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二房占六成

    葉崇明苦笑著搖搖頭：「如果我選擇後面這條路，難道就能安安穩穩嗎？」

    「不能。」葉雅茗十分乾脆地道，「在這之前，孟呈煒不是盯上了咱家嗎？」

    葉崇明攤了攤手：「所以，我還有選擇嗎？」

    他畢竟是做葉家家主的人，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考慮葉家的發展和面臨的問題。

    「茗兒，你以前說，要找個權貴與之合作，把葉家之茶做大。這段時間看著生意興隆，看著咱們把茶山都買到了徽州，看著京城的那些權貴都與你爹交往，甚至不遠千里地過來看咱們的茶園，祖父深深覺得，你說的很對。」

    「茗兒，祖父知道的。如果咱們沒跟陸公子合作，咱葉家，怕是早就家破人亡了。」

    想起這個，他就心有餘悸。

    那個孟呈煒就是一條瘋狗。哪怕是把他送進了監獄，流放到了幾千里外，他仍然可以派人來報復，想把他們葉家主要的幾個男丁全都滅掉。

    要不是陸觀弈和齊霽，葉家連討回公道的能力都沒有。

    而這次新製的龍井茶，送到太子手上，葉家或許要承擔風險，但也會有極大的收益。只要能成為貢茶，那皇上就是他們的靠山。孟呈煒算什麼？皇上不發話，誰都不敢動他們。

    「您決定好了？」葉雅茗問道。

    葉崇明點點頭：「決定好了。」

    葉雅茗看向葉鴻盛，問道：「爹，您怕不怕？」

    「不怕。」葉鴻盛回答得很乾脆，「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就什麼都不怕。」

    「那如果我想冒險呢？」

    「那爹就陪著你。」

    「好。」葉雅茗朝他一笑。

    她轉過頭來，對葉崇明道：「這件事，祖父您還是跟大伯、三嬸、四叔和大堂哥商量一下再決定吧。」

    葉崇明一想也是。他就算是父親，也不能替家裡人作這個決定。

    他道：「好，我讓人請你大伯回來，跟他好好商量一下。」

    陸府離葉家不遠，說話間，贊兒已經回來了。

    他道：「陸公子說，十分感謝售予他的茶，也特別感謝提醒。又說樊駙馬等人都是單純的愛茶人，不參與紛爭，此茶能得他們的喜愛，於葉家大有好處。」

    葉雅茗對葉崇明笑道：「祖父您聽出這言外之意了吧？這您可以放心了。不過，龍井茶一呈上去就不一樣了，所以何去何從，還是要好好商量決定。」

    葉崇明點點頭。

    隔了十日，葉鴻昌從京城回來了。

    此時正是明前茶出來的時候，葉雅茗和葉鴻盛都忙著製茶。但葉崇明還是在葉鴻昌回來的第二日，派人來讓葉鴻盛、葉雅茗都下山參加家庭會議。

    「爹，您去就好，我就不去了。有什麼事，您決定就好。」葉雅茗反省過自己後，決定不多對葉家的發展指手劃腳。

    「你不回去也好。」葉鴻盛道，「你回去了，有些話我們倒不好說。」

    他揮了揮手：「那我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葉雅茗笑了笑。

    她這個便宜老爹，以前一直被家人忽視和輕視，他便也默不作聲，活得無聲無息。

    現在女兒要支撐整個葉家，他心疼女兒，於是硬生生地也支楞起來了。

    翌日中午，葉鴻盛就回到了山上別院裡，告訴葉雅茗：「茗兒，你這茶一拿出來，功勞太大，故而昨日你大伯提議，葉家下一任家主由你當。」

    擔心葉雅茗沒明白這話的意思，他道：「也就是說，咱們成了嫡支。等你祖父百年後，咱們分得七成家產，大房、三房、四房各一成。」

    葉雅茗問道：「您是怎麼表態的？」

    「我同意了。」葉鴻盛道，「不過我多分了一成給你大伯。」

    要是往常，他肯定不同意的。一來他對錢財看得不重，不願意爭搶；二來也不願意女兒那麼累。

    可現在，不管怎麼的，這個家都得葉雅茗操心；茶也是她在製；而一旦龍井茶的名聲傳開，他和葉雅茗兩人就得承受各方壓力，甚至還會有危險。

    他就算有意謙讓，也不能讓女兒白白勞累，讓大哥一家子在女兒身上吸血。

    所以他厚著臉皮應承下來了。

    但大房這麼多年的辛勞不能忽略，故而他多分了一成給大房。

    葉雅茗點點頭：「挺好。」

    ……

    一個月後。

    仲春時節，正是踏青的好時節，臨安城內的美麗湖畔，一群群的青年男女或坐或站，在初長成的綠柳下說笑吟詩。

    一騎快馬從城外進來，直奔葉家。

    「馮護院，你回來了？」看到下馬的人，門房立刻迎上前去。

    馮餘將韁繩往他身上後扔，問道：「可知老太爺在家不？三姑娘呢？」

    「都不在。」另一個門房回道，「老太爺和三姑娘都在白藤縣的茶園裡。」

    馮餘一聽這話，連忙抓過韁繩：「我去白藤縣。」說著翻身上馬，一溜煙跑了。

    山上葉雅茗和葉鴻盛忙著製茶，葉崇明不放心，親自檢查莊奴采回來的茶青，看著白蕊、綠萼、周祥、孟吉四人攤晾。李富和方幸也被帶到了山上，榮幸地擔任了製茶小院的門房。

    當初大概有智能大師提醒，樊鬱等人在臨安城裡玩了四天，知道到了製明前茶的時間了，他們就回了京城。

    因此葉鴻盛在製茶上倒沒耽誤。

    但葉崇明聽了葉雅茗那番話，哪裡還敢讓葉鴻盛浪費茶青？就只讓他在旁邊看著，明前茶全是葉雅茗一個人炒製的。

    現在到了製雨前茶了，葉鴻盛才有機會動手。

    而他的兩個小廝則替父女倆燒火。

    聽到方幸來報說馮餘來了，蹲在地上看茶青的葉崇明猛地站起來。

    「哎喲，老太爺，您慢著些。」孟吉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他。

    「沒事沒事，起得太急了。」葉崇明擺擺手，正想讓方幸請馮餘進來，話到嘴邊，他對孟吉道，「跟我出去。」

    葉鴻盛一邊炒茶，一邊問葉雅茗：「是不是京中那邊喝了茶，得了回饋？」

    「必然是了。」葉雅茗道，「否則馮餘也不可能跑到這山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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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龍井茶上市

    葉鴻盛手中的茶出鍋，不放心老父，摘下手上的布站起來：「我去看看。」

    話聲剛落，就見葉崇明走了進來，步履急促，一副激動的樣子。他連忙迎上去扶住了父親。

    「嘗了、嘗了，皇上誇獎說好。」葉崇明激動得嘴唇都在顫抖。

    「爹您別激動。」葉鴻盛趕緊給他順氣。

    白蕊端了茶來，送到葉崇明手邊，葉崇明卻擺了擺手。

    「陸公子還說，因為皇上喜愛咱們這茶，太子趁機說了團茶的奢靡浪費和散茶的好處，皇上深覺他說的有理，正讓朝臣議論廢團興散之事。」

    葉雅茗笑道：「太好了。」

    上次樊鬱一行人在臨安呆了四天。這期間裕寧公主還指明讓她過去見一面，她跟父親一起陪他們看了茶園和茶廠，給裕寧公主等人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他們走後，父女倆就投入製茶中，再將茶葉親自密封裝罐，陸觀弈親自過來取走，送到了京中。

    智能大師和樊鬱那邊，葉家也送了茶，齊知府和榷茶司那邊也略有表示。

    將明前茶送完，父女倆又繼續製雨前茶，一直忙到現在。

    而這段時間，陸觀弈和齊霽就一直呆在京城裡。

    葉雅茗知道陸觀弈和太子必然會借龍井茶做些文章，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說動皇上廢團興散了。

    「茗兒，你跟你爹這段時間炒的茶是不是可以開賣了？另外茶廠那邊的團茶要不要停製？那邊停製，徒弟們是不是也可以過來學炒茶了？」葉崇明問道。

    葉家的龍井茶都得皇上誇獎了，要是不趁機上市，打響牌子，那就白費了功夫。必得把好名聲化為實實在在的銀子，才是正經。

    葉雅茗點頭：「賣吧。不過團茶還是繼續做吧，把那些毛茶做完。等毛茶做完了，再讓他們過來學炒茶。」

    「都聽你的。」葉崇明樂呵呵地道，幹勁十足地走了出去，整個人仿佛年輕了十歲。

    前段時間葉雅茗炒製的雨前茶，他都拉到了京城裡，就等著這一刻開賣。後來炒的這些，都存在了葉家宅子裡。後續有葉雅茗和葉鴻盛繼續炒茶，想來這量也能供應得上。

    他心裡盤算著，乘了馬車下了山。

    第二天，集香樓門口就出現了一個牌子，寫著龍井茶上市，十五兩銀子一兩，歡迎品嘗購買。

    茶客們都驚呆了。

    「小二，小二，過來。」一個老茶客朝裡面招手。

    等小二跑過來，他指著牌子問道：「這上面是不是寫錯了？應該是十五兩銀子一斤吧？」

    小二笑眯眯地道：「爺，您沒看錯，我們也沒寫錯，就是十五兩銀子一兩。」

    眾人一片譁然。

    大家正要質問，就見小二接著道：「這龍井茶是我們東家新創製出來的，前段時間新出的明前龍井被送去了京城，皇上、太子殿下、智能大師、裕寧公主、樊駙馬等人喝了，都連連誇好。據說，就因為這茶，皇上正讓朝臣們討論要不要廢團興散呢。」

    這話一出，大家都吃了一驚。

    為首的那個老者驚愕過後就吹鬍子瞪眼：「吹牛也得有個譜。你家茶葉就算再好，也沒那個牌面讓皇上、太子殿下品嘗吧？」

    「嗨，小人我哪有那個膽子亂說啊。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住在離府衙不遠的那個陸公子你知道不？跟知府家的齊公子是至交的。」小二指指陸觀弈宅子的方向。

    「這人我知道。」人群裡有個穿著講究的中年男子道，「那是京城宣武侯府的大公子。我家跟他家離得不遠。」

    他時常聽家裡夫人和女兒談起這陸公子。

    這人長得好，家世也好，可是臨安城數一數二的金龜婿。多少女孩子精心打扮了跑去他門前晃悠，就是想巧遇陸公子，成就一樁姻緣。

    無奈這位陸公子要不就閉門不出，要不就出遠門。好不容易遇上了，他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他的護院小廝更是把這些小姑娘當賊一般防範，不讓她們近主子的身。

    「陸公子就是在太子府上做事的。這茶他喝了好，去京城時便帶了去，獻給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覺得茶香撲鼻，鮮爽甘醇，又把它獻給了皇上。」小二道。

    大家聽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都將信將疑起來：「真的？」

    「真的！」小二信誓旦旦，「便是讓我東家和小人渾身是膽，都不敢借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名頭來推銷茶葉啊。」

    大家終於相信了。

    雖說當今聖上寬和，平時在市井茶館裡說說皇上的八卦，只要不有意抹黑污蔑，發表不實言論，煽動民眾造反，都不會有事。但商家拿皇上、太子做推銷，還是不敢的。

    不過看看這價錢，實在是酸爽。

    「就算如此，你們也不能把價錢定這麼貴啊。」

    「這茶只有我們二爺一個人會製，還得在茶園裡呆著，現采現製，著實費功夫，故而產量極少。整個明前，就製了那麼三十來斤，陸公子帶去京城十斤，智能大師那裡送了兩斤，前段時間裕寧公主和樊駙馬、談軒談大家他們來看我家二爺製茶，又各帶了一兩斤。齊大人和榷茶司各位大人那裡送了幾兩，就全沒了。」

    「大家都知道物以稀為貴，那不把價格定高一點，豈不早早就被一兩個人買沒了？後來的人想嘗也嘗不到？」

    說到這裡，小二笑眯眯地道：「還跟桂花茶那時一樣，小人建議大家合夥點一壺來嘗嘗。一壺茶十兩銀子，一個一兩，各位爺家大業大，一兩銀子不算什麼。走出去，起碼咱也是嘗過龍井茶的人了，是不是？」

    想想桂花茶帶給大家的驚豔，那不差錢的就呼朋喚友，準備湊份子共點一壺。

    一兩銀子可不便宜。一般的市井貧民，一年都攢不到一兩銀子。茶館的茶客即便富有，一兩銀子幾小口茶，也讓他們心疼不已。

    可一切心疼嫌貴的想法都在喝到茶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

    「這個茶怎麼這麼香？怎麼那麼甘醇，沒有一點苦澀，難怪聖上喝了都誇獎。」

    「可不是！一兩銀子一杯，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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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餿主意

    龍井茶的香氣雖不如桂花茶那樣霸道，一桌泡茶滿屋飄香，但香氣獨特，滋味甘醇，味道比桂花茶高出一大截，喝過的人都讚不絕口。懂茶的老茶客是真喝出了這茶的味道。

    那不差錢、喝什麼都一樣的主兒，也沒口子地誇讚這茶。

    畢竟皇上、太子、公主的噱頭，以及昂貴的價格都在哪兒呢，要是說不好喝、不值得，那不顯露自己淺薄的本性了嗎？他們的舌頭莫不是比皇上還金貴？

    於是當初桂花茶上市時的那一幕又重現了，掏得起銀子又喜歡這茶的，便買上一二兩回去，請好友品嘗。更有富豪幾斤幾斤地買來送禮。

    因此龍井茶價格雖高，也依然擋不住它的銷售火爆。京城和臨安都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面。

    ……

    京城，孟家，廳堂裡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正往廳堂送茶點的丫鬟立刻停住腳步，湊過了站在廊下的小廝，悄聲問道：「大少爺這是又怎麼了？」

    自打半個月前，大少爺從邊關流放回來，脾氣就越發暴躁了，看人的眼神都是陰惻惻的，叫人害怕。丫鬟小廝稍有不慎就被拳打腳踢。

    現在在孟呈煒院子裡伺候的下人都人人自危。

    「聽說，是葉家的集香樓茶葉大賣。」小廝道。

    「葉家」二字，成了孟家下人們的禁忌。

    誰曾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京城裡都混得風生水起的大少爺，到了臨安，竟然栽在一個什麼後台都沒有的小商賈手裡呢？

    為了這事，孟家都成了圈子裡的笑話。

    更何況，因帳本和劫殺宣武侯大公子一案，太子一派大作文章，矛頭直指孟呈煒。

    孟呈煒本就是戴罪之人，在處刑期間還要生事犯案，罪加一等，敏妃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才保住了孟呈煒的性命，但孟呈煒為此很吃了一番苦頭。

    現如今他雖然回來了，但跛了一隻腳，臉上還有了一小塊去不掉的疤痕。

    因此他性情大變，性子更加喜怒無常。而且回來快一個月了，都把自己關在院子裡，除了父母誰都不見。丫鬟小廝無意中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惹得他雷霆大怒，招來無妄之災。

    聽到「葉家」兩字，丫鬟踟躇了。

    她知道，她此時進去送茶點，定然會被大少爺遷怒，生死難料。

    但不送也是不成的。

    她決定在這裡稍微呆一呆。

    看看左右沒人，她問道：「那葉家，不是臨安普通商賈嗎？沒後台沒背景，少爺出來了，按死他們不跟按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能把茶葉送到皇上面前，還得了皇上的誇獎，這是普通商賈？前頭皇上才誇了葉家茶好，想要把葉家龍井當成貢茶，後頭葉家就遭了難。大少爺這時候動葉家，那不是找死嗎？禦衛真要查起來，有什麼查不到？」

    丫鬟聽了，點點頭：「也對。」

    她歎了口氣：「我就希望大少爺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要再惹事了。」

    孟家的日子不好過，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這些下人。

    小廝搖搖頭：「不可能。」

    孟呈煒打小就是睚眥必報之人，更何況栽了這麼大一個跟斗，他不報復回去就不是孟呈煒了。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

    屋裡，孟呈煒在咬牙切齒：「葉家，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得了下人稟報，匆匆趕來的孟夫人正好聽到了這話。

    她勸道：「兒啊，還是算了吧。那葉家，就跟你犯沖。你想想，以前你幹什麼不順順當當的？可自打你去了臨安，你做的每一件事，結果都跟你預想的相反，最後你還落了這麼個下場，這不是犯沖是什麼？」

    「所以，求求你了，咱不去惹葉家了行嗎？」說著，她掉了眼淚。

    「不行。」孟呈煒道，「平生奇恥大辱，豈能不報？不把葉家滅掉，我這一輩子都不能好了。」

    孟夫人想了想，道：「你被反噬的，都是使陰招的時候；要不這次咱們就用陽謀？」

    孟呈煒好奇問道：「什麼陽謀？」

    「葉家製茶厲害的，就是二房的葉二老爺和葉三姑娘。那葉三姑娘聽說被人退了親，一直沒人尋到下家。不如咱們使使力，給她宣揚宣揚？那英國公府上的江五公子，不是一直在尋合適的人選續弦嗎？」孟夫人壓低聲音道。

    孟呈煒眼睛一眯。

    敏妃所出的三公主的駙馬，就是英國公府上的二公子。因孟呈煒的智謀手段一直是敏妃十分欣賞的，直接把他當成女兒在宮外的依仗來培養，故而三公主與孟呈煒這表姐弟的關係還挺好。

    也因此，英國公府上的一些事情，他們知道的比別人都多。

    這位江五公子從外表看也是一表人才。不曾想他娶了妻沒一年，妻子就死了，死時還傷痕累累。

    妻子的娘家也是顯赫的，還疼閨女，查清楚原因後到英國公府鬧了一場，大家這才知道江五公子不能人道，便疑神疑鬼，便在床上折磨妻子。

    這件事自然以英國公府賠了許多好處才平息。

    沒奈何，英國公夫人只好給兒子娶了個外地縣令的女兒。此女容貌嬌好，英國公夫人希望兒子能憐惜她，別再鬧出人命。再者家世不顯，就算出事也沒有多少麻煩。

    或許是江五公子的心理疾病越發嚴重，又或許沒有了岳家家世的顧忌，不到半年，縣令之女就香消玉殞了。

    那位縣令本就是寒門之子，沒有根基。當初結這門親時也是存了攀附的心思。這會兒折了一個女兒，他連聲都不敢吭。他夫人背地裡哭了幾場，也就罷了。

    但江五少奶奶沒了，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過年時各家開宴會總不見她露面，問的人多了，英國公夫人便只得說病逝了。

    大家當面不說啥，背地裡誰不議論這「病逝」的原因？

    也因此，英國公府想給江五公子再娶個妻子，就更加艱難了。

    孟呈煒被下獄流放後，孟夫人派人去細細查過葉家，知道那位葉三姑娘容貌出眾，這才給兒子出了這麼個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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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要去邊關了

    她道：「就是吧，江五公子的事雖然傳的不廣，只有小範圍的人才知道。但這葉家現在投奔了太子一派，葉家沒准能知道消息，會拒了這門親事。」

    英國公戰功赫赫，便是皇上也輕易不會抹了他面子。更何況一個小小商賈？

    但無知者無畏，沒准葉家就敢拒絕這門親呢？

    「拒絕了也成啊。」孟呈煒臉上露出個殘忍的笑容，「一個小商賈敢拒絕英國公府提親，那膽兒可真夠肥的。」

    孟夫人也笑了起來：「就是。就算葉家能跟太子扯上關係又怎樣？太子總不可能為了個商賈家的女兒，去抹英國公的面子吧？」

    「英國公府看似厲害，其實很缺銀子。娶一個江南茶商的女兒，能帶來無數的錢財，英國公夫人想來是很樂意的。」她又道。

    「成，那就這麼辦。」孟呈煒站了起來，「我這就去探望探望表姐，讓她給英國公夫人提提建議。」

    ……

    城北，陸家別院裡，陸觀弈和齊霽對坐著喝茶。

    齊霽道：「葉姑娘這茶，真是絕了。」

    陸觀弈問道：「集香樓那邊，這茶賣瘋了吧？」

    「可不是。」齊霽點頭道，「一聽說皇上廢團興散的提議是因此茶而起，大家好奇心起，便都想去嘗嘗。」

    他又冷哼：「幸虧葉姑娘辦事謹慎，還記得到榷茶司轉一道手續，再拿了茶引。否則，還真能讓四皇子一派拿來做文章。」

    陸觀弈點點頭，沒有說話。

    齊霽看了看他，問道：「怎麼了？感覺你神思不屬的樣子。」

    陸觀弈道：「孟呈煒被放回來了吧？以這人的性格，怕是會報復葉家。」

    說起這個，齊霽就鬱悶。

    他們是想找人在邊關把孟呈煒解決了的，免得他被放回來後又針對葉家。但孟家人防範得極嚴，派了許多人去暗中保護孟呈煒，他們的人一直找不到機會動手。

    「那怎麼辦？咱們各派一個侍衛給葉二爺和葉姑娘？」齊霽問道。

    「可以。」陸觀弈道，「葉家護院都是家丁，沒什麼武功；鏢局的人太過複雜，容易被人收買，用著危險。我準備把易武和陳秀送給葉姑娘當護院。」

    齊霽看了他一眼：「易武是你身邊武功最好的護衛，你把他調走，你那好繼母豈不是有更多機會了？」

    「易武不是我對手。」陸觀弈道，「我自己能保護自己。」

    齊霽乾脆不說話了。

    陸觀弈自己是厲害，但雙拳難敵四手，遇著幾個身手不錯的，光陸觀弈一個人厲害有什麼用？身邊沒個得力護院，危險係數大增。

    但葉雅茗是陸觀弈喜歡的女子，陸觀弈寧願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也要將易武給葉雅茗，他是真的把葉雅茗放在自己之上了。

    不說陸觀弈主意一向正。只說徽州一行，齊霽也已把葉雅茗當成朋友了。如果因為他的勸說，陸觀弈留下了易武，結果葉雅茗慘遭毒手，齊霽自己不好受外，想來他跟陸觀弈的友情也到此結束了。

    「唉，要是我也有厲害的護院就好了。不管是跟著你還是送給葉姑娘都是好的。」他歎道。

    陸家是武勳，易武是陸觀弈的祖父培養出來、帶到邊關去殺過敵歷練過的。齊家是文臣，護院的水準跟葉家也差不多。

    「不過你都送了，我也送一個護院給葉二爺吧。」他道。

    「行。」

    齊霽看了陸觀弈一眼：「其實葉姑娘的危險不僅僅在人身安全上。現如今龍井茶名聲大噪，外傳龍井茶又是葉二爺所製，他還沒兒子，葉姑娘自己的名聲也不低，還沒婚配，沒准多的是人打她婚事的主意。」

    為了保護葉雅茗，對外都說龍井茶是葉鴻盛所製。

    陸觀弈沉默良久，道：「初陽，沒過多久，我可能就要去邊關了。」

    齊霽大吃了一驚：「去邊關做什麼？」

    「入軍。」陸觀弈道，「鎮北大將軍麾下。」

    「這……」齊霽瞪圓了眼，「怎麼會？」

    說起來，陸觀弈作為老將軍陸民的孫子，宣武侯陸勇忠的兒子，十五六歲就應該去邊關，跟著父親建功立業。

    他卻一人南下，去行商賈之事，其實是有緣由的。

    陸觀弈的親母方氏當年難產而亡，衛國公史毅以愛惜手下愛將、為愛將分憂，照顧好他繈褓中的兒子為由，請皇上給自己的四女兒與陸父陸勇忠賜婚。

    幸好陸觀弈的祖母邱氏不放心把孫子交給史氏照看，自己親自帶在身邊，陸觀弈這才順利長大。

    這些年，史氏的本性慢慢顯露，不光是祖父母和陸觀弈本人，便是陸勇忠也懷疑當年方氏之死跟史氏有關。

    畢竟陸勇忠英俊威猛，又驍勇善戰、屢建戰功，幾年時間就成為了將軍。他回京時，因為容貌英俊，許多姑娘小媳婦都偷偷去看他。

    沒准史氏就看上了陸勇忠的相貌能力，再加上衛國公要讓陸勇忠成為自己人，以鞏固自己地位，便趁著方氏生產之際動手腳害死她。又知道陸勇忠跟方氏感情好，不會輕易再娶，便求了皇上賜婚。

    這些年陸家人多方查證，終於追查到了當年給方氏接生的穩婆的家人，查明確實是有人收買穩婆，在生產中害死了方氏。

    至於是衛國公出手還是史氏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方氏是老宣武侯陸民戰友的女兒，老兩口把她當女兒看待，陸勇忠跟方氏也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感情甚篤。大家都想替方氏報仇。

    無奈衛國公勢大，他們不光沒辦法報仇，還擔心史氏發起瘋來不顧一切要害陸觀弈性命，陸勇忠都不敢明著對兒子好，也不敢為他申請世子之位；陸民和邱氏更是時時把孫子帶在身邊，不敢放他去軍中歷練。

    畢竟，軍中多的是史家的心腹。

    這麼多年，陸民、陸勇忠父子倆一直立志於扳倒衛國公，護陸觀弈周全。現在陸民去世，陸勇忠怎麼放心讓兒子去邊關？而且，還送至鎮北大將軍麾下？

    現如今大晉的軍事分成兩派，一派是鎮北大將軍，一派是衛國公的兒子史昆和女婿陸勇忠。兩派一直政見不合。

鈞蝦逵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是何下場？

    陸觀弈笑道：「這你就不必問那麼多了。如果我真去了軍中，葉家那邊，你替我多照應著。」

    齊霽既高興又擔憂。

    高興的是，憑好友的一身高超武藝和文韜武略，建功立業不是難事，為母報復、擺脫史家的陰影指日可待。

    擔憂的則是，史家勢力大，邊關好下手，再加上刀槍無眼，好友的性命是否能保全，真是很難說。

    「那你的親事……」他看著陸觀弈，「你要知道，葉姑娘不會在原地等你。沒准我這次回臨安，就會聽到她定親的消息。」

    陸觀弈喉結動了動，卻久久沒有說話。

    這時，陸觀弈的管家陸安急匆匆走了進來，湊到陸觀弈耳邊嘀咕了幾句。

    「你說什麼？」陸觀弈站了起來，臉色大變。

    齊霽瞪大了眼睛。

    從小到大，陸觀弈遇事都是沉穩的，他還沒見過陸觀弈這副模樣。

    陸安看了齊霽一眼，又重複了一遍：「三公主給英國公夫人提了個建議，讓她給江五公子娶江南茶行行首的孫女葉三姑娘為妻。」

    齊霽的臉色也變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齊霽問道。

    陸安解釋道：「我們公子一直讓我們盯著孟家。前日見孟家派人去了三公主府。當晚三公主便回了英國公府。小人派人進去打聽，才知道了這事。」

    「也就是說，前日這話三公主就對英國公夫人說了。你們今日才把消息告訴我？」陸觀弈露出怒容。

    「請公子恕罪。」陸安深深一揖。

    陸觀弈壓下心頭的煩亂，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擺了擺手：「此事不怪你。」

    太子在京城是有自己的消息網的。陸觀弈自己也有。

    為了給母親報仇，他這些年在衛國公府埋了無數的棋子。想要弄死史氏其實不難。難的是史氏死了，衛國公府恐怕也會懷疑是他幹的，從而跟太子生出罅隙，影響大局。

    所以他寧願頂著小可憐的名頭，被繼母排擠得去江南做商賈之事，也都按兵不動。他在等一個時機。

    去了一趟臨安，他受葉雅茗的啟發，回京後便讓陸安去把京城街頭巷尾的閑漢混混乞丐組織起來，形成一個資訊網。

    這樣的人哪裡都有，而且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不參與政治爭鬥，故而大家對他們都不設防。通過他們收集情報，比去茶樓收拾情報還要全面。

    孟呈煒和三公主一動彈，他們的行蹤就被傳到了陸觀弈耳裡。陸觀弈當即便讓進英國公府打探消息。

    英國公雖然戰功赫，但他年歲已大，兒子沒有一個是有出息能掌兵權的，故而這幾年來英國公府慢慢邊沿化了。

    陸觀弈這個資訊網布的時間尚淺，對英國公府也不重視，沒能很快滲入英國公府中，這才讓消息探聽有了困難，直到這時才把消息打聽清楚。

    「打聽清楚了嗎，英國公夫人怎麼說？她有什麼行動？派人去了臨安嗎？」陸觀弈一連串地問道。

    「公子想也知道，三公主和英國公夫人這婆媳二人互相看不上，關係微妙。三公主忽然來說這事，英國公夫人表面上感激三公主，實則心裡生疑，正在派人去查三公主為什麼管這事，葉家跟她是不是有仇。她還在等回饋，因此還沒派人去臨安。」

    陸觀弈站了起來，吩咐安泰：「去準備，一會兒咱們去臨安。」

    這時已是下午，這個時候去臨安，在路途中並不好安排。但安泰知道公子的性子，當下沒敢勸，答應一聲就去做準備。

    齊霽看了看天色，歎了口氣道：「我也去。」說著朝小廝示意了一下，讓他回去收拾東西做準備。

    不一會兒，準備妥當，兩人帶著扈從護院，騎著馬出了京城，直奔臨安而去。

    ……

    此時，葉雅茗正坐在葉府上房裡，聽葉老太太絮絮叨叨：「張家有正房三間，中等田三十畝。張秀才父母都還健在，父親和兄長耕種農地，農閒時做做幫傭；母親和嫂嫂擺個小吃攤。兄嫂還有兩個孩子，一個三歲，一個還未滿半歲。」

    「我叫人細細打聽過了，張秀才本人是很不錯的。他父親兄嫂都是忠厚老實的人。家庭十分和睦。」

    說了這麼多，見對面的葉雅茗臉上沒什麼表情，葉老太太心裡沒底。

    她定了定神，又道：「他們家對商賈並不排斥，媒婆上門去探他們的口風，他們得知你是個知書達理，貌美能幹的小姐，就很高興。畢竟以他們家的條件，要繼續供張秀才讀書考功名，也是不容易的。」

    她望著葉雅茗，問道：「怎麼樣？見不見？」

    葉雅茗沒接這個話茬，反而問起別的：「祖母，龍井茶上市後，是不是有很多媒人上門來提親？」

    「哎喲，你前段時間在山上不知道。來求親的豈止是媒人？不知有多少熟人親戚上門來替自家子侄求娶呢。從媒婆傳出你不招上門女婿，打算外嫁時就絡繹不絕了。」一說起這個，葉老太太就頭疼。

    說著，她撇了撇嘴：「這些人，打量我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嗎？不過是貪圖咱家錢財罷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問葉雅茗道：「怎麼，你是不是想從上門求親裡的人選一個？」

    葉雅茗擺擺手。

    「祖母，」她正色道，「上次大伯回來，祖父讓各房人一起商議龍井茶是否外賣的問題時，您也在嗎？」

    葉老太太點頭：「在的。」

    「您知道，龍井茶被皇上誇讚，往後有可能會成為貢茶，會有很多人想方設法地來打探咱們的製茶方法吧？」葉雅茗又問。

    「嗯，知道。」葉老太太再次點頭。

    「那如果我跟我爹遇到麻煩，惹了京中權貴不快，甚至因為茶的關係，京中權貴針對咱家。如果我嫁給了您說的這些人，他們會不會埋怨我給他們招禍，從而把我給休了？」

    葉老太太怔住了，瞠目結舌。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張秀才，那是要考功名的，哪裡允許妻子娘家甚至妻子自己招惹權貴？

    而別的人，就算不是小門小戶，也不是什麼高門大戶。哪有不怕京中權貴的？

    到時候葉雅茗的下場，就是被休！

鈞蝦逵人

第一百九十章 事緩則圓

    葉老太太終於意識到，在那日，當他們集體決定讓葉雅茗成為下一任葉家家主，並想讓葉家的茶葉成為貢茶的那一刻開始，葉雅茗的個人問題就成了巨大的難題。

    「那、那怎麼辦？」她囁嚅著，目光不敢跟葉雅茗對視，「我覺得，不是所有人都那麼沒良心吧？」

    葉雅茗搖搖頭：「倒也不是沒良心，趨利避害罷了。而且就算有人願意跟我共患難，也只會是最親近的那個；其他人，比如你說的張秀才的爹娘，他的兄嫂，您覺得他們會嗎？」

    「你覺得張秀才會為了我不顧他爹娘嗎？他爹娘兄嫂花了那麼多錢，把他供出來，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才，他卻為了我不顧自己的前程與性命，這樣的人是重情重義還是薄情寡義？怎麼做，他都是沒良心吧？」

    葉老太太沉默了。

    「所以，我的親事不用再張羅了。」葉雅茗道，「與其現在委屈自己，帶著一大筆嫁妝嫁給一個什麼都不如自己的人，還要處理各種家庭矛盾和複雜的人際關係，等有難了，再被人扔來一紙休書，或陷別人於兩難之中。倒不如不成親，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日子。」

    「這怎麼可以？」葉老太太接受不了。

    除非嫁不出去，就沒有女人不成親的。更何況，人人都能享受天倫之樂，她的孫女，她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的孫女，卻只能一個人孤零零的孤獨終老。她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看出了葉老太太眼裡的自責和茫然無措，她上前一步，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您別自責，也別責怪任何人。以我的聰明，在你們那日商議事情前，我會想不到事態的發展嗎？自然不會。所以當大家做出了決定，而我也平靜地接受了結果，那就代表我也作出了選擇。沒人逼我。這是我自願的。」

    「比起相夫教子，在家裡看婆婆的臉色，看丈夫的臉色，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更願意製茶，去外面買茶山，做男人們做的事。打從想要招贅開始，我就把自己當成了男人。我享受做事帶來的成就。」

    「況且，咱大晉正常情況下，早嫁十五歲，晚嫁十八歲。我今年才十五歲半，離十八歲還有兩年半的時間，現在為這事發愁為時尚早。」

    她帶著玩笑的口吻道：「我也不是執著於不嫁，只是沒有合適的人。既然天予神授那麼多茶經給我，沒准也會賜予我一個合適的男人呢？所以您老別著急，事緩則圓，說不定哪時我就遇上了。」

    這孩子，遇到這種事本就難受了，偏還反過來安慰自己。

    葉老太太又自責又感動，一把將葉雅茗摟進懷裡，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孫女啊。」

    葉雅茗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她知道，祖父葉崇明習慣了維護大房，替長子長孫著想；葉老太太也偏疼幼子葉鴻榮。就是尹氏，說不定也會把丈夫、娘家、小女兒擺在她的前頭。唯有父親葉鴻盛是把她放在第一位置的。

    但不可否認，他們對她也很疼愛，這疼愛是真心的。

    見老太太情緒平靜了，葉雅茗放開她，道：「接下來，還得祖母替我把這些來提親的都拒了。這也是一件極麻煩的事，祖母您受累。」

    葉老太太搖搖頭：「我能為你做的，也就是這些了。」

    拒絕人提親很麻煩，一不小心就得罪人。

    尹氏見識不夠，心思又淺，被人幾句好話奉承，她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她雖不敢輕易應承親事，卻也容易被人套了話去。

    所以葉雅茗的親事，一直是葉老太太親自處理，不讓尹氏插手。

    尹氏別的不說，聽話、不多事這一點就很令葉老太太和葉雅茗滿意。

    聽到外面贊兒喚「老太爺」的聲音，葉雅茗就知道葉崇明回來了。

    她道：「我找祖父商量些事兒，我去外書房了。」

    「去吧。」葉老太太其實很想拉住老伴，說一說葉雅茗親事上遇到的事，看看能不能有辦法解決。

    但她也知道，葉雅茗好不容易從山上下來，等會兒還得回山上去，她不能佔用孫女這寶貴的時間。他們說正經事要緊。

    葉雅茗出了門，跟葉崇明去了外書房。

    「這段時間累著你了。」葉崇明看著似乎又瘦了一點的葉雅茗，很是心疼。

    打從明前茶出來開始，葉雅茗就在山上別院裡紮了根。炒完明前茶炒雨前茶，臨近初夏的時候就開始帶徒弟，一直就沒歇過。

    「不累。」葉雅茗笑道。

    自打穿越以來她就有意鍛煉身體。這段時間在山上，她也跟關婷一起打拳，早上還負重跑。穿越前這具身體真的是纖纖弱柳，現在可強壯了許多，算得上是纖合有度。

    瘦什麼的，純粹是長輩覺得你瘦。

    為了她的名聲，那些徒弟都住在離別院幾百米遠的莊子上。葉鴻盛是個寵閨女的。她跑步的行為在這時代的人看來有些怪異，但跑了兩天就沒人再側目了。

    關婷一開始因為好奇跟著她跑，白蕊和綠萼在葉雅茗的硬性要求下也跟著跑了起來。這成了別院的一道奇異的風景。

    「那些徒弟表現怎麼樣？」葉崇明問道。

    「都挺好。」葉雅茗道。

    這些人說是徒弟，但年紀大的也有三十出頭了，年紀小的十七八歲。全都比她年長。最開始知道要跟她這麼個小姑娘學製茶，他們面上沒擺出來，心裡是有些輕視的。

    但在她炒出一鍋茶，讓他們品嘗了之後，他們的態度就改變了，不光學習時認真鄭重，對她也極為恭敬。

    他們都知道這龍井茶的重要性。而能成為龍井茶的製茶師傅，他們的身價倍增，不管在葉家還是別處，都是香餑餑。機會在前，沒人會傻到會在她面前擺製茶老師傅的架子。

    這就是實力為尊。

    「他們學得怎麼樣了？」葉崇明又問。

    「有幾個不錯，炒得挺好，品質也穩定，比起我爹都不差。尤其是趙大全，祖父您也誇讚過他的。有幾個則不行。剩下的十來個再練練也還成。」葉雅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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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還有絕活

    炒茶全憑感覺與經驗。以前大家製蒸青綠茶還不覺得，現在就能看出差距了。

    「不行的那些怎麼辦？他們現在知道了龍井茶的製作過程，結果卻不能成為龍井茶的製茶師，以後怕是得壞事。」葉崇明皺眉。

    「另外，現在通過各種方法打探龍井茶製法的人越來越多了，茶園那邊越來越危險。」

    龍井茶一上市，葉家就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茶廠那邊這段時間就抓到了好幾個去打探消息的人。

    等大家都發現茶廠那邊沒人製龍井茶，很快就會把注意力轉移到葉家茶園這裡來。

    雖說葉家早已請了鏢局的人在茶園周圍守著。但葉崇明還是很擔心。

    如果葉雅茗不被葉老太太叫下山，葉崇明今天就打算上山去，跟她商量這個問題。

    「先堅持一段時間，我有辦法徹底解決問題。」葉雅茗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真的？太好了。」葉崇明眉頭舒展，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派人去給陸公子、齊公子送個信。如果他們有空，我希望他們能來臨安一趟。」葉雅茗道。

    「我這就寫一封信，派人送去。」葉崇明坐到書桌後面，開始寫信。寫了信後就派了人往京城送。

    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山上的徒弟們都掌握了方法，想要炒好茶，還得自己多練，慢慢琢磨。再加上山上還有葉鴻盛在看著，葉雅茗並沒有急著上山去。

    她打算在家裡好好歇息一日。

    第二天她慢悠悠吃了早餐，正打算上山時，就聽得有人來報，說陸觀弈和齊霽來臨安了。他們要先回家梳洗一番，再來葉家。

    「老太爺擔心姑娘您上山去了，吩咐小人過來先通知您。」茶樓夥計道。

    「好的，我知道了。」葉雅茗回屋，換下了騎馬的勁裝，對關婷道，「今天不上山了，你想回家就回家看看。」

    關婷搖搖頭：「不回，沒啥可回的。」

    她母親前兩年去世了，就剩了她和父親相依為命。葉雅茗下山，關滄海也跟著，現在父女倆都在葉家呆著呢。

    葉雅茗換了衣服，去了外院。

    此時葉崇明已經從茶樓裡回來了，跟葉雅茗道：「派去送信的護院半道上遇著了陸公子和齊公子，便跟他們一起回來了。」

    說話間，陸觀弈和齊霽也到了。

    齊霽跟葉崇明見了禮，便笑嘻嘻地對葉雅茗道：「恭喜葉姑娘了，製出了龍井茶這樣的好茶。」

    「同喜同喜。」葉雅茗道，「今日請你們來，就是想跟你們商議此事。如今龍井茶供不應求，我打算擴大生產。二位公子對這製茶方法不知是否有興趣？」

    齊霽眼睛頓時亮了。

    他看向了陸觀弈。

    陸觀弈露出了笑容：「當然感興趣。」

    「不過事先說好，除了你們，我還會把製茶方法賣給別人。」

    葉雅茗說著，轉頭看向葉崇明：「祖父，這就是我的破解之法。這茶的製法比較簡單，與其讓人想方設法來偷，甚至給我和父親帶來人身安全問題，不如直接把它賣出去。」

    她轉頭，對陸觀弈道：「我賣給別人是三到五萬兩銀子，給你們就一萬兩吧。」

    陸觀弈和齊霽還沒說話，葉崇明就急了：「茗兒，陸公子、齊公子這裡好說，是自己人。可賣給別人是不是要等一等？咱們家還指望能把龍井做成貢茶呢。」

    說到這裡，他看向陸觀弈：「陸公子，有希望嗎？」

    陸觀弈點點頭：「大有希望。皇上是真喜歡你們這茶。」

    團茶加了龍腦香料，喝起來本就頭悶心煩，再加上皇上年紀大了，平素又喜肉食，喝茶本來想達到提神醒腦和消食的作用，結果那團茶越喝越不舒服。

    至於以前的散茶，皇上總嫌苦澀，口感不好，不喜歡。

    龍井茶一奉上，清香撲鼻，口感清爽甘醇，飲後口舌生津，回甘明顯，餘韻悠長，皇上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只是想要一樣茶成為貢茶，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須得派內務府官員下來查看，原料、製作過程都得乾淨衛生，製作人也必須家世清白；而且產量和品質都穩定，年年有一定量的供應。

    別今年供上，明年又說沒有了。皇上也不好為了一口茶就砍人的腦袋，落個暴君名聲。這事便得謹慎。

    要不是這個原因，皇上沒准當即就下旨，讓龍井茶成為貢茶。

    但這些話，他就不好跟葉家人說了。

    「你看看，是不是？現在咱還沒成貢茶，你就三五萬銀子把製茶方子賣了。到時候別人把這名額搶了怎麼辦？」

    葉雅茗見老頭兒急得臉都紅了，趕緊安撫他：「祖父您別急，不說咱們葉家已經皇上面前有了名號，咱們才是龍井茶正宗，只說這製茶手段，壓箱底的活兒誰會都教給別人呢？我難道不會留一手嗎？所以您老放心，如果龍井茶能成為貢茶，我能跟您保證，一定是咱葉家，好不好？」

    「真的？」

    「真的！」

    葉崇明狐疑地看著葉雅茗，還是有些不相信。

    不是他多疑，也不是葉雅茗辦事不靠譜。要知道他也是出身茶葉世家的人，不說製茶有多厲害，最起碼茶製的過程，茶湯的好壞，他還是能看得出來、品得出來的。

    他能看出葉雅茗教那些徒弟的製茶方法，跟教葉鴻盛時一模一樣，沒有半點保留。而那批人中有些人偶爾超常發揮，炒的一鍋茶的味道，跟葉鴻盛甚至葉雅茗炒的也不差，比如那個趙大全。

    「您是不是看到我教給別人的都一樣？那是因為絕活我還沒用出來呢。」葉雅茗笑道。

    「咱龍井茶，憑現在這樣就已吊打其他茶葉了，絕活自然不會就拿出來。等其他人都學了，要跟咱們競爭貢茶的時候，我才會拿出來。再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茶葉也得慢慢提升，才能讓皇上一直誇好啊。」

    葉崇明渾濁的眼睛驀地亮了：「真的，還有絕活？」

    「那當然。」葉雅茗笑道，「您什麼時候見過我做事不靠譜，為了點銀子把自己路都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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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茉莉花茶

    葉崇明這才放下心來：「不會不會。」

    「不過，」他又對價錢有意見了，「這製茶方法才賣三到五萬兩銀子？茗兒，咱這是不是賣得太便宜了？我跟你說，就算叫價十萬兩，也會有人買。」

    這可是製茶秘方，可以傳給子孫，保幾代子孫富貴生活的。

    他們葉家茶葉為什麼一直能賣得這麼好？那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製茶手段。十萬兩，就算一家拿不出，兩三家湊起來也是能拿得出來的。

    葉雅茗搖頭：「不，祖父，我不是只賣給一家，而是只要給錢，多少家都賣。」

    「啊？」葉崇明愣住了。

    陸觀弈則在一旁贊道：「葉姑娘好主意。」

    葉崇明終是老生意人，愣了一會兒後也反應過來了。

    是啊，就算只賣三萬兩銀子，如果十個人買，就能賣出三十萬兩。這可比只賣一人十萬兩要賺錢。

    再者，只花三萬兩銀子就能買到製茶秘方，大家可能就會選擇花錢，而不是鋌而走險來偷秘方了。

    畢竟大家就算不知道葉家跟陸齊兩人合作了，但能把龍井茶遞到皇上面前，也絕對是有背景的。與其招惹這樣的人家卻還不一定能得到秘方，還不如花點銀子買了。

    想是想明白了，可他又很不甘：「可這麼一來，人人都會製龍井茶，咱們龍井茶的價格就賣不上價了。」

    「現在本來就是借著東風，再加上咱們今年龍井茶的量確實小，完全地供不應求，才賣得上價。榷茶司那邊也不追究。」

    「財帛動人心。要是只有咱家手握秘方，製茶的量還大，年年做這獨家買賣，不說臨安茶商，便是京城權貴都要動心。到時候他們一邊讓榷茶司找咱的麻煩，一邊讓人去茶樓鬧事，再捏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讓您去坐牢。咱家不說發財，命都沒了。」葉雅茗淡淡道。

    「葉姑娘說的極有道理。」齊霽也道，「葉老太爺，如果不把方子賣出去，很有可能會發生葉姑娘說的事。」

    他苦笑一聲：「我跟子默的力量尚淺，還不能護你們周全。」

    「不不不，就能能護得周全，事情也不能這麼辦。」葉崇明連忙道。

    本來就是葉家的生意，陸齊兩人一文錢沒取。一會兒這製茶方子，葉家還要收他們錢。葉家怎麼可能因為自己的貪心，惹出麻煩來還要陸齊兩人護著？天底下就沒有這麼個道理。

    經葉雅茗這麼一分析，他頭腦也清醒過來了。

    其實葉雅茗不說，他過後也能想得明白。只是被一時貪念迷了心智，才說出那樣的話來。

    「茗兒你說的對，就按你說的辦吧。」

    他感念於陸齊兩人這段時間對葉家的關照，何況合作的生意葉家也占了一半股份，便又道：「不過，咱們能不能先賣給二位公子，其他人再緩緩？」

    「我急著叫二位公子過來，就是商議此事。」葉雅茗笑眯眯地朝齊霽和葉崇明面前伸了伸手，「你們各給我五千兩銀子，我讓我爹幫你們培訓二十個製茶師傅。今年還能賣一茬夏茶和秋茶。」

    「不是我自誇。這炒青綠茶就算是夏茶和秋茶，也比你們原先讓園戶製成毛茶，再製成別的茶味道要好，也賣得上價。而你們的製茶師傅有了製夏茶和秋茶的經驗，明年春茶的品質也肯定比其他人好。」

    「至於其他人，等你們這二十人出師後，我爹再教下一批，一批最多十二人，先來先學。只派三人來學的，學費是三萬兩銀子；派六人來學的，就收五萬兩銀子。」

    齊霽對葉雅茗佩服得五體投地：「葉姑娘，你這招真是太厲害了。那本來還在猶豫的，看到別人花了銀子去學，然後開始製秋茶賺錢了，他不得著急啊？而且跟葉二爺學製茶，和跟派人來學再回去傳授又不一樣。誰知道後者學到了真本事沒呢？如果他也半懂不懂，那教出來的徒弟不得歪到天邊去？那這三萬兩銀子豈不白花了？」

    「所以你這話一放出去，那些茶商不光爭著來學，還得學五萬兩銀子的。」他嘖嘖兩聲，滿臉羨慕，「葉姑娘這賺錢的本事，真是羨煞我也。」

    「要不是背靠二位公子這大樹，我便是有萬般本事，也不敢拿出來啊。」葉雅茗小小地拍了兩人一記彩虹屁。

    「故而作為回報，等徽州茶山有了茶青，我準備再拿另一種製茶秘方，製出與龍井茶不同的茶來。而那一個，就不收你們銀子了。」

    「另一種製茶秘方？」陸齊二人和葉崇明異口同聲地問道。

    葉雅茗點點頭：「仍然是炒青，但具體製作方法會不一樣，香氣和茶湯的味道也略有不同。以後，我打算讓每個地方都製出當地的特色茶來。如此，咱們就不用自己跟自己打擂台了。」

    「特色茶？」那三人面面相覷。

    葉崇明問道：「茗兒，你到底懂多少種茶？」

    葉雅茗搖搖頭，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道：「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茶也一樣。徽州山上那邊的茶樹，跟臨安這邊的本就略有不同。它們葉片大小不同，苦澀味濃淡不一。甚至同樣一種茶，長於山腳還是長於山頂，南坡還是北坡，受到的日照短還是日照長，都是不一樣的。」

    「我們製茶，便要因茶制宜。不同樣的茶葉，採用不同的製作方法，激發它最好的滋味，才是一個好的製茶師。」

    這話不光陸觀弈和齊霽，便是葉崇明都聽住了。

    齊霽對於製茶是個門外漢，但這不妨礙他心潮澎湃：「如此，我們以後豈不是要賺大錢了？」

    「這是毋庸置疑的。」葉雅茗嚴肅地點了點頭。

    她這認真嚴肅樣兒，引得齊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陸觀弈的嘴角也帶了笑，問葉雅茗道：「你接下來要做什麼？」

    「製茉莉花茶。」葉雅茗道。

    開春她就讓人在葉家的莊子上種了上百畝的茉莉花，這種花用扡插法，當年種植當年可以採花。

    現在已是五六月份了，第一茬茉莉花眼看要盛開了，她打算轉戰莊子，去製茉莉花茶了。

鈞蝦逵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英國公府的問題

    陸觀弈眉著微皺，直視著葉雅茗，認真道：「你一直在製茶，這期間又去了一趟徽州，現在又要製茉莉花茶，實在太辛苦了。」

    從徽州回來後，葉雅茗就投入到緊張的製茶中，沒空管別的事。

    陸觀弈和齊霽在回來後就跟葉崇明商議了一番，最後由陸、齊二人分別出兩個能幹的管事，跟著葉鴻榮去徽州建茶樓、開墾茶園。

    葉崇明不放心葉鴻榮，提拔了周祥為管事，讓他跟著葉鴻榮一起去徽州，協助葉鴻榮辦事之餘，也起到監督的作用。一旦有什麼不靠譜的行為，立刻派人來稟報於他。

    葉鴻榮因私茶一事給家裡惹了大禍，心裡其實一直是很愧疚的。他很想做點事彌補一下自己的過失。當初葉雅茗肯帶他出門，他心裡也很感激。

    這會兒得了這個差事，而且還有陸齊二人的管事對比著，不願意丟葉家人的臉，做事自然盡心盡力，不辭辛苦，表現得相當不錯。

    葉雅茗在臨安製完明前茶，教會了葉鴻盛製茶，看他到了能帶徒弟的地步，便由關滄海父女跟著，喬裝打扮著去了一趟徽州。

    她找到了當地最好的茶樹母株，指揮下人進行扡插，又寫了扡插和種植方法給葉鴻榮，讓他按上面的步驟對茶樹進行護理。

    她騎馬而去，騎馬而回，直奔目的地，比起正月裡跟陸齊二人去徽州，用的時間快了一倍不止。

    而為了不讓人趁機在半路暗算於她，連葉老太太都不知道她在這期間去了一趟徽州，以為她一直呆在白藤縣的茶園裡製茶；茶園裡的那些人，又以為她那段時間回了臨安城家中。

    陸觀弈安排好徽州那邊的事就回了京城，但徽州那邊的管事會定期寫信給他稟報情況。

    因此葉雅茗來回奔波的事，他是知道的，才有了這麼一說。

    陸觀弈說完，用略帶玩笑的口吻對葉崇明道：「論理，你們葉家的事，無需我們外人多嘴。但葉姑娘本事大，對我們實在太重要了，葉老太爺你不能因為她能幹，就逮著她一個人薅羊毛啊。」

    不等葉崇明開口，葉雅茗就笑道：「我祖父也很心疼我，老勸我多歇歇。但時間不等人，我要把步伐放緩，一耽誤就是一整年的收益。製龍井茶、扡插茶樹、製茉莉花茶，這些又非我不可。至少今年我必須事事親為。等明年把人培養起來就好了。」

    礙於男女有別，沒事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是很無禮的。平時陸觀弈談事，都是儘量避開目光的。

    可這會兒，他趁著葉雅茗說話的功夫，仔細打量了她兩眼，發現她神采奕奕，並沒有疲憊、消瘦的情況，他這才放心。

    「那還得注意歇息。」他道，「什麼都沒有身體重要。」

    這話放在往時，葉雅茗不會多想。畢竟在雙方合作的生意中，她的作用實在是太重要了，尤其是她剛還說她會製許許多多的特色茶後。

    可知道了陸觀弈的心思，葉雅茗還是感覺到了他這話裡潛藏著的關切。

    葉崇明沒多想，連連道：「對對，多歇歇。我總勸她多歇歇，這孩子總是不聽，倔得很。」

    葉雅茗想要揮散陸觀弈那話裡帶出的一點點怪異氣氛，轉移話題問道：「你們在京城的事忙完了嗎？」

    提起京城，陸觀弈嘴角微噙著的笑意就沒了。

    他嚴肅起來：「我們趕回臨安，是有事跟你們說。」

    說著，他看了齊霽一眼。

    陸觀弈不怎麼愛說話，齊霽卻有些話嘮。因為這性格差異，兩人打小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即長篇大論的話都由齊霽來說。

    齊霽就把孟呈煒的事跟葉崇明和葉雅茗說了。

    葉崇明聽說孟呈煒出獄後，不想著反省自身，重新作人，反而又算計起葉雅茗的婚事來，挑的還是江五公子那樣的人，他氣得渾身發抖。

    「混帳，畜生。他們要害我們一家男子的性命，然後坐了牢，這是因果報應。他出獄後不知反思，還想害人，簡直是喪盡天良。」

    陸觀弈和齊霽就坐在葉崇明、葉雅茗的對面，兩人的反應陸、齊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葉崇明聽了這事後破口大駡、情緒激動。但他這樣，除了宣洩自己的不滿外，對於事情毫無益處。

    而葉雅茗聽了後只是眉頭輕輕蹙起，便沉入了思考之中。

    她顯然是在思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你打算怎麼辦？」陸觀弈凝視著葉雅茗，問道。

    葉雅茗偏過頭，微聳了一下肩，道：「找個人馬上成親，便可解決這個問題。英國公府再勢大，也不能青天白日下枉顧律法。如果我沒成親，他們能有諸多手段讓我答應這門親事；可如果我成親了，他們就沒辦法了。」

    「畢竟，江五公子的前兩任妻子的娘家，都在虎視眈眈，找機會將英國公府拉下地獄。故而英國公府的手段只能使在暗處，不能使在明處。」

    「那孟家呢？咱們就這麼白白讓孟家欺負嗎？」葉崇明恨恨道。

    「孟家……」葉雅茗笑了笑，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沒有說話。

    當初把孟呈煒送去流放，她就知道事情還沒有完。孟呈煒回京後，必然還有一波報復。

    故而從徽州回來後，她就讓方幸去了京城，好好調查了孟家一番。

    孟家在京城確實不怎麼樣，敏妃能對孟呈煒這麼器重，也是無人可用。孟呈煒和敏妃最大的靠山大概就是三公主和她的駙馬。

    知道這些，葉雅茗就放了大半顆心。

    她拿出了龍井茶，接下來還會製作茉莉花茶，再有黃山毛峰和剛才畫的大餅，她的價值與重要性，顯而易見。

    饒是這樣，陸觀弈和齊霽還任由敏妃和孟家對她不利，那她就會再找個合作者，找個能護得住她的合作者。

    龍井茶的名聲在外，近來跟葉崇明接觸、表示合作意向的不乏京中權貴。

    而以上一次與裕寧長公主和樊駙馬接觸時他們的表現來看，當葉雅茗被敏妃一系算計時，葉雅茗相信，裕寧長公主和樊鬱還是很願意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

鈞蝦逵人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們定親吧

    畢竟敏妃不受寵，三公主也一樣。裕寧長公主則是皇上的親妹妹。解決葉雅茗的麻煩，對於裕寧長公主來說就是打聲招呼的事兒。為了樊駙馬能喝到一口順心的茶，想來裕寧長公主也願意去打這一聲招呼。

    所以她剛才對孟家提都沒提，這會兒也只是笑笑，就是在看陸觀弈和齊霽的表現。

    陸觀弈和齊霽大老遠從京城過來，不會就來提醒葉家一聲，什麼都不做吧？

    「孟家我們會處理。我保證他們不會再找你們麻煩。」陸觀弈道。

    「實際上，在孟呈煒回京前，我一直在查他們家的事。但孟呈煒此人極聰明，他從來不惹身份地位比他高的人。而對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他一旦出手，就斬草除根，絕對不留後患。因此我查了許久，也沒能查出置他於死地的證據。」

    「對對。」齊霽從陸觀弈這解釋裡也終於明白了葉雅茗那話裡的意思，也連忙解釋道，「在他流放期間，我們就使了不少手段，想讓他永遠留在流放地。但孟家派了不少人去保護他，我們做得明顯一點就會留下把柄，所以才讓他又活著回了京城。」

    陸觀弈點頭：「你們放心，從孟呈煒回京，我就在設圈套了。這一次，他絕對逃脫不了。」

    他回京呆那麼久，除了處理太子和自己的事，把龍井茶送到皇上面前外，就是在等孟呈煒回京。

    孟呈煒活著，葉家就有危險。他必須得在去邊關前把孟呈煒和孟家徹底處理掉。

    葉雅茗對兩人的表態與做法十分滿意。

    「多謝二位公子。」她提起壺子，親自替兩人添了茶。

    兩人站了起來，接過了她遞過來的茶。

    將茶盞放到唇邊抿了一口，陸觀弈抬起眼：「至於你說要用馬上成親的方法來解決英國公府的麻煩……」

    他頓了頓，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關於這件事，我能不能跟你單獨談談？」

    齊霽聽到這話，差點嗆住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咳嗽聲壞了自己哥兒們的好事。

    葉雅茗放下茶壺，暗自歎氣。

    陸觀弈終究還是選擇捅破這層窗戶紙嗎？

    「可以。」她很乾脆地道。

    陸觀弈看向葉崇明，詢問他的意見：「葉老太爺，可以嗎？」

    葉崇明看看陸觀弈，再看看葉雅茗。

    他似乎猜到了什麼，當即站了起來，笑呵呵地對齊霽道：「齊公子，我前段時間買了一幅畫，也不知買得對不對，你能不能去我書房幫我看一眼？」

    齊霽頓時覺得眼前這老頭兒特別可愛。

    「能能能。我別的不行，對畫還是很喜歡的，哈哈……」他作了個手勢，「葉老太爺請。」

    兩人一起出了門。

    屋裡，就只剩了陸觀弈和葉雅茗。

    陸觀弈的祖父陸民是個武將，他身邊的許多下人都是在戰場上殘疾後到陸府來養老的。

    由這些人撫養長大的陸觀弈也帶著些軍人的行事作風，說話做事十分乾脆利索。

    既下定了決心，他就不再猶豫，開門見山道：「如果你要用成親來解決英國公府的問題，能不能考慮一下，嫁給我？」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看葉雅茗的表情，也沒有停頓，直接將家裡的情況跟葉雅茗說了一遍。

    他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像我這種情況，本來求親這話我是不打算跟你說的。嫁給別人，憑你的本事，你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好。」

    「可現在出了孟呈煒和英國公府這事，我又覺得，換作別人，或許根本護不住你。」

    他抬起眼來，直視著葉雅茗的眼眸：「我家的麻煩我會解決。給我兩年時間，兩年內我會把史氏和衛國公府解決掉。如果你答應，咱們也不會馬上成親，而是先定親。定了親後我就會去邊關。如果兩年後我還不能解決所有麻煩，你可以把這門親事退掉。」

    「因為我身後是太子殿下。一旦你成了我的未婚妻，任何人，不管是敏妃、三公主還是英國公府，都不敢動你，殿下會替我護住你。這兩年，至少你是安全的。」

    「如果這兩年你找到合適成親的人，也先別著急，等我從邊關回來再退親。我絕不會阻礙你另嫁他人。」

    一口氣把心裡想說的話說出來，陸觀弈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了許多。

    他道：「我這些話說得很突兀，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你考慮考慮，明後日再回答我也不遲。」

    自打陸觀弈開口，葉雅茗的臉上就沒什麼表情，既無驚訝也無羞澀，更沒有慌張。

    她的目光始終在手上的茶盞上，整個人平靜如水，鎮定自若。

    聽到陸觀弈最後一句話，她才抬起頭來，直視陸觀弈：「我能問問，你為何要跟我成親嗎？如果你娶一個英國公或鎮北將軍府的小姐，就能壓制你那繼母，對你有極大的幫助。你為什麼不考慮她們呢？」

    陸觀弈深深地看了葉雅茗一眼。

    這就是他最喜歡葉雅茗的地方。

    她永遠是最聰明、最敏銳的，冷靜、理智、強大，問問題都是直指核心所在。與她交流，毫無滯礙，酣暢淋漓；她能與他肩並肩前行，讓他如添虎翼，而不是成為負累。

    他回望著她，眼眸裡一片坦然：「如果沒有你，我或許不會成親；至少，在我解決所有的一切之前，我不會考慮成親之事。」

    「可我擔心如果我不說，等我從邊關回來，你或許成親了。如果你能選到一個合意之人，今日這些話我不會說。可你遇到了難題。而且，你祖母替你挑選的那些人根本不適合你。不說配不配得上的問題，至少他們沒有維護你的心。」

    葉雅茗看著他，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上輩子，她貌美、富有、智商與情商俱在。從小時候起就開始被人表白。尤其是在國外上學期間，幾乎每日都被熱情奔放浪漫的各國人獻花獻唱示愛。

    她從來沒見過像陸觀弈這樣含蓄的表白。

    說了這麼多，通篇沒有「喜歡」「愛」「中意」這種字眼，全是理性分析。