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吃驚

    不過她覺得這樣也挺好。

    愛情需要熱情奔放浪漫，婚姻卻需要冷靜理智現實。

    愛情如同現烤的麵包，不管有多熱乎有多香甜，只要過了保質期就變了味，想要天長地久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結局就是轉化為親情。

    在現代她都不相信愛情，更何況在這三妻四妾合法，女人想離婚十分困難，和離了還不能帶走自己的孩子的古代呢？

    她望著對面的男人。

    陸觀弈此時無疑的真摯而坦誠的，而且，他在一定程度上是喜歡她的。

    旅行的艱辛顯現出來的困頓與狼狽，最能顯示一個人的真實面目。去徽州一路同行，陸觀弈愛乾淨，不聒噪，遇事冷靜，辦事果斷，看似冷淡心底卻不乏溫情——

    他對他的下屬都很體恤與關心，遇到急病困頓的村人也會悄悄吩咐下屬贈送物資與銀兩，而這種資助，卻又是有底限的，不會一味濫好心。

    最重要的是，他雖才十七八歲，但或許是成長環境的緣故，他的心智比較成熟，至少心理年齡上，跟她相差不大。

    這麼一想，葉雅茗不得不承認，在她急需一個成親物件以解困難局面時，眼前這個人，是她唯一能接受、或許也是最好的人選。

    而且，他不需要馬上成親，而是兩年後再成親。這給了她緩衝的時間，如果發現不妥，她也能想辦法解除這樁婚姻。

    陸觀弈看葉雅茗盯著他，不動也不說話，心裡忽然有點慌。

    如果對面的女子是他不在乎的人，他或許還能保持冷靜自持；可因為在意，他終患得患失了。

    他極力保持鎮定，壓制住心底的那一抹慌張，對葉雅茗道：「事關重大，你不必現在答覆我，你先想想，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再答覆我吧。」

    說著他朝葉雅茗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外面就響起了葉崇明和齊霽、陸觀弈的說話聲，聲音漸行漸遠。

    緊接著，白蕊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姑娘，我們能進去嗎？」

    「進來吧。」葉雅茗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的軟榻上坐下。

    白蕊領著幾個丫鬟進來收拾茶具。

    等她們出去，葉崇明就步履匆匆地進來了。

    他揮手讓白蕊出去，湊到葉雅茗面前問道：「茗兒，剛才陸公子跟你說什麼了？」

    看到老頭兒鬼頭鬼腦，眼眸亮晶晶的，滿臉期待，眼神裡似還藏著一抹揶揄，葉雅茗滿臉無奈。

    她示意葉崇明坐下，這才道：「他說，或許他可以跟我定親，來解決英國公府的麻煩。如此，他繼母也不好拿歪瓜劣棗來塞給他作妻。」

    這是陸觀弈交代他家情況時說的。

    原先擔心他成親後馬上生下子嗣，陸觀弈那個未婚妻死後，史氏就拖著不給他定親。後來被別人議論，拖不下去了，她就給陸觀弈找外表看沒什麼問題，實則有大問題的女人給陸觀弈，不光噁心他，也是敗壞他的名聲——爵位怎麼能由一個戴綠帽的人繼承呢？他妻子生下的孩子，誰知道是不是陸家人？

    所以如果葉雅茗這裡答應，陸觀弈會讓太子代表男方，再由智能大師或裕寧長公主做媒，與葉雅茗定親。

    這樣由皇家蓋章，無論是他的繼母，還是英國公府，都別想再算計他們的婚事了。

    葉崇明剛才在隔壁跟齊霽東拉西扯，心裡有無數種猜測，可每當思維往親事方向想的時候，他就會及時打住，提醒自己不要異想天開。

    葉家的門第跟宣武侯府相差實在太遠了。陸觀弈就算對葉雅茗有意，也只能納她為妾，絕不可能娶她為妻。

    而葉雅茗絕不可能去作妾！

    此時聽到葉雅茗的話，他就理所當然地以為陸觀弈要納葉雅茗為妾，驚愕之餘當即就憤怒了。

    「不行，絕對不行。他怎麼敢？他怎麼能這樣？」他生氣地在屋子裡來回走了兩圈，「前段時間我看他和齊公子對你十分尊重，他怎麼能趁火打劫，拿納妾來羞辱你！」

    「不行，我去跟他說。」說著，他就要往外衝。

    葉雅茗連忙拉住他：「祖父，他沒說作妾，應該是……作妻吧。」說到後面，她忽然也不確定起來。

    因為在她的思維裡，就從來沒有作妾這種選項。

    而且看陸觀弈的態度，儘管他話裡沒有直白的字眼，但他的言行體態都真真切切在表白與求婚。

    所以她都沒想過還會有「納妾」這種說法。

    這會兒仔細回想一下，陸觀弈只說「嫁給我」，沒說娶她為妻還是納她為妾；後面倒說了一句「一旦你成了我的未婚妻」這句話，但也作不得准。

    憑葉雅茗閱讀理解的能力和直覺，她雖然覺得陸觀弈大概率不會這麼操蛋，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見葉雅茗遲疑，葉崇明道：「剛才他說了什麼，你一五一十跟我說一遍。」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葉雅茗便把陸觀弈的話複述了一遍。

    她這麼一說，葉崇明也遲疑起來，摸著下巴道：「怎麼聽這話的意思，似乎他真喜歡你，想要娶你為妻？」

    這話葉雅茗就不好點頭了。

    她道：「這事不能含糊，得問清楚。」

    她拉了拉葉崇明的衣袖，帶著些撒嬌的語氣道：「祖父，這件事在鬧明白之前，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您親自去幫我問問唄。」

    「行，我本來就要親自去問問。」葉崇明道。

    有人來跟孫女求親了，他身為長輩，此時不親自去問，難道還要派個下人去問不成？

    說做就做。

    他當即起身，去了陸府。

    陸家離葉家也沒多遠，等葉雅茗坐在那裡練了一篇字後，葉崇明就回來了。

    葉雅茗一看他滿臉笑容，不用問就知道答案了。

    「他聽到我問他是娶你為妻還是納你作妾，他滿臉不可思議，說怎麼可能是妾？便是娶妻，他都還擔心讓你受委屈。」

    葉崇明笑眯了眼：「那小子，是真喜歡你啊。」

    因為身份地位的關係，葉崇明哪怕年紀大，也從來是把陸齊兩人放在比他地位高的位置上來尊敬，出口必喚「公子」。

    這會兒知道人家喜歡自家孫女，飄得他連「小子」都叫上了。

鈞蝦逵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答應他吧

    「這件事，您怎麼想？」葉雅茗問他道。

    「你自己拿主意。你比祖父想得深看得遠。」

    說著，葉崇明斂了笑容，正色道：「茗兒，咱家門第是不高，祖父以前也一直希望你們能嫁個好夫婿，好幫上家裡的忙。但祖父從來不會因為這個就枉顧你們的死活。以前把你許給宋易風，也是以為他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以前不會，現在就更不會了。龍井茶聲名鵲起，咱們家再也不是寂寂無名、什麼人都能來踩一腳的商賈。你現在，對咱家有多重要，你自己應該清楚。所以你的婚姻非常重要。你過得好了，我們葉家才能好。」

    「所以，哪怕陸公子是京中勳貴，又跟咱家合作，如果他不是良人，你該拒絕就拒絕，不要想太多。那什麼英國公府的事也不要怕，到時候我去求求智能大師，再讓你祖母給你挑個好人家成親，就能把這事給避過去。至於孟家，總能想到辦法的。」

    「祖父……」

    葉雅茗儘管知道因為她有本事，葉崇明才會以她的意願為主，但她還是有些感動。

    她是個果斷的性子，什麼事只要分析過利弊，拿定了主意，就不會改變。

    她道：「那我就答應他吧。」

    葉崇明愣了愣，反應過來後就驚又喜：「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葉雅茗點點頭，「反正他答應我了，如果兩年後我覺得這門親事不合適，可以退親。」

    「好好好。」

    葉崇明自然是希望葉雅茗能答應這門親事的。

    陸觀弈這樣的人，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聯姻對象，更何況陸觀弈哪哪都出色。自家孫女也哪哪都出色，兩人除了門第，那是再般配不過的一對璧人了。

    「那我去回覆他？」他問道。

    說完他就擺手：「不行不行。咱作為女方，得矜持一點。他既然說讓你考慮一兩天，那咱兩天後再給他回覆吧。」

    「現在就回覆他吧。」葉雅茗行事一向乾脆利索，「他在京城還有許多要緊事忙，沒必要為了咱這點面子就讓他多等兩日。不過不用您去，我讓方幸去給他傳話。」

    「這麼重要的事，叫下人去傳話，好嗎？」葉崇明遲疑。

    「沒什麼不好的。如果他不相信，自會過來問我。」葉雅茗沒覺得這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不過慎重起見，她還是把方幸和白蕊都叫了進來，道：「一會兒你倆去陸公子那裡，給他傳個話，就說他說的事情，我答應了。」

    方幸和白蕊都不知道葉雅茗說的是什麼事，更不明白為什麼葉雅茗要叫他倆一起去傳話。

    但主子吩咐了，兩人也沒多話，答應一聲就出了門。

    葉崇明想著要跟宣武侯府結親，心裡就激動不已，恨不得馬上回後院去把這好消息告訴葉老太太。

    但他還是忍住了，耐著性子跟葉雅茗一起等方幸和白蕊回來傳消息。

    沒過多久，方幸和白蕊回來了，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陸觀弈、齊霽。

    給葉崇明見過禮，陸觀弈就問葉雅茗：「你做好決定了？」

    葉雅茗點點頭：「是的。」

    陸觀弈抑制住嘴角的笑意，道：「那我這就去崇善寺，求智能大師作媒；如果他因是方外之人的身份不便作媒，我明日一早到京城去，找太子殿下和裕寧長公主。」

    葉雅茗道：「你安排就好。」

    齊霽看看陸觀弈，再看看葉雅茗，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男女之間商議親事，是這樣的嗎？他能看得陸觀弈這傢伙很高興，非常高興，但葉雅茗是不是太平靜了點？都沒有一點羞澀、甜蜜的情緒，這是一個年輕姑娘議親時的正常表現嗎？

    看來哥兒們這幸福生活，還是長路漫漫啊。

    陸觀弈過來，就是想確定一下這婚事是不是葉雅茗親口答應的。

    這會兒知道是她親口應允的，他便沒有多留，告辭去了崇善寺。

    等他們一離開，葉雅茗就打算開溜了：「我回去研究一下茉莉花茶，祖母和我爹娘那裡，就拜託祖父告之了。」

    她可不想應付這些人的盤問，還得在他們面前演戲裝害羞。要知道剛才齊霽的目光她可看見了。

    但沒辦法，任誰從幼稚園起就被表白，上初中時每週都能收到一迭情書，大學後從教室到宿舍的路途中就能收到幾捧鮮花，都不會因為這種原因而感到羞澀，更何況她跟陸觀弈討論的是多麼嚴肅認真的事情。

    「去吧去吧。」

    葉崇明興高采烈地回了後院，將這件事告訴了葉老太太。

    「真的？」葉老太太先是不敢置信，繼而問道，「他家是什麼情況？茗兒嫁過去，不會被欺負吧？」

    雖說「抬頭嫁女，低頭娶媳」，葉雅茗又能幹。但門不當戶不對，又有個孝字壓著，葉雅茗嫁過去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葉崇明把陸觀弈告訴他的情況細細跟葉老太太說了，又道：「我也跟茗兒說了，不要委屈自己。但她還是答應了親事，那這事咱們也別多嘴了。你一會兒叫尹氏來，將這件事告訴她。」

    「你跟她說，陸公子是忽然提起此事的，茗兒考慮過後就答應了他。除了我當時在場，別人都不知道。讓她也別責怪茗兒，茗兒也是為了整個葉家好。」

    他又將孟呈煒和英國公府的事跟葉老太太說了，為了讓大家知道葉雅茗為了葉家做出了犧牲，還把事情誇大了些。

    葉老太太聽了，首先就心疼上了，又問了一句：「茗兒不會是為了解決這些麻煩，才答應親事的吧？」

    「有一部分是這個原因。但陸公子你也見過的，樣貌、人品、能力、家世，哪一樣不是拔尖兒的？錯過了他，你替茗兒找誰去？」

    「那陸公子不告訴父母，就擅自把親事定下，不好吧？到時候陸家不承認茗兒這個兒媳婦怎麼辦？」葉老太太又問道。

    「這個問題我也問了陸公子了，他說繼母對他是什麼態度，全京城人都知道的。這一兩年他繼母也不是沒打他親事的主意，但都被他戳穿了。所以他繼母的名聲十分不好，人人都知道他繼母想方設法地找那些有問題的姑娘來給他做未婚妻。」

    葉老太太的八卦之魂頓時熊熊燃燒：「怎麼有問題法，他跟你說了嗎？」

    「比如有個姑娘，跟下人有染，都懷了孩子了。他繼母打算定給陸公子，陸公子當著人的面拒絕這門親事，繼母仍然不依。結果隔了兩日，那位姑娘的事情就暴露出來了。你想想，京城的人豈有不議論他那繼母的？這樣的事已經發生過兩起了。現在媒人都不敢替陸公子作媒了，因為誰家姑娘被他那繼母盯上，世家夫人就懷疑那姑娘有問題。」

    葉老太太：「……」

鈞蝦逵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京中局勢

    前未婚妻墜馬而亡的事，陸觀弈並未瞞著葉家人。他給葉雅茗單獨介紹自己家情況時，當即就將這件事告訴了葉雅茗。

    之後葉崇明去找他，他又跟葉崇明說了這件事。

    這會兒聽了陸觀弈繼母史氏的諸多騷操作後，葉老太太是越發憂心了：「你說，陸公子那死去的未婚妻家世那麼顯赫，都被史氏害死了；之後她又找了這麼多烏七八糟的親事想陷害陸公子。現在陸公子要撇開她跟咱家定親，她不會使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來對付咱們吧？」

    「我也問過陸公子這個問題。陸公子說，原來他一直沒出手對付史氏，是因為他年紀小，羽翼未豐。現在他不光有了自保能力，也有了保護我們的能力，讓我們不要擔心，他會解決這個問題的。」

    見老伴兒皺眉，他道：「不是他這麼籠統地說兩句我就相信。我主要還是相信茗兒。陸公子說，這個問題他跟茗兒談過，這裡面涉及到朝堂上的事，詳細情況他不好跟我說。我就想，既然茗兒答應了親事，那就說明沒問題，所以我也就不多事了。」

    聽到這話，葉老太太還是不放心。

    她知道老伴的德行，他把葉家家族傳承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葉雅茗嫁給陸觀弈的好處太大了，能提升整個葉家的地位與實力，她很擔心葉崇明為了葉家，給葉雅茗打感情牌，讓她答應這門親事。

    茗兒那丫頭別看冷冷清清的，實則比誰都重情重義。

    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嫁到地位不對等的人家，日子有多難過，也只有女人才知道。

    葉老太太深覺自己有義務護著孫女，不讓她為了家族利益犧牲自己的幸福。

    「梅兒，你去一趟，把三姑娘叫來，我有事找她。」她轉頭吩咐丫鬟。

    沒一會兒，梅兒就帶著葉雅茗、白蕊回來了。。

    葉雅茗給葉老太太解釋道：「陸公子確實跟我說過朝堂上的一些事。雖然因為涉及到朝堂部署有些語焉不詳，但我還是能分析出他的方法是可行的。一旦他們的行動展開，史氏估計就沒精力來折騰我了。」

    陸觀弈說得含糊，但葉雅茗卻能聽明白。

    她前段時間讓方幸去京城，不光打聽了孟呈煒的事，還打聽了一下朝堂派系問題。

    歷朝歷代，皇城根下都不乏民間政治家。整日在茶樓裡消磨時光的人，有些是跟權貴大官有親戚關係的，或是跟他們的管家、下人熟悉，說起局勢來都頭頭是道。

    方幸綜合印證，甄別出他認為正確的資訊，匯總稟報給葉雅茗。葉雅茗再結合葉鴻昌那邊得到的消息進一步地甄別篩選。

    據她所知，京城如今大概分成三派，即保皇派，只站老皇帝這個隊，這其中也包括不站隊的中立派。這一派的人數最多。

    其次是太子黨。

    太子是正統，品行、性格、能力都十分出色，因此得了很多老臣的擁護。老皇帝也沒有換太子的意思。

    最後是四皇子黨。

    四皇子才成年不久，個人能力上自然比不上太子。但元后死時大晉經歷過一次政治危機，為了穩定大局，當今皇上娶了手掌兵權的衛國公的長女，即陸觀弈繼母的姐姐史皇后。

    衛國公如今六十五歲，幾個兒子中只有二兒子史昆有軍事上的天賦，但也只能在和平時期執掌軍隊，一旦開戰，他可能就得完蛋。所以他才看中了陸觀弈的父親陸勇忠，千方百計把四女兒嫁給他。

    畢竟當時陸勇忠雖是他的部下，但他只忠於皇上，並不忠於史家。一旦邊關有戰事，陸勇忠就能脫穎而出。到時候皇上為了制衡，定然提拔他，讓他與史家軍抗衡。

    看到史家未來的危機，衛國公當即立斷，在陸勇忠還沒成長起來時就直接讓他成為自己的女婿。如此一來，陸勇忠不管是否只忠於皇上，頭上都打上了史家的標籤。他再驍勇善戰，也只能為史家出力，而不能被皇上拉去制衡史家。

    以上是葉雅茗結合方幸、葉鴻昌收集的資料，以及陸觀弈那語焉不詳的話語裡總結、印證出來的。

    而從陸觀弈的隻言片語裡，她覺得陸勇忠在查明原配妻子是死於史家之手後，就起了搞死史家的心。這與皇上、太子的想法不謀而合。

    她猜測，當初陸觀弈走投無路下去抱太子大腿，明面上是他的繼母史氏迫害他，他不得不尋求庇護，實則是陸勇忠布的一著棋。

    如果太子接納陸觀弈並保護他，那麼就意味著太子也願意接納陸勇忠，雙方算是達成了同盟。

    這些年陸勇忠與史氏恩愛有加，還生了個兒子，又漠視陸觀弈，甚至放任史氏迫害這個大兒子，未嘗不是在麻痹史家，讓衛國公放鬆警惕，好架空在軍中掌權的大舅子史昆，取得軍隊執掌權。

    這次陸觀弈被太子扔到鎮北將軍那支軍隊裡去，一來是為了讓他建立功勳，好讓他子承父業，二來則是擔心衛國公府狗急跳牆，在陸勇忠奪權的當口，史家拿陸觀弈來作人質，陷陸勇忠於兩難境地。

    等陸觀弈一去邊關，太子與陸勇忠發動兵權之爭，陸觀弈的繼母史氏必會為父親、哥哥和丈夫之間的爭鬥而為難。她自顧不暇，哪有精力來折騰葉雅茗呢？

    不過陸觀弈也明明白白告訴葉雅茗了，說他跟葉雅茗定親，肯定會惹怒史氏。一旦他父親那邊發力，而他去了邊關，史氏沒辦法洩憤，沒准會拿葉雅茗來撒氣。

    所以陸勇忠那裡一旦發動，陸觀弈就會派人來通知葉雅茗，讓葉雅茗去哪個地方避一避風頭，免得走漏了風聲。

    本來呢，為了葉雅茗的安全，就算他們定了親，也可以不公之於眾，以免惹來史氏這個不必要的麻煩。

    無奈這時節，孟呈煒把英國公府給拉了進來。

    英國公年紀大了，又後繼無人，軍權已經握不住了。但爛船也有三根釘，門生故舊還是有一些的，有些人顧念著英國公當年的提攜、知遇之恩。故而在太子黨和四皇子、衛國公府爭鬥之時，不宜將英國公這一派再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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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岳父大人

    因此陸觀弈與葉雅茗定親之事，陸觀弈會通過太子之口以閒聊的方式告訴給英國公聽。但他不能明著告誡英國公別往外說。

    英國公府人多雜嘴，這消息沒准就會傳到史氏耳裡，給葉家帶來一定的麻煩。

    陸觀弈也說了，他會派一個特別厲害的侍衛暗中保護她。葉雅茗自覺也有自保能力，不會冒太大的風險。但老頭兒、老太太知道了，肯定擔心。

    所以這一切，葉雅茗就打算有選擇性地跟葉崇明和葉老太太說。

    她道：「雖說有安排，但也有他護不到的地方。所以我跟他的親事，他打算以某種方式告訴英國公。這樣如果英國公不往外說，史氏這兩年內就不會知道這門親事。也少些麻煩。」

    她望著二老，正色道：「既然京城這樣，那麼咱們家我也希望這樣。有許多人眼紅咱們、見不得咱們好的。咱們家因為龍井茶已經很招人恨了，烈火烹油不是好事。所以我跟陸公子這親事，最好只告訴我爹、我娘，其他人都先別說。」

    這話給葉崇明和葉老太太潑了一盆冷水，讓兩個滿心歡喜，恨不得敲鑼打鼓宣佈這樁親事的人都徹底歇了心思。

    「你說的對，那咱就別說。」葉崇明道。

    葉老太太則皺眉：「我跟你祖父，你爹都沒問題。就是你娘那裡，她恐怕會告訴你外祖家人的聽。」

    誰都有自己最親近最覺得可信的人。

    對於葉雅茗來說，或許葉崇明老兩口，葉鴻盛夫妻倆是最親近的、值得依賴的。而對尹氏來說，她自己的父母兄嫂也是最親近、最值得依賴的。

    尹家人其他都還好，就尹氏那個二嫂，因為想讓葉雅茗嫁給她侄子，被無情拒絕，心裡對葉家和尹氏、葉雅茗都極為不滿。

    想讓她守口如瓶，怕是很難。

    葉雅茗也為難上了。

    尹氏終究是她的親生母親。本來親事就應該是親生母親張羅的，就如同葉雅清的親事一直是陶氏在張羅一樣。現在沒讓尹氏張羅親事就算了，定了親還不告訴她。等以後她得知真相，不知會怎樣傷心。

    「算了，就告訴她吧。祖母您跟她把事情說嚴重一點，嚇唬嚇唬她，讓她別告訴我外祖家的人。」葉雅茗道。

    葉老太太點點頭。

    「我明日親自上山一趟，把這件事跟你爹說了。」葉崇明道。

    葉雅茗笑道：「您還是派人叫他下山吧。他要知道我定親，定然在山上呆不住，要下山一趟問過我，還得親自見見陸公子才放心的。」

    葉崇明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他那個二兒子，愛女如命，尤其疼愛葉雅茗這個長女。凡是覬覦他閨女的，都是仇人。當年他可從來沒給過宋易風好臉色。

    「行，一會兒我就叫人上山去。」他道。

    具體葉老太太是如何跟尹氏說的，葉雅茗不知道。只是當晚尹氏就去了葉雅茗那裡，細細問了陸觀弈的情況，葉雅茗儘量把情況往好的方向說，尹氏聽了，這才安心。

    葉鴻盛果然如葉雅茗所說的那樣，第二天中午就風塵僕僕地騎著馬出現在了葉家大門口。

    「葉二爺。」一個驚喜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葉鴻盛轉頭一看，卻是陸觀弈和齊霽，以及他們的小廝。跟他打招呼的是齊霽。

    因為親事不宜宣揚，葉崇明叫下人去通知葉鴻盛的時候，只說葉雅茗的親事有著落了，讓他回來一趟，並沒有說是跟陸觀弈定親。

    因此葉鴻盛還不知道陸觀弈是他未來的毛腳女婿。

    他熱情地打招呼：「陸公子、齊公子，你們回臨安了？快快，請進，到我家坐坐。」

    「哈哈，我們是特意來你家的。」齊霽笑道。

    陸觀弈拱手給葉鴻盛行了一禮，一面跟著他往裡走一面問道：「陸二爺您這是上山製茶去了？您身體還好吧？在山上製茶是不是很辛苦？

    葉鴻盛十分詫異。

    如果沒有齊霽在身邊，陸觀弈雖不是那麼健談，但也還是會寒暄幾句。但一旦齊霽在一起，都是由齊霽這個話嘮說話，陸觀弈則在旁邊聽人說，不怎麼說話。

    這會兒陸觀弈主動說話，還關心他的身體，就很讓人奇怪。

    幾人寒暄著，到了外院，門房早已跑去稟報葉崇明，不一會兒葉崇明也到了。

    葉崇明沒理兒子，向陸觀弈問道：「智能大師怎麼說？」

    昨日陸觀弈去崇善寺時已是傍晚，天一黑城門就關了，他今日才能進城。

    他這會兒來，定然是才從崇善寺回來。

    陸觀弈笑道：「智能大師很樂意替我跟三姑娘作媒。我來跟你們回覆一聲，一會兒我就準備出發去京城。到時候太子那邊會替我送聘禮過來，再由智能大師上門提親。」

    他斂了斂笑容，起身朝葉崇明和葉鴻盛深深一揖：「不過我可能到時沒辦法親自上門了。回京之後，我就出發去邊關，還請祖父和岳父大人見諒。」

    葉鴻盛懵了。

    「什、什麼？」他指著陸觀弈，轉頭看向葉崇明，「你說茗兒的親事有著落了，難道是……陸公子？」

    「對。」葉崇明樂呵呵地道，「正是子默。」

    葉鴻盛看向陸觀弈，呆了呆。

    「岳父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三姑娘的。」陸觀弈道。

    葉鴻盛沒有說話。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葉雅茗的聲音：「祖父。」

    葉崇明聽了下人稟報，知道陸觀弈來了，還在門口遇上了葉鴻盛，便立刻叫人去通知了葉雅茗。

    陸觀弈與葉雅茗的親事，情況複雜得很，裡面牽扯的東西太多，葉崇明覺得，有什麼情況，還是倆小年輕自己詳談的好。

    葉崇明對陸觀弈道：「你既然時間緊迫，想必還有事要交待茗兒。隔壁就是我的書房，你跟茗兒到那裡說說話吧。你岳父剛回來，還不知道前因後果，我把事情跟他說說。」

    他轉頭朝齊霽笑道：「我對子默家中的事也不大瞭解，到時候還得勞煩齊公子在此幫著說說。」

    「好好。」齊霽連忙應道。

    陸觀弈感謝地行了一禮，出門去找葉雅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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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偷秘方

    春末夏初的戌時，天已經黑透了，葉家茶廠後面的莊子裡一片寂靜，絕大多數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個二十左右的後生拎著一提東西，摸黑走到一戶大門前，輕輕拍打著大門，嘴裡輕喚：「大伯、大伯……」

    「誰啊？」曹大柱透過窗戶朝外問道。

    「是我，小武。」

    曹大柱聽得是侄子的聲音，這才披了衣服，走出去開門。

    「你小子這麼晚不睡覺，來幹嘛？」曹大柱一邊讓曹武進門，一邊問道。

    「嘿嘿，進屋說，進屋說。」曹武笑嘻嘻地道。

    兩人進了屋，曹武將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對曹大柱道：「這是小武孝順大伯的。」

    曹大柱看了一眼，發現有兩塊肉，兩包點心，還有一瓶酒，不由狐疑地打量曹武一眼：「你小子哪來的錢？」

    「我這些年也攢了一點錢，這不想著好久沒見著大伯了，過來探望一下你。」

    曹大柱自然不相信，道：「你打什麼主意，趕緊說。否則我可不敢收你的東西。」

    「大伯您說的什麼話？我爹去的早，都是您關照著侄兒。現如今侄兒也這麼大了，買些好東西孝順您老不是應該的嗎？」曹武道。

    曹大柱的妻子劉氏這會兒也進來了，聽到這話，暗自撇嘴。

    她不冷不熱地道：「我說小武，你有什麼事還是趕緊說吧。你大伯幹活兒累得很，明日還得早起。你說完事，他也好早些歇息。這就是你對他的孝順了。」

    曹武見大伯母倒完茶後就坐了下來，絲毫不見要出門的樣子，心裡暗罵了一句，只得對曹大柱道：「大伯，我聽說茶廠要招人。您看侄子我也二十大幾的人了，平日裡沒個好活兒，賺不到錢娶不上媳婦兒，沒少讓您操心。這次您能不能推薦我去試試？」

    「我跟您保證，進了茶廠我絕對好好幹，不給您老丟臉。」

    劉氏聽了倒是有些意動。

    曹大柱的爹就是葉家茶廠的老人，故而曹家一家子都算是葉家的莊奴，簽死契的那種，不光自己沒有自由身，生下的孩子也是。

    雖是莊奴，但葉家並不負責養活大家。孩子長大了都得自己在葉家茶樓、茶坊、茶廠甚至茶園、田莊找事兒做。如果找不到事做沒收入，餓死了葉家也是不會管的。

    當然，葉家家大業大，到處都需要人做事。只要老實肯幹，總能找到活兒。哪怕賺的不多，也能勉強糊口。

    葉家仁厚，並不苛待家奴。

    曹家三兄弟，二柱沒站住，三柱在曹武七歲那年也病逝了。剩下三柱媳婦帶著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守寡。這些年，曹大柱沒少幫襯他家。

    現如今曹武的兩個姐姐出嫁了，如果曹武能進茶廠，三房就不必再幫襯了，大房也輕鬆許多。

    「不行。」曹大柱一口回絕，「你幹不了。」

    這些年他沒少腆著臉去求管事，想給曹武找個活兒幹。但曹武都賺累，做了不久就被退了回來。

    茶廠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哪裡會招曹武這樣的人？

    曹武眼裡閃過一抹怨恨，不過很快給他掩飾過去了。

    他做出落寞的樣子，神色黯然道：「大伯，我知道這兩年我遊手好閒，讓您失望了。但那不是因為我沒機會進茶廠嗎？大哥是您兒子，子承父業，那是應該的。如果茶廠還是老樣子，不招那麼多新人，我也不會來求大伯。」

    「可現在二老爺製出了龍井茶，三姑娘製出了桂花茶。我聽說接下來還要製茉莉花茶，茶廠到處需要人手。前一陣就招了一批人進去，聽說接下來又要招人。大伯，您就不能拉拔一下侄兒嗎？」

    劉氏聽了這話，心裡一動，看向丈夫。

    「這些話，你是從哪裡聽說的？」曹大柱問道。

    「大家都在說。」曹武道。

    曹大柱不說話了。

    前一陣，作他徒弟的大兒子被抽去山上學製龍井茶了，茶廠確實招了一批人補了他們的空缺。三姑娘要製茉莉花茶和茶廠又招人的事，他也是今日下晌才聽說的，沒想到就傳得人人都知曉了。

    想想侄兒的情況，他終於一咬牙：「成吧。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還像以前一樣，拈輕怕重，好吃懶做，被管事責罰開除，我是一概不管的，別想讓我腆著老臉去求人。以後我也不會再管你。」

    「大伯您就放心吧。侄兒以前年紀小，不懂事。現在知道上進了。」曹武低下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主要是侄兒大了，想著也該賺錢娶房媳婦兒了。」

    「如果這樣，那是再好不過。」曹大柱微微頷首，「空口無憑，我看你接下來的表現。」

    「那大伯您早些歇息，侄兒就不打擾您了。」曹武又朝劉氏說了兩句客氣話，便起身離開了。

    劉氏去拴了門，回來對曹大柱道：「希望那小子能好好做事吧。」

    夫妻倆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跟著曹大柱學製茶，二兒子嘴皮子利索，去了茶樓當夥計。他們也不是沒替曹武操心過，無奈這個侄子被母親、姐姐寵壞了，眼高手低，吃不了苦，去哪兒做活都就被人嫌棄，做不長久。

    故而茶廠招人，曹大柱才沒想著推薦侄子。

    這會兒侄子要求上進，曹大柱第二日還是去找了管事，把好話說盡，捨了兩輩子老臉，管事這才答應替曹武說話。

    不過他也道：「你也知道茶廠這地方有多重要，人都是精心挑選的。我這裡答應了不算，還得老太爺、二老爺點頭。」

    曹大柱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不過這些年都是二老爺管茶廠，只要蔡管事你這裡點了頭，二老爺那裡是沒問題的。」

    茶廠原先有掌櫃張仲坤，管事巫慶平管著。但抽調了二十幾個人去茶園那邊製龍井茶，葉鴻盛不可能既教製茶，又操心人事管理，便把張仲坤調了過去。

    至於巫慶平，徽州那邊葉鴻榮覺得周祥一人不夠用，就把他調了過去。

鈞蝦逵人

第二百章 查出來了

    茶廠這邊則由蔡管事管理。

    茶廠一直實行的是製茶師傅帶徒弟的管理制度。徒弟品行、製茶手藝甚至家裡情況都由師傅操心。而新收的這些徒弟都是各位師傅選擇的，因此葉崇明覺得這裡問題不大。

    故而曹大柱看蔡管事收了禮點了頭，就覺得這事十分穩妥了，回去後，便讓孫子給曹武傳話，讓他做好入茶廠的準備，近期不要再接別的活兒了。

    曹武聽說，高興得又提了兩包點心過來感謝曹大柱。

    離開曹大柱家，他沒回家，而是去了他的朋友陳三家，跟他道：「成了，是學徒。」

    陳三頓時大喜，掏出一塊半錢的碎銀子給他：「這是給你打點的錢。你好好表現，爭取被挑上去製茉莉花茶。等你大堂哥回來時，你別忘了去跟他多討教討教。」

    他四處看看，壓低了聲音：「如果你能知道如何製龍井茶，他們給這個數。」

    說著，他伸出了一個巴掌。

    曹武眼睛一亮：「五兩？」

    「哼。」曹武斜了他一眼，「五十兩。如果你能知道具體怎麼製的，能製出真正的龍井茶，五百兩都沒問題。」

    「不過我跟你講，」曹武悄聲道，「哪怕不是龍井茶，而是茉莉花茶，你能知道真正的製法，也能得五百兩銀子。

    曹武倒吸了一口涼氣，興奮地搓了搓手。

    「真沒危險？」他不放心地問道。

    「能有啥危險？」陳三道，「你告訴我，我再悄悄告訴別人，神不知鬼不覺。茶廠這麼多人都懂製龍井茶和茉莉花茶，誰知道是誰說出去的？」

    「如果咱們不說，別人說了，那這錢就被別人賺了去了。」

    說著他看了曹武一眼：「你也是二十歲的人了，我就比你大一歲，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你還是個光棍。你要是不幹，啥時候才能娶上媳婦？」

    他拍了拍曹武的肩膀：「要不是我在茶樓裡當夥計，辭了那邊的活計到茶廠來學製茶會引人懷疑，我就不用你出馬了。」

    見曹武不作聲，他道：「你就你跟老娘兩人，我可是一大家子。我都敢幹，你怕什麼？我跟你講，這種事，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這句話讓曹武終於下定了決心：「成，我幹。」

    ……

    葉雅茗那頭，終於應付完父母，又送走了陸觀弈、齊霽兩人，她便打算製茉莉花茶了。

    「什麼？你要買人？」葉崇明和葉鴻盛知道葉雅茗不用茶廠的人，竟然想要在外面買人來製茉莉花茶，都覺得不能理解。

    「你是覺得茶廠的那些人不值得信任？那為什麼還讓他們製龍井茶？」葉崇明想不明白。

    「還有，那麼多人在想方設法地打探咱們龍井茶秘方，你在外面買人，就不怕別人趁機塞探子進來嗎？」

    「製龍井茶的那批人我打算讓他們一直在山上呆著，等咱們把龍井茶方子賣出去再讓他們下山。」葉雅茗道。

    她看看葉崇明：「那您知道我為什麼不敢讓他們下山回家嗎？」

    葉崇明想了想，似乎想到什麼，神色變了變：「你是說他們的家人？可是，他們都是多少代的莊奴了，應該不會背叛葉家吧？就算手裡有了錢，也沒辦法花啊。」

    莊奴和家奴一樣，在律法上是沒法擁有自己的私產的，連他們自己及子女都屬於主家。

    但從情理上來說，多勞多得才能促使人們勤奮幹活。葉家無論是家奴還是莊奴都憑自己的勤勞智慧獲得財富，過上比其他奴僕更好的生活。

    這其中自然滋生了一些想不勞而獲的人。

    而葉家茶葉，原先的製茶方法與其他人家的基本相同，不同的是製茶過程中的小差別，這種差別是葉鴻盛憑感覺來控製的。就算有人來探聽，也探聽不出什麼來。

    故而葉崇明對於保密方面的措施並沒有做得太到位。讓莊奴的孩子在茶樓、茶坊、茶廠這些地方來回找活兒，就是一個極大的漏洞。

    葉雅茗見葉崇明自己想明白了，便不再多說，只道：「我買來的那一批人，不管是不是別人的探子，只要不讓他們跟外界接觸，那就不存在洩密的問題。」

    「再說，我不打算以葉家的名義買，而是讓齊家替咱們買。這件事，我已跟齊公子說過了，他會讓齊家管事出面幫咱們辦妥，不必勞煩齊知府和齊夫人。」

    一聽是齊家幫著買，葉崇明哪裡還有不放心的？

    他們這買賣，可還有齊家的股子在裡面呢。要知道葉雅茗可說了，茉莉花茶的製茶秘方不收他們銀子，而是送給他們。

    現在跟著葉雅茗學製茶的這些人，到秋天就會分一半去給合作的生意上製桂花茶。

    「那就好。有知府家參與我就放心了。」

    此時，綠萼走了進來，在葉雅茗耳邊說了一句話。

    「讓他進來。」葉雅茗道。

    綠萼出去，緊接著贊兒走了進來。

    「查出了多少個？」葉雅茗問道。

    「三個。」

    「哪三個？把他們的情況說說。」葉雅茗吩咐道。

    「一個是衛正的小舅子，他是茶坊的夥計，有人看到城東的陳老爺家的管事跟他喝過兩次酒，最近他的手頭挺寬裕。」

    「一個是陳三，是茶樓的夥計。他近來跟京城來的外地商人的管事聯繫過幾次。還有一個是潘大臨，是茶廠潘師傅的小兒子，在茶坊管庫房的，他跟城西的張大老爺手下的小廝去喝過花酒。」

    葉崇明越聽臉色越不好看。

    這些年他雖把茶廠交給了二兒子，茶坊交給了葉鴻榮，但莊奴世世代代在葉家做事，他對這些人都是很熟悉的。很多人，還是他把他們安置到那個位置上的。

    現在，這些人竟然吃裡扒外，幫著外人來偷葉家的製茶秘方。虧他還覺得莊奴不會背叛葉家，還反對葉雅茗從外邊買人呢。

    「把他們都抓起來，連他們的家人一起。我倒要問問，葉家有什麼對不住他們的，他們要這麼做。」他憤怒道。

    葉家對奴僕一向很好。相比起別家的奴僕，葉家的奴僕過的日子是相當不錯的。所以葉崇明覺得，就算有背叛的，也只是個別人。大多數奴僕還是感恩的。

    可隨隨便便一抓就是三個，這還剛剛開始。如果放任不管，以後不知道還會有多少。

鈞蝦逵人

第二百零一章 嚴查

    「財帛動人心，正常。」葉雅茗倒是半點不覺得意外。

    葉家的奴僕，從葉家發家時就買入了。

    而葉家對奴僕確實不錯，起碼能吃飽穿暖。生活安逸，這年頭又講究多子多福。除了醫療條件差病死的之外，夫妻兩人至少能有兩三個孩子。

    這麼些年下來，十個人不說變六十個吧，變成四十個總有。

    奴僕的人數變多了，但葉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到處需要人，倒也安置得過來，沒把人再賣出去。

    生活安逸，日子滋潤，沒受過社會的毒打；同時又沒人時常給他們灌輸忠誠感恩的思想，葉家對犯了錯的下人還很寬厚。可不就別人給點好處，這些人就往外抖摟葉家的秘密嗎？

    大家都本著我不說自有人說，我不賺錢這錢就被別人賺了的想法，那還不爭先恐後地賣製茶秘方？

    她一直沒說，還用茶廠的人製茶，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犯錯，好把葉家的奴僕篩選一遍。

    「這件事先別聲張，再等等，我要看看還有多少人動心思的。」葉雅茗道，「把這一部分挑出來，嚴懲！不整治一波，咱家的生意根本做不安穩。要不然，我拿多少製茶秘方出來，都不夠這些奴僕賣的。」

    「對，就這麼辦。」葉崇明剛才也是氣狠了，這會兒冷靜下來，想法跟葉雅茗不謀而合。

    祖孫二人就如何布網商議了好一會兒。

    末了葉崇明道：「我一會兒跟你祖母說，家裡也應該嚴加防範。

    「一定要跟祖母說，要外鬆內緊，以免打草驚蛇，家裡除了必要的心腹奴僕，這事別讓太多人知道。」葉雅茗道。

    葉崇明點頭：「就該這樣。」

    其實葉雅茗早在方幸被提拔成管事之前，就讓他收買府裡的下人，把府裡許多下人變成自己眼線了。

    沒辦法，葉家有孟家、楊家這樣的仇家，還有許許多多嫉妒葉家的紅眼病。他們在想方設法地鑽葉家漏洞，或是算計她和葉雅清甚至葉雅音的婚事。

    葉府是她和家人安身立命的場所，她實在不放心把自己的性命安全放到葉老太太和陶氏身上。

    這兩個一輩子養尊處優的女人，是不明白葉家在商場上所面臨的刀光劍影，以及背後所需要提防的明槍暗箭。

    說她手伸得長也好，說她控制欲強也好，她都得把葉家抓到自己手裡，能及時且清楚地知道葉家發生的一切大小事。

    跟葉崇明商量完事情，她便回了自己院子。

    齊家管事說了，這兩天就送人過來。

    等人送過來後，葉雅茗打算培訓一下，給他們先洗洗腦。短時間內培養忠誠的品質來不及，但起碼讓他們知道做錯事的代價與後果。

    等製完茉莉花茶，她就把這批人送到徽州去，讓繼方幸後她又培養出來的一個管事孫安管理，再從中挑選出能用的人，送回來她再重點培養。

    沒辦法，葉家無論是家生子還是家奴的人數雖然很多，但關係千絲萬縷，盤根錯雜。

    不說這些人能力與忠心，只說一旦他們得了道後，這些親戚是不是都能雞犬升天？而這些親戚犯了事，他們是不是會包庇、求情？那她作為掌權者，要不要顧及手下的心情和面子來處理問題？

    她在現代的企業連辦公室戀愛都不許有。一旦有同一辦公室的人戀愛了，其中一人就會被調離，就是擔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到了古代，她怎麼肯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裡？

    之前培養方幸和孫安，一來她無人可用，又不好說自己不信任家生子，厭惡裙帶關係，否則就直接得罪了這滿府下人；二來方幸和孫安的家庭關係簡單，他們自己也能幹。

    三來，徽州和閩州都需要人開拓市場，如果這兩人在親戚關係上拎不清，大不了把他們扔到外地去，影響不大。

    好在方幸和孫安的表現都沒讓她失望。

    「白蕊，昨兒個我叫你寫的文章寫好了嗎？拿來我看看。」葉雅茗問道。

    「還有綠萼，我佈置的作業呢？一併拿來。」

    白蕊收拾東西的手一頓，跟綠萼對視一眼，各自去拿了自己做的作業，交給葉雅茗。

    葉雅茗先看了白蕊練的字，再看她寫的文章和作的算數題，然後朝她招手：「這個字、這個字、這個字，都寫錯了。除了有錯字，你這篇文章不錯，邏輯清晰、條理清楚，文辭也流暢，比起原來進步很多。」

    原先還滿心忐忑的白蕊聽了，頓時笑彎了眼，說話的聲音都雀躍了幾分：「多謝姑娘。」

    「好，再接再厲。」葉雅茗鼓勵了她一句，又扔出白蕊交的算數題，「錯題我都給你圈出來的，一會兒讓綠萼給你講講。你們都不明白的，再來找我。」

    白蕊的笑臉頓時變成了苦瓜臉。

    綠萼見了，並不敢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因為接下來就到她了。

    「綠萼來，你這次的算數作業比上次有進步，只錯了三題。來，我給你講講。」

    等給綠萼講完數學題，葉雅茗揉了揉眉心，把綠萼寫的文章拿出來：「我不要求你把文章寫得如何花團錦簇，但至少應該能讓人看得懂吧？這方面，你讓白蕊教教你。還有字，明日多加練五篇。」

    綠萼頓時也苦了臉。

    「行了，把紫鳶和青枝叫進來吧。」

    她不光要培養外管事，還要培養內管事。她想要只屬於自己的文秘、帳房等等助手。而上輩子對原主十分忠心又聰明機靈的白蕊和綠萼就是極好的培養物件。

    另外紫鳶和青枝兩人，這段時間葉雅茗冷眼觀察過，雖然性格上各有各的缺點，但至少沒有太大的毛病，也可以培養培養。

    故而葉雅茗前段時間一直在教她們識字。

    白蕊、綠萼此前作為文藝女青年原主的丫鬟，也識得幾個字。但也就只識幾個字，寫字就別指望了，更不用說其他。

    葉雅茗白天要忙各種事，晚上還要給這些丫鬟上課，也是辛苦。

鈞蝦逵人

第二百零二章 三房的秘密

    但沒辦法，為了不讓葉家人和葉家下人多想，她只能自己親自上場，沒別的選擇。

    至於小廝贊兒，都是有事傳進來，無事不好往內院跑，葉雅茗就把他扔給了葉家帳房文濤，讓文濤帶他一帶；夏嬤嬤年紀大了，葉雅茗提了一嘴，讓她學識字，但看夏嬤嬤滿臉為難的樣子，她此後便沒再提過。

    第二日天還剛濛濛亮，葉雅茗就和關婷、白蕊四個丫鬟一起出門跑步。

    為了不影響其他人，不成為別人圍觀的對象，她們都是往僻靜的地方跑。

    「啊！」路過小樹林時，跑在前面的關婷不知看到什麼，猛地停下腳步，驚叫一聲。

    葉雅茗幾人一凜，連忙跑上前去。

    四個丫鬟都圍在葉雅茗身邊作保護狀。

    關婷捂著嘴，見葉雅茗等人過來，連忙朝前面指了指：「你們看那是什麼？」

    葉雅茗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路旁不遠處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她眉頭一皺，朝綠萼道：「去找根樹枝。」

    綠萼本能地想要反對。照她看來，不管這是什麼，都應該上報給葉老太太和陶氏，由她們來處理。

    但自家姑娘的性子越來越強勢，這命令一下，她就本能地執行，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給葉雅茗。

    葉雅茗上前，去扒拉那團血肉。

    關婷在葉雅茗上前時就欲言又止。

    她是葉雅茗雇來保護她的，拿著十分豐厚的月例銀子。按理，應該是她上前做這種事。

    但這終究是葉家，她又不是葉家的人。遇到這種見不得人的私密事兒，她回避還來不及，哪裡好往前湊？

    因此她就一直站在那裡不動。

    白蕊倒是想勸，但葉雅茗動作極快，等她張嘴時，葉雅茗已經扒拉完了。

    葉雅茗扒拉完，抬起眼臉色沉沉地朝前面看了一眼，轉頭低聲吩咐青枝：「你跑得快，去稟報老太太，就說小樹林這裡有個被人打下來的成形的死胎。」

    幾個小姑娘都被葉雅茗這話嚇了一跳。

    死胎？

    大家壯著膽子過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團血肉似乎是個人形的樣子。而從死胎旁邊的痕跡看，仿佛這死胎是從別的地方拖拽出來的，一路上還有拖拽的痕跡。

    青枝沒敢耽擱，答應一聲，飛快地往上房跑去。

    「姑娘，要不咱們……」白蕊嚅嚅出聲，想勸葉雅茗離開這裡。

    這裡靠近三房的院子，是葉家較為幽僻的角落。百年葉家建府時，在這裡種了幾株桃樹、李樹、枇杷樹，這麼些年下來，不光當年種下的樹木已長大，落下的種子又生長出許多小樹，漸漸地形成了一片小樹林。

    葉家面積大，子嗣又不豐；再者草木蔥籠也是興盛的象徵，因此這些樹木一直沒被處理掉。

    此時天才濛濛亮，這裡又環境幽僻。此時還看到了詭異的死胎，幾個丫鬟都心裡毛毛的，只想早些離開這裡。

    葉雅茗看看幾個面色蒼白的丫鬟，想了想，指著前面的涼亭道：「咱們去那裡坐坐。」

    白蕊趕緊點頭。

    一行人去了涼亭處。

    這個角落偏僻，又因三太太古怪的性格，因此葉府上下沒事都不會往這裡來。涼亭建在這裡，幾乎沒人來這裡歇腳。

    好在負責衛生的下人時不時來打掃，這個涼亭倒也還算乾淨。

    白蕊掏出帕子，墊在石凳上。

    葉雅茗坐了下來，又示意幾人道：「都坐下，別出聲。」

    也了這種事，大家的心還慌著呢，腿也發軟。聽葉雅茗吩咐，大家都坐了下來，想要討論兩句的綠萼也閉了嘴。

    大家剛坐下，忽然聽到一聲「呀」的開門聲。這平常沒覺得有多大的聲音在只有偶爾鳥鳴的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響。

    大家都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那是三房的院門方向。

    只見院門開了，一個腦袋從裡面探了出來。

    為了造景，涼亭旁邊堆了假山，還種了幾簇竹子。葉雅茗等人穿的衣衫，是葉雅茗按照現代的運動衫改了改式樣後讓白蕊她們做出來的，顏色都淺淡。

    她們坐在那裡不動，又被假山和疏朗有致的竹子擋住了一半，三房那頭的人注意力都在路上，並沒往這邊細瞧，因此根本沒發現涼亭裡的幾個人。

    那人防的是平日裡在路上跑步的她們。

    見路上沒人，那人趕緊跑了出來，到處尋找，終於找到了那個死胎，嘴裡低咒了一聲，轉身又跑進了院子裡。

    看清楚那人是三太太蔡氏從娘家帶來的心腹嬤嬤，葉雅茗和幾位丫鬟的神色都各異。

    三房原先也是有許多下人的，但三老爺死後，蔡氏說她會觸景傷情，也不喜歡太多下人，就把原先三老爺的下人都遣了出來，只留下了她從蔡家帶來的丫鬟婆子和兩房陪房。

    開始看到那死胎，除了葉雅茗，其他人都覺得是三房的哪個丫鬟跟府裡小廝通姦，偷偷打胎生下的孩子。本來應該是埋到地裡去的了，但不知為何又被貓刨了出來。

    誰都知道，五姑娘葉雅玉不喜跟人交往，但很喜歡養貓。她養了大小五六隻貓。

    可現在看到出來的是這位曾嬤嬤，而且曾嬤嬤似乎知道有個死胎，特意出來尋找，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葉雅茗轉頭吩咐：「關婷，你過去那棵樹後呆著，一會兒目標就是剛才那婆子。」

    她遞了塊手帕過去：「一會兒逮住她，你就把她的嘴塞住，最好不要讓她發出聲音驚動院裡的人。」

    白蕊趕緊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還是用我的吧。」

    葉雅茗便將自己的手帕收了回來。

    她的手帕是白蕊用了極好的料子，花了許多功夫精心繡製的。她喜歡得緊，實在不捨得這麼糟蹋。

    她轉頭又道：「綠萼、紫鳶，你二人到那兩棵樹後呆著，看看等會兒出來幾個，爭取把最主要的兩個逮住。實在不行你倆就合夥逮一個。」

    「好。」綠萼還特意從懷裡掏出手帕，「一會我也塞她嘴。」

    紫鳶也掏出了手帕。

鈞蝦逵人

第二百零二章 三房的秘密

    但沒辦法，為了不讓葉家人和葉家下人多想，她只能自己親自上場，沒別的選擇。

    至於小廝贊兒，都是有事傳進來，無事不好往內院跑，葉雅茗就把他扔給了葉家帳房文濤，讓文濤帶他一帶；夏嬤嬤年紀大了，葉雅茗提了一嘴，讓她學識字，但看夏嬤嬤滿臉為難的樣子，她此後便沒再提過。

    第二日天還剛濛濛亮，葉雅茗就和關婷、白蕊四個丫鬟一起出門跑步。

    為了不影響其他人，不成為別人圍觀的對象，她們都是往僻靜的地方跑。

    「啊！」路過小樹林時，跑在前面的關婷不知看到什麼，猛地停下腳步，驚叫一聲。

    葉雅茗幾人一凜，連忙跑上前去。

    四個丫鬟都圍在葉雅茗身邊作保護狀。

    關婷捂著嘴，見葉雅茗等人過來，連忙朝前面指了指：「你們看那是什麼？」

    葉雅茗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路旁不遠處有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她眉頭一皺，朝綠萼道：「去找根樹枝。」

    綠萼本能地想要反對。照她看來，不管這是什麼，都應該上報給葉老太太和陶氏，由她們來處理。

    但自家姑娘的性子越來越強勢，這命令一下，她就本能地執行，從旁邊折了一根樹枝給葉雅茗。

    葉雅茗上前，去扒拉那團血肉。

    關婷在葉雅茗上前時就欲言又止。

    她是葉雅茗雇來保護她的，拿著十分豐厚的月例銀子。按理，應該是她上前做這種事。

    但這終究是葉家，她又不是葉家的人。遇到這種見不得人的私密事兒，她回避還來不及，哪裡好往前湊？

    因此她就一直站在那裡不動。

    白蕊倒是想勸，但葉雅茗動作極快，等她張嘴時，葉雅茗已經扒拉完了。

    葉雅茗扒拉完，抬起眼臉色沉沉地朝前面看了一眼，轉頭低聲吩咐青枝：「你跑得快，去稟報老太太，就說小樹林這裡有個被人打下來的成形的死胎。」

    幾個小姑娘都被葉雅茗這話嚇了一跳。

    死胎？

    大家壯著膽子過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那團血肉似乎是個人形的樣子。而從死胎旁邊的痕跡看，仿佛這死胎是從別的地方拖拽出來的，一路上還有拖拽的痕跡。

    青枝沒敢耽擱，答應一聲，飛快地往上房跑去。

    「姑娘，要不咱們……」白蕊嚅嚅出聲，想勸葉雅茗離開這裡。

    這裡靠近三房的院子，是葉家較為幽僻的角落。百年葉家建府時，在這裡種了幾株桃樹、李樹、枇杷樹，這麼些年下來，不光當年種下的樹木已長大，落下的種子又生長出許多小樹，漸漸地形成了一片小樹林。

    葉家面積大，子嗣又不豐；再者草木蔥籠也是興盛的象徵，因此這些樹木一直沒被處理掉。

    此時天才濛濛亮，這裡又環境幽僻。此時還看到了詭異的死胎，幾個丫鬟都心裡毛毛的，只想早些離開這裡。

    葉雅茗看看幾個面色蒼白的丫鬟，想了想，指著前面的涼亭道：「咱們去那裡坐坐。」

    白蕊趕緊點頭。

    一行人去了涼亭處。

    這個角落偏僻，又因三太太古怪的性格，因此葉府上下沒事都不會往這裡來。涼亭建在這裡，幾乎沒人來這裡歇腳。

    好在負責衛生的下人時不時來打掃，這個涼亭倒也還算乾淨。

    白蕊掏出帕子，墊在石凳上。

    葉雅茗坐了下來，又示意幾人道：「都坐下，別出聲。」

    也了這種事，大家的心還慌著呢，腿也發軟。聽葉雅茗吩咐，大家都坐了下來，想要討論兩句的綠萼也閉了嘴。

    大家剛坐下，忽然聽到一聲「呀」的開門聲。這平常沒覺得有多大的聲音在只有偶爾鳥鳴的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響。

    大家都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那是三房的院門方向。

    只見院門開了，一個腦袋從裡面探了出來。

    為了造景，涼亭旁邊堆了假山，還種了幾簇竹子。葉雅茗等人穿的衣衫，是葉雅茗按照現代的運動衫改了改式樣後讓白蕊她們做出來的，顏色都淺淡。

    她們坐在那裡不動，又被假山和疏朗有致的竹子擋住了一半，三房那頭的人注意力都在路上，並沒往這邊細瞧，因此根本沒發現涼亭裡的幾個人。

    那人防的是平日裡在路上跑步的她們。

    見路上沒人，那人趕緊跑了出來，到處尋找，終於找到了那個死胎，嘴裡低咒了一聲，轉身又跑進了院子裡。

    看清楚那人是三太太蔡氏從娘家帶來的心腹嬤嬤，葉雅茗和幾位丫鬟的神色都各異。

    三房原先也是有許多下人的，但三老爺死後，蔡氏說她會觸景傷情，也不喜歡太多下人，就把原先三老爺的下人都遣了出來，只留下了她從蔡家帶來的丫鬟婆子和兩房陪房。

    開始看到那死胎，除了葉雅茗，其他人都覺得是三房的哪個丫鬟跟府裡小廝通姦，偷偷打胎生下的孩子。本來應該是埋到地裡去的了，但不知為何又被貓刨了出來。

    誰都知道，五姑娘葉雅玉不喜跟人交往，但很喜歡養貓。她養了大小五六隻貓。

    可現在看到出來的是這位曾嬤嬤，而且曾嬤嬤似乎知道有個死胎，特意出來尋找，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葉雅茗轉頭吩咐：「關婷，你過去那棵樹後呆著，一會兒目標就是剛才那婆子。」

    她遞了塊手帕過去：「一會兒逮住她，你就把她的嘴塞住，最好不要讓她發出聲音驚動院裡的人。」

    白蕊趕緊把自己的手帕遞過去：「還是用我的吧。」

    葉雅茗便將自己的手帕收了回來。

    她的手帕是白蕊用了極好的料子，花了許多功夫精心繡製的。她喜歡得緊，實在不捨得這麼糟蹋。

    她轉頭又道：「綠萼、紫鳶，你二人到那兩棵樹後呆著，看看等會兒出來幾個，爭取把最主要的兩個逮住。實在不行你倆就合夥逮一個。」

    「好。」綠萼還特意從懷裡掏出手帕，「一會我也塞她嘴。」

    紫鳶也掏出了手帕。

鈞蝦逵人

第二百零三章 懷疑

    葉雅茗點點頭，又吩咐道：「藏的時候注意角度，得讓從門口探出來的腦袋看不到你們。」

    三人點頭，各自跑到樹後藏好。

    葉雅茗和白蕊仍在坐在涼亭裡。

    沒一會兒，三房的院門再次探出了一個腦袋，看看左右沒人。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出來了。

    前面那人是曾嬤嬤，後面跟著個做粗活的婆子，婆子手裡拿著掃帚和裝垃圾的撮箕。

    兩人出門，走到死胎面前，曾嬤嬤黑著個臉，指著死胎，滿臉惱怒地壓低著聲音，把婆子臭駡了一通，還用力打了她兩下。

    婆子低著頭，一直不說話。

    曾嬤嬤聲音不大，葉雅茗等人離得又遠，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只是看這情形，大家估計著這死胎可能原先就是這婆子的埋的，因為埋得不深，被貓扒拉了出來。

    曾嬤嬤罵人的時候，還抬眼朝來路看看，擔心那邊有人來。因此只洩憤了幾句，就指了指死胎，想來是讓婆子掃進撮箕裡，再找個地方深埋了。

    葉雅茗自然不能讓她們消滅證據，出聲道：「動手。」

    而與此同時，曾嬤嬤臉色猛地一變，催促婆子道：「快點。」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關婷和綠萼、紫鳶早在曾嬤嬤兩人走到死胎面前就做好了準備，聽到葉雅茗的命令，立刻從樹後出來，分別撲向曾嬤嬤和婆子。

    曾嬤嬤是聽到了路那頭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以為是葉雅茗帶著丫鬟們跑跑步過來了。她神經本就緊崩著。這會兒忽然就被人從身後擒住，嚇得魂都快掉了。

    她下意識地反抗。

    可關婷從小練武，是個連一兩個大男人都能放倒的主兒，又哪是曾嬤嬤這種日常生活都有小丫鬟侍候的婆子能比的？不費吹灰之力地就把曾嬤嬤給反手擒住了。

    那個婆子被綠萼和紫鳶一左一右抓住兩隻胳膊卻沒多大反應。她也不掙扎，就那麼呆愣愣地站在那裡，直到青枝引著葉老太太一行人過來，她手裡還保持著掃死胎的姿勢。

    葉老太太年紀大了，是院裡的粗使婆子用軟轎抬過來的，要不然也來不了這麼快。

    她下了轎看著那個死胎，又抬頭看了曾嬤嬤一眼，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葉雅茗走了過去，扶住了葉老太太胳膊。

    葉老太太的臉色緩了緩，伸手拍了拍孫女的手，低聲道：「你要不要先回去？你大伯母一會兒就過來。」

    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兒，實在不宜讓葉雅茗這種未出閣的小姑娘看到，簡直是汙了人的眼。

    葉雅茗也不愛管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兒。而且她一個未婚的晚輩，如果真是蔡氏通姦，懷了孕把孩子打掉，她在場也不合適。

    她湊近老太太耳邊說了一句：「您最好請郎中來，給她們一個個把脈。這打沒打胎，是男是女，一把脈什麼都把出來了。」

    看到曾嬤嬤，她就懷疑到蔡氏頭上了。如果真是哪個丫鬟偷偷懷孕打胎，也不會勞動曾嬤嬤給她收拾爛攤子。

    這位曾嬤嬤可是蔡氏的奶娘，一輩子無兒無女。她把蔡氏當成了自己的女兒。蔡氏也把她當成親娘對待。

    也因此，這位曾嬤嬤在三房院子裡地位十分特殊，便是蔡氏的主她都做得。除了蔡氏，滿院子裡的下人都侍候她，有哪個敢勞煩她親自去處理這種事情？

    另外，為防孟家、楊家以及覬覦葉家秘方的人，這段時間葉雅茗都私下裡請了鏢局的人在外面守衛。因為葉家下人盤根錯節，一人知道就會走漏風聲，葉雅茗乾脆都沒跟葉有人說。

    像這種偏僻的少有人走的角落，都是鏢局的人重點守護的地點。

    這麼長時間來，她可沒接到有人出入三房院子的消息。

    倒是前日蔡氏說不舒服，在府外請了個郎中來給她看病。

    葉家有慣用的郎中，即回春堂的兩位郎中。但蔡氏從不用，她用的是蔡家人慣用的一位姓馬的郎中。

    這位馬郎中今年已六十多歲了。而且他來得也不頻繁，一年中大概四五次。所以如果蔡氏或葉雅玉身體不適，請馬郎中入府，也沒人多想。

    如果真是蔡氏懷孕墮胎，馬郎中應該是來給她開打胎藥的，而應該不是姦夫。葉雅茗懷疑，蔡氏之所以不讓人來往於她的院子，是不是把那男人藏在了這院子裡。

    葉鴻繁去世了。蔡氏如果要改嫁，葉雅茗不光贊成，還要誇一句她敢追求個人幸福。

    可如果呆在葉家，吃葉家的用葉家的，每月領著比肩葉老太太的月例銀子，到了年底，葉老太太還要憐惜她寡婦失業的，多分一筆錢給她。完了這樣卻又跟人通姦，算怎麼回事呢？

    如果她沒嫁妝，出去了養不活自己，葉雅茗還能理解。可蔡氏是有嫁妝田莊的，這些年還存了不少錢。她離開葉家就算不回娘家，也能養活自己。

    別說捨不得女兒。看看葉雅玉都給她養成什麼性子了。在這男女婚嫁不自由的古代，葉雅茗真擔心葉雅玉嫁人後在陌生的環境裡能不能活下去。

    最後這點，也是葉雅茗最反感蔡氏的地方。

    而如果蔡氏是為了藏姦夫才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從而害了女兒，葉雅茗堅決不能容忍。

    否則，葉雅茗也不會跟葉老太太多這麼一句嘴。

    葉老太太點頭：「這辦法好。」

    她也懷疑是蔡氏。

    但蔡氏又不是葉家的下人，那滿院子的下人都是她的陪房，想讓她們出來指證根本不可能。

    蔡氏要是死活不承認，葉家不能用刑逼供，就算懷疑她，也束手無策。

    但有了這份懷疑，再留她在葉家是不可能了。到時候就落入兩難境地。

    葉雅茗這主意就極好。

    見葉老太太點頭，葉雅茗便帶著丫鬟們回自己院子去了。

    關婷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如果這事她不知道就算了，可知道了開頭卻不知道結尾，她晚上睡覺都睡不著。

    而綠萼則是愛八卦。這府裡的小道消息，就沒她不清楚的。

    兩人嘀嘀咕咕一番，綠萼終於沒忍住，來向葉雅茗請示：「姑娘，我去上房那邊打聽一下情況，好不好？」

    葉雅茗看她一眼，微一點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