛好遇到陸行遲他們。

  是什麼事,他們不肯說。

  貝暖估計,十有八九,就是去找那個神秘人。

  陸行遲聽完,假裝思索了一下,和貝暖他們商量幾句,就答應下來了。

  覺紐很高興,「我們部落收人向來都挺嚴格的,要考察人品和性格。難得亞雯聖女願意直接收你們這麼多人。」

  他稍微講了講部落的習俗,貝暖很快就發現,這個部落有點奇葩。

  自古以來,這麼多年,大概因為住在鹽河邊,他們信仰的一直都是水神。

  認為水是萬物之祖,能潔淨身體和靈魂。

  相對的,覺得各種壞事都是火幹的。掌控火的火神叫修耶,是個壞東西。

  火會讓人心靈不安,讓人升起貪慾、色慾,脾氣暴躁,所以只要遠離火,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貝暖嚴重懷疑,這大概是很多很多年前,他們部落曾經被大火燒過,留下來了集體心理創傷。

  「那你們平時生火做飯嗎?」貝暖好奇。

  不動火的話,難不成天天都吃生的?

  覺紐答道:「當然做啊,現在有專人生火做飯,都是選最被水神寵愛的人,做完後用水仔細淨化洗手就行了。以前就方便多了,都是用電飯鍋和電磁爐。」

  貝暖忍不住:「你們以前用電?那電不算火嗎?」

  覺紐正色答:「我們當然都是用水力發電。」

  行吧。真是個小機靈鬼。

  這地方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所有人都客氣得要命,為了不讓修耶的邪火控制內心,大家都溫和又平靜。

  從來沒有人大聲說話。

  一樓有那麼多人,卻比大老闆在的會議室還要安靜。

  貝暖有時說話忘了控制,稍微大聲一點,周圍就會有人對她笑一笑,比一個「噓」的手勢。

  害得旁邊的覺紐連連道歉。

  今天雨過天晴,天氣大好,正適合趕路,所以沒多久,這群人也紛紛收拾東西,啟程出發了。

  他們離開別墅,還真的是沒有車,要用腳走路。

  「你行嗎?」陸行遲低聲問貝暖,順手握住她的手。

  「沒事。」貝暖回答。

  心想:不然呢?你要背我嗎?

  然後就聽到陸行遲低聲笑道:「走不動的話,我背著你。」

  覺紐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忽然瞥了一眼他倆牽著的手,有點尷尬。

  「我們還有個規矩忘了說,」覺紐說,「就是部落裡絕對不能隨便談戀愛。」

  貝暖忍不住問:「不談戀愛,那怎麼結婚生寶寶呢?」

  這部落到現在都沒絕種也是奇蹟。

  「我們結婚都是部落裡統一安排的。」覺紐回答,沒控制好修耶的邪火,有點臉紅,「像我們這樣,到了年齡,如果表現好,部落就會安排姑娘跟我們結婚。」

  敢情這個部落會分配老婆老公。

  這倒是挺省心,到了年齡,天上自動掉下來一個,一點心都不用操。

  覺紐繼續說:「我們結婚,單純是為了生孩子而已,生出來的孩子也是部落的,由部落派人一起養。」

  覺紐耐心解釋:「因為我們覺得,總想著談戀愛和生兒育女這些事,也都是火神修耶引誘人走上邪路的罪行。」

  貝暖心想,這也是罪行的話,那你們那個什麼亞雯聖女,罪行估計不輕。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聊,偶爾停下來休息,還不到中午,就到了一個地方。

  是兩座陡峭的山之間的一塊峽谷凹地。

  峽谷有山做遮蔽,只在前面用木樁建好了高高的圍牆,看起來確實可以防喪屍。

  從木樁空隙中,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面,好像有很多人正在忙著蓋房子。

  一到大門口,就看到一大群人頂著大太陽,正在等著,看見他們回來了,趕緊迎上來,齊刷刷對著亞雯行禮。

  亞雯聖女視若無睹,並沒有絲毫回禮的意思,只在人堆裡掃視一圈,露出失望的表情。

  貝暖一看就能猜到,她在電話裡撒嬌的對象沒來。

  亞雯聖女被這群人恭恭敬敬地簇擁著走了,其他人都只能老老實實地去驗傷。

  給貝暖驗傷的是個大媽。

  天下的大媽都一樣熱心,在邊境這邊也不例外,她邊驗邊跟貝暖閒聊。

  她也說,貝暖他們相當幸運。

  他們這個部落,雖然會收外人,但是標準向來很嚴格,一定要挑沒有被火神修耶影響得太厲害的人才行,免得破壞了部落裡安寧和諧的氣氛。

  驗好傷後,大媽給貝暖抱來一身新衣服。

  是一套白衣白褲,和大家穿的一樣,上衣是小立領對襟,褲子稍微寬鬆,方便活動。

  大媽不止給了貝暖衣服,還認真地教了貝暖怎麼行禮。

  貝暖也看出來了,這個部落的人把行禮當成日常運動,動不動就要彼此鞠躬。

  原來對著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場景下,因為不同的原因行的禮,其實各不相同。

  手擺放的位置角度,手指的手勢,鞠躬的幅度,頭怎麼抬腳怎麼放,眼睛看著哪,等等等等,都有細微的差別。

  不同的禮還能表達不同的意思。

  「你好」、「謝謝」、「對不起」、「沒關係」,乃至「我很感激你幫我的忙以後我也願意給你一樣的回報」等等複雜的意思,全都可以用行禮的姿勢表示。

  各種情況一通排列組合,貝暖算了算,大概不下百種。

  禮數不夠不行,過了也不好,如果做不對,就會被別人認為太粗魯,沒教養。

  比如對著一個年紀大的人行對年輕人的禮,對方可能覺得沒被尊重,可是對一個年輕人行對長者的禮,人家說不定又會覺得,你是在罵他長相老。

  無比麻煩。

  非要搞出這麼多花樣,大家見面互相問一句「吃了嗎」,不好嗎?又親熱又實在。

  貝暖學了半天,也才記了個大概。

  貝暖一邊學行禮,一邊趁機問大媽:「你們部落裡有一個聖女?」

  大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沒錯,是我們亞雯聖女。我們部落好幾百年前,就傳下來一張聖女畫像,說是世界末日就快來了,到時候會有個聖女降世,把大家全都救出來。」

  貝暖心想:又是聖女,又是預言,還挺魔幻。

  「你看,現在不是天下大亂了?」大媽繼續說:「現在的亞雯聖女小一點的時候,有一天在她住的村子裡,讓我們以前的老酋長看見,覺得她和畫像裡一模一樣,就把她接過來當聖女了。」

  「老酋長?」貝暖好奇。

  「對,已經過世了,現在當酋長的是伽寒酋長。」

  貝暖換好衣服,臨出門前,按照他們的規矩,對大媽行了個禮。

  大媽滿臉尷尬。

  「還是不對嗎?」貝暖奇怪,「你比我年紀大,是長輩,不應該這麼行禮嗎?」

  大媽解釋,「雖然我年紀大,但是現在我在為你服務,你不能鞠得那麼深。」

  大媽重新幫貝暖擺了擺手的位置。

  貝暖納悶,「現在還不到中午,手不應該這麼放嗎?」

  「上午要這麼行禮,是因為這一天裡還會再見面,可是我今天一天都在驗人這邊,咱們兩個應該不會再見面了,行禮應該更正式一點。」

  貝暖:啊啊啊啊啊。

  這要是一門課,貝暖一定掛科沒商量。

  貝暖換好衣服出來,頓時覺得自己淹沒在整個營地的一大片白衣白褲裡,融入感好多了。

  那邊陸行遲他們幾個也都出來了,每個人也都換了一身白衣白褲。

  貝暖看兩眼陸行遲,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件衣服還不賴,雖然薄,至少不透。

  覺紐看見她出來,立刻對著她行了個禮。

  貝暖仔細地揣度著,綜合分析現在的時間、地點、事件,還有對方的性別、年齡、身份,鄭重地回了一禮。

  覺紐的臉一陣抽搐。

  不過他脾氣好,一顆水一樣平靜的心完全沒有被修耶的邪火佔據,忍了忍,啥都沒說。

  覺紐帶著他們去住的地方。

  營地正在建,到處都在蓋房子。

  他們用木頭、竹子和茅草蓋一種挑空的小房,大家都很忙。

  一路上,雖然穿著一樣的衣服,他們幾個的長相還是太過出眾,引得營地裡人人都在往他們身上瞧。

  看見那麼多姑娘的目光都黏在陸行遲身上,貝暖心中默想:看你們那眼神,都沒發現自己被邪神控制了嗎?不需要趕緊面壁反省一下?

  正在胡思亂想,小三忽然在腦中出聲。

  他嘆了口氣,「貝暖,我發現任務沒有懲罰的話,你就根本不做。」

  貝暖吐吐舌頭。

  發生的事太多,是把任務給忘了。

  貝暖打開工作列,拉了一下趣味小任務轉輪的手把。

  這次轉輪停在一個叫「神明的祝福」的任務上。

  任務說明是:陽光的照耀、掌心的溫度、愛人的安撫,湊足這三樣,你將得到神明的祝福。

  貝暖默默吐槽:這任務說明越來越神棍了。

  陽光。今天雨過天晴,大太陽正在毫不客氣地曬著,太陽底下活動得塗SPF50+的防曬,想不被照耀都很困難。

  掌心的溫度。路邊的小石頭子都快被曬化了,隨便拿一塊攥在手心裡,算不算?

  愛人的安撫……

  愛人?

  貝暖心想,這任務不做算了。

  不做倒是沒有懲罰,可是不做的話,系列任務就卡在這裡,沒法進行下去。

  也不知道後面還有什麼好玩的異能。

  那天偷聽別人心聲的異能非常不錯,這套任務又一點都不難,把這麼簡單就能拿到異能的機會就此放棄,有點可惜。

  貝暖悄悄瞄了一眼陸行遲。

  用他做任務,不知道行不行。

  畢竟任務說明裡寫得很明確,要「愛人」。

  如果想在這個世界找一個人做這個任務,他已經算是最符合條件的了吧?

  貝暖打算找個機會,裝個可憐什麼的,讓他安撫一下,說不定就能成功。

  陸行遲察覺到貝暖在看他,轉頭對她微微一笑,笑容只有一點,卻比現在的陽光還明亮炫目。

  貝暖立刻決定了,就用他試試叭。

  覺紐把他們帶到一大片白色帳篷前。

  房子還沒全建好,這裡搭了不少帳篷,暫時給大家住。

  是那種簡易的白色布帳篷,每間帳篷裡都放滿了簡單的竹床,可以住六七個人。

  貝暖發現,這裡像學校一樣,並不是以家庭為單位分帳篷住的,而是直接分了男女宿舍。

  一個看著足有六七十歲的老婆婆正在帳篷裡做針線,做的就是大家正在穿的白衣服。

  她的頭髮都白了,還跟女孩子們一起住在宿舍,也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孩子在哪裡。

  這部落的規矩相當神奇。

  貝暖一到女生宿舍這邊,剛放好包,就有不少看見她的人過來跟她打招呼。

  大家紛紛行禮。

  貝暖連忙一個接一個地還禮。

  來的人太多,情況複雜,貝暖的大腦高速運轉了一會兒,就徹底過熱當機了。

  貝暖放棄了:算了,就隨便吧。

  她回的禮秒天秒地,大殺四方,效果非凡。

  每個被她回禮的人都和覺紐一樣,面孔扭曲。

  貝暖正忙著用還禮一把又一把地放修耶的邪火,覺紐就又來了,還帶著陸行遲他們,說大家都要出去幫忙幹活。

  幹的活就是去幫忙蓋房子。

  覺紐原本是打算把貝暖帶開,讓她去跟一群女人在一起,可是大概是考慮到她第一天到這裡來,心軟了一下,讓她留在了陸行遲他們這邊。

  他們分到的活是用鋸鋸木頭,把很長的木頭截成建房需要的幾個標準長度。

  陸行遲他們上手很快,一會兒就鋸末滿天飛。

  他們根本用不上貝暖。

  大家都在忙,貝暖不好意思閒著,就拎著自己的那把鋸,在鋸末中跑來跑去地裝忙,其實完全就是在偷懶放空。

  覺紐看了看,覺得一切運轉正常,就走了。

  可是沒一會兒,就又回來了。

  他對陸行遲說:「亞雯聖女說,你不用在這兒幹活了,聖女讓你去她那邊,給她做侍從。」

  侍從?

  覺紐解釋:「就是平時給聖女端茶倒水,幹點要力氣的雜活,在聖女出門時負責保護好聖女的安全。」

  覺紐看起來很高興,語氣中還帶著羨慕。

  好像陸大boss能有機會給他家聖女端茶倒水幹雜活,實在是莫大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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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1 00:4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神明的祝福

  貝暖心想:呵,什麼聖女,就知道你一看見我們大boss,就見色起意,圖謀不軌。

  可是陸行遲應該會答應吧。

  畢竟那個聖女也在找神秘人,跟神秘人的事有關,如果有機會接近她的話,找起線索來會更方便。

  杜若身上的抑製劑不知還能起效多久,小隊也很需要把神秘人挖出來,找到解決杜若的問題的方法。

  貝暖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想了想那個聖女穿著貼身長裙披著長髮的樣子。

  應該不是陸行遲會喜歡的型。

  陸行遲那麼靠譜,就算到了那個什麼聖女身邊,他自己也會把握尺度的。

  應該會吧?

  貝暖抬頭望向陸行遲,卻發現陸行遲連手裡的鋸都沒停,剛剛把一截木頭鋸斷。

  那截木頭掉在鋸末堆裡,揚起來的木屑在金色的陽光裡飛揚。

  陸行遲直起身,淡淡答:「我前兩天剛剛得了重感冒,今天才好一點,會不會傳染給聖女?」

  覺紐向來真心誠意地把他們的聖女當寶貝,嚇了一跳,立刻說:「你說得很對,有感冒的話,絕對不能接近亞雯聖女。」

  然後退後兩步,「我一直離你那麼近,你沒有傳染給我吧?」

  貝暖正在想,他難得說話這麼不客氣的時候,就聽到他又說,「傳給倒我沒什麼,關鍵是我這兩天一直有機會跟聖女說話,通過我再傳給聖女就不好了。」

  他站得離陸行遲遠遠的,好像陸行遲是個巨大的人形感冒病毒。

  覺紐語帶同情,對陸行遲說:「我知道這種機會難得,你也很想去,可是感冒了確實不行,還是過幾天再說吧?」

  陸行遲挑了一下眉,什麼都沒說。

  貝暖一直看著陸行遲,心裡有點訝異。

  他居然不答應,這麼好的找線索的機會,他不要嗎?

  覺紐走了,杜若低聲說:「我就猜到陸行遲不會去的,不然我去看看?」

  「別鬧了。」江斐說,「那個聖女看著就不地道,誰也別去。」

  貝暖也小聲對杜若說:「江斐說得對,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保護好自己。」

  陸行遲忍不住勾勾嘴角。

  幾個人拿起鋸子,繼續鋸木頭。

  貝暖拎著鋸站著,憂心忡忡。

  杜若身上的病毒就像一個倒計時的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炸了。

  陸行遲看見她蹙著眉,小臉上都是憂慮,微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貝暖回過神,嘆了口氣,向上瞥了一眼他揉著她的頭頂的手。

  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曬死人的陽光,手裡攥著的曬得滾燙的鋸子,還有一個來自陸行遲的安撫。

  貝暖趕緊打開工作列。

  果然,「神明的祝福」任務顯示完成了。

  下面跳出一個十二小時的倒計時,還有一行小字說明:

  仁慈的神明祝福你,願你擁有控制火焰的能力。

  竟然是控火的異能。

  貝暖很想把手裡的鋸子直接摔出去。

  這算是什麼坑爹的神明?

  在一個崇拜水神,把火神當邪靈的部落裡擁有控火能力,有個毛線用啊?

  搞不好,會被人當巫婆燒死……哦不,淹死吧?

  貝暖對著工作列仔細研究。說明裡的這句話實在太簡單,這個控火,究竟是怎麼個控法?

  對著火焰用意念默默地控制大小嗎?

  貝暖翻了翻空間,找出一個打火機,但是現在到處都是人,暫時還不能做實驗。

  貝暖正在想著,一抬眼,看見不遠處走過來一群人。

  好像領導視察工作一樣,一群人中間簇擁著一個很顯眼的男人。

  男人也穿著一身白,白衣外卻多了一件白色的小立領大擺長袍。

  他留著一頭長髮,容貌俊美,一雙眼睛平靜得像湖水,不帶絲毫波瀾,像是把禁慾兩個字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看見這個男人,貝暖就在想,他和陸行遲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因為在這種混亂的末世裡,這個人看起來也潔淨到不正常的地步,頭髮在陽光下絲絲閃亮,衣服一絲不亂,白到耀眼。

  好像又是一個潔癖患者。

  那群人朝這邊過來,貝暖把眼光轉開,拎著鋸子裝忙。

  陸行遲剛剛又亂揉貝暖的頭髮,貝暖抬手順了順頭頂的髮絲。

  與此同時,陸行遲正在把一截木頭鋸下來了,木頭掉落到鋸末堆裡,發出一聲悶響。

  貝暖聽到聲音,轉頭瞥了一眼。

  忽然騰地一下,地上成堆的鋸末像是被人突然點著了一樣,竄起一大片火苗。

  鋸末太容易著火,整堆鋸末都被瞬間引燃,火苗足有一兩尺高。

  火苗太大,周圍的人全都看見了。

  到處都是一片尖叫聲,大概在這個部落,多數人很久都沒有看見過火,有點害怕。

  貝暖站在原地,盯著火苗納悶。

  這肯定是和剛剛拿到手的控火的異能有關,可是怎麼就突然著起火來了呢?

  這裡都是木頭,燒起來麻煩就大了。

  陸行遲絲毫猶豫都沒有,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到旁邊他們蓋房子的地方,用鐵鍬鏟了土過來,沒蓋幾下,就把火熄了。

  這裡動靜這麼大,剛剛那群視察的人全都圍過來了。

  「怎麼突然就起火了?」

  沒有人知道。

  離得最近的陸行遲和貝暖他們最有嫌疑,可是大家都穿著統一的白衣白褲,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層,連口袋都沒有,想藏打火的東西都沒地方藏。

  有人小聲神秘地說:「這是火神在作亂吧?」

  有人把矛頭指向陸行遲,「這個人怎麼回事?他怎麼會知道把土蓋上,火就能滅了?」

  貝暖心想:陸行遲又不傻,這是常識好嗎?

  覺紐過來了,努力擠進人堆。

  他對中間穿白袍的男子說:「迦寒酋長,這幾個人是亞雯聖女今天新招到部落裡來的。」

  意思很明顯,他們是在外面受火神的影響的人,自然知道滅火的方法,沒有不正常,以後多淨化幾次就可以了。

  貝暖心想,所以為首的穿白袍的男人就是這個部落的迦寒酋長?

  貝暖本以為他們一直在說的伽寒酋長是個老大爺,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年輕。

  貝暖突然懂了,這個酋長,就是亞雯聖女在電話裡撒嬌的對象吧?

  立刻腦補酋長聖女戀愛大戲十萬字。

  伽寒抬手止住了手下們的七嘴八舌。

  他並沒有去追究起火的事,關注點也根本不在會滅火的陸行遲身上,而是望著貝暖,眼神中流露出好奇。

  「你剛進部落?你從哪來?」他問貝暖。

  聲線平穩溫和,好像生怕聲音大了,嚇到貝暖。

  貝暖如實告訴他,自己是從邊境線那邊過來的。

  他點點頭,「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你們不用怕,安心待在這裡,這裡安全多了。」

  貝暖點點頭,「好。」

  旁邊有人低聲提醒,「不能只說好,要對酋長行禮。」

  貝暖回憶了一下行禮的知識點,打點精神,對著那個伽寒酋長,行了一個最高規格的禮。

  周圍的人忽然全都笑了。

  貝暖:???

  又錯了嗎?

  伽寒也微笑了一下,「這是只對部落聖女行的禮,我是酋長,不是神,對我用不著這麼鄭重。」

  伽寒忽然對貝暖俯身深施一禮。

  「這是對聖女行的禮。」他解釋。

  然後再來一禮。

  「這才是對我行的禮。」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意識到,向來只對亞雯聖女施禮的伽寒酋長,竟然對著貝暖施了個禮。

  伽寒自己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這件事,沒再多說什麼,越過他們繼續往前走。

  跟著他的那群人馬上丟下貝暖他們,追上他的腳步。

  貝暖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地又抓了抓頭頂。

  已經走出幾步的迦寒的長袍下襬上,一股火苗突然竄了起來。

  他四週都是人,立刻有人注意到了,尖叫著拚命去扯他的衣服。

  迦寒回過頭,也看見了。

  他比別人都鎮定得多,立刻扯開衣服扣子,第一時間把外面罩的長袍脫下來。

  有人拎過一桶水,嘩地澆上去,火才滅了。

  有驚無險。

  然而貝暖要瘋。

  這異能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而再,再而三,不受控制地到處亂放火?

  再這樣下去,說不準會鬧出人命來。

  貝暖再拉開工作列,仔細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任何使用方法的說明。

  貝暖嘆了口氣,痛苦地撓了撓頭。

  不遠處,貝暖正在看著的地方,一棵樹突然著起火來。

  這次每個人都有經驗了,有人端著一盆水衝過去,直接潑在樹上,把才竄起來的火苗熄了。

  所有幹活的人都沉默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起火,實在不像是好兆頭。

  迦寒卻十分淡定。

  他看了一眼被火燒黑的樹幹,「沒關係,不用害怕,大概是我們最近忙著建營地,疏忽了祭祀,我過一會兒就去祭祀水神,明天就沒事了。」

  好像每個人都對他的話很信服,都向他深深鞠躬,紛紛散開繼續幹活去了。

  迦寒也帶著人走了。

  可是貝暖總覺得,走之前,他好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貝暖拎著鋸子,望著地上的鋸末琢磨,已經想通了。

  剛剛三次起火的時候,都發生了同一件事。

  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貝暖決定現在就做實驗。

  她在一大堆堆放的木料後,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偷偷抓了一大把鋸末,又像小耗子一樣從地上刨了一大捧土。

  然後盯著鋸末,摸了摸陸行遲剛剛摸過的頭頂的頭髮。

  果然。

  在她的手指碰到頭的一瞬間,小火苗歡快地在鋸末上竄了起來。

  貝暖心裡有數了。

  不能碰頭頂的頭髮。

  貝暖又試了試,發現只要集中意念,就可以隨便控制火苗的大小。

  如果不是在這個把火當成邪惡之源的部落裡,其實這異能還挺好玩。

  看來接下來的十二小時,絕對不能用手碰頭,反正一共只有十二小時,過去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

  沒過多久,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有人送飯過來,每個人吃的都一模一樣。

  貝暖一看,就有點痛苦。

  陸行遲那張烏鴉嘴,玩狼人殺的時候,詛咒作弊的人吃木薯,結果現在真的又要吃煮木薯。

  這裡的條件比島上好,除了木薯外,還有別的菜,每人都發了一份。

  可是木薯仍然是主食。

  都是產量高能度過饑荒的作物,土豆它不好嗎?紅薯不好嗎?

  為什麼這個地方就那麼喜歡木薯呢?

  吃過午飯,太陽曬得地面如同燒起來一樣,他們這些人不用再蓋房子了,要換班。

  陸行遲他們被帶走,另有別的活去幹,貝暖被分配和女人們一起回帳篷裡做針線。

  貝暖三心二意地跟人學怎麼給布料鎖邊,一邊在心中默念:

  絕對不要碰頭絕對不要碰頭。

  不知為什麼,平時不用顧忌這個的時候,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絕對不能碰頭,頭上卻癢得要命。

  尤其是陸行遲摸過的頭頂,好像突然比別處多長了不少神經一樣,不停地覺得癢。

  貝暖下定決心,等這個倒霉的倒計時結束後,一定要好好地虐待一下腦袋。

  想怎麼抓就怎麼抓,想怎麼揉就怎麼揉。

  貝暖的鎖邊工作進行得極其緩慢,晚飯前,一件衣服的下襬都沒鎖好。

  因為沒有電,天一擦黑,所有人都像鳥一樣,準備早早收拾睡覺。

  貝暖正在輾轉著痛苦不能抓頭時,帳篷裡來人了。

  來了的還是一個熟人。

  亞雯聖女一身白裙,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好幾個女人,直接進到帳篷裡。

  其中一個中年女人向前一步,指著貝暖。

  「亞雯聖女,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她。」

  貝暖:?

  那中年女人情緒激動,不過還是拚命和修耶的邪火對抗著,語氣中儘量保持著對聖女的恭敬。

  「我當時站在房後的梯子上往下看,正好看見她躲在木頭後面,連動都沒有動,就把火點起來了。」

  貝暖:「……」

  藏那麼好點火都能看見,眼神真好。

  亞雯聖女點點頭,瞥了貝暖一眼,「今天連伽寒的衣服都點著了,必然是有妖孽在搗亂,把她抓起來,明天扔進鹽河裡祭水神吧。」

  貝暖:???

  這個聖女,說殺人就殺人,這麼隨意的嗎?

  語氣自然得好像是要把一件衣服丟進鹽河裡洗一洗一樣。

  很有霍仞的風格啊。

  亞雯背後的幾個女人立刻上來,把貝暖抓住。

  「先把她關進籠子裡吧。」亞雯瞥一眼貝暖,隨口吩咐了一句,就轉身走了。

  幾個女人押著貝暖,來到營地中間一大片空場上。

  空場圍著一圈新栽的一人多高的樹苗,有個祭台,不過現在是空著的。

  靠邊的地方,一排放著好幾隻鐵籠子,大概只有大半個人高,看上去好像要是關野獸用的。

  那個告狀的中年女人把貝暖一把推進其中一個鐵籠,推得貝暖一個趔趄。

  她用一把鎖鎖上籠門。

  「聖女交代,明天上午叫幾個男人過來,把她和籠子一起沉到鹽河裡。」她說。

  籠子太矮,沒法站著,貝暖乾脆就地盤膝坐下。

  沒什麼好擔心的。

  明天一早,陸行遲一旦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來找她的。

  所以白幫部落裡的人鋸了半天木頭,縫了一件衣服,估計最後還是要跟他們翻臉。

  貝暖鄙視地看一眼籠門上的小破鎖。

  唯一的問題就是,今晚大概要這麼露天睡一晚上。

  那幾個女人鎖好籠門,不再理貝暖,轉身就走。

  貝暖突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貝暖把手肘撐在膝蓋上,望著那幾個女人的背影,另一隻手幸福地撓了撓早就非常癢癢,非常想撓的頭。

  剛剛那個告狀的中年女人還沒走出幾步,衣服下襬突然騰起一股小火苗。

  火苗沿著衣服燎上去,在夜裡發出耀眼的光,幾個女人被嚇了一跳,拚命尖叫起來。

  幾個人又蹦又跳,又撕又扯,終於把那件著火的衣服弄下來了。

  她們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貝暖,沒敢再過來,落荒而逃,不知道是回去治傷了,還是又去跟她們的聖女告狀去了。

  貝暖心想,只不過放了把小火,而且沒有去燒她的頭髮,就已經算是日行一善。

  籠子裡沒法躺,貝暖就這麼靠在鐵欄杆上犯迷糊。

  正在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有細微的聲音。

  貝暖睜開眼睛。

  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正在很近的地方看著她,還是倒著的。

  竟然是大聖。

  它正倒著吊在籠子上,眨巴著眼睛,望著貝暖。

  鐵籠欄杆之間的空隙對它足夠大,它自己鑽進來了。

  看見貝暖睜開眼睛,它好像很開心,嗖地一下跳到貝暖的腿上,嗚嗚地哼哼唧唧,不知道在說什麼。

  「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貝暖無比驚喜。

  可惜大聖不會說話。

  貝暖轉念就想通了,它昨天晚上雖然藏起來了,卻一直悄悄地跟著他們,一路跟到了這裡來。

  「你來找我,是又餓了嗎?」

  貝暖從空間裡掏出一把木薯乾。

  大聖就著她的手,把木薯乾都吃完,就從她膝蓋上跳了下來。

  貝暖以為它吃飽了打算走,卻看見大聖到了籠門口,拽了拽籠門上的鎖。

  貝暖笑出來,「弄不開的,沒關係,明天就有人放我出來了。」

  大聖回頭看了她一眼,好像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麼,忽然又從鐵欄杆中間擠出去了,消失在黑暗裡。

  沒過一分鐘,它又回來了,小爪子裡攥著一根細細的小樹枝。

  它認真地把樹枝戳進那把鎖的鑰匙洞裡,一通亂捅。

  它是真心想把貝暖從籠子裡放出來。

  貝暖忽然感動了。

  上次她把它從籠子裡救出來,現在輪到它來救她。

  這隻小猴子知恩圖報,比很多人還強。

  「其實你要是真想救我的話,」貝暖誠懇地建議,「你還記得上次那個把你關起來的人嗎?去找他,把他帶過來就行了。」

  大聖聽見她說話,還是一大串,回頭望著她,表情完全就是——

  聽不懂。

  貝暖想了想,用一隻手比劃成爪子的形狀,往另一隻手的手掌上一扣。

  「用籠子扣你的那個人,記得嗎?就是冷冰冰的,都不太笑的那個,去把他找來。」

  大聖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努力理解她的話。

  理解了半天,忽然鑽出籠子消失了。

  就在貝暖以為它真的去找陸行遲去了時,它又回來了,拖著好大一條毯子。

  大聖太小,毯子太大,廢了好大的勁才拽到籠子前,又想拽進籠子裡。

  貝暖連忙幫它把毯子拉進來,忽然明白了。

  它想錯了。

  大概它聽懂了「冷冰冰」幾個字,以為貝暖很冷。

  貝暖哭笑不得。

  毯子不知是它從哪裡弄來的,還挺好看,上面繡著複雜的花樣紋路,四邊都綴著長長的流蘇。

  小猴子一臉邀功地望著貝暖,貝暖伸手摸摸它的頭,把毯子披在身上。

  確實挺暖和。

  不遠處忽然有動靜。

  一大群人朝這邊過來了。

  最前面的還是那個亞雯聖女,身後跟著的人中就有剛剛鎖貝暖的幾個女人。

  貝暖能聽到,有人在說:「我親眼看見她放火了!火突然就冒出來,特別邪門!」

  貝暖什麼都顧不上,先對大聖說:「大聖,快,藏起來。」

  這次大聖看看貝暖,又看看正往這邊來的人,立刻聽懂她的話了。

  它像一支小箭一樣,嗖地一下竄起來,第一時間藏起來了。

  不過藏的地方卻很有問題。

  它竄到貝暖身上,三兩下蹦上貝暖的肩膀,七手八腳地抱住貝暖的腦袋。

  貝暖:「……」

  它的小爪子直接扣在貝暖頭上。

  它實在太緊張,爪子抓得貝暖的頭皮疼,貝暖趕緊用手去掰它的爪子。

  手指碰到頭頂。

  此時,貝暖正想努力抬頭看大聖,然而大聖在她腦袋後,看不到,目光所及之處,是旁邊小樹的樹冠。

  如同被火焰噴射器噴到一樣,空場旁邊的幾棵樹騰地燃起熊熊火焰。

  著火的樹冠如同巨大的火把,照亮了整個空場。

  貝暖嚇得趕緊縮回手。

  正在向這邊走的一群人全都看到,在火焰的光亮中,籠子裡的女孩身披紋路複雜的花毯,盤膝端莊地坐著,脖子上騎著一隻小猴子,正牢牢地抱著她的頭。

  所有人都呆住了。

  貝暖無意中又放了把火,不敢再去拉大聖,一抬頭,看見一件奇怪的事。

  剛剛還氣勢洶洶往這邊走的那一大群人,突然全都跪下了,跪成一片。

  只剩那個亞雯聖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也在呆呆地看著貝暖。

  彷彿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

  她半天才找回聲音,啞著喉嚨對身後的人吼,「都跪著幹什麼?站起來,現在就把她給我扔進鹽河裡!」

  然而沒有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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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11 00:44: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聖女現世

  鐵籠前黑壓壓跪成一片。

  每個人都在用祭祀時最虔誠的姿勢深深伏拜。

  亞雯聖女看見沒人響應,咬了咬牙,乾脆自己走到人群中,彎腰從一個人的腰間抽出一把刀。

  鋒利的刀刃上倒映著熊熊火光,亞雯緊緊攥著刀,殺氣騰騰地朝關貝暖的籠子走過來。

  貝暖望著她,心想:你該不會是莫名其妙地忽然想殺我吧?

  這可絕對是自己找死,怪不得別人。

  貝暖盯著她,抬起一隻手,準備去摸頭頂。

  就在指尖馬上就要碰到頭頂的髮絲時,那群跪倒的人身後,清晰而堅定的聲音傳來。

  「亞雯,你想幹什麼?」

  他們的伽寒酋長帶著一大群人急匆匆地過來了,走得太快,身上的白袍大擺在夜風中獵獵翻滾。

  他身後的人也全都看到了火光中頂著猴子的貝暖,齊刷刷又跪倒一片。

  只有伽寒沒有跪。

  他先看了貝暖一眼,完全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好像幾棵樹正在劈劈啪啪地猛烈地燃燒著,樹旁的籠子裡關著個女孩,女孩腦袋上奇葩地抱著隻猴子這件事,實在無比正常,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伽寒轉向亞雯,聲音冷靜,不帶絲毫情緒。

  「你不跪就算了,拿著刀是怎麼回事?」

  亞雯攥著刀,直愣愣地望著伽寒,忽然把手裡的刀往地上噹啷一聲扔掉,轉身就跑。

  伽寒並沒有再去看她,而是走到貝暖的籠子前,雙手交叉在胸前。

  貝暖看見,又一次地,他用白天用過的最恭敬的施禮方式,對著她深深鞠了一躬。

  「聖女降世,賜福賜祥。」他說。

  貝暖:?

  十分鐘之後,貝暖已經不在鐵籠子裡了。

  她舒舒服服地坐在伽寒住的一座已經蓋好的房子裡,肩膀上蹲著大聖,手裡捧著一杯熱茶,滋溜溜地喝著。

  茶是伽寒親手端上來的。

  他送上茶,就在貝暖旁邊的圈椅上坐了下來,回頭對身後的人吩咐:「把聖女畫像取過來。」

  有人恭恭敬敬地答應了,出去沒一會兒,就捧上來一個大盒子。

  盒子是古舊的紅木做的,上面雕刻著精細的花紋,用一把老式的銅鎖鎖著。

  伽寒拿出鑰匙,打開鎖,把裡面的東西給貝暖看。

  盒子裡面平放著一幅畫。

  畫不算大,只有兩尺多見方,是畫在一張布上的,布料發黃,看起來已經很有些年頭了。

  可是貝暖一看清畫上畫的是什麼,就愣住了。

  上面是個盤膝而坐的女孩,身上披著一條繡著複雜紋樣、綴滿流蘇的毯子。

  她的身側,畫著幾個正在燃燒的巨大火炬,身前是一條又一條又窄又淡的豎紋。

  最關鍵的是,女孩的頭上,七手八腳地牢牢抱著一隻小猴。

  女孩的眼睛圓溜溜,小猴的眼睛也圓溜溜。

  這根本就是照著貝暖剛才的樣子畫的。

  貝暖:「……」

  「這是我們部落流傳了無數代的東西。」

  伽寒解釋。

  「我們部落一直有一個預言,說是有一天,邪神修耶會接管這個世界,帶來滅世的災難,無數人都會在災難中死去。」

  「但是神沒有放棄世人,有一位得神寵愛的聖女必將降世,拯救整個世界,這幅圖,就是這位聖女的畫像。」

  「每次舉行祭祀的時候,我們都會把這幅畫掛出來供奉,所以大家一看到你剛剛的樣子,就立刻認出來了。」

  所以這幅畫,就是他們部落的聖女圖。

  聖女頭上抱著猴兒,這聖女怎麼看怎麼搞笑。

  可是毋庸置疑,上面畫的人和貝暖非常像,如同親眼目睹了剛剛的場景。

  貝暖回過神,有點結巴。

  「可是你們部落裡不是已經有個聖女了嗎?」

  就是修耶的邪火攻心,差點殺人,沒殺了扔了刀就跑,結果沒人追的那個。

  「亞雯是前些年我父親做酋長時找來。」

  伽寒的語氣溫和客觀,對貝暖講了亞雯的來歷。

  原來當年他父親做酋長時,有一次路過一個偏遠的村子,那個村子把猴子當神明崇拜,村裡到處都是猴子。

  裡面有戶人家,是看守供猴的神廟的,他家的小女兒天天都和猴子玩在一起。

  女孩年紀很小,卻長得漂亮,還挺伶俐。

  伽寒的父親一看見她,就覺得她可能就是預言中的聖女。

  「亞雯從小就嘴巴甜,會哄人,把我父親哄得高高興興,這個聖女這些年做得很穩。」

  伽寒頓了頓。

  「可是我從還不會說話,被父親抱在懷裡的時候起,就一遍又一遍地看那副聖女像,在我心目中,聖女應該和畫像裡一模一樣,並不是亞雯那個樣子。」

  伽寒凝視著貝暖,「她應該長成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神寵愛的女兒,純潔,美好,和別人都不一樣。」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心想,這可真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伽寒說:「你今晚就好像直接從聖女像裡走出來的一樣。」

  貝暖心想:我要是亞雯,我就也披條毯子頂個猴,裝成聖母像裡的樣子,不就行了?

  伽寒正在說這個。

  「亞雯當然知道聖女像什麼樣,每年春祭,祈禱一年的好收成的時候,她都會按聖女像裡那樣,打扮好了,擺成畫像裡的姿勢。」

  「她倒是沒問題,問題是猴子不好找。」

  「她那裡養了一群猴子,一直在訓練猴子,想讓它們在祭祀時能乖乖地抱住她的頭不動。」

  伽寒的語調平靜,貝暖卻從中聽出了輕微的嘲弄。

  「可惜訓練了很久,只有一隻年紀很大的老猴子肯在祭祀上安分地趴在她頭上。」

  「畫上明顯是隻小猴,亞雯不太滿意,不過也沒得挑。可惜去年冬天,連那隻老猴子都死了,亞雯還沒訓練好新猴子,就爆發了喪屍。」

  「還有畫上的那些豎條,」伽寒說,「我們一直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亞雯曾經在祭祀上擺姿勢的時候,讓人在她面前掛過一條條的輕紗,還垂過剛發芽的樹枝……」

  伽寒難得地笑了一下。

  「……我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是籠子的鐵柵欄。兩邊的火炬,原來是著火的樹。」

  「你身上披著的,就是我們祭壇上鋪著的毯子,我們就是按照畫裡的樣式找人做的。」伽寒看一眼大聖,「是聖猴幫你取來的麼?」

  貝暖:聖猴?

  大聖:嗷?

  貝暖心想,他們部落認聖女的方法,也太不靠譜了。

  按他的說法,那副聖女像又不是秘密,很多人都在祭祀上看過。

  有心人大可以設一個局,找到一個女孩,特意披個毯子頂著個猴,像貝暖今晚那樣,讓所有的事都自然而然地像是碰巧發生,把戲做足,就能把他們整個部落的人耍得團團轉。

  但是這話貝暖不能自己說出來。

  伽寒凝視著貝暖。

  他忽然換了話題,「我白天就注意到你了。今天的那幾把火,全都是你放的?今晚樹上的火,也是你點的吧?」

  貝暖立刻心虛。

  他們部落崇拜水,厭惡火,要是知道火是她放的,說不準還是會覺得她是什麼冒充聖女的妖人,最後還是得扔進鹽河裡。

  可是伽寒的表情卻依然溫和平靜。

  他繼續說:「我們部落,其實有一個辨認聖女的方法,這是一個秘密,只有酋長代代相傳,別人絕不知道,就連亞雯也不知道。我父親覺得是無稽之談,我卻一直堅信不疑。」

  伽寒看了眼身後,站在他背後的幾個人立刻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伽寒這才繼續。

  「預言裡說,被神寵愛的聖女,遭到火神修耶的嫉妒,受到他的詛咒,一不小心就會讓周圍的東西著起火來,引起神的信眾的猜疑。」

  「所以一旦看到突如其來的火,不用再懷疑,那就是真聖女現身了。」

  貝暖:???

  這也可以?

  原以為是招災惹禍的控火的能力,居然是聖女身份的終極證明?

  要不要這麼扯?

  伽寒又說:「而且只有當上了聖女,火神修耶的詛咒才能解除。」

  貝暖愣了一秒,立刻打開工作列,發現「神明的祝福」後面的倒計時果然停了。

  貝暖開心極了,趕緊摸了摸頭頂,什麼事都沒發生。

  伽寒一直在觀察著貝暖,看見她露出驚喜的表情,也笑了,「聖女現在是不是不會再放出火來了?」

  他猜得很準。

  倒計時停掉的時間剛剛好,和古老的預言高度吻合。

  不過貝暖沒有說話。

  這個伽寒,一直都在撇清和亞雯的關係。

  難道他不是亞雯在電話裡撒嬌的那個人?

  如果他是的話,感覺似乎和亞雯有一腿,既然有一腿,為什麼一點都不幫亞雯,這麼順當就認了貝暖這個聖女?

  這件事未必那麼簡單。

  「我當了聖女,那亞雯怎麼辦?」貝暖試探著問他。

  伽寒沉吟了片刻。

  「我一直不認亞雯這個聖女,父親去世以後,本來打算去掉她聖女的頭銜,可是剛好遇到喪屍爆發。」

  伽寒皺皺眉,「亞雯已經在部落裡做了十年聖女,要是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候,突然做這麼大的變動,沒法安撫人心。」

  「現在真聖女現世,本應該把她送走,可是亞雯這個人……」

  伽寒的眉頭鎖得更深了。

  「……她在我父親死後,又給自己找了個新靠山,我暫時還動不了她。」

  貝暖好奇,不知道亞雯的新靠山是誰,竟然連伽寒都要忌憚。

  伽寒想了想,「所以我想,暫時讓你們兩個都在部落裡做聖女,應該也沒關係。」

  貝暖心中有點好笑。

  這就像玩狼人殺,頭一次聽說一場有兩個真女巫的,如果跳出來兩個女巫,不是一真一假,就是兩個都是冒牌貨。

  他們的那個聖女的預言,聽著就像胡說八道。

  可是為什麼會有那樣一副畫著貝暖的古畫,畫得還那麼像,貝暖也沒想清楚。

  伽寒接著問了貝暖的名字,思索了片刻。

  「你的名字太不像本地人的名字了,不如這樣,我幫你重新起一個聖女的名字。」

  貝暖沒有反對,安靜地等著。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不如叫真德?」

  真德?聖女貞德?

  在他們這個書裡的世界,全世界的國家和歷史全都不太一樣,並沒有那位生命短暫,卻燃燒得無比耀眼的聖女貞德。

  伽寒當然不知道。

  不能叫這個名字,一來冒犯先賢,再者,也太不吉利了。

  「咱們換一個吧?」貝暖跟他商量,「嘉德怎麼樣?聖女嘉德?」

  人家是「真的」,貝暖是「假的」。

  伽寒欣然同意。

  「太晚了,」伽寒站起,「我已經叫人給聖女安排了住處,請聖女回去休息吧。」

  伽寒吩咐人叫來一個叫丹穗的女孩。

  這是個鴨蛋臉大眼睛的小姑娘,看著年紀和貝暖差不多。

  丹穗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鄭重其事地對著貝暖鞠了一個最高規格的躬。

  貝暖剛想照例回禮,就被伽寒攔住了。

  「你是聖女,沒人的地位比你更尊貴,不用回禮。」

  貝暖驀然發現當聖女有一個巨大的好處——再也不用記那些複雜的行禮規矩,沒完沒了地鞠躬了。

  只有別人給她鞠躬的份,她根本不用搭理別人。

  「丹穗,你以後就跟著嘉德聖女。」

  丹穗又對伽寒行了個禮,答應了,雖然沒說話,眼神卻很活潑,好奇地偷偷打量貝暖和在她肩膀上安分地蹲著的大聖。

  伽寒對貝暖說:「丹穗很勤快,又機靈,以後會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你缺什麼東西,要做什麼,找她就行了。」

  貝暖心想,貝總裁這是突然多了個生活秘書。

  夜已經很深了,貝暖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回頭。

  「當聖女是不是有個特權,可以隨便在部落的男人裡挑侍從?我看見亞雯這麼幹來著。」

  伽寒清冷的臉尷尬了片刻,「是。」

  挑選合心的侍從服侍,本來是件很正常的事,可是亞雯亂用這種權力,專門挑長相好看的男人去她那裡,這件事早就在部落裡傳出各種不好聽的傳聞,這些年,伽寒有心想壓都壓不住。

  沒想到貝暖當上聖女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這個。

  貝暖流利地說:「那我想要跟我一起來的那四個男人全都來當我的侍從。」

  伽寒更尷尬了:四個男人?四個??

  伽寒謹慎地挑選著措辭,「聖女剛剛才做聖女第一天,就一下子要這麼多人,傳出去不太好,能不能……呃……暫時只挑一個?」

  一個啊?

  貝暖毫不猶豫,「那我就要那個長得最高最帥的!」

  伽寒:「……」

  貝暖心想,放火的異能沒有了,當然要趕緊叫陸大boss過來護駕。

  莫名其妙突然變成了聖女,搶了亞雯這些年坐得好好的位置,想都知道,她絕對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

  她手裡的那把刀現在一定飢渴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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