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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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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醒冬] 男人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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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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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1 00:36:22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章 劍定乾坤

  要神骨,還是要參加聖暉之會的機會。

  這個選擇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難。

  很快,就有了第一個服軟的人。

  對方艱難地站起來,咳了幾聲,說:「尊敬的九品血脈者,我願以道心起誓,在領袖戰中助您一臂之力,答應您剛才所有的要求。」

  祁念一滿意地點頭,手指一劃,一道碧玉色的流光從她掌中飛出,指甲大小的玉牌,融入了那人的手背。

  他踉蹌著站了起來,顧不上聞新靈要殺人的眼神,走到了祁念一身邊,表明立場。

  就在站過來的瞬間,他才感覺身體的桎梏輕鬆了很多,就連剛才劍勢導致的氣悶也通暢了。

  他心下明白這是祁念一的意思了,連忙躬身感謝道:「多謝雲大供奉。」

  轉眼間,就換了個稱呼,表示尊敬。

  有了第一個,就勢必會有第二第三,乃至更多。

  「還有我,我願為雲大供奉肝腦塗地。」

  「我願助雲大供奉拿下領袖之位。」

  祁念一滿意地笑著,一旁眾人眼見著玉牌剩餘數量越來越少,緊張了起來,數了數自己這方的人數,直覺不夠,甚至爭了起來。

  他們手中有玉牌者五人,還剩十三人沒有,如果雲大供奉手中的玉牌數量不夠他們所用的話,當然只能先下手為強。

  很快,祁念一身邊就已經站了十個人。

  原本就已經有了身份玉牌的幾人,單獨站在一旁。

  眼下,還站在對面和她僵持著的,只有聞家兄妹倆了,而且,聞新焰已經擁有了身份玉牌,真正還沒拿到的,只剩聞新靈一人了。

  她狠狠咬著下唇,唇色泛白,就連那雙似乎總是笑著的月牙兒似的笑眼也只剩下了陰冷的恨意。

  聞新焰在一旁低聲勸道:「阿靈,先服個軟,也不是什麼大事。」

  聞新靈似怨似怒地瞪了哥哥一眼。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忌憚什麼。

  她總覺得,眼前這個白髮的女人,會成為他們聞家的大敵。

  她說不出原因,但在看到這白髮女人的第一眼,她就有這樣的預感。

  一種風雨將至的危機感。

  聞新靈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自己的神情,努力克制住,不讓這點不甘顯露出來,然後對祁念一說:「方才是我冒犯了,還請雲大供奉見諒,我願成為雲大供奉的助力,為您奪得領袖之位。」

  【早晚有一天,我要生食其肉,吸盡她全部的血脈之力】

  她內心的話被祁念一一字不落的全部聽見。

  祁念一眼神暗了下,想起了自己和謝天行,以及上官熙的遭遇。

  她開始對聞家掌握的能力有點好奇了。

  聽完了聞新靈的話,祁念一數了數自己手上的九瓣落英花,再數了數在場的人,露出一臉遺憾的表情道:「太不湊巧了,除開我自己要用的這一份,我手中還剩十二個玉牌。」

  她眼神在眾人身上逡巡一週,相當沒誠意道:「剛好,沒你的份了。」

  聞新靈咬碎一口銀牙。

  她憤然起身,正欲向祁念一攻去,圍繞在祁念一身旁,收了她一個玉牌的十二個人,卻團團將祁念一護在身後。

  「大供奉,您先走,我們為您開路。」

  「對啊大供奉,在領袖之戰結束前,我們一定盡全力護您周全。」

  祁念一輕輕勾起唇角。

  她向聞新靈微微欠身,在眾人的護衛下,奔向涉蘭山巔。

  只留下聞家兄妹倆在爭執撕扯。

  已經看不到祁念一的身影後,聞新靈才狠狠甩開聞新焰的手:「哥,你這是做什麼?!」

  「她擺明了就是針對我,你看不出來嗎!」

  聞新焰嘆息道:「我看出來了又如何?我們是能傷到她,還是能說服其他人站到我們這邊來?」

  聞新靈狠狠道:「我最看不得你這種沒出息的樣子。」

  聞新焰頓了頓,像是已經聽慣了她這種說辭,抬頭時,又恢復了慣常溫吞的沒脾氣似的表情,揉了揉聞新靈的頭髮。

  衝她攤開手,溫聲道:「好了,別氣了,你看這是什麼?」

  他掌心躺著一枚指甲大小的玉牌。

  「阿靈比哥哥有出息,這塊玉牌,給你用吧。」

  聞新靈抬眸一看,這才破涕為笑。

  連忙從他手中接過了玉牌。

  ……

  祁念一的上山之路非常順利,幾乎沒有遭到任何阻攔。

  收了她玉牌的十二個人,十分忠實地護衛在她身後,祁念一稍微看了一眼,便道:「上山時不用管我,待會兒混戰時,做好你們該做的就行。」

  畢竟是以道心起誓,眾人都不敢怠慢,連忙應聲,而後在祁念一到了山頂後,這才陸續出現在山頂。

  星天南已經在這裡候著了。

  昨晚,他看見瑤光最先登頂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瑤光見了他,躬身行禮:「三師尊。」

  星天南溫聲道:「好了,也沒外人,過來吧。」

  他抬手招呼瑤光過來,然後低聲問:「怎麼樣?」

  瑤光眉頭微皺,抱歉道:「是瑤光搞砸了。」

  星天南有些驚訝。

  「找到的不多?」

  瑤光伸出手背,將那兩朵花給他看,咬唇道:「有三個人的速度非常快,我來不及動手,他們就已經找到了很多。」

  事已至此,星天南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道:「罷了,明日再看吧。」

  身披白色長袍的瑤光,在夜風中,看著有些單薄。

  她是這一代神殿七星中,無論血脈之力,還是修行天賦,都是最高的那個。

  因此被他們格外關注,當做未來的神子來培養。

  神殿每一代的七星,都不會分配具體的師承,而是被神殿十二曜共同收為弟子,一同教導。

  瑤光這孩子,在修行上從來不需要他們擔心。

  二十三歲,就已經驚人的修到了元嬰境巔峰的境界。

  以八品血脈之力輔佐,已經能和他這個化神境戰成平手。

  唯獨這性子,還是太單純了些。

  容易受騙,也不會變通。

  這樣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成為領導者。

  神殿不是不知道,瑤光並非最合適的神子繼任者。

  但他們目前,確實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除非……不從神殿中選人。

  星天南憂慮地閉上眼睛,眼前浮現了那日驚鴻一瞥的白髮女修。

  她,究竟能不能為神殿帶來想要的驚喜?

  短暫而混亂的想法從星天南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剛想到的白髮女修,已經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來,對他躬身行禮。

  直到台上的沙漏開始進入最後的倒計時,山頂拿到身份玉牌的人,已經出現了二十八個,只剩最後的聞新焰還沒上山。

  祁念一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番這山頂的陳設,並沒有任何鬥法場。

  這印證了她的想法。

  二十九人的混戰,無論多大的鬥法場都略顯不足。

  正想到這裡,踏著沙漏最後一粒掉落時,二十九人中的最後一人登場。

  出現的卻並不是眾人以為的聞新焰。

  而是聞新靈。

  她頂著眾人或瞭然或不屑或質疑的眼神,理直氣壯道:「敢問曜星尊者,神殿並沒有規矩,這身份玉牌不能讓給旁人吧?」

  星天南眼神在她身上落了下,淡聲道:「並無。」

  允許了她入場。

  於是二十九人正式到齊。

  星天南環視一週,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到了一句傳音入密,聽完後,有些訝然,眼神在祁念一身上定格了一會兒。

  【尊者,森林中奪得最多玉牌的人是雲念,她將玉牌分給了其他人,這才導致我們的計畫失敗。】

  祁念一也聽到了這句傳音入密。

  她絲毫沒有自己正在被打小報告的覺悟,感受到星天南的眼神,甚至還回以一個微笑。

  星天南暫時把這句報告擱置,轉頭對在座的二十九人說道:

  「恭喜各位成功取到身份玉牌,並抵達這裡。領袖爭奪戰將於今夜子時開始,戰至最後的勝者,將會成為本次清繳光復會的領袖,獲得一塊神骨。本次不設鬥法場,各位鬥法的場地,就在這涉蘭山中,離開涉蘭山者,失去資格。」

  範圍竟然是一整座山。

  這就意味著,戰力稍遜一些的那些人,他們可以逃,也可以躲。

  場上凝重的氣氛瞬間就被點燃了。

  現在距離子時,只剩不到一刻鐘左右。

  星天南微微一笑,直接從這裡消失。

  但眾人都知道,他一定在某個地方,看著他們。

  在場幾個強者自然是被格外關注的對象。

  元嬰境巔峰的瑤光,元嬰境後期的冉灼和宋之航。

  他們三人在啟動血脈之力後,都能有等同於化神境的戰力。

  還有他們根本看不穿修為的九品血脈者,雲念。

  雖然不清楚她的修為,但看到了她以一己之力制住了十幾人時,眾人心裡也同樣把她放到了強敵的位置。

  其餘人紛紛在其中交換著眼神,心中明白,這場神骨的爭奪戰,最終的勝者應該就在他們四人之中。

  緊張而沉重的氛圍在眾人之間瀰漫開。

  有些自知不敵的人,已經趁機離開了山頂,身影掠過,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被祁念一贈予了玉牌的十二人,看著冉灼,雖然稍顯猶豫,但還是留在了山頂,並沒有離開。

  祁念一絲毫不覺得焦慮,相反,還有些興奮。

  她在心裡對非白說:「不知道,今晚那幾個人能不能給我一點驚喜。」

  從來南境到現在,她還沒有碰到過讓她驚豔和敬佩的對手。

  尤其是在南華論道遇到過玉重錦後,她真的非常期待,再同一個這樣的強敵過招。

  如果她沒有判斷錯,冉灼是武法雙修,但他所用的武器,祁念一還沒有見到過。

  宋之航是符修,符道精深。

  最後剩下的瑤光,應該是法修。

  只來得及做了個簡單的判斷,在子夜極暗時刻,涉蘭山上響起了更聲。

  子時已到。

  幾乎瞬間,四人身上同時燃起駭人的靈焰,並啟動了血脈之力。

  祁念一是四人之中境界最低的一人。

  但她的血脈之力,足以把她稍差一點的境界補足,和另外三人相差算不得太多。

  縱使稍顯遜色,她亦不懼。

  劍修,本就最擅長越級而戰。

  而此時,祁念一終於看見了冉灼的本命靈兵是什麼。

  那是一柄極長的陌刀,不同於尋常的刀,陌刀生有雙刃,鋒利無比,唯有中間背部稍稍隆起,尖頭處形似一柄棱槍。

  陌刀黑色的刀鋒閃過血光。

  是極其凶悍的武器,和冉灼氣質非常相符。

  冉灼和宋之航顯然已經配合過無數次,相當默契。

  宋之航的符紙如影隨形一般,護佑著冉灼。

  而冉灼持刀站在宋之航的身前。

  他們倆的身外都燃燒著冉灼那詭異的黏稠火焰,令人無法靠近。

  倉促間,祁念一和瑤光眼神擦過,不用說話,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聯手?

  聯手。

  任由冉灼和宋之航聯手,她們兩人只有輸的份。

  不如先聯起手來,二對二,將他們倆解決掉再說。

  祁念一身影一閃,踏著虹光步,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閃到了瑤光的身側。

  左側傳來瑤光清澈如泠泉的聲音,語速飛快地問她:「你擅什麼功法?」

  祁念一緊盯著面前的兩個男人,隨口回道:「我不擅法,只擅破法。」

  瑤光有些不解,就看見祁念一抽出軟劍,疾聲道:「水系法術,會嗎?」

  瑤光眼睛亮了下,連連點頭:「我是玄水之體。」

  她一邊說著,一邊掐訣。

  祁念一感受到她們周身的空氣迅速冷了下來,就連呼吸都伴隨著陣陣寒氣。

  玄水之體,不是正剋冉灼的火焰之體嗎。

  祁念一揚眉,興奮道:「很好,冉灼交給你,宋之航我來解決。」

  清幽的玄水也相當黏稠,從她們腳下很快覆蓋至整個山頂。

  冉灼那古怪的火,碰到瑤光玄水後就開始後退,最後退避到他們兩人所站之地,退無可退,在他們身前圍成一個圈。

  冉灼眉目冷沉,一記血色刀鋒掀起水簾。

  他指尖擦過刀鋒,刀被明亮的火焰包裹,很快將地上的玄水斬開。

  宋之航的支援隨之趕到。

  符修向來被說是個萬金油職業。

  能攻能守,能輔助能治療,平日裡沒事還能多畫幾張符紙,堪稱居家旅行必備。

  但符道又沒有哪一項做到了極致。

  攻不如武修,守不如陣法師,輔助不如道修,治療不如丹修和醫修。

  在仙道八門中,勉強稱得上中庸二字。

  但符道之中庸,簡直被宋之航運用到了極致。

  他就像生了幾百隻眼睛一樣,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冉灼的需要,符紙沒有一刻落下,每當冉灼身邊有所空缺時,就會立刻補上一張符紙。

  他會繪製的符紙路數也非常多樣,僅短短的一個過招,祁念一就發現,他用了至少五種以上的輔助符紙和三四種攻擊符紙。

  在宋之航的輔助之下,冉灼的境界無限逼近了化神境,只差一線,就能越過那道龍門的那道檻。

  宋之航指尖點燃一張破風符,很快燃燒殆盡。

  山巔掛起了凜凜朔風,助長了冉灼的火勢。

  火勢綿延,如猛獸的利齒,狠狠將地面的玄水撕咬至碎裂。

  祁念一冷呵道:「就是現在!」

  她說話的同時,隨之出劍。

  劍鋒捲起驚雷,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有雷光落在地面上,正巧沾上玄水。

  風能助火,雷自然也能助水。

  冉灼和宋之航瞬間想起了前一天她劍引天雷的那一招。

  他們兩人瞳孔猛縮了下,收刀的同時,立刻抽身回退,卻沒想到,身後已經被一群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包圍了。

  正是先前答應了祁念一,要助她奪得領袖之位的那十二人。

  哪怕修為不及他們,但人數卻足夠多。

  一下將冉灼和宋之航的退路堵了個正著。

  兩人一下來不及收勢,冉灼靠著自己的刀衝了出去,宋之航卻留在了包圍圈內。

  他立刻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們打算逐個擊破。

  果然,下一秒,祁念一已經提劍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十二人,修為縱然不及,卻是最好的人牆,直接將他們兩人一左一右,分到兩個不同場地中。

  宋之航臉色難看了些。

  祁念一對他笑了笑:「還沒謝過你。」

  宋之航:「謝什麼?」

  此時,正好一陣驚風撩動她的白髮。

  她抬頭,今日月明星稀,夜空明澈。

  這不是巧了嗎。

  她勾唇道:「謝你送上的,這場好風。」

  言罷,出劍。

  宋之航七符盡出,飛快地飛至祁念一身前。

  他如此緊張,本以為又是天雷加身,卻沒想到,她這一劍,如此輕柔緩慢。

  慢到,他甚至能看見她劍鋒過處的軌跡。

  但他卻感受到風從四面八方而來,將他溫柔而殘忍的包裹。

  一股難以克制的慘淡愁緒湧上心頭。

  宋之航怔然捂著胸口,回過神時,他已經躺倒在地上,軟劍的劍尖停留在他眼前,他只能透過那半透明的劍身,看到一點明亮的赤金色。

  下一秒,就是祁念一的笑臉。

  ——「抱歉啦,下去待一晚上吧。」

  他感覺到自己騰空而起。

  然後,被扔出了涉蘭山。

  將宋之航和冉灼拆開,若要單打獨鬥,冉灼就不那麼可怕了。

  畢竟瑤光的玄水之體正好剋制他。

  祁念一收劍時,瑤光那頭也正巧結束了戰鬥。

  她沒想到瑤光動作那麼快,和清純懵懂的外表不同,瑤光在鬥法時,出手相當果斷,極其狠辣,很快將冉灼送離了鬥法場。

  轉頭,兩人四目相對。

  剛剛才聯手,現在就為敵。

  瑤光掌心合攏,祁念一週身的玄水溫度更低,甚至直接將她所站的地方結成了冰,堅冰將她的雙腳凍住,阻塞了一瞬她的行動。

  瑤光趁勢而上。

  手指飛快掐訣,速度快到只有淡淡殘影。

  這次出招,就不再是先前淺溪似的玄水,而是滔天山洪,奔湧而來,瞬息之間就要將祁念一淹沒。

  祁念一適時抬頭,長劍高舉,用很輕的聲音說:「你看過月亮嗎?」

  瑤光愣了一瞬。

  就發現,眼前亮起了盈盈清光。

  她難以置信地驚呼。

  祁念一的劍尖,月光愈發皎潔,緩緩升起,形成了雙月同天的景象。

  她斂眸,輕聲道:「你一定沒看過,我這輪月。」

  滄浪劍第五式——月出東山。

  此劍一出,山河清平。

  與此同時,分散到山中各處的人們,也都看見了這輪月。

  聞新靈眼神驚疑不定,她飛快地思索著。

  這樣的劍,神境之內真的有嗎?

  她想起了那天黑白二色的巨劍,心忍不住飛快地跳動起來。

  正思索著,就被人隨手一擊拍暈,扔下了山。

  動手的人抬頭看向那輪月,無奈笑道:「真是厲害啊,根本贏不了嘛。」

  凌晗低頭想了想,索性自己也下山去了。

  連冉灼和宋之航聯手都沒能敵過,他去了也沒用。

  月光消散後,瑤光和祁念一同時收手。

  兩人對視著,各自後退一步,都忍不住笑了。

  瑤光雙手被劍勢所傷,已經抬不起來了。

  祁念一的右手被玄水冰封,比瑤光要稍微好些。

  瑤光笑完,又垂頭喪氣道:「我輸了。」

  祁念一點頭:「是啊,我贏了。」

  瑤光聞言,憤憤地瞪了她一眼:「我都輸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祁念一老老實實回答:「這個技能,我是沒有的。」

  讓她氣人倒是很擅長。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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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一章 改造陣法

  勝負已分,被打暈了扔下山的人陸陸續續被撿了回來。

  星天南在暗處把一切都盡收眼底,心中生出了些判斷。

  目前看上去,這個叫雲念的九品血脈者,確實是不錯的人選。

  她選擇上官家無非是權宜之計,實際上跟幾大家族都沒有真正密切的關聯。無論是血脈、心性,還是能力,都是絕佳。

  這就是他們要等的神子嗎?

  他想了想,指尖聚齊一縷無形之風,用靈力凌空繪了幾個字,隨風一道送往遠方。

  他送的信,神殿應該很快就能接到了。

  當晚,星天南只叫了祁念一一個人前來,她心裡明白,這是要把神骨給她了。

  果不其然,星天南叫了她之後,帶她徑直去往山腰處,進了一個山洞。

  剛一走進,祁念一就覺得,體內的血脈之力開始不受控制地湧動。

  只是,這次的反應,並沒有她取得雙眼時的反應那麼大。

  或許是因為,白澤的雙眼之中凝聚了神通力,而這塊神骨,不過是祂死後餘留的骸骨中,比較小的一塊。

  儘管如此,那種熟悉的溫暖而神聖,血脈相連的感覺,就已經開始叩響她的心臟。

  好在,還算能克制。

  而她身邊的星天南,在進入這個山洞後,臉上就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狂熱。

  祁念一始終能聽見他很深的呼吸聲,這對於一個化神境強者而言,非常不可思議。

  感受到她的眼神,星天南才抹了一把臉,嘆息道:「抱歉,是我失態了。」

  他說完,又不可思議道:「你可以抵抗住神骨的誘惑?」

  祁念一點頭:「確實有很大的誘惑力,但還算能夠抵抗。」

  星天南有些欽佩:「真沒想到,血脈之力不過一品之差,對於神骨的抵抗力竟然差別這麼大。」

  他稍微恢復了些正常,調侃道:「你可知道,這塊神骨若是放在旁人面前,或許早就已經有無數人撲上去了。」

  這些年,因為部分散落在外的神骨,已經發生了無數起血脈者之間的慘案,哪怕神殿已經想盡辦法在四處搜尋遺落在外的神骨,但終究是比不上外面爭奪的速度。

  無論平日裡看著多君子端方的人,在神骨面前,都可能會醜態頻出。

  這是血脈天生帶給他們的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理解。

  帶她來之前,星天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沒想到,她竟然能保持理智。

  如此一來,祁念一在星天南心中的印象又加了一分。

  「去吧,現在它屬於你了。」

  祁念一深深吸氣,慢慢靠近眼前的鐵盒。

  她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個放置神骨的盒子,和沉淵的材質相同,都是用深淵玄鐵製成的。

  但聖戰之後,南境自行封閉,境內已經沒什麼人知道深淵的存在了。

  他們又是怎麼獲得的這玄鐵的。

  祁念一試探地問道:「我瞧這盒子的材質,似乎從未見過,敢問尊者,是用什麼做成的?」

  星天南笑笑:「你不知道也正常,現在只有神殿中還存放有這種玄鐵了。是很多年前聖戰留存下來的戰利品,後來我們發現,只有放置在這種玄鐵中,才能隔絕神骨的氣息,不至於引起騷亂。」

  祁念一瞭然點頭,正欲打開盒子,星天南叫住了她,無奈道:「我不適合在這裡,你自行吸收神骨吧。」

  有玄鐵盒阻隔,神骨對他都已經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她竟然敢當著他的面打開盒子,真是不知世情險惡。

  星天南如此想著,從山洞退了出去,還順手給山洞封上了整整三層結界,好將神骨的氣息完完全全地封鎖在山洞中,不至於外洩。

  祁念一打開玄鐵盒,看到了放在裡面,一截巴掌大小的神骨。

  遠看質地如玉,但真正上手觸碰的時候,就會發現,它還是有著白骨粗糙的觸感,祁念一將它舉至眼前,約莫能看到骨頭上細密如針眼的紋路。

  將這塊骨頭握到手裡,讓她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手感,非常熟悉。

  她立刻想到了什麼,從劍匣中取出神劍。

  兩相對比,果然是同樣的材質。

  非白也從神劍中出現,看著她手中的神骨,有些驚訝。

  祁念一沒有抬頭:「你就是用白澤的骨頭,來打造神劍的?」

  非白沒說話,她問的是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這沒有什麼好掩飾的,非白點頭:「是啊,我們費了很多年的功夫,將散落在大陸上,除了南境之外其他地方所有的白澤骨頭收集了起來,鑄成了這把劍。」

  難怪,她在拿到劍的時候就能如臂使指,好像這把劍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原來她的感覺沒有錯。

  祁念一指尖輕點,掌中白骨被她的靈力捂暖,化作一道流光,鑽進了她的身體裡。

  這個過程不過瞬息,祁念一就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是被點燃了一般。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一瞬間被拉入到某個玄妙的空間之中。

  曾經那種像背後靈似的感覺又出現了。

  她好像看見了一千年前,白澤第一次降臨人間的樣子。

  那時的大陸,生存環境差到甚至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地表有無數的皸裂,裂縫中都是滾燙的岩漿,人只要稍微靠近,都能被岩漿融化。

  天上每日都下著雨,總是陰沉著的,看不到太陽,黑壓壓一片。

  那時連修行者都沒有幾個,天地間靈氣少得可憐,可以用枯竭來形容。

  人們麻木不仁地生存著,日子看不到頭。

  是白澤的降臨,為天地帶來了靈氣。

  靈氣漸漸修復了慘敗的人間,讓人們重新有了生存的空間。

  所以祂被人們尊為神明。

  神明原本是不能被直視的,甚至連姓名都不能輕易脫口。

  以祂的神力,只要人們說出祂的名諱,無論在大陸的哪個地方,祂都能聽得到。

  但白澤天生懷有一份仁善之心,並不計較這些平凡渺小的人類們對祂的冒犯。

  最開始降臨人間時,是沒有人能看清白澤的樣子的。

  神明不能被直視,每個人看到的神,都是自己想像出來的樣子。

  直到後來,為了更好的行走人間,白澤收起法相,化為人形。

  這突然拉近了祂和人們之間的距離。

  哪怕是神明,相看上去貌卻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類。

  於是漸漸地,人們開始沒有那麼敬畏白澤了。

  甚至有些更為強大的修行者們,還能偶爾和祂搭幾句話。

  但,當神明走下神壇後,人心底深藏的貪婪就開始出現了。

  突如其來的回憶只到這裡,但再往後的記憶,祁念一也已經知道了。

  有幾個修行者發現,白澤的血肉,可以增進修為,獲得神力,讓自己成功飛昇仙界。

  他們安慰自己,那時的人間太苦了,根本就無法生存。

  往更好的地方去,是人類的本能。

  誰也不能免俗。

  所以,白澤被殺,那幾個人飛昇。

  回憶到這裡,祁念一的意識就被抽離出來了。

  剛才看到的景象,就像是黃粱一夢。

  祁念一抿唇,將玄鐵盒收了起來。

  時間似快似慢,她感受不到變化。

  但她似乎,體會到了白澤的心。

  那種高居雲端,俯瞰人類,分明至高無上,但卻又神聖純淨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神明之心。

  祁念一終於明白,為何她拿到白澤的雙眼時,都感覺不到任何怨氣。

  哪怕是仁善的白澤,對待人類,也同樣只是無情地抽離在外。

  溫柔而冷淡的看著人間的一切。

  祂來到人間,救世,卻沒有任何私心和感情,哪怕是最後被殺,分屍而食,都沒什麼太強烈的情緒,是空靈而又乾淨的。

  她無法用人類的感情來解釋白澤的感受,但卻有些下意識地抗拒剛才那種狀態。

  說起來,有點像她第一次找回眼睛時,進入的那種萬物通明的狀態。

  那時的她,和剛才她體會到的白澤一樣。

  冷淡,抽離,沒有情緒。

  意識所到之處,萬事萬物都能自然通曉。

  強大,但這樣的強大,並不是祁念一想要的。

  她自始至終,修的就並非是無情道。

  「念一?」

  非白溫柔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理智,她抬頭,正好對上非白的眼睛。

  見她只是怔然看著自己,沒有回應,非白又靠近了些,聲音壓低:「怎麼了?」

  祁念一這才回過神來。

  她抹了把臉,把剛才那種感覺驅散了,把非白一把環抱住。

  非白雙手僵硬地張開,難以置信地看著祁念一。

  腦子有點發蒙。

  「你身體還在嗎?」

  她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非白反應了下才緩過來,笑了下:「早就沒有了。」

  能保住靈魂已經是萬幸。

  「我現在,算是以靈魂的狀態,寄宿在這把劍上。」

  高階修士很難徹底死去,是因為有元嬰的存在。

  元嬰相當於是修士的靈魂肉體,只要元嬰尚存,抑或是在修士身死前,元嬰逃了出去,也能以這種形態活下來。

  但元嬰無法單獨存活,必須要有以有生命的人或物為載體。

  當時的他,就是那樣誤打誤撞,殘存的元嬰成功附著在了神劍上,這才成為了神劍的劍靈。

  他投劍爐時,就是想賭這一把。

  賭白澤既然擁有神的力量,那祂死後留下來的軀幹骨,會不會帶有生命力。

  沒想到,他賭贏了。

  不僅保留下來了他的靈魂,更為大陸的未來留下一點希望。

  「問這個幹什麼?」非白垂眸看著她,僵直的身體終於有點放鬆了,暗自深深吸氣,準備將手放下,搭在她的肩頭時,她卻突然直起身,撤離了。

  祁念一想了想,原本來了南境後,她已經將神劍收入劍匣中,放在芥子囊裡,很久都沒有拿出來過了。

  現在她決定拿出來。

  剛剛抱著非白,拿著劍,她才感覺到一絲真實。

  非白看著自己跟前突然空了,手尷停留在空中,過了一會兒後才放下。

  祁念一搖頭,說:「沒什麼。」

  她只是在想,給他做一個身體。

  ……

  事情塵埃落定後,成功獲得聖暉之會資格的二十九人回到邑平城的神殿分殿時,祁念一已經大致把他們記了個臉熟。

  星天南很多心理活動都被她聽了個正著,所以現在她也知道,神殿對她格外關注的原因了。

  祁念一是個給了三分顏色都能開染坊的。

  神殿這麼好的助力,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正盤算的時候,星天南對她說:「稍後,我告訴你光復會最近的動向,找回那塊被盜的神骨,就靠你們了。」

  祁念一:「……」

  對了,還有這檔事來著。

  她立刻召集另外二十八人齊聚神殿,向他們簡單的說明了後續事宜後,說道:「認識時間太短了,我知道,你們不一定服我,所以,我們只需要好好配合,完成清剿光復會這一件事就可以了。」

  她看著面前神色不一的二十多個人,頓了下,又補了一句:「當然,我也不需要你們服氣。」

  「大家也知道,我這領袖之位,是打出來的。」祁念一理所應當地說,「如果還有人不服,可以向我提出挑戰。」

  餘下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出聲。

  宋之航笑眯眯道:「雲道友言重了,你能從二十多人的混戰中脫穎而出,我們並無不服,這個任務期間,還請雲道友多多指教了,宋某一定配合。」

  他作為五大家族之一,宋家的人出來表明態度,後續的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祁念一領了他的情,沖宋之航頷首致意。

  然後,拿出了先前星天南給她的光復會的任務詳情,將具體情況告訴其他人。

  她握著玉玦,用神念探查到了其中的消息,手指動了下,而後若無其事地說:「根據可靠線報,最近光復會成員出沒於邑平城至陽北城中間的山野間,他們在一個月前連夜入城,盜走了邑平城中供奉的神骨。」

  「光復會的靈修無法吸收神骨,也沒有保存的方法,他們帶著的神骨是我們最佳的追蹤標記物,只要他們還帶著這塊神骨,就絕對跑不了。」

  「裡面有我們的行動路線,和詳細的地圖。」她給了每人一塊玉玦,又問,「有陣法師吧?」

  凌晗舉起手:「我是。」

  祁念一眼神在他衣擺處的青竹又多看了一眼,對他說:「血脈測試陣法你應該會吧,簡單做個改造,能做到嗎?」

  凌晗有些驚訝:「改造?」

  他有些興趣:「以前沒有做過,不過,可以嘗試一下。」

  祁念一者才意識到,在仙道八門衰微的南境,陣圖改造這種高階陣法師才能做到的事情,對於南境人來說比較陌生。

  「待會兒我跟你講一下方法。」

  祁念一環視一週:「全員休整三天,三日後我們即刻出發,有問題嗎?」

  大家的答案當然是沒有。

  她說完後,餘下眾人零零散散的回去了,宋之航和冉灼留到了最後,聞新靈也同樣。

  自從昨天看到祁念一用劍的樣子後,她心中就一種有種隱約的感覺。

  這樣令人難以忘卻的劍,她應該是在哪裡見過的。

  聞新靈這時才暗恨,自己不通劍道,只能感覺到眼熟,卻並不能僅僅憑藉劍意,就將劍招同劍修聯繫起來。

  她有預感,這將成為她對付雲念,最有利的一擊。

  冉灼瞥了宋之航一眼,發現他興致盎然,時不時往雲念的方向看一眼。

  「怎麼?」冉灼聲音冷沉。

  宋之航眉眼清潤,笑起來時會掩飾他所有的情緒,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會偶爾顯露出一閃而過的狡黠。

  他意味深長道:「我越來越好奇了。」

  冉灼不解。

  宋之航:「你說,一個父母不詳,在神山中由師尊撫養長大,並且師尊在她年紀尚小時就雲遊四海,並沒有給她太多教導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控場能力和領導能力。」

  剛才他解圍,不過是舉手之勞。

  卻沒曾想,她根本就不需要旁人解圍。

  場面被她三言兩語就控制住了,而且觀她行事方式,應該早就已經習慣了成為人群中的領軍人物,是主心骨的存在。

  宋之航感嘆了一番:「說不定,這次真的能夠抓到幾個光復會的大魚。」

  這些年,不僅是神殿,五大家族對付光復會,也廢了不少勁,但最終都無功而返。

  宋之航心底那點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來:「真的會有天生就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嗎?」

  冉灼漠然道:「有啊。」

  宋之航好奇地看著他,卻見冉灼說:「你不就是。」

  冉灼補充道:「天生就有一肚子壞水,全身上下都是心眼。」

  宋之航:「……」

  他頓了下,說:「阿灼,嘴不要的話我可以用符給你封上。」

  話雖如此,他對祁念一的興趣,卻是半點沒消。

  都離開之後,只有凌晗留在了這裡。

  他對祁念一說的改造之法非常好奇:「我曾經有過這種想法,在陣法原圖的基礎上,改動一些走筆方式和定格紋路,能保留陣法原有效果的同時,增加一些別的效果。」

  他無奈抿唇一笑:「但是提出來之後,就被教我陣法的師長駁回去了,說我大逆不道。」

  祁念一這才知道南境陣法師的境遇。

  她不禁有些同情,同時還有點懷念謝天行。

  那個不折不扣的陣法天才。

  改造陣法這種事,他怕是七八歲就開始做了,做得非常好,甚至不過十幾歲,修為僅僅築基境時,就已經開始籌備自創陣法了。

  如果有他在,那她的計畫應該會順利很多。

  將陣法的改造思路跟凌晗說了之後,祁念一道:「我不通曉陣法,這種方法也不過是從朋友那裡聽來的,你試試看,能不能將原本的血脈測試陣法,改成我想要的這種效果。」

  她想要的效果,就是將血脈測試陣中對於血脈之力的感應這一點放大,將其他的減弱,讓陣法可以達成根據特定的血脈之力進行追蹤的效果。

  凌晗隱隱有些興奮,光是聽這個思路,他都能想像到這對於神境陣法師是多麼大的影響,他先是道謝,而後激動地問道:「雲道友的這位朋友,在下可方便一見?」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能有這樣想法的,應當是非常厲害的陣法師前輩,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一番。」

  祁念一愣了下,語氣淡了些:「他……如今已經不修陣法了,身體也不方便和你相見。」

  「啊?」凌晗有些失落,「是我冒昧了。」

  他猶豫了下,忍不住道:「這樣的陣法鬼才,或許能改變整個陣法師一脈未來的發展,他怎麼就不修陣法了呢。」

  祁念一想起那日謝天行在陣師會受刑的樣子,輕聲道:「你想問他什麼問題,寫給我吧,若哪日我和他見面,就轉交給他。」

  凌晗驟然聽聞還能這樣,連聲道謝:「問題有些多,我今晚回去好好思考一下,明日再給你可好?」

  「不急,你慢慢想。」祁念一叮囑道,「先想想陣法怎麼改造。」

  凌晗笑笑:「放心,正事忘不了。」

  他下了決心,堅決道:「雲道友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改造後的陣法,一定能抓到光復會的人。」

  祁念一也勾唇笑了下,拍拍他的肩。

  待他走後,祁念一的表情才沉了下來。

  她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中,只有燃盡的符灰,被夜風吹過,再無蹤影。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她連夜趕回山莊,推門後,房間裡是熟悉的一片漆黑。

  但早在進屋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她在等的人。

  冷豔的女子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身影彷彿融入了黑夜裡。

  誰也沒有想到,神殿剛剛任命的清剿光復會行動的領頭人,現在正和光復會的首領幽會。

  幽會的地點還是神殿給他們安排的住處。

  簡直是在神殿眼皮子底下搞事。

  祁念一當二五仔當得半點不慚愧,見到白羽的瞬間,立刻就布了個隔音結界在房間,然後說:「你們真偷走了神骨?」

  白羽冷冷點頭。

  祁念一有點頭疼:「偷這個幹什麼,你們一群靈修拿著神骨又沒用。」

  白羽冷聲說:「就算沒用,也不能讓神殿得到,他們想湊齊神骨,復原神明遺骸,然後,重新造神,我們絕不可能妥協。」

  白羽冷厲的貓瞳在夜裡熠熠生輝,看著她的眼神頗有些不快,似乎在問——你這就向神殿倒戈了?

  祁念一給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壓壓火氣。

  「我也不打算把神骨拱手相讓。」

  她說著,又道:「但我要帶隊抓你們,總得要個結果。」

  白羽靜靜看著她,等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祁念一灌了一杯涼茶入肚,才道:「想法可能有些大膽,你先做個心理準備。」

  白羽表情有些不解。

  隨後就聽見祁念一說:「我準備借這個機會,找齊南境所有的神骨。」

  她說完,看見白羽那張始終高貴冷豔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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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1 00:36:57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二章 幾封來信

  第二天,凌晗帶著自己的問題來了。

  他洋洋灑灑寫了整整三頁,每頁紙展開都比祁念一要高。

  祁念一拿著這過於長的信紙,有點震驚。

  凌晗不好意思地抿唇道:「昨夜想了很多東西,一時沒收住,是不是太麻煩你了。」

  祁念一頓了下:「不麻煩。」

  她抬眸問:「陣法的改造圖,有眉目了嗎?」

  凌晗說到這個,十分來勁:「我按照你的思路做了一下改造,改掉了原本陣圖中的兩個靈氣連接點回路。但以我的能力,只能把血脈測驗陣法的效果,改成確定血脈之力強弱以及數量的效果。你的要求……我暫時還達不到。」

  這樣一來,她的計畫進行得可能就不太順利。

  祁念一隨口安慰道:「沒事,我再想想辦法。」

  她想的辦法,就是回滄寰找援兵。

  正好,七天過去,又到了要回滄寰的時候。

  這段時間在南境東奔西走,好不容易在山莊定了下來,祁念一就用出了唯一一枚藍符,將新的傳送地點改在了山莊。

  來回次數多了,秋山和滄寰其他人都已經見怪不怪。

  再也沒有像第一次她去南境時候那樣,一群人熱熱鬧鬧地來迎接。

  祁念一獨自一人,默默從四方象跳了下來,發現不過七天,秋山這裡的整體環境已經被翻新了一遍,多了很多新的靈器道具,甚至還多了個眉眼青澀的少女,據說是秋山的助手。

  小姑娘梳著雙丫髻,笑容很甜,祁念一以前沒有見過,但對方似乎對她很熟悉的樣子,見她出來,甜甜地喚了聲:「祁師姐。」

  祁念一四下看了一番,發現秋山並不在這裡,小姑娘見她有點疑惑,便道:「四方象近來運轉好像有點問題,師尊帶了人去檢查了,現在不在這裡。」

  聽聞四方象出了點問題,祁念一心下有點不安。

  她點點頭,剛走了沒兩步,感覺到熟悉的視線。

  溫淮瑜就站在不遠處,仍然和之前一樣,掐著時間來接她回家。

  祁念一往前快步小跑過去。

  溫淮瑜斜覷她一眼,揚眉道:「吃什麼藥了?」

  祁念一知道,他說的是她修為又晉級了的事情。

  她神秘笑笑:「神藥。」

  溫淮瑜在她腦後拍了一下:「稍微收著點,進階太快不是好事,等你要見龍門的時候就知道了。」

  祁念一摸摸鼻子:「我知道的。」

  她清楚,進階速度太快,靈力修為跟得上,心境跟不上,容易出大問題。

  奈何她在南境的修煉速度,比在其他地方要快上兩三倍。

  這段時間,她不僅啟動了血脈,還找回了一塊白澤的骨頭。

  現在僅僅元嬰境中期,已經是她盡力壓制的結果了。

  開始在南境修煉後,她才瞭解到南境人為什麼不願意離開這裡。

  擁有白澤血脈之力的人,在南境修煉,速度飛快。

  這也是為什麼南境青年一代的修行者們,和境外同境界者相比,年齡都偏小的原因。

  但這樣的速度,最多只能支撐他們到見龍門。

  化神的那道檻,沒有那麼好過。

  化神境的標誌,就是能一定程度上掌握天地之力。

  這已經脫離了靈力積累的程度,是心境和更高一層次的領悟。

  她沖溫淮瑜笑笑:「放心吧大師兄,我心裡有數,不會拿自己的道途開玩笑的。」

  溫淮瑜淡淡瞥她一眼,沒再多說。

  回到隕星峰時,正好碰到陸清河正在打鐵。

  她的竹屋不遠處,那幢新建的房子已經完善了不少,見她過來,陸清河有些驚訝:「你閉關出來了?」

  她去了南境的事情,滄寰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她閉關去了。

  祁念一點頭:「閉關中途出來一下。」

  陸清河:「……閉關這種事還能中途出來的?」

  他沒再多說,一段時間不見,他身體又強健了不少,流暢優美的肌肉線條從簡單的雜役弟子服中顯露。

  他皮膚黑了些,看上去是健康的小麥色,不認識他的人,如果看到現在陸清河的樣子,怕是會覺得他是個武修,而非陣法師。

  「他身體好些了,大師兄你準備什麼時候給他做靈脈修復?」祁念一問道。

  不僅是他,陸清河自己更是想知道。

  溫淮瑜淡聲說:「不急,還缺兩味藥引。」

  「藥引?」祁念一和陸清河同時好奇,「缺什麼?」

  滄寰物產豐厚,靈虛子說過,陸清河治療所有的開銷都由靈虛子個人來付。

  像靈虛子這樣的千秋歲強者,又是滄寰掌門都拿不出來的東西,得是什麼天材地寶?

  陸清河愣了一瞬,便道:「如果是很難找的東西,我傳信回去問師尊,看上陽門有沒有。」

  滄寰雖強,但他們上陽門也是老牌強勢宗門了,家底還是有一些的。

  溫淮瑜:「一者是千年上古凶獸的內丹,二者是無垢花。」

  陸清河哽住了。

  他無奈道:「上古凶獸,還得是千年的?上古凶獸早在大陸絕跡了啊。」

  溫淮瑜只是涼聲說:「並非,只是你不知道在哪裡而已。」

  他眼神慢慢轉向祁念一。

  祁念一愣了下,意識到了。

  上古凶獸,南境有。

  她前些日子才從那片上古凶獸遍佈的森林中穿行過。

  聽聞她有上古凶獸的下落,陸清河表情輕鬆了些,又問道:「這無垢花又是何物,我從未聽說過。」

  溫淮瑜今日難得的好耐心,解釋道:「只生長於秘境之中的一種花,須得是上古仙人留存的秘境,每個秘境中僅盛開一朵,摘取之後,三日之內靈氣就會消散。」

  陸清河更鬱悶了:「上古仙人的秘境?我這治個病所要消耗的天材地寶,把我賣了都不夠還的。」

  如今大陸已知的秘境中,沒有一個能夠得上仙人這個境界的。

  溫淮瑜眼眸蘊著深意,意味深長道:「我們用秘法找了很久才定位到的,一個深藏於雲端,數百年來都完全是隨機現世的秘境,一定夠得上仙人的標準。」

  他這麼說,祁念一和陸清河都好奇了起來。

  「是哪位仙人前輩留下來的秘境?」

  溫淮瑜搖頭:「不是仙人,亦不是前輩。」

  ——「是神祇。」

  他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說道:「據說,是白澤遺留的秘境。」

  祁念一心頭狠狠一動,抬眸,對上了非白的眼睛。

  他們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同樣,也明白了溫淮瑜說這番話的意思。

  溫淮瑜是在提醒她,這個秘境,她非去不可。

  祁念一盤算了下,半年的時間,夠不夠她將南境的事情結束,但無論怎麼算,時間都還是有點緊。

  也就是說,這次再去南境,她需要加快步伐了。

  「對了,有你的信。」溫淮瑜指著她的竹屋。

  祁念一有些驚訝,推門進去一看,發現送來的信還不止一封。

  不只有信,還有隨信送來的伴手禮。

  最上面一封是蕭瑤游的。

  ——「你之前要找的人,我找到了大半部分,原本想我直接去給他們送信算了,但我覺得你應該想親自去的,所以就暫時先擱置了,等你回來再說。」

  如果說前半部分還算得上正經,後半部分就開始不著調了。

  ——「近來聽風樓在中洲的人手收到一些奇怪的消息,好像是被人故意放出來的,跟你關係還很密切。

  我說你,什麼時候有了未婚夫都不告訴我?有了未婚夫你還到處送劍鞘?嘖嘖嘖,你看看你這人,過分!

  我看估摸著你應該不想要這個消息廣而告之,就暗中把它截下來了,短時間內還能壓制下去,時間久了可就不好說了。

  早點忙完,等你回來。」

  祁念一嗤笑一聲。

  她跟玉笙寒的婚約的消息,居然流傳出來了。

  玉華清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絆住她的手腳?

  她搖搖頭,玉華清看錯她了。

  旁人的風言風語,與她而言不過身外之物。

  她不在意。

  不過婚約終究是個麻煩事,得想辦法解決了才是。

  然後,是玉重錦的信。

  ——「南華論道之後我就離開家了,不在家的日子真的好快樂啊哈哈哈!

  聽說你是中洲人士,我雖然出生在中洲,但實際上沒在中洲待過幾年,這次打算好好逛逛這裡,不御空,用走的。

  前天在渠州長樂山發現一種白玉糰子非常好吃,用玉匣封好了,你記得嘗嘗。

  你先前說也要出門遊歷,不知道要去哪裡,興許哪日我們還能在旅途中相逢。

  東西記得吃。」

  他這封信被壓在一個玉匣下面,祁念一把玉匣打開,果然看到了裡面用油紙包著的三個圓鼓鼓的白玉糰子。

  祁念一往嘴裡塞了一個,一股牛乳的香氣撲面而來。

  很甜,也很軟糯。

  玉重錦不知道渠州是她的封地,這些東西,她早就吃過。

  又連著翻了一陣,還有楚斯年和慕晚寄來的兩封信。

  他們倆話都不多,只是簡單說了下近況,而後關心了一句,她近來如何。

  她想了想,提筆回道:「安好,閉關,勿念。」

  是給楚斯年的。

  又另起一封信,寫了些瑣事,又不厭其煩地記了幾筆自己近來修煉的心得,寫完才發現洋洋灑灑一大篇,竟寫完了一整張信紙。

  祁念一:「……」

  她以前沒覺得自己有這麼多話過。

  這封是寄給慕晚的。

  同樣都是要寄往青蓮劍派,楚斯年的六個字和這封信一比,顯得相當寒酸。

  整理好了一切,祁念一才發現,壓在最底下的那封信,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天機子寄來的。

  言語簡短,卻送來了非常重要的資訊。

  ——「深淵最近的動靜有點大,神機前站觀測後,懷疑最晚一年內,深淵應該會有一次大規模的爆發。

  另外,我和妙音用秘法復原了玉華清和隱星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用陣法燒錄了下來,作為證據。

  計畫詳情,等見面再談。」

  祁念一心頭猛地一震。

  她恨不得衝到鬼谷去當面誇一句。

  天機子,幹的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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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1 00:37:10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三章 風雨欲來

  給天機子回信後,祁念一在謝天行被行刑後,第一次登上了滄寰獄峰。

  她對這裡沒什麼好感,但卻也稱得上熟悉。

  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是個老實的主,惹禍是常事,打架還只是她惹的禍裡最輕的一種。

  這些年她不知道在獄峰關過多少次,對裡面罡風的規律都已經熟了。

  但謝天行不一樣,他是滄寰首徒,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滄寰的臉面,在旁人心裡,向來是個穩重自持的形象。

  卻沒成想,沉穩冷靜的人惹禍起來,竟然是這麼大的手筆。

  獄峰的守門人是個粗布麻衣的老頭,祁念一跟他很熟。

  他原本靠在獄峰之前的巨石上眯眼橫臥著,一身酒氣,聽見有人過來,睜開一隻眼睛,半眯著看了一會兒,見是她,冷哼了一聲。

  祁念一:「……上次弄壞你的洗劍石,不是用好酒補給你了嗎,怎麼還這麼記仇。」

  她說著,又遞上一壺酒:「我從大師兄的酒窖裡拿的,他的多年珍藏。」

  老頭這才徹底睜開眼,打開蓋子聞了酒香,滿意道:「一盞茶的時間,不能再多了。」

  他指著獄峰山門處,那狹窄道只能一隻眼看過去看的縫隙:「規矩你知道,不能進去,有事站那說。」

  他喝著酒,搖搖頭:「不過,他來不來見你,就不一定了。」

  「這些日子,滄寰上上下下都有人來看他,除了掌門,其餘人他一概不見。」老頭嘆息道,「哦,還見了一個凡人,據說是黎城人,曾經受過他一點小恩惠,前來給他送一盒魚酥,他讓我代為收下了。」

  老頭瞥了祁念一一眼:「天行要是能有你這麼大的心,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祁念一無語道:「這種時候,還非得拉扯我一通。」

  她說完,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些:「他會見我的。」

  然後沖老頭擺擺手,向著獄峰山門那一道縫隙處走去。

  以前,都是她在裡面,謝天行帶著一群師弟師妹們來陪她聊天,有時還會送點東西。

  她在縫隙處停下腳步,張望了下,縫隙後面沒有人,謝天行不在這。

  祁念一從旁邊的樹上摘了一片葉子,吹了個悠揚的小調。

  老頭看著她的動作,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明白她布了隔音結界,哼了一聲:「小氣吧啦的,還真當誰想聽你們說話啊。」

  他如此說著,卻是走的遠了些。

  給他們騰出位置。

  沒一會兒,謝天行出現了。

  透過縫隙,只能看到他半張臉。

  他看上去清瘦了些,但精神還算好,也並沒有表現出一身修為被廢的沮喪,正常得有些出人意料。

  謝天行見到她,只是簡單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會來。」

  祁念一平靜地看著他,淡聲道:「本來是沒想來的。」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她清楚,像謝天行這麼驕傲的人,根本不想被熟悉的人看到自己落魄後的樣子。

  多在他面前出現一次,都是多讓他難堪一次。

  於是她索性不來。

  沒想到,他現在的狀態,比她想像的,要好很多。

  那是一種千帆過盡之後的釋然。

  「最近怎麼樣?」透過縫隙,謝天行衝她笑了下,甚至還主動寒暄起來。

  祁念一:「挺好。」

  她頓了下,不準備浪費時間,於是直入主題:「我去了南境。」

  謝天行臉上有一絲明顯的錯愕。

  祁念一接著說:「我見到了那天要抓我們的聞家人,還有,南境的基本情況。」

  她說著,話鋒一轉,突然問道:「謝天行,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們兩人的批命的。」

  謝天行靜默片刻,啞聲道:「在南華論道開始之前。」

  祁念一瞭然點頭:「我沒怪你,你我,只是道不同而已。」

  道不同,不相為謀。

  謝天行垂眸,沒敢看她的眼睛。

  「我知道。」

  他始終盯著地面上的一個小石子,遲疑了下,還是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批命這件事了。」

  祁念一承認:「比你早一點。」

  謝天行苦笑。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別。

  「這次,是有個東西要交給你。」祁念一拿出凌晗給她的三大張信紙。

  信紙被她捲起來,厚厚一捆,透過縫隙塞給謝天行,說:「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仰慕者,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你。」

  謝天行有些不解地接過,就聽祁念一說:「先別打開了,內容很多,你被關在這裡,有的是時間看,我時間比較緊,還有一件事,一次說完。」

  謝天行將信紙捏在手心,看著她。

  她神色平淡,和平時沒有差別,說話時總字句鏗鏘。

  「我不喜歡有人拿我的命數做文章,我一直覺得,命數這東西,是自己掙的,跟老天爺無關。」

  謝天行一怔,看著她說完,果斷的離開,只留下一個背影。

  「你我的命運早就已經被綁在了一起,我去斬斷命運枷鎖,也算是把你的份算上了。」祁念一走了兩步,沒有回頭,背對著謝天行說。

  「至於你,就好好在獄峰靜思己過吧,等到陸清河好起來的那一天。」

  背後,謝天行一直都沒有出聲。

  但目光卻始終注視著她。

  她走後,謝天行才打開手中的信紙,先是被洋洋灑灑的問題驚了下,而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一閃而逝。

  「謝了。」

  他低喃著,聲音輕到無人能聽清。

  有了天機子的來信,祁念一連處理南境剩餘的事情都格外有動力。

  她本著有人不用白不用的良好習慣,當晚就敲開了陸清河的門。

  陸清河一臉不解地開門,左右看了看,確認只有她一個人後,為了避嫌,只請她到院子裡坐下。

  祁念一這才將自己遇到的改造陣法的問題說給他聽。

  曾經聞名天下的上陽門天才陣法師聽完,揚眉:「這個,倒是不難做。」

  他盯著祁念一拓印下來的血脈測試陣法看了一會兒,疑惑道:「就是這陣法原圖是用來做什麼的,以前從沒見過?」

  他也就是隨口說說,並不打算真的問太多,從芥子囊裡拿出一隻玉筆,沾了些靈石研磨成的墨,在陣圖上改了兩筆,正是之前凌晗說過的兩處靈力節點。

  祁念一的注意力卻在:「你現在已經可以短暫控制靈力了?」

  陸清河點頭:「只是靈脈受阻,無法自身產生,也無法在體內留存太久,能使用片刻而已。」

  哪怕如此,也足夠讓人驚喜。

  她真情實意道:「恭喜。」

  陸清河頷首,算是應了她的道喜,但剛畫了兩筆,體內靈力就已經枯竭,他也不急,安靜等了一會兒後,指尖又聚起了微薄的靈力,讓他畫完了最後一筆。

  「這樣,應該就能達成你的目的了。」

  祁念一不懂陣法的原理,想了想,直接劃破了指尖,擠出一滴血,附著在一張飛來符上,遠遠飛走。

  隨後引亮陣盤,陣盤的指針順著飛來符離去的方向閃爍不已。

  成功了。

  「多謝的話我就不說了。」祁念一抱著被陸清河改造過的陣圖起身道謝,承諾道:「你缺的兩味藥引,我一定幫你找到。」

  不待陸清河說話,她就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另一邊,鬼谷卻有不速之客造訪。

  鬼谷弟子非常少,因為鬼谷功法特異的緣故,挑選弟子,總是會選一些身懷天賦神通的人。

  因此,顯得這個大陸上悠久而神秘的宗門,分外清幽寂寥。

  至少玉華清看到的是這樣。

  感受到有人到訪,天機子掌心的信紙,頃刻間化為齏粉,消散於天地間。

  再也無人知曉。

  玉華清此時,正好邁步入內。

  他一身氣勢盈滿,毫不客氣地壓向天機子,天機子眼眸微眯,揮袖震開玉華清的靈壓,不解道:「玉盟主這是何意?」

  玉華清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收起靈壓落座,開門見山問道:「時間加快了,天機子閣下準備什麼時候公開,天命者獻祭一事。」

  玉華清眉目間有些不耐:「天機子閣下,將此事公開,讓犧牲者青史留名,已經是我做出的讓步了。」

  按照原本的安排,那個女孩應該就那樣藉藉無名的死去。

  天機子不緊不慢地給他斟茶,唇角輕勾:「距離測算出的下次爆發之日,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玉盟主為何如此著急?」

  玉華清眼神沉了下來。

  就聽天機子道:「可是因為,滄寰掌門,如今改變了態度?」

  確實如此。

  靈虛子原本也是讚同他們的計畫的。

  卻不知這段時日出了什麼岔子,突然開始護著那個女孩了。

  這段時間,在靈虛子的有心遮掩下,仙盟完全失去了那個女孩的消息,連她半點蹤跡都找不到。

  玉華清直覺,此事恐有蹊蹺。

  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他才決定,將計畫提前。

  「看來我猜對了。」天機子搖頭道,「玉盟主,竟然會對一個小重山境的小輩心生怖懼,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被戳破心中所想,玉華清語氣冷淡了些。

  他避開了這個話題,也是默認了,他不能再給祁念一更多時間了。

  她成長的速度,快到讓他心驚。

  「可惜了令郎,連最後一點時間,也要被父親親手剝奪了。」

  天機子微笑著,顧不上玉華清一瞬難看至極的表情。

  又道:「玉盟主放心。」

  星塵紗之後,他眼神幽暗冷漠。

  他語氣慢悠悠地,似是懷有深意。

  「在下以心魔起誓,在合適的時機,在下一定將天命者的批命,親口公之於眾。以安民心,鎮深淵,保大陸安寧。」

  他以心魔起誓,玉華清這才打消了對他的懷疑,身影一閃,已經從鬼谷消失。

  玉華清走後,妙音入內,有些擔憂,又有些不贊同地看著天機子。

  她比劃道【現在公開這件事,一定會有很多人逼著她去獻祭。】

  天機子:「是啊,我原先也是這麼以為的。」

  他想起剛才自己收到的那封來信,忍不住笑了

  「我也很好奇,她打算怎麼破這局。」

  但此時,祁念一還顧不上玉華清為自己布下的彌天大網。

  她準備回到南境前,秋山找到了她,告訴了她一個壞消息。

  「這半個月來,不止滄寰,整個大陸的天地之力都在驟減。」秋山擔憂道,「我測試出,天地之力正在向深淵匯聚。」

  「天地之力不夠,這次傳送,無法再支撐七日之久。」

  祁念一沉默了下:「我有多長時間?」

  秋山沉聲道:「三天。」

  三天,太短了。

  不夠她完成在南境下一階段的計畫和佈局。

  祁念一想了想,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她看著秋山,深深吸氣,果斷道:「師姐,你把四方象暫存的所有天地之力都用出來吧,這次很關鍵,我必須要去。」

  秋山深深皺眉:「好吧,但是你記住,只有三日。」

  她埋頭給四方象重新做設定,就聽祁念一不慌不忙道:「不用了師姐,這次送我過去,不用再傳送我回來了。」

  秋山一僵,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看著她,聽她一字一句道:

  「這次,我會從南境出境口,光明正大的走出來。」

  兩人僵持一會兒,秋山拗不過她,只能同意。

  熟悉的眩暈過後,祁念一再次回到南境,仍是她山莊的住處。

  只是這次,她卻不再有托底了。

  她回滄寰待了兩日,如今深夜趕來,一夜過去,正好到了原定要去緝拿光復會的時間。

  天剛微亮,祁念一在山莊外,站在一面不知從哪裡搞來的大鼓前,狠狠地敲了三下。

  鼓聲如雷動,很快將所有人驚醒。

  緊接著,就聽見祁念一囂張的聲音。

  ——「所有人,一炷香的時間準備,之後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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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1 00:37:31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四章 一場好戲

  半個月後。

  熙攘街頭,人影攢動。

  清晨的勞作聲漸起,並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尋常的小鎮,突然多了二十多個陌生人。

  他們早在幾日之前就已經來到了這裡,只是來得悄寂,並不引人注意。

  「他們今日有點動靜,我們要不要……」

  二層小樓裡,宋之航面前燃著一張明黃色的符紙,符紙燃盡後,面前凌空出現一個水鏡,水鏡之中顯現了幾個陌生的人。

  或許也算不上陌生,他們已經追了這群人將近半個月的時間。

  凌晗皺著眉,打量著面前的陣盤。

  如果將陣盤的範圍視作南境的範圍,那陣盤上若隱若現的光點,就是南境所有當時正啟動了血脈的血脈者的地點。

  而其中最亮的一個光點,是指針指向的地方,代表的就是血脈之力最強的——神骨。

  他們用這個陣法追蹤到了盜走神骨的光復會成員。

  對方顯然非常小心,帶著神骨從邑平城離開後,幾經周折,才到了錦川邊這座小鎮上,看樣子是準備渡河去川東。

  光復會在川東的勢力比在川西要大得多,一渡河,就等同於他們回到了自己的老巢,到時候再要抓他們,就很難了。

  所以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跟了這麼多天,一直沒有動手。

  瑤光忍不住道:「他們也太能藏了,好詭異的身法,稍不注意就隱入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了,要不是有凌道友做的這個陣法,我們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他們。」

  凌晗連忙擺手:「改造陣法是雲道友的主意,是她提出來之後,我才開始改進的,最後關鍵的那個靈力通道,還是她點出來之後,我才意識到要改的,說起來,還是多虧了她。」

  瑤光聞言,偷偷瞥了祁念一一眼,悶悶地不說話了。

  她還記著那日對決之後被雲念氣得要死的事情。

  不想跟她講話。

  祁念一這才從水鏡前抬頭,淡聲道:「是你謙虛了,我本就對陣法一竅不通,是你自己改的好。」

  「好奇怪啊。」宋之航抵著下巴,眸光深邃,「他們為什麼要費勁地帶著神骨輾轉這麼多地方,而不是節約時間,盡快渡河呢。」

  祁念一:「可能發現自己被跟,不敢暴露總部的地點,想先甩脫我們。」

  宋之航點頭:「有道理。」

  二層小樓裡,一直沒有說話的還有冉灼。

  這裡就只有他們五個人。

  餘下的二十多人,祁念一讓他們分散到小鎮以及周邊的其他地方,這樣才不那麼引人注目。

  瑤光有些驚訝:「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祁念一鎮定道:「應該是。」她伸手,關閉了水鏡,鄭重道,「我們得把行動提前了,已經到了錦川邊上,他們一旦發現自己被跟,說不定會加快渡河的速度。」

  一直沒有說話的冉灼冷淡開口:「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瑤光愣了下,悄悄往凌晗的方向挪了一步,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這些日子,雲念已經憑自己的真本事真正成為了他們之中的話事人。

  參加聖暉之會的二十多人,無一不是家族和宗門精心培養出來的精銳,個個都心高氣傲得很,這麼短的時間,要徹底地去接受另一個人的領導,太難。

  要指揮得動冉家的大公子,更難。

  畢竟冉灼是那種生人勿近的性子。

  瑤光戳了戳凌晗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

  前些天,她跟凌晗打了個賭,賭雲念和冉灼到底會不會翻臉。

  凌晗覺得不會,她覺得一定會。

  沒想到,到了最終行動之前的關頭,冉灼竟然服軟了。

  凌晗忍不住勾起唇角,衝她眨眨眼。

  他早知道,雲道友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

  祁念一思索片刻,果斷道:「今日子時,極暗時刻。」

  她轉身道:「稍晚一點,我再去探一下那邊的情況,你們幾個就不用去了,人多太顯眼,等我訊號就行。」

  宋之航笑容淡了些:「你一個人,未免太危險。」

  祁念一目光轉向瑤光:「所以,你跟我一起去。」

  瑤光愣愣地說:「哦,好,我要準備什麼嗎?」

  祁念一悠然道:「不用,跟著我就行,畢竟你是我們之中修為最高的人,身法也比他們都強些,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瑤光是在場眾人中,最單純好騙的那個。

  突然被誇了,瑤光有些開心,又有點不好意思。

  在場三個男人:「……」

  感覺自己被內涵了。

  「宋道友留在鎮外,看到我的訊號之後,就帶留守鎮外的其他人一起過來。」祁念一不緊不慢地佈置任務,「至於凌道友……」

  她頓了下,又道:「你只有一個任務,守在錦川邊,時刻關注陣盤,不要讓他們有渡河的機會。」

  凌晗重重點頭。

  這些天,他們輾轉了十多處地方,光復會的人非常小心,輕易無法發現,都是靠著陣盤追蹤到了神骨的蹤跡,這才能跟上來。

  他當然會小心再小心。

  一場短會簡單結束,其餘人離開後,祁念一才稍微鬆了口氣。

  她有些疲憊地捏了下眉心。

  周密的計策和謀略,原本不是她擅長的事情。

  這段時間,遊走於光復會和神殿之間,可以說是非常費神了。

  短短半個月,比打完全場南華論道都要累的多。

  好在,計畫還算順利。

  她輕輕勾起唇角,手中浮現出一把森白的骨劍,她手指在上面輕劃。

  這是她做過很多次的動作,也是她習慣性地喚醒非白的動作。

  只是這一次,非白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從本體中出來。

  祁念一有些無奈。

  一路上心思縝密,計畫也並沒有漏洞,唯一沒有料到的,是神劍的變化。

  那日,她從滄寰找陸清河做了陣法改動後,心生一計,於是又擺脫陸清河做了另一個陣法。

  凌晗不知道,他們現在用來追蹤神骨的陣法,是一個子母陣。

  子陣是他們用的這個,母陣在祁念一手中。

  祁念一從芥子囊中取出一塊鐫刻在星軌上的陣圖。

  她不通陣法,所以只能把陣圖鐫刻下來,固定在某個物體上帶走。

  往陣圖上灌注一點靈力,陣圖便隨之亮起,光看外觀,和凌晗所用的子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但個中區別,只有祁念一自己知道。

  凌晗的子陣,每次只能追蹤到一定範圍內血脈之力最強盛的某個方向。

  而她手中的母陣,可以顯現出整個南境,所有隱藏著神骨的地方,並且引導子陣去指向其中的某個方向。

  她的計畫其實非常簡單。

  用母陣測出南境所有隱藏著神骨的地點,再讓白羽帶著光復會的人去往那個方向。

  她帶著這群神子預備役在白羽身後追蹤,借此機會,將此地的神骨收入囊中,然後再前往下一個神骨埋藏地,如此循環往復。

  所以,這半個月,他們才輾轉了這麼多地點。

  雖然計畫聽著簡單,但實際執行起來,卻是難上加難。

  除了膽大細心,更重要的一點,就是神殿和光復會,雙方都要對她保持足夠的信任。

  還好,神殿不會懷疑一個九品血脈者和光復會有聯繫。

  至於光復會……

  之前白羽神神叨叨地提過幾句預言之事,似乎通過某種特殊的方式,確認了她就是光復會一直要找的人,所以也對她非常信任。

  雖然祁念一有些不能理解這信任從何而來,但目前的局面,對她而言,是好事。

  這半個月,她已經收集到了四塊散落的神骨,因為有玄鐵盒的阻隔,並沒有被發現。

  卻沒想到,神骨和神劍甫一相遇,竟然融合了起來。

  當時她和非白都極為驚訝,沒想到已經成型的神劍,還能發生這樣的異變。

  非白回到本體研究了一番,才現身,思索著對她說:

  「或許因為神劍的材料,本就取自於白澤的骨骼,神骨和神劍同源,兩相合一,讓神劍開始進化了。」

  祁念一:「進化?」

  非白點頭:「你知道它為何會被稱之為神劍嗎?」

  不待祁念一回答,非白就自行說道:「除了因為它有了我這個劍靈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非白低聲問她:「這把劍,是活著的。」

  「它有生命,你能感覺到,對不對?」

  祁念一沒說話,但心中非常認同。

  她每次握住這把劍,都能感到這把劍的生命力。

  「我以為它的生命是因為你。」

  非白笑了下:「不全是。」

  「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來自於白澤。神祇的生命力,是我們人類無法想像的,哪怕是被分食,最後被拆解成無數塊殘片,其中的某些殘片,也還能擁有生命力。」

  非白看著她,輕笑:「念一,你的神劍,開始進化了。」

  祁念一握著這把森白的骨劍,似乎有一瞬間,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蓬勃的心跳聲。

  她剛一抬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非白的身影迅速在空氣中淡去。

  「怎麼回事!」祁念一少見地這麼著急。

  非白看了看自己,無奈道:「本體進化,我應該也要隨之陷入沉睡了。」

  他看著祁念一的眼,溫聲道:「別擔心,不會有危險,這次進化之後,我應該會——」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已經徹底淡去。

  於是,就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

  陣盤上顯示,川西所有的神骨,已經被她取回。

  川東還剩兩塊,所處的位置都比較尷尬。

  一塊在流火平原,那裡凶獸遍地,人跡罕至,十分危險。

  另一塊,在神山之中。

  她暫時都拿不到。

  而且這次的行動,她也沒有打算帶隊渡河前往川東,所以這兩塊神骨先暫且擱置。

  那麼,就只剩下現在白羽手中那一塊了。

  夜漸深,所有人都按照祁念一的安排各就位。

  她和瑤光行動時,沒有引起一星半點的動靜。

  虹光步快到極致時,哪怕是元嬰境高手,也很難捕捉到她的蹤跡。

  而瑤光天生玄水之體,可以以身化玄水,掩去呼吸和心跳。

  光復會眾人於小鎮中的一民居客舍落腳,祁念一和瑤光的目標,是這個客舍一旁的荒廟。

  兩人到位後,祁念一沖瑤光打了個手勢,意思是——分頭行動,你看西邊我看東邊。

  瑤光遠遠地衝她打回手勢,意思是——明白。

  然後身影消失在夜裡。

  ——「這麼騙小姑娘,你倒也忍心。」

  白羽的身影彷彿和黑夜融為一體。

  黑夜是她最好的保護色。

  若不是為了配合祁念一完成計畫,憑她的隱匿能力,神殿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她的下落。

  她的聲音是被祁念一用天聽捕捉到的。

  這獨特的涼薄而嬌媚的聲音,只有祁念一能聽見。

  【無論幾次,我還是不敢相信,血脈者特異類啟動之中,竟然會有讀心這種奇異的能力。】

  祁念一沒有跟她多做解釋,她天聽的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來源於白澤,要往血脈之力上靠,也說得通。白羽此舉,倒給她省去了編故事的功夫。

  這段日子,她們一直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交流的。

  白羽有事時,在心裡想想,叫她兩聲,就可以了。

  而她如果有事要說,就必須要傳音入密。

  「沒什麼忍不忍心的。」祁念一說,「今晚子時一到,我會通知他們行動。」

  她將自己今晚的佈局對白羽悉數告知,每一個有人把守的關口,和行動全過程的關鍵節點,都重點強調了一遍。

  「把神骨往鎮西那頭帶,吸引注意力,然後去渡河,不要浪費時間。」

  最後叮囑道:「我帶來的那群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各自有各自的特殊本領,你一個人脫身簡單,但要帶著這麼多人脫身,並不容易,我會儘量幫你拖延時間。」

  「沿錦川全都安排了人把手,但河岸線長,我們人不多,很難完全兼顧,有三處漏洞,你們可以從中逃脫渡河,地點記好了。」

  祁念一說完,看著白羽隱匿於黑夜中,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的身影,淡聲道:

  「回到川東,這段時間最好少過來,神殿這邊我會盯著,你自己留意。」

  無論如何,白羽願意讓光復會冒著風險,陪她演這場戲,她很感激。

  沒想到,白羽聽完這番話,盯著祁念一看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妹妹,我們都是一群生死線上遊走的人,犯不著擔心我們的安全,你在神殿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危險的。】

  那倒不至於。

  祁念一心說,現在神殿把她當個寶。

  「還有最後一件事。」

  【你說。】

  祁念一正色道:「混戰之中受傷在所難免,但若非必要,請不要傷及他們性命。我們的人,我也會儘量保護他們,沒有性命之憂。」

  言罷,祁念一神色微動,沖白羽打了個手勢。

  白羽心領神會,化作一團黑煙消失。

  下一秒,瑤光輕巧地落在荒廟中,輕聲道:「那邊我看過了,他們暫時沒有異動,全員都在,沒有少人。」

  祁念一淡淡點頭,一本正經地胡扯道:「我這邊同樣。」

  瑤光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那就好,今晚行動一定會順利的。」

  祁念一默默偏過頭去,不看她。

  剛才跟白羽說的話半真半假,但有一句確定是假的。

  騙單純沒心眼的小姑娘,她確實還是有些不忍心。

  子時很快到來。

  黑夜中綻放一道蒼白的靈焰,無聲無息,一閃而過。

  這是祁念一放出的訊號。

  遠處,宋之航看到後,立刻對身後人沉聲道:「行動。」

  這半個月,所有人都已經被祁念一訓得,令行禁止,非常聽話。

  宋之航剛一下令,所有人就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潛行前往指定的地點。

  冉灼緩步而來,他的腳步並沒有落在實處,而是踩在團團的火焰之上。

  原本耀眼奪目的明黃色火焰被他壓製成了幽深的黑色,散發著濃重的壓迫感。

  幽暗的玄水從另一端蔓延至光復會眾人所住的客舍。

  似乎一切計畫都非常完美。

  就在他們將客舍團團包圍住的時間,瑤光突然發現祁念一神色一沉,厲聲道:「都散開!」

  眾人聞言,下意識地退開。

  沒來得及撤離,就被一陣黑煙包裹其中。

  黑夜本就阻攔視線,現在在這黑煙之中,除了祁念一,沒有任何人能夠看清。

  瑤光輕呼:「糟了,他們發現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祁念一冷聲道:「別出聲!」

  瑤光立刻閉嘴。

  黑煙之中,他們處於弱勢,輕易出聲會暴露自己的所在地點,招來危險。

  瑤光身影一閃,化作清涼的玄水消失在原地。

  她剛一消失,剛才所站的地方就有三道鋥亮的利爪狠狠刺下。

  瑤光心下一緊,在黑煙中倉促回身,向剛才祁念一出聲的地方看去。

  雲念出聲是為了提醒她,但也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濃重的黑煙迅速瀰漫了整個小鎮。

  宋之航剛帶人趕來,見這樣的情況,不敢輕易進入黑煙之中,抬手讓所有人停下。

  他緊皺眉頭,試圖在黑煙之中探尋出一絲蹤跡,但那裡面除了時不時傳出的打鬥聲,根本連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而河邊,凌晗掌心亮著陣盤,確定神骨還在鎮中沒有離開。

  冉灼回身,比人還高的陌刀在黑煙之中劈開一道若隱若現的光亮,清冷的月光灑下來一瞬,為他指引了方向。

  他腳下的火焰由黑轉紅,火焰騰霄,開始緩慢將黑煙吞噬。

  黑暗中,數個敵人同時向他襲來,每一人都是利爪尖齒,身姿輕巧矯健無影。

  冉灼陌刀橫持,以刀柄撼向敵人。

  這時,黑煙終於徹底散開。

  人們剛感覺得眼前能視物,就感覺到一道清泠的劍光劈出冷厲鋒芒。

  是祁念一手持照孤光,和一個氣勢極為強大的黑衣女子連過數十招。

  那女子有一條靈巧的豹尾,利爪閃過的冷色令人膽寒。

  僅憑她釋放出來的靈壓,就已經足夠令人震撼。

  他們此前竟然從未發現,光復會這一行人中,有化神境以上的高手。

  祁念一揮劍直上,柔軟而又銳利的劍鋒在她手腕翻轉的同時,將白羽的雙手緊緊纏繞在一起,令白羽無法輕易掙脫開。

  只要稍一動彈,劍鋒就會嵌入她的雙手,留下深可見骨的痕跡。

  其餘人被光復會的其他人纏身,無力回身支援。

  宋之航從圍攻中勉強回身,遙遙投出一張紅色符紙,符紙貼在祁念一後背,開始無火自燃。

  祁念一週身立刻出現一道隱形的護障,宋之航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雲道友,千萬小心,不要硬拚。」

  伴著他的聲音,祁念一足尖輕踏,踩在空中飛來的一片葉子上。

  白色衣袍在冷冷寒風中鼓起,她身姿輕盈無比,似一隻青雲直上的孤鶴,劍光劈山踏海。

  她和白羽的眼神交織,都從對方眼底捕捉到了認真的狠意。

  為了把這場戲做足,兩人都沒有任何的留手。

  這既是戲,也是兩人之間真正的鬥法。

  招招果決,處處狠辣。

  除他們之外,其餘纏鬥的眾人,眼見就要落敗。

  光復會此行所有人的修為都要高於他們。

  祁念一見勢不好,立刻轉身,軟劍翻轉間,鬆開了束縛著白羽的雙手,抽身回撤。

  她抬腕,軟劍被灌入洶湧靈力後,氣盈勢滿,連斬三劍。

  每一劍都落在前一道劍光之上,助其聲勢。

  向著混戰中的眾人直斬而下。

  ——斬月。

  聞新靈在混戰中瞥見了這一劍,又感覺一些隱約的靈光閃過,卻沒有捕捉到。

  斬月逼開光復會眾人,與此同時,光復會數人都已經用出法相真身。

  數道巨大巍峨的妖獸虛影在空中浮現。

  法相真身後,是隨之而來的虛弱。

  很快,形勢有了逆轉,光復會開始不敵。

  白羽見勢,收起了攻勢,厲聲道:「撤!」

  有著妖獸特徵的一群人類,用最快的速度向著錦川奔去。

  祁念一追在她身後,高聲道:「別想逃,今晚,我雲念一定將你們所有人一網打盡。」

  神殿中人在她的指揮下成包圍狀散開,如同一張大網,將逃竄中的光復會眾人圍困起來。

  倉促間,沒有人注意到祁念一和白羽的眼神交錯。

  ——突圍點記住了吧。

  ——怎麼可能忘。

  祁念一提劍追擊,一片混戰中,看著白羽向著原先安排好的突圍點帶人撤去。

  戲要做全,她立刻帶人跟去,對宋之航道:「宋道友,麻煩你了。」

  宋之航笑了笑:「明白。」

  周圍燃起數十張幽藍的符火,圍繞在他們的包圍網之外,漸漸收攏起了光復會的逃生空間。

  逼得他們無路可退。

  追擊已經到了錦川邊,最重要的時刻到來。

  白羽略微一掃,將錦川邊的防衛收入眼底,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抓到我?天真!」

  她收起利爪,抬手連拍數掌,跟在她身側的所有光復會的成員借她之力乘勢而上,突破了河邊的防衛線,躍入錦川之中,氣息徹底被掩蓋住。

  白羽用掌風送出了同伴,河邊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獨自站在河邊,面對著凜冽夜風,顯露出一身傲骨。

  祁念一帶人慢慢向她靠攏,冷聲道:「交出神骨,還可以饒你不死。」

  白羽冷笑一聲,還沒開口,不遠處凌晗驚呼道:「雲道友,神骨不在她身上!」

  眾人臉色一變,白羽見勢出招,利爪劃開夜色。

  祁念一手腕回轉,風浪蕭瑟,正是一招驚濤拍岸。

  神殿所有人的絕招都在這一瞬間用出了,盡數朝著白羽而去。

  白羽嘴角嗪著笑,在眾人眼中,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一副甘心受死的樣子。

  祁念一心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只剩下了計畫的最後一步。

  她緊盯著白羽的動作。

  卻沒想到,劍風剛至,就被一隻手憑空截下。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夜空中突然出現的手,以及這個人影。

  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

  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強大。

  他戴著一塊玄色面具,面具古樸雅緻,遮住了他下半張臉,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一雙冷厲鋒銳的眼。

  對方連大的動作都未曾有,只是手掌徐徐推出,竟一瞬間阻了所有人的攻勢。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襲來,神殿所有人都感覺腦海一陣激盪,忍不住口吐鮮血。

  只有祁念一強忍住了神識中撕裂般的痛楚,強硬地揮劍破勢。

  突然出現的男子拎起白羽的衣領,往錦川的方向一扔。

  電光火石間,祁念一和白羽對上眼神。

  ——你的幫手?

  白羽一臉茫然。

  ——不認識。

  然後她就墜入了錦川之中,成功逃離。

  戴著面具的男子身影頃刻間淡去,他離去前,瞥到了祁念一的劍招,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是,滄浪劍?

  這點驚訝很快不見,他就像來時那樣,憑空消失了

  徒留祁念一和被他一招打得失去意識的神殿眾人。

  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只要白羽和光復會的人能逃出去,今晚的計畫也就算是成功了。

  但——

  祁念一額角直跳,忍不住握緊了劍柄。

  這人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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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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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1 00:37:45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五章 一場邀約

  凌晗成了除祁念一之外唯一沒有被面具男打暈的人。

  他掌中的陣盤微亮著,看著面前的這一切。

  面具男突然出現,一招打暈所有人,送光復會的首領離開,自己再消失。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

  他看著倒了一地的同伴,眼神下意識地往掌中陣盤掃了一眼,卻驚訝地發現:「雲道友,他沒有帶走神骨,神骨被藏在了小鎮西邊!」

  祁念一眉頭緊皺,看上去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輕鬆多少。

  凌晗以為她是因為準備了這麼久,最後還是把光復會的人放走了而惱怒。

  便安慰道:「最後突然殺出來的那個面具男子,強到一招就能把我們所有人都制住,哪怕計畫再周密,也敵不過這樣的『力』,這並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了。」

  凌晗頓了下,又道:「他們把神骨放在小鎮西邊,應該是打著轉移注意的主意,我們追著他們走,就不會注意到神骨並不在他們身上,待到他們脫身自後,再回來取回神骨。只是沒想到橫生枝節,被我們發現了。」

  祁念一垂眸,望著空空如也的江面。

  把神骨留下是她計畫的一環。

  但她始終想不通。

  連白羽自己都不知道那個面具男子是誰。

  他又為何會突然出現?

  他救白羽的目的是什麼?

  聽到凌晗的安慰,她淡笑了下:「你說得對,還好神骨還在。」

  她掃了眼地上的人:「好在,他沒有下殺手,否則……」

  說到這個,凌晗也是一陣心有餘悸。

  他沉聲道:「我們二十多人,元嬰境以上的有一半,你,冉道友和宋道友,還有瑤光星,血脈啟動之後,戰力都堪比化神境。哪怕是光復會那個化神境的女首領,都沒在你手上佔優,那個面具男子卻能將我們一擊制住,他究竟有多強。」

  祁念一眸光微動。

  她隱約能感覺到,對方的修為至少是千秋歲。

  哪怕他刻意收斂了靈壓。

  難道他就是南境那個千秋歲強者?

  但按照她之前的分析,南境唯一的千秋歲,應該就是落英神殿的天尊。

  落英神殿的天尊,沒道理會救一直與神殿為敵的光復會首領。

  他,究竟是誰?

  祁念一拍拍凌晗的肩膀:「你去找放在鎮西的神骨,我把他們帶回鎮上安置,等天亮了我去找個醫修來。」

  哪怕已經是現在這樣的局面,祁念一也沒忘記,做戲要做全。

  追蹤神骨的陣盤一直都只有凌晗能掌握,她現在去找,不符合情理,只能讓凌晗自己去。

  好在,凌晗此人,人品沒問題。

  凌晗點頭,徑直向著鎮西的方向而去。

  祁念一看著地上暈著的同伴,來回幾趟,才把他們都搬回鎮上安置。

  一路上,她都在回憶剛才那個面具男子出現的種種細節。

  她總覺得,那個面具男子身上,有什麼問題被她忽略了。

  偏偏,她看不到面具男子的身份。

  祁念一按著眉心,有點頭疼。

  修行這麼多年,她的天眼只在兩個人身上失效過。

  一個是謝天行,一個是天機子。

  後來她問謝天行,對方承認了,那次是用了特殊陣法,才擋住她天眼的能力。

  而天機子,則是另一個原因。

  她的天眼,能看到是存活於當世之人。

  天機子因窺探天機太多,遭受反噬,所以將真身置於星軌之中,行走人間的,是一個擁有他分魂的傀儡。

  所以,她的天眼才無法看見天機子。

  嚴格來說,他也並不算是完全活著了。

  沒想到,這次,在這個面具男子身上,遭遇了第三次失敗。

  還有一點。

  那個男人面具之上,露出來的那雙眼睛。

  她總覺得,有點眼熟。

  卻又肯定自己沒有見過這樣一個人。

  祁念一皺起眉。

  混戰一夜,她也有些疲憊,給上官熙發了傳音符後,就聽見凌晗的腳步聲。

  「找到了?」

  凌晗表情有一絲詭異:「找到了。」

  祁念一看著他的表情,一頓,聲音放緩:「先給我保管吧。」

  她想起了星天南的話。

  就連化神境的他也無法克制神骨對血脈者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況凌晗。

  祁念一表情沒有變化,手卻在身後默默將照孤光握緊。

  凌晗聽見她的話,沒有動靜,表情一瞬是詭異的笑,一瞬又是痛苦的掙扎。

  祁念一慢慢靠近,她的腳步很緩慢,語調也很輕,不想觸碰到凌晗那根現在極其敏感的神經。

  看見她的動作,凌晗的表情立刻警惕了起來:「你要幹什麼?」

  他說:「別想從我手中奪走神骨。」

  祁念一腳步停住,她溫聲道:「你能把神骨帶到這裡來,證明你還有一絲理智,不要被控制了。」

  凌晗抱著神骨連退好幾步,表情更加猙獰:「神骨是我的。」

  祁念一頓了下,聲音沉了下來:「放下它,這是神殿給我們的任務,它不屬於……算了。」

  她身影一閃,直接出現在凌晗身後,用劍柄狠狠敲在他的脖頸上。

  凌晗驟然被重擊,失去了意識。

  然後被祁念一拖到房間裡僅剩的角落躺好。

  她看著滿地沒有意識的同伴:「……」

  這下好,真的只剩她一個人了。

  為了防止神骨再惹出事,祁念一把它裝在了玄鐵盒中,把這個玄鐵盒單獨放在了一個新的芥子囊中,避免它和神劍再次接觸,會被神劍吸收。

  數十道靈壓從遠方靠近,祁念一站在屋頂上望去,看見了對方的衣領上有上官家的家徽,這才放下了心。

  上官家的本家所在地,距離這裡很近,又是聞名南境的醫修世家,適合處理眼前這樣的局面。

  上官熙急匆匆帶人趕來,剛一進屋就疾聲問:「你有沒有——」

  最後一個「事」字到了嘴邊,沒好意思說下去。

  屋內的情況一目瞭然,只有祁念一看著像個沒事人的樣子。

  祁念一坐在窗楞邊,吹著清晨的風,感覺清醒了許多。

  她看著上官家的人給昏迷的人醫治,神色平淡。

  上官熙上前:「任務完成了?」

  祁念一垂眸道:「一半一半吧。」

  「什麼意思?」

  「神骨找到了,光復會的人逃了。」

  上官熙鬆了口氣:「那不重要,神骨找到了就好。」

  她靠近了一些,聲音壓得極低:「昨日,神殿來人,找上了我,指名道姓要見你,單獨。」

  祁念一眼都沒抬:「知道了。」

  上官熙瞥她一眼:「你這什麼反應。」

  「沒什麼。」祁念一聲音聽不出起伏變化。

  她只是突然意識到,她在南境真的是完全孤立無援的境地。

  然後,有點想非白。

  「這兩天,任何人過來找我,都一律不見。」祁念一從二樓的窗櫺直接往外一跳,輕巧地落在了街上,對上官熙擺擺手。

  上官熙從窗子探出半個身體問她:「你幹嘛去?」

  「睡覺。」

  祁念一頭也不回道。

  殫精竭慮半個月,實在累了。

  她把一切雜事都拋下,回到上官家之後,埋頭苦睡了兩天。

  期間上官熙打理好一切事情之後,來看過她一眼,見到祁念一睡著的樣子,有些無語。

  「怎麼睡覺都抱著劍。」

  房間裡,祁念一身上蓋著薄被,她把照孤光的一端纏繞在手腕上,劍柄緊握在手中,左臂將右臂環抱著,像是抱著手中的劍,半點不願放手的模樣。

  上官熙沒打擾她,等她徹底養足精神。

  中途有好幾人來找過她。

  凌晗是來道謝兼道歉的,宋之航是來探望的,瑤光是代表神殿來慰問的,一律被上官熙擋在了門外。

  祁念一很守信用,說休息兩天就兩天,絕不拖延片刻。

  兩日後,徹底養足精神的祁念一才覺得,自己真正活過來了。

  還沒等她聽上官熙說完這兩日發生的事情,神殿的使者就正式找上了門。

  這次找來的使者,是星天南本人。

  落英神殿,天尊之下,有三個副尊,和神子一道共掌神殿之事,副尊之下,就是神殿十二曜。

  十二位曜星,每人至少都是七品以上的血脈者,化神境以上的修為。

  再往下,就是神殿七星,瑤光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沒有神子,天尊不出,十二位曜星在神殿的地位僅次於三位副尊,可見星天南的身份。

  他作為使者前來邀請,要見的人,身份一定不簡單。

  祁念一簡單收拾了下,思索片刻,在神劍和劍鞘上同時下了兩個禁制,然後收歸劍匣之中,在芥子囊中安放。

  星天南已經在上官家前院等待片刻,見她過來,調侃道:「想見你一面,竟然還這麼困難。」

  祁念一解釋道:「抱歉,讓您久等。」

  星天南面對她,脾氣是挺好,看不出任何神殿曜星的架子。

  他領著祁念一上了神殿的馬車,在路上,才解釋了此行的目的。

  「我師尊想見你一面。」

  祁念一:「你師尊?」

  星天南頷首道:「對,就是當今神殿的三位副尊之一,花溪尊者。」

  「尊者要見我,所為何事?」

  星天南神秘笑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與此同時,得知了祁念一醒來後,就被接入神殿的眾人,表情各異。

  忌憚有之,欽佩有之,還有更多夾雜著利益的無法言明的情緒。

  聞家甚至,因為這件事爆發了一次爭吵。

  「我不信,關於她的身份,怎麼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聞新靈不甘道。

  她看著聞新焰,連聲道:「哥哥,你擅陣法,你再去查一查,我不相信,我找不到她的弱點!」

  聞新焰無奈道:「阿靈,我們已經把神境翻了個遍,她確實就是來自神山,若非如此,她不可能這麼多年都沒有在神境留下任何痕跡,只有她來自封閉的神山才說得通。」

  聞新靈低著頭,腦中閃過千萬條思緒,最後緩緩抬頭:「不,我們一直漏掉了一個可能性。」

  她眼神慢慢對上聞新焰,一字一句道:「若她,根本就不是神境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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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2 00:44:09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六章 副尊邀約

  聞新焰一楞,而後笑道:「怎麼可能呢,神境完全封鎖,邊境的守備是最嚴的,若是有人從邊境闖入,怕是境內早就鬧翻天了,哪裡還能容得她光明正大的在神境行走。」

  甚至還成為了神子預備役。

  她若是境外之人,神殿怕是第一個不會饒了她。

  聞新靈這時才覺得,自己先前始終困惑的問題得到瞭解答。

  她興奮道:「若她並不是從邊境闖入的呢,或許她發現了別的進入神境的管道?」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她對神境內部的情況如此陌生,一開始出現的時候,甚至連血脈都沒有啟動,如果她是境外之人,一切都能得到解釋。」

  聞新焰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

  他勸慰道:「神境封鎖數百年,邊境線被天尊庇護,無懈可擊,這麼多年,連出境之人都很少有,更何況入境?那可是難如登天。」

  聞新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反問:「那我們不也出去了嗎?」

  聞新焰頓了下,緘默不語。

  那次出境,讓他們聞家損失慘重。

  失去了一個化神境藏鋒期的修士,會直接影響到他們聞家在五大家族之中的地位。

  而她自己,神魂也遭到了重創,調養了好幾個月,到現在也不見大好。

  午夜夢迴,她腦海之中全都是南霄山脈上,那個和她年齡相仿的劍修,向她斬來的那一劍。

  那個身影被她深深鐫刻入腦海中,此時,竟然和雲念的身影重疊起來。

  聞新焰看著她果決的神情,眼中突然劃過一絲幽暗之色,很快又恢復正常,他道:

  「但阿靈,境外怎麼可能會有九品血脈者,我聽聞,雲念的血脈之力猶在九品之上,這在神境之內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除非她是那個注定要死的天——」
  他說到一半,看著聞新靈有些不解的表情,突然停住了。

  聞新靈疑惑道:「天什麼?什麼注定要死?」

  聞新焰溫和地笑了下,又是平日裡好哥哥的樣子,將這個話題岔了過去:「沒什麼,你聽錯了。」

  聞新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思來想去,冷聲道:「上次出境,我在一個人身上留了傳音符,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

  聞新焰笑著點頭:「好,無論你做什麼,哥哥都陪你。」

  ……

  馬車在神殿的分殿停下,這是祁念一第二次來到這裡。

  上次他們來此,人數多,都只在分殿的外沿行走,這次星天南帶著她,一路去到了神殿分殿的最深處。

  神殿的地面鋪著幹淨不染塵的白色磚瓦,顯得整座神殿格外明亮,在陽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刺眼。

  穿過光影流轉的廊道,就到了神殿最靠裡的一座宮殿的中庭。

  那裡,坐著一個氣度高華,明豔美麗的女子,她同樣穿著神殿的白色長袍,只是衣擺處的滾邊是淺紅色的,如同一道紅色的波浪,她胸前掛著的九瓣落英勛章,只有一瓣泛著灰白,餘下的都是由淺至深的紅色。

  八瓣,代表的是神殿副尊。

  花溪尊者見他們過來,微微一笑,抬手道:「坐吧。」

  祁念一跟在星天南身後見了禮,這才落座。

  花溪尊者的眼睛,就像她的尊號一樣,清澈靈動如溪流,讓人不由卸下心防。

  面前推來一杯清茶,祁念一端起茶杯,輕呷一口,茶香沁人,她開門見山道:「敢問尊者喚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花溪尊者衝她笑笑:「你還真是像天南說的那樣,性情耿直。」

  她言罷,輕嘆了聲:「這樣的性子,在神殿,往後的路可不好走啊。」

  星天南把她帶到後,就告退了,中庭只留下祁念一和花溪尊者兩人。

  祁念一:「謝過尊者提醒,但在下性格如此,很難再有所變化,怕是會讓尊者失望了。」

  花溪尊者盯著他看了片刻,眼神像是有些懷念,聲音放緩了,又道:「不說這個了。」

  祁念一有一瞬間,覺得花溪尊者說話的聲音格外溫柔惑人,似乎讓她想起了心中最無法心生防備的記憶。

  「你看你,小小年紀,家人師長竟也放心你隻身一人在外闖蕩。」花溪尊者的聲音,像是帶著無限擔憂,令人心都軟了下來。

  祁念一恍惚想著,確實,她每次離家時,師兄們都非常擔心,只是從來不會明說罷了……

  雜念一閃而過,祁念一心中立刻敲響了警鐘。

  她立刻抬頭,這次,看清了花溪尊者眼底泛著霧濛濛的灰色。

  她毫不逼退,反而徑直迎了上去。

  血脈瞬間被啟動,她的雙眼化為璀璨的金色。

  此時的天眼,極具攻擊性。

  一道如有實質的精神衝擊從她眼中盪開,就連花溪尊者都感受到了那強烈的直入靈魂的震盪感。

  這時,祁念一才覺得,剛才那種感情似乎被人牽引的奇怪感覺消失了。

  她站起身,冷聲道:「尊者若有話想問,只說便是,何必對我這個小重山境的小輩用上這等手段。」

  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精深的幻術。

  花溪尊者卻不慌不忙地笑了起來,讚賞道:「竟然能這麼快從我的幻術中清醒過來,真是了不起。」

  應該說,她根本沒有徹底被幻術蠱惑,哪怕是意識上的動搖,也只是一瞬間,就被勘破。

  花溪尊者看向祁念一的金瞳:「原來,你啟動的血脈是特異類,作用在雙眼。」

  已經不知道被誤會過多少次,祁念一索性直接將坐實了,點點頭,便算作承認。

  見她仍是防備,花溪尊者緩聲道:「是我不好,其實你早就已經通過了我的考驗,不該在剛才還試探你的。」

  能讓神殿三位副尊之一,化神境巔峰的尊者賠禮道歉,祁念一也算是第一人了。

  她這才緩緩落座,問道:「您說的考驗,難道是讓我帶隊去清剿光復會?」

  花溪尊者笑了下:「應該說,真正的目的,是找回神骨,你確實做到了。」

  她手中憑空出現一枚花瓣似的紋章,像是令牌,又像是放大版的九瓣落英勛章,然後,緩緩推到祁念一面前。

  花溪尊者喝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你應該還不知道,聖暉之會中有一個環節,需要讓你們進入到某個封閉的空間,煉體鍛魂,帶著這個勛章,你將得到不止一倍的效果。」

  祁念一打探片刻,並沒有伸手接過,而是反問道:「這個勛章,代表了什麼?」

  花溪尊者微微一笑:「代表我。」

  見祁念一不解,花溪尊者嘆息道:「天尊閉關許久,一直未曾出現,神殿的事務,皆由我們三人打理,但三個副尊,也並非鐵板一塊。」

  她說到這裡,停下了,見祁念一不為所動的樣子,有些驚訝。

  祁念一平靜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爭權奪利乃人最原始的慾望所致,哪怕是千秋歲的強者都無法避免。

  花溪尊者像是有些欣慰:「他若是也能像你這般通透就好了。」

  「他?」

  「上一任神子。」花溪尊者垂眸道,「是我們三人一致認定的人選,只是可惜……」

  她沒再說下去,轉而道:「如今,我們三人,在神子的人選上,出現了一些分歧,誰也無法說服誰。所以最終我們決定,每人各選出一人,作為自己培養的目標進行扶持,最後無論誰奪得神子之位,旁人都不能有怨言。」

  祁念一看著勛章,淡聲道:「所以尊者選擇了我?」

  「我觀察你很久了。」花溪尊者說,「至少到目前為止,你是我最心儀的人選。」

  她似笑非笑道:「提前拿到了神子之位的門牌,你好像並不開心?」

  祁念一抬眸,直視她:「我需要付出什麼?」

  「還真是直接。」

  花溪尊者不甚在意道:「退出上官家,加入神殿,入我門下,你我只保持名義上的師徒關係,最後需摘取一塊你的靈魂碎片,放在我這裡即可。」

  在她看來,這是再簡單不過的要求。

  雲念和上官家的並無實質性的聯繫,退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入她門下,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至於靈魂碎片,在南境,所有加入神殿的人,全都要上交自己的一塊靈魂碎片,以表達自己對於神殿的忠實信仰。

  不僅神殿,很多家族也是這麼要求門客的。

  卻沒想到,祁念一聞言,揚眉道:「我恐怕,恕難從命了。」

  花溪尊者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哦?」

  祁念一解釋道:「一來,上官家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幫助,我答應代表他們家參加聖暉之會,出爾反爾之事,我做不出來。」

  「二來,我已有師門,承蒙師尊教導,銘感於心,不敢另投他門。」

  「三來……」臨時編故事來不及了,祁念一乾脆扯出了自己在南境最大的一面旗:

  「靈魂碎片一事,我們神山中人,並無此規矩。」

  她輕輕勾唇,正色道:「我的師尊教導我,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自己的靈魂的完整,否則會有礙我未來修行。」

  祁念一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禮:「抱歉了,尊者,讓您失望了。但,師命難違。」

  她在心底盤算了一番,從小到大,自己到底往那個素昧謀面的便宜師尊身上扣了多少口鍋。

  既然鍋夠多,他應該也不介意再接一頂了。

  反正現在他人在深淵,生死不明。

  鍋再多,也影響不到他。

  祁念一如此想著,便立刻心安理得了起來。

  花溪尊者神色深了些:「我怎麼不知道,神山還有這樣的規矩。」

  祁念一鎮定地胡謅:「世人對神山向來瞭解甚少,這不奇怪。」

  最後,直到離開,祁念一也沒有再多看那枚勛章一眼。

  花溪尊者在中庭坐了一會兒,星天南走了進來,恭敬道:「師尊。」

  「去查,掘地三尺也好,把她的底原原本本地給我挖出來。」

  花溪尊者看著面前已經冷掉的茶,興味不已。

  「她究竟是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能在聖暉之會中,勝過三個背後有神殿副尊支援的人。」

  星天南沉默片刻,遲疑道:「或許她不知道,歷屆在神子爭奪中落敗的人,是什麼下場。」

  花溪尊者不在意道:「數百年過去,神境之中,除了天尊,我們三個副尊,還有神山中那幾個老東西之外,連深淵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什麼天命者了。就連十二曜中,也只有你和海北兩人知曉一二,她當然無所畏懼。」

  「那師尊,我們可要換下一個……?」

  花溪尊者想了想,揚眉道:「先不換了。」

  星天南有些驚訝,便聽她說:「繼續盯著她。」

  祁念一回到上官家的時候,看見上官熙正在門口等她。

  她有些驚訝:「你站門口幹什麼?」

  上官熙見她回來,猶豫片刻,遲疑道:「你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她一副套話的語氣,倒讓祁念一有些不解了。

  祁念一想了想,主動認錯道:「這兩日,我在休息,讓你一人幫我擋下所有事,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

  上官熙盯著她:「不是這個!」

  那還有什麼啊?

  祁念一思索著,眼神有些游移:「那什麼……酒窖裡的陳年梨花白被我拿了一壺,喝了一半,剩下的用來做花雕醉雞了。」

  上官熙無語道:「原來那天你邀請我吃花雕醉雞是因為心虛!」

  她嗔了一句,說完才發現自己被祁念一帶跑偏了,又道:「也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啊?」祁念一覺得自己非常無辜。

  上官熙頓了下,低聲道:「今天曜星尊者邀請你去神殿,是不是找你說了,讓你以神殿名義去參加聖暉之會?」

  祁念一頓了下,沒想到她說的是這個。

  上官熙打量著她的表情,淡聲說:「你也不需要覺得欠我什麼,上官家因你找回來的神骨,得益不少,你我之間已經兩清了,人往高處走,我不會……」

  「我拒絕了。」

  上官熙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麼?」

  祁念一攤手,理所應當道:「我拒絕了啊。」

  沒想到,上官熙反倒變了臉色:「你是不是傻!」

  祁念一:「……」

  她真心實意地問:「那您覺得我怎麼做好?」

  短短片刻,上官熙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變了好幾個模樣,全然不復平日溫婉端莊大小姐的樣子。

  最後,她自己也說不出話,只是身手在祁念一肩上錘了一記。

  低喃道:「那可是神殿副尊的橄欖枝啊。」

  她分明是開心的,語氣卻有些說不出來的肉痛。

  「這段時間應該沒有別的事了,聖暉之會前,我都打算閉關。」

  祁念一看了一眼上官熙的表情,只能安慰道:

  「都已經拒絕了,人家副尊肯定不會再次紆尊降貴再來找我,這事咱就揭過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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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七章 落英之城

  半個月後,數十個車隊同時從南境各個主城出發,向著南境中心地帶進發。

  那裡是落英神殿的所在地,位於南境最中心的地域,並不屬於任何一個郡,而是由神殿獨自為城。

  這座城池也直接被命名為——落英。

  落英城外城還是有著不少普通凡人百姓生活,而內城就完全由神殿的人員構成,尋常時候內外城並不互通,只有在每月初一,神殿會派人到外城來,對百姓進行洗禮。

  除此之外,也就只有聖暉之會這種大事了。

  上官熙給她單獨配了一輛馬車,祁念一坐在馬車中打坐修行,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內景中去。

  天命書還安然地躺在她的紫府中。

  紫府中紫氣繚繞,頗具仙氣。

  就是顯得有點擠。

  尋常修士,化金丹為元嬰後,會同時將氣海凝聚成紫府,元嬰就待在自己的紫府中,納紫氣,吸收天地之靈。

  但祁念一不一樣。

  她的紫府中,除了元嬰,還有天命書,和一支筆。

  那支筆在她結嬰之時出現,如今她元嬰境中期,也仍然無法動用這支筆。

  她高懸於天命書上方,筆身挺直纖細,卻散發著神聖之感。

  祁念一至今不知道,這支筆能做什麼。

  她歸氣斂息,從內景中抽離出來,從劍匣之中,取出了神劍。

  劍身散發著微薄而溫瑩的光芒,是溫暖柔軟的白色,將劍身柔和地包裹住。

  只有祁念一這個劍主能感受到它內裡的變化。

  吸收了足足四塊神骨之後,神劍正在以不可思議地速度飛快進化著,光是靠近,她都能感受到那種強大的壓迫感。

  只是,不知道神劍進化,還需要多長時間。

  非白,也跟隨本體一起陷入沉睡。

  聽他那次未盡之言,這次沉睡並不會傷害到他,反而對他有好處。

  或許下次相見時,他會給她帶來一個巨大的驚喜。

  一日的修行結束,祁念一調息完畢,掀開車簾出去,四下張望一圈,看見不遠處還有兩三個車隊和他們保持著同樣的方向。

  她用手一撐,跳到了馬車頂上坐下,單膝曲著。

  然後從芥子囊中拿出自己從滄寰大師兄的酒窖中翻出來的陳年佳釀,灌了一口,清涼的酒液順著脖頸淌入衣領。

  上官熙的馬車在她前方,從窗口探頭看著她修煉結束,招呼車伕先停下,讓阿離帶她到共騎,到了祁念一的馬車邊。

  「明日我們就要到落英城了,我問過了,這次聖暉之會,應該就是在外城舉行,只有後幾個環節需要進入神殿主殿之中。」

  祁念一點點頭,聲音有些低沉:「確定了嗎,是哪三個人?」

  據花溪尊者所說,他們三個副尊,每人扶持一個神子預備役參加聖暉之會,看最後究竟誰的扶持對象能夠奪得桂冠。

  言下之意,是已經斷定,神子的人選,只能從他們選擇的三個人之間出了。

  可想而知,這個扶持的力度有多大。

  上官熙蹙眉道:「暫時查不到,時間太短了。況且,三位副尊和神境內各大勢力暗中的聯繫,旁人並不知曉,要查也無從下手。」

  更甚,還有花溪尊者這種,瞄上的是祁念一這種和任何勢力都沒有聯繫的人。

  「罷了。」祁念一仰頭又灌了一口酒,而後道,「見招拆招吧。」

  不遠處,另一個車隊裡,宋之航從窗戶探出頭來,看著祁念一的動作,也翻身上了車頂,遙遙朝祁念一揮了揮手。

  祁念一舉起酒壺點了下,算作是回應。

  上官熙按著眉心:「你說得對,也只能見招拆招。」

  她頓了下,深呼吸道:「這段日子,是我太緊張了。」

  祁念一瞥了她一眼,低聲道:「車隊裡那幾個人,要不要幫你解決了?」

  她說的是從上官家本家跟來的幾個隨行者,約莫是以前上官家老家主和上官熙哥哥手下的人,對她一直不太服氣,近來一直在做一些小動作。

  上官熙淡聲道:「用不著,我留他們還有別的用處。」

  另一邊,冉灼飛快地御空至宋家的車隊旁,拎著宋之航的衣領把他從車頂按回了車廂裡。

  宋之航被塞回去之後,無語道:「幹什麼啊你。」

  冉灼冷聲道:「丟人。」

  「人家是風流恣意,你是矯揉造作。」

  宋之航:「……」

  他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道:「你給我解釋解釋矯揉造作這四個字跟我有什麼關係?」

  冉灼斜覷他,不回答。

  此時,還有更多的車隊向著落英城進發。

  祁念一入城之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落英城的氛圍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哪怕是有不少凡人居住的外城,也無甚人間煙火氣,原本應該是勞作而歸,升起炊煙的時刻,城中行人卻很少。

  這裡四處可見九瓣落英花的徽記,這個徽記被人們當做是白澤的象徵,用以供奉。

  祁念一是個坐不住的,上官家的車隊入駐神殿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後,她對上官熙說要在城內轉轉,就隻身出去了。

  落英城的宵禁時間還沒到,街上就已經沒什麼行人,祁念一在城內逛了一通,發現,落英城的內外城之分,針對的只是凡人。

  凡人進不去內城,但神殿的人,卻可以在內外城之中自由出入。

  街上的寥寥數人,有部分都是負責接待參加聖暉之會的人。

  繞了一圈,她也只發現了一家麵館還開著,就順勢落座,點了碗素麵。

  麵館的老闆是個頗為慈眉善目的老婦人,她把麵端上來的時候,笑呵呵道:「今天入城的陌生人好多,小娘子要逛我們這落英城,還是要到白天,晚上沒什麼人的。」

  祁念一捏著筷子,好奇道:「您怎麼知道,我是今日入城的?」

  老婆婆說:「我們在落英城裡時間久了,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仙人,哪些是凡人,哪些是神殿裡的人。小娘子眉宇間神清氣正,一看就是個修為不凡的仙人,我們這城裡的仙人,很少吃我們凡人的食物的,我估摸著小娘子是初到此地,想嘗嘗鮮。」

  祁念一點頭:「原來如此。為何落英城到了晚上就沒什麼人啊?」

  老婆婆解釋道:「這我老婆子就不知道了,數百年來都是這樣,只是聽說,入了夜之後,神殿的天尊會通過某種特殊的方法,收聽神明的指示,所以城裡不能有凡人外出。」

  天尊?

  祁念一若有所思地點頭:「謝謝您,婆婆。」

  老婆婆笑呵呵地,低聲道:「小娘子您這樣沒有絲毫仙人架子的,也是少見得很呢。」

  吃完麵,祁念一抱著一些困惑,起身回了住所。

  她離開之後,一個穿著玄色寬袍的男子在她剛吃麵的地方落座,同樣叫了一碗素麵,而後,把桌上的筷子隨手一撒。

  筷子在桌面散開,呈現一副凌亂的樣子。

  男子眉頭微皺,對著筷子擺出來的圖案看了一會兒,又將筷子重新收好。

  如果祁念一在這裡的話,就會發現,男子所用的,是如今南境之外的修真界最常用的卜卦之術。

  「逃得真夠遠的。」

  男子自言自語低喃一聲,摘下面具,慢條斯理地吃著麵。

  老婆婆上前,輕聲問了句:「這位客人,我得在天黑前收攤,您看……」

  男子衝她笑了下,飛快地吃完麵,道:「很好吃,不打擾您了。」

  他說完,玄色寬袍輕擺,步履間,露出腳下的黑色長靴,很快消失不見。

  老婆婆擦著桌子,感慨道:「瞧著又是個仙人,竟也對我老婆子這麼客氣。往日這樣的仙長一個難求,現在竟然一天遇到兩個。」

  她說著,看著天色,連忙收了攤,趕在夜色降臨之前回到了家裡,和其他人一樣,閉門不出。

  祁念一入城之時,就感受到,落英城,是整個南境,白澤的氣息最濃厚的地方。

  如果說神骨對於血脈者的影響很大,不用深淵玄鐵隔絕氣息,恐會引起無數血脈者的瘋搶。

  那落英城中的白澤氣息,比起她收集到的所有神骨加在一起還要強。

  她有預感,落英城,或者說落英神殿中,藏著的白澤遺骸,應該不僅僅是散落的小塊骨骼了。

  或許,和她的眼睛一樣,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軀體。

  翌日一早,天剛蒙亮。

  祁念一出門,就看見上官熙已經穿戴整齊,候在門外。

  她盯著上官熙眼下的烏青看了片刻,心想,昨晚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夜無眠。

  上官熙靜靜看著她:「我最後再問一遍,你下定決心了嗎?」

  「踏出這一步,你會成為真正的眾矢之的。」

  祁念一沖她揚了揚眉:「我現在難道不是?」

  上官熙無言以對。

  她這種張揚的行事作風,可能無論到哪裡都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

  祁念一笑了下,正色道:「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

  上官熙不解。

  祁念一又重複了一遍:「我說過,我不會讓你輸。」

  上官熙的心一下放回了肚子裡。

  祁念一拍拍她的肩:「無論如何,你我已經綁在一條船上了。你們上官家要重回五大家族困難,我身上同樣也是麻煩一大堆,我們彼此彼此,互相麻煩。」

  上官熙心又漸漸提了起來,只是眼下這種情況,沒敢問,她所說的麻煩一大堆,指的究竟是什麼。

  「走吧。」

  祁念一看到了樓下,神殿接引人的身影。

  上官熙深吸一口氣,兩人推門,同時邁步而出。

  準備迎接聖暉之會的正式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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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2 00:44:34 |只看該作者
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八章 聖暉之會

  聖暉之會舉辦的場地就在內城外,從此處向東,能看到神殿巍峨的虛影。

  場地極大,從入口處看過去,能看到十二根直入雲端的巨柱,佇立於場地邊緣,上面雕刻著不同的星象,代表的是神殿十二曜。

  巨柱頂端,有一不起眼的凹陷,仔細看就能發現,有人身披白袍,坐在巨柱之中。

  這是第一次,眾人見到神殿十二曜的全貌。

  而大家最為熟悉的星天南,坐在入場處左手邊第四根巨柱之中。

  驚天的靈力從這十二人身上湧動,通過巨柱,連接成網,將場地完整包圍起來。

  祁念一打探一番,發現這靈網有些類似於滄寰的護山大陣。

  她代師尊行首座之責,對於護山大陣相當熟悉。

  她清楚,這種由多人連接的陣法,一定是以一個人的靈力為核心來散開的。

  她抬頭,看向正中央那根巨柱。

  這個人,是十二曜中最強的一個。

  星海北睜眼,感覺到了一道目光透過清晨的薄霧看向自己。

  地面鋪著明亮的白色地磚,和那日祁念一在神殿分殿中見到的相同。

  白色的地面映襯,顯得陽光尤為刺目。

  清晨的更聲剛過,有三個身影出現,緩步走到場地的中央。

  他們三人都是身著神殿的白袍,胸前佩戴著八瓣飛紅的九瓣落英勛章。

  他們沒有釋放出任何的靈壓,只是這樣走來,都已經讓人感覺到了他們的強大。

  無數人的眼神集中在他們身上。

  除了天尊,他們三人就是神境最強大的人。

  他們一出現,所有人都起身行禮。

  為首的男子略一抬手,算作示意。

  祁念一跟著所有人一起欠身行禮,聽見上官熙的傳音入密隨之而來。

  「為首的是三尊之一,青夷尊者。三尊的修為境界相仿,花溪尊者和元寧尊者都是化神境藏鋒期,青夷尊者則是半步太虛,他也是神境之中除了天尊之外,血脈程度最接近神祇的人。」

  青夷尊者眼神淡掃,聲音擴散開,場地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聽得見。

  「神境的神子,將從本次聖暉之會中誕生。相信在座很多人,都為今天準備了很久,神殿同樣。」

  「我們都需要一個神子,來聆聽神明的聲音,傳達我們的信仰。」

  他的開場白講得非常簡短,祁念一聽了幾句,沒什麼有太大價值的資訊,只是感覺到,暗中有不少人的眼神都瞄準了她。

  又或者說,瞄準了她和上官熙兩人。

  祁念一環視一週,發現今日到場人數甚多。

  南境各大家族,各大宗門的話事人悉數到場,家族宗門內也有不少人在場,哪怕真正參加聖暉之會的只有一人,場面卻是做足了。

  上官家,似乎是到場人數最少的一方勢力。

  她把這個說給上官熙之後,得到上官熙一個無所謂的表情:「我們家,有你就夠了。」

  「再說了,人多無非是為了表示誠意。」上官熙又道,「我雖年輕,修為低,卻也是上官家的現任家主,我到場,就已經足夠顯示出誠意了。」

  她言罷,用肩膀輕輕推了祁念一一下,低聲道:「你看那邊,冉家家主,冉灼的父親,還有宋家家主,宋之航的母親。辛家來的是辛老爺子,凌家家主是凌晗的姑母,至於聞家……出席的人是聞家那對兄妹的二叔。」

  她低聲道:「聞家這代家主身體不好,先天不足,雖然血脈品階很高,但修為始終無法提上去。但他的兩個弟弟卻都是天縱奇才,老二聞仲齊是聞家如今修為最高的人,化神境藏鋒期,據說實際戰力接近半步太虛。原本他三弟聞仲平也是化神境藏鋒期,但是上次聞仲平帶著聞家小輩強勢出境,卻慘敗而歸,折在了境外,也不知是被誰殺的。」

  祁念一眼神遊移片刻,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好巧哦,殺聞仲平的人,正是在下。

  上官熙接著道:「除了落英神殿之外,神境中的頂尖戰力,應該就都出自這五大家族了。」

  祁念一好奇道:「你們上官家不也曾經是五大家族之一嗎,是在上次五大家族重選中落選,被辛家擠下來的,你們的戰力如何?」

  上官熙垂眸道:「上官家是醫修世家,靠一手醫術聞名神境。」

  換言之,就是戰力不強了。

  要不然,也不會在重選中落敗。

  另一頭,凌晗看見了祁念一,衝她頷首致意。

  這個動作被他身旁頗有威嚴的女修看到了,她低聲道:「晗兒,這就是上次幫了你的人?」

  凌晗點頭:「她幫了我不止一次。」

  一次是在陣法上提點他,另一次,則是在他被神骨誘惑的時候,及時打暈了他,讓他不至於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凌珂聞言,同樣沖祁念一的方向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既如此,這次聖暉之會中,若他們有需要,我們得幫襯一把。」

  凌珂:「晗兒,你記住,我們凌家有恩必報,往後你繼任我的位子,也要這麼做。」

  凌晗認真道:「姑母放心,晗兒知道的。」

  他微微低頭,悄悄往對面看了一眼。

  她單手支頤,長劍纏在手腕上,正側頭和身邊的上官小姐說些什麼。

  這一眼輕而快,在祁念一發現之前,就收回來了。

  他心想,哪怕不是恩人,他也願意傾盡全力去幫她的。

  凌珂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無奈地輕輕搖頭。

  小兒女們啊,還不知道接下來競爭的殘酷。

  聖暉之會,允許南境所有的修行者觀看。

  到場者除了各家各宗外,還有為數甚多的散修,這個場地能容納至少五萬人,今日已經完全坐滿了。

  人數太多,哪怕以她的眼力,一眼掃過去,都覺得有些眼花。

  她眼神掃過時,在人群中某個男子的身上停頓片刻。

  是他。

  那天橫空殺出,救走白羽的人。

  他怎麼也來了?

  今日他沒有戴面具,穿著一身風流飄逸的玄色寬袍,腰間僅用一根細細的帶子繫住,衣服的料子頗為柔軟,因他的穿法,領口鬆垮著,露出好看的鎖骨。

  和他那日救人時的打扮完全不同。

  但祁念一只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忘不了那雙眼。

  祁念一看著他這一身,感受有些奇異。

  怎麼說呢,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把大師兄的穿衣風格和二師兄的穿衣習慣結合起來的人。

  今日不適合在這人身上放太多注意力,她只淡掃一眼,就沒再多看,而是轉頭聽上官熙分析了到場的各家各宗實際實力和關係。

  然後,她就聽到花溪尊者朗聲道:「下面,請所有的參會者前往聖池,接受洗禮。」

  祁念一給了上官熙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邁步入內。

  二十九人的隊伍,此時靜默而肅穆。

  哪怕是最暴躁吵鬧的辛天昊,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在數萬人的注視下,花溪尊者掌中的拂塵一揮,場地中央憑空出現一放輕靈的泉水。

  泉水一出現,在場所有人都覺得心曠神怡。

  血脈之力敏感一些的人,已經感受到了體內的血脈之力被引動。

  二十九個參會者輪流上前,花溪尊者取了一枚青翠欲滴的楊枝,蘸取泉水,輕點在每一個人的額間。

  泉水輕觸眉心,讓祁念一覺得十分親切,忍不住想要靠近。

  所有人接受完洗禮,都有這種感覺。

  花溪尊者溫聲道:「這方靈泉,是存放我神境聖物之地,浸染了數百年聖物的力量,因此充斥著神力,經由靈泉洗禮的人,就代表,你們得到了聖物的認可,能夠參與這次的聖暉之會。」

  她眼眸含笑,提示道:「看看你們的手背。」

  眾人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出現了一朵九瓣落英花的圖案。

  這朵花只有只有輪廓,卻沒有顏色,由淺紅的線條在手背勾勒,每一朵花瓣都是無色的。

  花溪尊者:「待到九朵花瓣全都被填滿時,這次的聖暉之會,就算完成了。」

  「好了,接下來,開始接受你們的第一次考驗吧。」

  三位副尊在聖暉之會正式開始後,就離場了。

  後面正式的考驗,是由旁人來主持完成的。

  這個人,並不是他們之前還算熟悉的星天南,而是十二曜之首,星海北。

  人群之中,瑤光低著頭,一臉痛苦低喃道:「居然是大師尊,完了完了。」

  祁念一就站在她旁邊,聞言同樣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瑤光一臉你不懂的表情:「他,鐵面無私,超級嚴格的,而且還很凶。」

  後半句聲音非常小,怕極了被人聽見。

  她顯然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感受到星海北的眼神在她頭頂掃過,連忙閉嘴低下頭,一副鵪鶉樣。

  星海北冷聲道:「聖暉之會的第一輪,要對你們進行徹底的血脈測試。」

  他說完,另一邊有人拍掌,叫來了神殿的侍者。

  侍者推來一個巨大的陣盤,比祁念一在城門看見的陣盤要大得多,上面陣紋密佈,光看陣紋,都知道這個陣法的效用並不簡單。

  另一個十二曜靠近,是一個語氣有些俏皮的女修。

  星若泠解釋道:「從出生到現在,或許你們已經經歷過很多次血脈測試,但這次不一樣。」

  她說:「除了血脈品階,我們還會測試各位對於神之血脈的敏銳度和純度。」

  她看著面前二十多個年輕人,宣佈了一個極其殘酷的法則。

  「品階低於七品,敏銳度和純度不到玄字級的,可能要止步於此了。」

  眾人倉促抬頭,都難以置信。

  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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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雲湧劍上霜 第八十九章 一輪考驗

  七品是什麼概念呢。

  在南境,一到三品是常人能擁有的血脈之力。

  天生血脈之力尋常的人,通過修煉,能將血脈之力提高到三品,已經非常不容易。

  四到五品,就是常人口中,血脈之力強大的血脈者。

  若能通過修煉將血脈之力提升到五品,在南境已屬一方豪強。

  而六品,是參加聖暉之會的基準線。

  已經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目標。

  七品血脈者,在整個南境人數不過百。

  多半都是各大家族的話事人,神殿十二曜這種高位者。

  而今年的基準線,竟然從六品提高到七品了。

  祁念一隔空和上官熙對視了一眼。

  根據上官熙收集來的資料,他們這二十多人中,血脈品階達到七品的,不超過十五人。

  她不擔心自己的血脈品階,但對於星若泠所說的敏銳度和純度有些好奇。

  星若泠環視一週:「誰先來?」

  要當第一場考驗的第一人,還是很需要一些勇氣的。

  一時間,竟無人答話。

  剛才聽到星若泠所說的七品以下將止步於此時,他們之中就有些人,已經開始冒汗了。

  瑤光頂著星海北若有實質的目光,硬著頭皮站了出去:「我……我先來。」

  她上前一步,對星若泠低聲喊了句:「七師尊。」

  星若泠輕輕點頭,下巴一揚道:「用一滴心頭血,點亮陣盤即可。」

  萬眾矚目中,瑤光運轉功法,劃破了自己的指尖。

  指尖出現一道血痕,擠出一滴赤紅的鮮血,滴入陣盤中間的凹槽。

  血液順著凹槽淌入陣盤的每一道紋路,在黑色陣石上繪出一幅鮮紅的圖案。

  萬眾矚目之中,陣盤上的指針緩緩移動起來。

  星若泠道:「對於有些人來說,血脈之力會隨著修煉而緩慢上漲,但對於更多人來說,血脈之力從出生就已經固定,不會再有任何的變動。」

  「前者,被我們稱為活脈,後者則是死脈。」

  「神殿的神子,不接受死脈之人。」

  「聖暉之會的第一輪,大家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經過多年歷練,究竟提高了多少。」

  星若泠的語氣柔和,說的話卻冷漠而殘忍。

  指針轉了轉,最後停在了七到八中間的那條分界線上。

  星若泠掃了一眼,看著略顯緊張的瑤光,滿意道:「八品。」

  瑤光這才鬆了口氣。

  這口氣還沒放下來,星若泠就按住陣盤的邊緣,將它直接翻了一面。

  沒想到,巨石的背面,鐫刻著同樣的陣圖。

  凌晗竟道:「雙生陣!」

  星若泠淡淡瞥了他一眼,沒答話。

  後面有人問凌晗這是什麼意思,凌晗低聲解釋道:「所謂雙生陣,就是在同一塊陣石上鐫刻陣圖相同但效用不同的兩個陣圖,兩個陣法互相連接,互不干擾。」

  「這是神境非常少見的陣法學說,此前我靠著家裡的幾個孤本研究過,沒有什麼進展,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

  眾人屏息看去,發現瑤光先前滴入的那一滴心頭血,落入凹槽中,赤色血跡貫穿了正反兩面。

  然後,發出明亮的橙色。

  星若泠:「純度,地字級。瑤光,通過第一輪考驗。」

  於是眾人就看見,瑤光手背上那朵只有輪廓的九瓣落英花,填補上了第一瓣的空缺,被紅色慢慢覆蓋。

  瑤光這才真正完全放下心,沒敢看她兩位師尊的眼神,站到了另一邊。

  聖暉之會對她來說,簡直太煎熬了。

  神殿十二曜齊聚,她十二個師尊全都到了!

  簡直是要把上學時的痛苦經歷再復盤一遍。

  第二個上前的,是冉灼。

  在祁念一未曾出現之前,瑤光和冉灼被認為是本次神子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

  他冷冷對星若泠點了點頭,然後用薄刃直接劃破了指尖,滴入心頭血。

  指針搖擺一會兒,越過「七」的中線,向著「八」轉去,最後在距離「八」只有一線之差時,停住了。

  惋惜聲此起彼伏。

  只差一點點就到八了,真是令人可惜。

  冉灼自己並不懊惱,看著陣盤翻面後同樣露出橙色光芒。

  「冉灼,七品血脈,純度,地字級。通過第一輪考驗。」

  冉灼不卑不亢,頷首行禮後站到瑤光身邊。

  遠處,冉家家主,冉灼的父親冉鴻維露出滿意的表情。

  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宋家家主,宋之航的母親感嘆道:「阿灼心性如此堅定,冉兄得子如此,實在令人羨慕。」

  冉鴻維客氣道:「宋道友客氣了,你家阿航也同樣出類拔萃。」

  正說著,就到了宋之航。

  在這樣令人緊張的場合之中,倒也顯得悠然閒適,他用來劃破指尖的是手中的摺扇,紙扇劃破手指,乾脆俐落,沒有留下一絲血跡。

  心頭血滴落,指針搖擺片刻,竟是飛快地衝過了「八」這個數,在八的中線處才緩慢停下。

  所有人都有一瞬難以置信。

  同樣身為五大家族的人,宋之航也是早早就在神境聞名。

  但或許因為他本人性情溫雅,不喜爭鬥,所修符道戰力也不算高,在鋒芒畢露的冉灼面前,總是會被掩蓋光芒。

  哪怕冉灼和宋之航常常是如影隨形,焦不離孟,眾人注意的更多的,還是冉灼。

  沒想到宋之航如此深藏不露。

  如果沒有祁念一,他此次或許真能一鳴驚人,成為在場眾人之中,血脈品階最高的人。

  陣盤翻轉,眾人更加驚訝地發現,宋之航的血脈純度顏色,比橙色要深很多,幾乎已經接近紅色了。

  星若泠讚賞道:「宋之航,八品血脈,純度,次天字級,通過第一輪考驗。」

  祁念一思來想去,也沒明白所謂的純度是什麼意思。

  用天聽搜尋一番,果不其然聽到了在場同樣有不明群眾發出疑問。

  有人解釋道:「如果說血脈品階更多的體現在對戰力的加成上,那純度則體現了血脈者能夠聆聽聖意的可能性有多大,畢竟,神子是神明的化神。」

  「原來如此。」

  祁念一聽完,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自己如今的血脈品階和純度究竟是多少。

  她站在隊伍偏末端的地方,前面還排了不少人。

  只是到了聞新靈的時候,她滴落心頭血後,臉色卻有些難看。

  她的指針,勉強碰到了七的邊緣,可以說只是剛邁入七品的門檻。

  星若泠抬眸,問道:「我記得,三年前你的血脈就已經到了七品,如今三年過去,仍是七品,可有解釋?」

  聞新靈臉一陣青一陣白,失落道:「回曜星,我在今年血脈就已經將近八品了,是幾個月前出境時,身受重傷,血脈品階倒退,傷還沒有養好,並非是毫無寸進。」

  星若泠思忖片刻,看向星海北。

  聞家眾人在境外損失慘重一事,也並不是什麼秘密。

  他們拿到的資訊,聞新靈出生時血脈品階為五品,後來升至七品,已經證明了她並非死脈。

  星海北沉吟片刻,他那雙極冷的眼睛劃過聞新靈時,她忍不住瑟縮了下。

  最後,星海北冷聲道:「讓大醫師來為她檢驗一番。」

  沒一會兒,就有醫修上前。

  她為聞新靈探脈時,坐上那個玄色衣袍的男子揚了揚眉。

  這女孩身上,有劍氣殘留。

  這是她傷勢一直沒好的原因。

  但……這劍氣。

  怎麼如此熟悉?

  男人眼中頭一次出現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被當眾驗傷,聞新靈臉上閃過一絲屈辱,得到了大醫師肯定的回答後,星若泠才道:「聞新靈,七品血脈,純度,地字級,通過第一輪考驗。」

  第一輪的考驗,沒有舞刀弄槍,沒有腥風血雨,但即便如此,也仍是有失意人。

  在聞新靈之後的男修,血脈只有六品。

  按照規定,他無法再參加後面一輪的考驗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他人都站到了右邊,而左邊的隊伍中,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

  他苦笑道:「我從生下來,就是為了準備聖暉之會,我花了二十多年來籌備這件事,沒想到,連第二輪都沒能進去。」

  他神色慘淡,順手拔出腰側的佩劍,竟直接準備當場自刎。

  遠處,他宗門坐著的方向,遙遙傳來一聲驚呼:「住手——」

  劍鋒距離他頸間還有不到一吋距離時,被一柄柔軟的長劍纏住。

  與此同時,還有兩根手指,夾住了他欲自刎的劍。

  祁念一抬眸望去,對上了星海北冷淡的雙眸。

  沒有發現,台上那個和她有過短暫交手的玄衣男子,看著她手中的劍,眼神有些遲疑。

  他冷聲說:「把他帶出場。」

  對於男子頹敗的樣子,沒有再多看一眼,而是轉頭對所有參會者說:「如果到現在,你們還沒有意識到聖暉之會的競爭有多殘酷的話,最好跟他一起出去。」

  他薄唇吐出相當冷酷的話語。

  「要死,別死在神殿,髒了神殿的地板。」

  如此冷漠的態度,讓眾人心頭一陣發涼。

  座上,凌珂搖頭:「真是,太年輕了。」

  隨著那個男修被拖離場地,剩餘還沒有測驗血脈的人,心情都沉重了些。

  很快,輪到了祁念一。

  她對於這一輪沒有絲毫擔憂,不僅是她,其他人也覺得她這一輪應該沒有任何懸念。

  唯一的九品血脈者,這輪應該過得很輕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陣盤上的指針,看著它毫無疑問地衝破八和九之間的線,向著盡頭而去。

  大家屏住呼吸,準備看指針究竟能停在九品的哪一個地方。

  卻沒想到,指針直接衝破了九這條線。

  然後,詭異地在陣盤上轉了一個完整的圈。

  指針一會兒指向九,一會兒指向一,就好像有某種奇怪的力量在它的兩頭拉扯一樣,始終搖擺不定。

  眾人一下就茫然了。

  這是個什麼意思。

  只有祁念一此時心頭微微一跳。

  她感覺到,神劍在瘋狂的躁動。

  是神劍的力量拉扯著指針向反方向跑去。

  不至於這麼巧,神劍剛好在現在完成進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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